第三十二章
第三十二章
讓李甜甜慌亂不敢開門的是誰呢?絲絲起身想去看看。他們住的這地方, 要說安全係數那絕對一流,哪個膽大的敢來這裏撒野?
“我婆婆。”
甜甜說完無奈的歎口氣閉了下眼睛,看那模樣十分為難。外頭的敲門聲不高, 且非常的有規律,大白天的不算擾民。沒等絲絲問具體的, 趙老太回來了,聽老人說是甜甜的婆婆, 頓時利索的開門讓人進來。
得,這下想攔都攔不住了。老人瘦瘦小小的,一副弱不禁風的模樣。據甜甜說年紀不算太大,但那麵容充滿了風霜。皺紋深深, 眉眼低垂往下耷拉。
絲絲已經猜到她所為何來, 剛想應對時甜甜拉著老人迅速的下樓, 反手關上了她家大門。她這速度太快了, 快的趙老太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沒反應過來這什麽情況。
“仗著來過我家兩次、警衛員認識你,你就可以隨意擅闖是不是。你要再敢這樣, 我立馬跟你兒子離婚, 到時看你再怎麽動不動拿婆婆的名義要挾我。”
甜甜說的氣急敗壞,拉著婆婆腳步不快不慢。既不會讓她有機會返回去找絲絲, 也不會過快導致她在樓梯上摔倒。
“生不生孩子是我的決定, 你有什麽話都衝著我來。告訴你, 我現在就是不想生孩子。想抱孫子就讓你兒子跟我離婚, 離了婚你再找一個願意養活你們一家老小, 還願意上著班趕著生孩子的女人。”
“甜甜, 你別這麽激動。別說離婚, 你個女人離了婚多丟人。以後還怎麽過日子……”
到二樓後聲音消失在甜甜娘家門口, 趙老太從這對話裏大致明白了這事兒的因果。關上門跟絲絲說甜甜這孩子還可以。
“估計是她婆婆知道你給她製藥了,說不動兒媳就想來找你別製這藥。甜甜這孩子有點兒擔當,沒讓她婆婆繼續擾你。”
“嗯。甜甜是太單純,年輕有些衝動,但她不是是非不分。以她的家世,隻要腦子清楚強硬起來,誰也別想欺負得了她。”
第一次就正趕上甜甜在她家給阻攔了,之後她婆婆再沒找上門來。絲絲沒跟於解放提這事兒,甜甜家已經跟警衛打了招呼。這地方可不是誰想來就來的。
翌日甜甜媽端著自家炸的肉丸子、素丸子等炸貨上來,進門一番客套後進入了正題。“我真不知該說什麽好,謝謝倆字好像太輕不足以表達……”
“您別跟我這麽客氣。我跟甜甜是好朋友,剛進醫院的時候她很照顧我的。如今舉手之勞,不是什麽大事。”
甜甜媽笑容十分燦爛,“給女孩一個緩和看清楚的時間,我家閨女如今看著比之前冷靜多了。之前跟豬油蒙了心一樣,看人家是哪哪都好。如今總算是智商上了高地,會思考了。”
這種話絲絲沒法接,隻好跟著禮貌的笑笑。幾個女人坐沙發上嘮閑嗑,到飯點了她才走。
晚飯做的酸菜燉粉條、雞蛋醬。絲絲吃了一小碗米飯,菜沒吃多少放下了筷子。胃不知被擠到哪裏去了,吃一點點就飽甚至有些漲。
放下碗起身來回的散步,最近她一直就這樣。吃完了不走幾步肚子脹的不舒服。於解放急三火四的扒拉完自己碗裏的飯,起身扶著她一起走。
“在家裏呢不會有什麽事兒,你吃你的不用管我。”
“我吃飽了。”
“你這倆月瘦幾斤了?”
