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第五十章

    石勤本來被於解放嚇的有些不知所措, 聞言衝絲絲笑笑點頭。伸手接過她的饅頭一分為二,照樣給弟弟一半。


    “饅頭很大,我們一人一半就夠。”


    “好。記得要吃飽, 長身體的時候吃不飽會影響發育。可能會長不高,可能會影響智力, 還可能會營養不良而生病。”


    “謝謝阿姨。”


    石勤皮膚黑黑的,人又瘦, 隻突出一雙大眼睛。說話的時候溫溫和和,笑起來讓人心裏很暖。


    “快吃,自己夾菜啊。現在天氣暖,最不缺的就是菜。綠色蔬菜能補充維生素, 小孩子要多吃。”


    說著話石燕被塞進一根水蘿卜, 小女孩抬頭苦著臉。“媽媽、我不愛吃蘿卜。”


    “蘿卜有營養, 吃了對身體好。每人一根, 誰都不許挑食。”


    她說完, 石勤非常給麵子的去拿了兩根蘿卜。自己和弟弟一人一根。阿姨說讓吃,那就趕快吃。不然明兒就蔫吧了, 白瞎好東西。


    石竹也拿了水蘿卜蘸醬, 石燕苦著一張小臉沒辦法隻好吃。再不吃她爸該凶她了。她爸其實不怎麽管她們吃什麽,反正吃飽就行。他也不懂啥營養不營養, 可這蘿卜是她媽給的, 老爸肯定向著她媽。


    吃了飯於解放出去送絲絲加班, 囑咐孩子在家乖乖的。等他送了媳婦回來, 餐廳廚房已經收拾利索。石勤拿著抹布在擦桌子, 石儉在掃地。


    看到他進來, 倆孩子直起身子呆在了原地。對著這個渾身冷硬的男人, 倆孩子不自覺的開始緊張, 沒有了絲絲在家時的那種輕鬆。


    “幹的不錯。”


    語氣雖然冷硬,可話語絕對是讚賞。倆孩子不好意思的笑笑,繼續將剩下的做完。石儉不吭聲,始終不離哥哥左右。


    “剛才阿姨說讓你們背什麽?”


    “背乘法口訣表。”石勤回答。


    “會背嗎?”


    “剛才小妹妹教過方法了,我們對照背就好。隻是、還沒背會。”


    “做完了就去背吧。睡前自己洗腳洗臉刷牙,這些都會吧?”


    “會。”


    “時間自己安排,晚上十點熄燈睡覺。現在,聽我口令。去背書。”


    “是。”


    倆閨女讓他帶了一年,雖然還不會做飯這種活兒,但學習自律不用人管,打掃衛生這種活兒也都會,自己的房間從來都是自己打掃的利利索索。


    如今來倆男孩,那更是不由自主的軍事化管理。關鍵孩子還挺高興,小兵一樣整齊的邁著步執行命令。


    翌日一早他起床去買早點,石勤從臥室裏出來。看他已經換了鞋,孩子試了幾次終於鼓足勇氣開口。


    “跑腿的活兒我也能幹。”


    於解放回頭瞅他一眼。“走。”


    小男孩笑著點頭:“是。”


    “我也去。”


    石儉也從屋裏跑出來,於解放沒說什麽,默許他倆跟上。食堂裏買了包子豆漿油條回來,吃飯時石勤忽然抬頭說吃食堂不合算。


    “錢加上票買的糧自己做的話能多做一些。”


    於解放抬頭,“你會做?”早晨時間緊,父母他們離開後一般都是吃食堂。


    “會。廚房裏沒老酵頭,想做的話今天就得先發麵。菜也不多了,我看鄰居好像是在西麵的地裏摘的。”


    “等一下跟我出去,我告訴你哪塊兒是咱家的。”


    “好。”


    等絲絲下班回來,餐桌上用罩子給她扣著早飯。家裏衛生打掃過了,西麵房間裏傳出小哥倆背乘法口訣的聲音。


    聽到動靜小哥倆開門出來,看到她後石勤笑笑:“阿姨,我去給你熱豆漿。”


    “不用,阿姨自己熱就好。”


    石勤說著話已經走到餐桌旁:“不行。伯伯說你不會做飯,還是我幫你熱。”


    “我、”


    於解放,你個大笨蛋。有你這麽幹的嘛,孩子麵前說我不會做飯。讓孩子聽著動靜照顧我,這家到底我是大人還是他們是大人?