於解放摸摸自己臉:“沒瘦啊,昨天還剛上過稱,老李說我跟之前一樣。”
“於解放、”
媳婦回頭嗔他,男人嗬嗬笑笑臉色一絲不變。假話說的跟真的似的,要不是身邊人實在太了解,還真是被他騙過去。
“就輕了三斤而已。之前下連隊頻繁,體力消耗大。”
“幾斤?”
“六斤。”
女婿被吃的死死的,閨女簡單的話就讓他老實交代。趙媽媽坐在餐桌前邊吃飯邊樂,白芷看姨父對著小姨那一副寵著哄著的模樣也想笑。可平時她不敢,如今姥姥笑,她也低著頭跟著咧嘴笑。
趙青青看閨女和老娘都笑,她回頭偷偷瞅一眼,嘴角上翹眼眸中滿是歡喜和羨慕。真心替妹妹高興,絲絲是那麽雅致的人,就該嫁這麽體貼的男人。
於解放扶著媳婦在客廳來回的走,緩緩散步來緩解胃裏的不舒服。看趙青青他們吃完了要收餐桌,她推一把男人指指那邊讓他去吃飯。
“姐,削個蘋果吧。”
“好嘞,等著。”
趙青青給削蘋果,於解放坐下將剩餘的飯菜全倒一起,風卷殘雲般的下了肚。絲絲如今已經懶得再糾正他的飲食習慣,做好了老了給他調理腸胃的準備。
於解放吃完去洗碗,被趙青青搶去了抹布。“你陪絲絲嘮嗑。”
簡單幾個字,於解放把抹布給了她。擦了手出來坐媳婦旁邊,打開收音機一家人聽廣播。
如今的廣播單調,也就聽聽時事新聞。新聞聽完了調低聲音,於解放問母親要不要聽戲。
“這幾天新開了一個電台,這個點播放各種戲曲,豫劇、京劇、黃梅戲,好像各種戲劇都有。”
“有沒有咱家鄉的小調?”
“好像暫時沒有。”
老太太一聽好多戲劇都有,卻沒有家鄉的二人轉,頓時不高興。“偏心眼。各地戲劇都有,咋就沒有咱家鄉的?”
趙青青說:“咱家鄉那是小調,不登大雅之堂。”
“自家看自家,疤瘌也是花。不管上不上啥堂,咱自己喜歡就行。這匣子裏不給播,等廟會的時候咱到地方看。絲絲你之前說廟會是啥時候來著,到時娃娃幾個月了,能抱出去嗎?哎,不行。鑼鼓太吵,別吵著娃娃。”
“四月的廟會。到時娃娃三個月左右,沒那麽嬌貴。抱著孩子我陪你去,讓寶貝從小感受咱這地方小調。知道她是哪兒的人。”
這話老太太更高興了。管它小調還是大戲呢,都是一個地方的特色。旁人愛不愛不管,自家人得給捧場。
他們這廂說小調,隔壁老劉家傳來清晰的大戲聲兒。兩家住隔壁,收音機開大些聲兒就穿了過來。
“你休到郭家富貴全靠你,聽我把舊事提一提……”
除了收音機裏大師的聲音,還有劉老太忘情的附和。你別說,看著土了吧唧的老太太,大戲唱的似模似樣。
隔日跟趙老太在一起說起收音機,劉老太直誇好。“離了這麽老遠,俺居然聽到了鄉音。”
“老嫂子、聽到鄉音不想家了吧?”
“咋不想,更想了。”說著她指指一牆之隔的自家:“俺要不是為了看著媳婦給俺生孫子,俺才不來這老冷的地方。俺們那兒雖然家裏不這麽暖和,可外頭不這麽滴水成冰的啊。整個冬天連門都不敢出,出去直打哆嗦。”
“要不咋叫貓冬呢。”趙老太嗬嗬笑。“我們老家冬天就燒的熱乎乎的火牆火炕,冬天啥都不幹就在家待著。外頭土也凍,河也凍,啥都幹不成。那年一個外地的來了說閑不住,跑去曬太陽鑿個窟窿釣魚。倆小時不到凍硬了,要不是親戚去找,不到下午就凍沒了。”
趙老太是本地人,說起這個頭頭是道。倆老太太嘮了一陣,絲絲從臥室裏出來。趙老太給她讓開地方,給她倒了杯水。
“於家的,你說我兒媳婦這生了都這長時間了,咋還不懷下一胎啊?”
說半天還是為了這個,絲絲對此真的無語。多長時間了啊?秋天到現在,年還沒過呢。哺乳期很多女性是不來月經的,基本不會懷孕。
“正常。”
“正常的?那有沒有啥辦法讓她趕快能懷上?”
“《素問》有雲:女子七歲腎氣盛,齒更,發長。二七而天葵至。任脈通,太衝脈盛。月時與時下,故有子。”
“這……”絲絲吊起了書袋,劉老太被說的雲裏霧裏,找不著方向,差點兒忘了自己問的是啥。結巴了半天才回歸正題。“這是啥意思,跟我兒媳婦懷不懷孩子有啥關係?”
“怎麽沒關係。我不是說了嘛,天葵至,任脈通,太衝脈盛,隻有符合這些條件女性才會懷孕。”
“那、那咋才能符合這些條件?”
“一年後,孩子斷奶。”
得,說了等於沒說,還是得等一年。劉老太歎口氣,說出的話讓趙家人全都不愛聽。
“生這些丫頭片子啥用沒有,還耽誤懷孕生兒子。不如扔了死丫頭片子,這會兒說不準早懷上了。”
“自家閨女活生生的扔了是造孽,別說生兒子,這種就該斷子絕孫閨女都懷不上。”
絲絲出口不留情,氣的起身回臥室。想要兒子能理解,她自己喜歡閨女,也不幹涉旁人家喜歡小子。可生的是啥就是啥,怎麽能說出如此無情的話。自己的親孫女說扔就扔啊。哪怕是開玩笑隨口說,她也不喜歡。
絲絲甩手走了,劉老太被少了麵子尷尬的很。看著人家消失在臥室門口,訕訕的跟趙老太解釋。
“我就是隨口一說。這自家的孩子,又不是缺吃少喝的,我哪兒能給扔了。我就是急著抱孫子,沒別的。老妹子,你家這閨女脾氣真大,一點兒情麵都不講啊?”
趙老太心想:我閨女都給留麵子了。不然就該說你娘當年扔了你,哪還有你在這兒胡說八道。
“正懷著孩子呢,火氣大,你別招惹她。”
“不是。老妹子你可是當娘的,就這麽慣著孩子啊。起床給倒水,在家給做飯。還有你家女婿,俺看見經常出去倒垃圾。大男人家的,你們就讓幹這些?你們這麽弄,不怕你女婿哪天生氣了發火?人家可是一家之主。”
“解放跟絲絲一起長大的,自小我看著跟我兒子一樣。他的性子我了解,你這都白操心。”
“那……難不成你閨女是童養媳?兩家離的近……”
“你才是童養媳呢。”趙老太一貫溫和的,今兒忍不住發了火。“各人自掃門前雪,管好自己就得了。”
劉老太被轟出去了,站在門口沒想到趙家人這麽剛,對鄰居一點兒情麵都不留。
回家仔細想想自己哪兒不對,反省半天明白了。這事情的關鍵點在趙絲絲,這媳婦,如今是這家的寶啊,誰說都不行。
“那麽頂我不讓我說生兒子,估計知道自己生閨女。哼,生個閨女而已,有啥好得意的。”
知道了人家的逆鱗,她也就不再去觸黴頭。晚上跟自己兒子嘮叨幾句,結果又被兒子頂嗆。
“我老了有養老金,郭嘉會管的。別再這麽說男娃男娃了,讓人聽見笑話。男孩女孩都是我的骨血,生了好好養。”
她兒子多年在外,早已不是自小他們那地方教的那老思想。劉老太捂著胸口去睡覺,之後不提趕快生男娃的事兒。怕媳婦背後告狀,她又得被兒子一通數落。
年三十,於解放提回兩大塊兒豬肉。趙青青稀罕的不得了,拿著左瞧右瞧。
“你們發這麽多肉啊?這肉可真好,上好的五花三層,最香的那位置。可以再包點兒餃子,留一些做紅燒肉。今年開始實施票製,我們單位才分了那麽一點兒,就夠過年娘兒倆包個餃子的。還是你們好,發了一回又一回。”
於解放脫掉外頭換了鞋,準備到衛生間去洗手。“想啥美事兒呢。今年誰能有這麽多肉啊。沒看這是凍肉嘛,隔壁老李說家裏爺倆吃食堂不開夥,所以把這肉給咱們了。”
趙老太放下針線,瞧瞧那肉發表意見。“這稀罕東西不能要人家的吧?這爺倆也是可憐,媳婦不在家,連口順口的飯都吃不上。李成風這小子咋飯都不會做,媳婦一走就完犢子。這樣吧,咱給剁了餡兒包餃子,過年叫他們爺倆來家吃。”
於解放洗了手出來。“我就這麽打算的。我去撈酸菜,咱剁餡兒包餃子。”
這時期沒絞肉機都是人工剁餡兒,樓房裏剁肉動靜大,隔壁劉家又有小娃娃,所以趙老太到隔壁敲門,先告知人家一聲,讓人有個準備,別驚嚇到孩子。
“家裏要剁餡兒,給孩子耳朵裏塞點兒棉花,別嚇著孩子。”
之前的不愉快好像不存在,劉老太嗬嗬笑著點頭。讓老姐妹進屋喝茶,倆老人家客氣一番,劉嫂子抱著閨女在門口跟大娘打招呼。
“沒事,你們盡管剁。俺家妮兒膽兒可大了,嚇不著。”
“還是小心些,別大意,孩子畢竟小。”
“哎,知道了。”
告知了鄰居,老太太回來看女婿拿了塊兒墊子墊在案板底下,這樣剁餡兒聲音更小。
“想的比我還周到。”
於解放拿刀,趙青青剝蔥,聞言笑著回母親。“絲絲自小就不愛動靜大。她小時候木蹲哥以為她是膽小害怕,每次一聽見咱家剁餡兒就來抱著她躲出去。”
“為這個他娘沒少削他,說他躲懶兒。”
“對啊,木墩哥好冤枉。”
於解放聽著嶽母和大姨子說他以前的事兒,嘴角噙著笑心情很好。小時候他最皮,挨打是常事。削一頓而已,這都不算事兒。
“我想吃蘿卜豆腐餡兒的。”
絲絲出來站門口提要求,廚房仨人齊齊點頭。不就是蘿卜豆腐嘛,這玩意冬天不缺。
“白蘿卜還是胡蘿卜,還是兩樣都放?”
“白蘿卜、不要胡蘿卜。豆腐用油煎一下,放幾根大蔥。要花椒粉,其餘的不要。”
“行,知道了。”
老太太拍拍手站起來,“我去拿菜。”
趙青青拉住母親。“我去就好。”
客廳的白芷放下素描筆站起來:“鑰匙給我,我去。”
祖孫三代,一代一代往下傳。白芷接過鑰匙和籃子提著下了樓,趙青青給妹妹將化好的凍梨拿出來放她麵前。
“正好吃,涼涼的可舒服。”
“我正想吃這個呢。家裏太幹燥了,熱的人就想吃涼的。我都想晚上放外頭凍幾根涼水冰棍,白天可以吃。”
“那太涼了,怕你懷著孩子受不了。熱了就吃凍梨凍柿子吧,涼水一泡沒冰棍那麽冰。”
絲絲咬一口凍梨,清涼入口十分舒爽。“嗯,好吃。我就是那麽一想,懷孕的人腸胃還是弱,不敢那麽吃。你們要是熱的燥的慌,倒是可以考慮凍冰疙瘩吃。”
趙青青笑笑,“外頭敲了兩根冰柱,我早偷偷吃了。”
“怕我看到饞啊,不敢拿回家來?”
“小時候咱們到水缸裏撈冰,你還記不記得。”
“記得。挑回家的水得趕快撈,不然沒一陣就化了。那會兒大家老搶,為這個也會幹架。娘每次看到就拿著笤帚疙瘩過來,我一喊大家四散逃跑。”
“還有夏天下水撈魚。你別說,咱屯子附近,木墩哥水性最好。在水底憋氣能憋好幾分鍾,我小時候想他長大了也許能當魚把頭。”
“我也覺得。誰知道他後來當兵去了,沒當成魚把頭。”
姐倆開心的說小時候的快樂,於解放出來給媳婦送水將他媳婦最後這一句聽了個一清二楚。
“和著在你眼裏,我就是當魚把頭的料?”
趙絲絲笑道“魚把頭多好。一年四季吃不完的魚。咱這裏以前可是漁獵民族的地盤,魚把頭日子都過的不賴。”
說完回頭瞅瞅姐姐:“對吧姐?”
“嗯呐。”
一家人笑笑鬧鬧的剁了餃子餡兒,包了一下午的餃子。趙老太今年特意做了幾個長方形的篦子,專門用來往外窗台凍餃子。
包了十幾個素餡兒的先給絲絲煮了幾個嚐嚐,她說味道正合適大家就繼續包。肉餡兒的包成普通的樣子,素餡兒的包成麥穗模樣。一眼就能區分。
趙老太拿著到臥室去凍,一開窗正好碰到隔壁劉老太也探出腦袋凍餃子。倆老太太互相打招呼樂嗬嗬的笑,底下鄰居聽到也探出腦袋,仨人齊齊開口。
“過年了,凍餃子了。”
過年了,歡天喜地過年了。雖說物資不豐富,百姓缺衣少吃的,可壓在頭上的大山沒了,自己當家做主了。吃什麽喝什麽都是高興的。
北方人過年必然是餃子,肉不多有個肉味那也香的不行。傍晚趙青青到隔壁將李成風父子倆喊來,大家圍坐一起吃團圓飯。
泡菜切一盤,花生米、綠油油的蒜苗,絲絲坐那兒回頭看窗台,三盆蒜苗剪了個光禿禿。
於解放摸摸媳婦頭發,過去將剪掉的換進臥室,將臥室裏長的鬱鬱蔥蔥的搬出來客廳。這回飯桌上有吃的,窗台上有瞧的。媳婦給他一個燦爛的笑。
除夕夜的飯桌,餃子是主角兒。酒菜是配角兒。李成風平時不怎麽喝酒,於解放酒量倒是不小。可今兒因為媳婦大著肚子,所以也隻倒了一杯。
可酒這玩意,它一喝就容易多。一杯下去又一杯,於解放三杯下去啥事沒有,李成風喝多了。幾次伸手去拉絲絲,幾次被於解放伸手隔開。
“兄弟,兄弟,有話跟哥說啊。”
“老於、你小子別小氣吧啦的。絲絲那是我妹子,當年我躺在石頭邊,看著自己那血,以為這輩子要完。要不是絲絲,我今兒哪兒還能坐這兒。”
“知道,知道。我媳婦嘛,那多能耐。”
“是、”李成風望著絲絲給她豎大拇指,“妹子行醫是真牛。我這麽說我家那口子就跟我幹仗,兄弟你說我哪兒說錯了?”
“你沒錯,沒錯。”
趙絲絲姐倆互望一眼,均在對方眼眸中看到了無奈。男人都這麽直嗎?當著媳婦麵誇別的女人,那不是等幹仗嘛。難怪絲絲跟洪敏的關係那是每況愈下,從剛見麵互相不服氣,到後來簡直仇人一樣,科室裏的人都知道她倆不合。
絲絲又夾一個餃子,白蘿卜用水焯過後去除了苦澀味,跟大蔥豆腐搭配清甜美味。今兒那麽大的餃子吃了十幾個,離桌前再來一個。像極了貪吃的小娃娃,跟白芷簡直一模一樣。
吃飽了,外頭的炮聲依舊稀稀拉拉的不斷。門外劉家倆閨女來找白芷出去放炮,趙青青給孩子們一人兩顆糖。讓帶著李勝利一起玩。
趙老太有些困,歪在沙發上打盹。絲絲扶著肚子來回走消食,於解放要起來陪她,被她擺手拒絕了。倆男人在桌上喝高了還不過癮,提留著酒瓶子出去找老劉。
趙青青收拾桌子,聽到外頭動靜跟絲絲笑道:“聽著沒,人越拉越多。除了值班的,估計在家的都得聚一起。”
“過年高興,讓他們喝吧。”
“你渴了?娘去給你倒水。”
“哈哈、”姐倆被老娘這耳岔笑彎了腰,趙青青指指沙發讓老娘繼續瞌睡。“人說城門上有個樓子,你說驢垮上有隻猴子。”
趙絲絲在餐桌前坐下,幫姐姐收拾碗筷。“人老了耳聾眼花,我們老了也一樣。記得鄰居家奶奶看著自家老大叫老三,瞧著老四叫老五。說完了哈哈笑,拿自己無奈的很。”
“是這樣。”趙青青回頭看看打瞌睡的老娘,暗暗歎口氣:“咱娘現在看著還好,就是躺下睡不好,坐著又打瞌睡。”
“趕明兒我給她開些調理睡眠的藥。人老了睡眠不好的很多。”
“嗯。我現在都覺得沒以前睡眠好,當姑娘那會兒躺下就著。”
“心理壓力大。小時候隻要父母在身邊,不冷不餓就感覺有了全世界。多大的風雪也有父母頂在前頭。如今咱們自己成人了,上有老下有小,操心多了睡眠自然就差。”
說完絲絲仔細瞅瞅姐姐的麵色:“氣血還可以,姐你別給自己那麽大心理壓力。你帶著白芷這輩子盡管跟著我們住,我巴不得呢。我們搬哪兒你跟哪兒,以於解放的級別,房子絕對住得下。”
趙青青笑笑,感歎自己好命。“知道,知道。有你們兩口子,我沒啥擔心的。”
姐姐去洗碗收拾了,絲絲坐在那裏看著她後背默默不語。趙青青就是心思太重了,嘴上這麽說,心裏還是覺得占了他們的便宜。
之前自己開始掙錢就將於解放的津貼全攢起來,回來後交給了絲絲。平時買菜買米都搶著,今年實行票製後也每次都將自己娘倆戶口本上的糧油全買回家。
吃多了不舒服,站起來來回的又走了幾圈。晚上沒什麽娛樂活動,絲絲等姐姐收拾完,姐倆坐下開始下棋。
象棋,趙青青學會沒多久。絲絲也是新學。倆人邊下棋邊閑嘮嗑,十一點的時候於解放回來了。
“給他衝杯蜂蜜水解解酒。”
“哎,好。”
趙青青說著起身,被於解放擺手壓下。“不用,你倆玩吧。我沒喝多。就他們那酒量,想放倒我還差點兒。”
他腳步沉穩,語言清晰,看來的確沒喝多。趙青青讓開讓他坐下下棋,本以為自小象棋就很厲害的於解放會很快將絲絲殺個丟盔棄甲,結果人倆人愣是下到了棋盤光溜溜沒幾個子,最後居然和了。
和了?
趙青青望著於解放默默搖頭,對他的看法升了一大步。以前以為他就是像哄小孩一樣哄著讓著護著媳婦,沒想到這段位挺高杆,悄不做聲的能陪媳婦玩這麽久。
除夕夜交子後睡覺,一晚上偶爾有零星的炮聲。到早晨四五點,鞭炮又開始密集起來。
絲絲沒睡好有些煩,坐在床上抓抓自己頭發,抬腳踹了床邊的於解放一下。男人本來是要出去的,看她腿動趕快停止了所有動作,站那兒木頭一樣任她踹。身體還得放鬆,怕太硬了反彈。
“我給你拿棉花?塞住耳朵繼續睡。”
“不睡了,睡不著。”
穿衣裳起來,客廳裏老太太和趙青青在準備壓歲錢。紅紙裁成小方塊,用漿糊做成一個個紅包。
“我一份兒、你一份兒、絲絲兩口子一份兒。娘呀,老劉家賺大發了。比咱家少一份兒不說,家裏還仨孩子。”
老太太就是細致,一分一厘都算賬。絲絲笑笑坐下,跟姐姐要紅包往裏裝錢。
“娘,那您老這說法,家裏孩子多的這過年可賺大發了。”
“那是。家裏老人多孩子少,這過年發壓歲錢可不是賠嘛。”
“那咱也多生孩子?”
“那倒沒必要。孩子多了,大家也就換換。而且養孩子多難,壓歲錢可就一年一回。”
“那就裝吧。”
一分、兩分、五分、一毛,今年新發行的錢麵值小,購買力一點兒不小。鄰居家的孩子大家一般也就是幾分,關係特別好的給一毛兩毛。
吃了早飯,拜年的陸續登門。絲絲家裏仨人發紅包,孩子們高興的拜年都十分大聲。
劉家是劉老太在發紅包。劉嫂子抱著孩子有些不好意思,自己這麽大人了不發不好看。可臨時去哪兒弄紅包,沒辦法隻好掏出零錢直接發。
幾分錢而已,就孩子圖個熱鬧高興。
甜甜進來的時候也給小家夥們發了一圈,屋裏拜年的聲音絡繹不絕。男人們有些又聚在一起開始喝酒,於解放今兒說什麽都不喝了,借口等一下有事全給推掉。
鬧哄哄一上午,中午吃飯時耳朵裏都感覺嗡嗡的。感覺有些悶,絲絲開門站樓道裏透氣。
隔壁傳出劉老太的罵聲,說媳婦是敗家娘們。看來是因為多發壓歲錢的事兒在生氣。大年初一,新年第一天,每人一分其實真的沒多少,老太太真的是沒必要。
“娘、大過年的不罵人不動手,您可別敗壞家裏風氣,壞了一年運道。”
還得是兒子,老劉一開口,屋裏頓時偃旗息鼓。絲絲回頭瞅瞅於解放,兩口子默默的笑。真是一物降一物,老劉平日不顯山不露水,關鍵時刻真夠爺們。
“吃飯了、絲絲你要不要辣椒醬?”
“不要。”
兩口子回轉進屋,絲絲午飯沒吃幾口困的直打嗬欠。趙老太看她沒胃口,讓她放下碗回屋睡覺。
“睡醒了再吃。”
“好。”
挺著大肚子起身,剛站起來帶動了筷子掉落在地上。於解放趕快扶住她,白芷利索的蹲下去撿。另外兩母女也目光擔憂的望著這邊。
“怎麽了這是,頭暈嗎?”
“沒事,就是起猛了。”
“走,回屋先去睡一覺。”
於解放扶她回屋睡覺,躺床上幫她摩挲後背。這時候鞭炮聲稀落了不再那麽擾人,在舒服的按摩中絲絲很快睡著。聽到她平穩的呼吸聲,他給她蓋好上身,轉而按摩雙腿防止忽然抽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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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過了,距離於解放離家的時間越來越近。絲絲的肚子依舊在長大,隻不過基數大看的不明顯。可就是這樣,家裏人看她那大肚子也是擔憂的不行。
老太太看她伸手自己摸肚子檢查,緊張的坐在一邊屏息靜氣。等她檢查完才用目光詢問結果如何。
“胎位正的,其他也都正常。胎兒尚未入盆,正常情況下不到生的時候。”
“她也可能忽然入盆忽然出生對吧?”
“對。”
到底生了好幾個,老太太有經驗。不知道是好久沒見過孕婦、還是閨女肚子的確太大。總之怎麽看怎麽覺得那肚子重,實在是太辛苦。
“你要是現在生了算早產不?老話說七活八不活,七個月生的孩子我見過好多,一個個都沒問題。”
“吮吸、吞咽、自主呼吸,這些發育完全了就沒大問題。不過早產兒護理得當心。七個月,早產兒。”
於解放不在家,茶幾上放著他剝好的核桃、榛子等堅果。絲絲喝口水,挑一個核桃仁放嘴裏嚼。
學校開學了,趙青青母女倆也不在,家裏隻剩老太太陪她。看著她那在纖細四肢襯托下圓滾滾突出的肚子,大家都慶幸老太太年前就來了,否則她這樣可不放心把她一個人放家裏。
“娘,您這又是做什麽啊?不是該準備的都準備好了嘛。”
“娃娃走路穿的鞋子。我給納的軟底,估摸著一歲左右的大小。”老太太笑笑,拿她跟前讓她看。“上頭繡了喜鵲,好看不?”
絲絲點頭。“好看。不過您這也準備的太早了吧,娃娃可還在肚子裏呢。”
“不早。有苗不愁長,小娃見風就長,長的可快了。”
娘兒倆說著話,外頭又開始飄雪。這地方比中原地區冷的多,時間也長。想等春暖花開,還得至少倆月。
晚上於解放回來在樓道裏將身上的雪抖摟幹淨,帽子摘下來也弄幹淨這才拿鑰匙開門回家。聽到衛生間趙青青母女的聲音,開口問老娘她們什麽時候回來的。
“剛進門,就比你早一步。嗐,白芷在路上摔了,拽著她媽一起。娘兒倆摔的滿是雪水,一回來趕快進去換衣裳洗頭發。”
“路上不怎麽滑啊。咋摔倒的,也不說注意點兒。”
“就是不咋滑才出溜了呢。要是滑溜溜的不好走、大家就注意了。”
“我媳婦呢?”
“在屋裏看書。”
於解放偷摸瞧了一眼,小心翼翼的關上書房門。去換了衣裳洗了手,給她切了蘋果梨進去。本想悄悄放哪兒就好,結果他一進去她立馬回頭。
“我動靜這麽輕你都聽到了?”
絲絲扶著肚子往起站,他趕快放下果盤去扶她。“有臨產的征兆,我們去醫院吧。”
“什麽?”
於解放被嚇懵了,一時不知該先幹什麽好。絲絲拍拍他手安慰,“剛開始而已,我都沒感覺到多痛。別慌,去打電話找車,我之前已經讓娘把東西都收拾成倆包了,提上走就行。”
“哦,好,知道了。”
說著好他放開她,沒走呢又趕快扶住。“我扶你到客廳去。你現在疼不疼,要不我抱你?”
“不疼。你扶我就好,我自己走也沒問題。”
看於解放扶著她出來,廚房裏做飯的娘兒倆還沒當回事兒。於解放在,每天都是這麽扶著她來回走的。可當聽到他打電話叫車,趙老太立馬意識到不對。扔下手裏的菜三步兩步出來,邊走邊問什麽情況。
“娘你慢點兒,別急。臨產而已,剛開始且早著呢。”
“哦,哦。”老太太急慌的在地上轉圈,一時不知該幹什麽。“我去拿東西,咱準備走。”
趙青青也從廚房出來,摘了圍裙先給絲絲倒了杯水。然後揚聲喊:“白芷,你在家自己寫作業,媽媽陪小姨去醫院。你要餓了就去大妞家蹭飯,我跟劉嬢嬢說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