    石勤已經動手開火熱豆漿,絲絲不好意思的開口解釋:“我其實、簡單的飯也會做,隻不過你於伯伯在的時候不用我做飯。”


    她臉頰紅紅的,平常冷清的大眼睛閃著局促的光。眨巴眨巴的像犯錯的孩子一樣可愛,讓人很自然的生出一股保護之情,男子漢氣勢噴湧而出。


    石勤拍拍胸口“那以後我在家也不用您做飯。我來做。”說完小家夥攪動一下豆漿:“阿姨,你喜歡吃什麽?我會熬粥貼餅子、還會做窩窩,還會做糊糊。哦,我還會蒸雞蛋羹。”


    這到底誰是媽誰是孩子?被小家夥拍著胸脯說照顧,絲絲真是哭笑不得。“我不挑食。”


    洗手吃飯,完了回房睡覺。屋裏靜悄悄的,明明還有那小哥倆在,卻沒有一點兒聲音。


    熬了一夜又乏又困,躺下沒多久進入夢鄉。一覺睡醒精神飽滿,看看手表居然已經是下午五點。


    趿拉上拖鞋出來倒水喝,樓道裏傳來爭執聲。洪敏熟悉的尖酸刻薄中夾著石勤石儉的辯駁。


    倆孩子初來乍到,絲絲趕快出去查看情況。既然收養了孩子,就得對孩子盡責。不能讓人欺負了去。


    “阿姨,這真是我撿的,我沒偷東西。”


    “還敢說沒有。我錢包裝在兜裏,不是你偷的它能自己掉到地上去?還撿的,你現在再給我撿一個去。鄉下孩子就是……”


    “洪敏、”


    絲絲出來厲聲喝止。她知道洪敏接下裏的話有多刻薄欺負人,她一老看不起農村人,對農村人始終帶著偏見。石勤石儉倆孩子也猜得到,此時滿臉委屈眼睛發紅。聽到她的聲音了,倆孩子同時回頭。


    石勤拿起手中的女式錢包說:“阿姨,我真是撿的。不是偷的。”


    石儉接著說:“我倆去摘菜,路上撿的錢包。看著前頭的阿姨進了樓道,我喊了沒喊應。上樓碰到她、我哥就喊她想還給她。話沒來得及說,她看到我哥手裏拿著錢包、開口就說是我哥偷她的錢包。”


    “還狡辯……”


    “洪敏、”絲絲出聲打斷她,伸手將倆孩子拉到自己身邊。石勤乖乖的任她牽著,石儉收住了要撞人的架勢,但不讓她牽,掙脫她的手倔強的在原地站著。絲絲也不強求,抬頭望著洪敏。


    “你錢包不見了,倆孩子手裏拿著錢包追在後頭喊你。這情況你但凡長點兒腦子、也不會在這兒說是孩子偷你的。都說一孕傻三年,我看你簡直是智商倒退,白癡不如。”


    絲絲不開口便罷,一開口把洪敏氣的嘴角抽搐,眼睛發紅。看著比石勤更可憐。看她這樣石勤不哭了,石儉也不吼了。倆孩子抬頭來回瞅瞅,望著絲絲的目光帶著崇拜的小星星,然後安安靜靜的等待事情發展。


    “趙絲絲、”


    她這邊被搶白的紅著眼睛沒法繼續,幹氣沒招。絲絲不理她轉頭一本正經的交代倆孩子。


    “以後再看到她躲遠點兒。她愛弄丟什麽弄丟什麽,跟咱們沒關係,讓她自己找去。”


    倆小家夥點頭如搗蒜,石儉大聲回:“知道了。”


    倆孩子對視一眼一左一右站在絲絲兩旁。沒想到看著冷冷清清嬌嬌柔柔的阿姨從頭到尾沒罵他倆,開口堅定不移的相信他們、護著他們,說他倆是她的孩子。


    絲絲說話慢條斯理,就是這樣,洪敏越發氣的要心梗。雜誌上看到絲絲發表的文章,她氣。新研發的藥物說有絲絲的份兒,她也氣。


    為什麽對方都離開醫院了,還是一次次的被醫院的同事捧,怎麽都超不過。看到她家倆孩子潛意思的遷怒發火,結果又被趙絲絲毫不留情的開口就訓,罵她不如白癡。


    “我要、我的肚子……”


    洪敏扶著肚子呼痛,臉上糾結的變了形。絲絲在對麵有一瞬間的慌,然後伸手想給她檢查。被她一把給推開。


    “別碰我。”


    絲絲冷笑一聲退後,“當誰稀罕呢。”


    “啊……我肚子好疼。”


    絲絲兩世的婦產科醫生,對於產婦的情況打眼就明白。洪敏這情況十有八九是裝的,本著關愛孕婦的情況給她檢查一下她還不讓,絲絲轉身回家。


    客廳裏給李成風打電話沒找到人,放下電話後她到門口聽情況。倆小家夥跟在屁股後頭,看她趴門板,石勤也跟著趴門板。


    石儉小聲的問:“你在幹嘛?”


    絲絲將手指放到嘴上,“噓。”


    小家夥點點頭,隔了一會兒看她開了透過貓眼觀察情況。等關上後她轉身到餐桌上倒水喝,他踩上小板凳接替她偷看外頭洪敏的情況。看絲絲回頭看他,他衝她擺手又指指外頭,表示洪敏沒事。


    “站起來罵罵咧咧的回家了。”


    絲絲被小家夥弄笑了,過去拉她離開門口小聲問:“你幹嘛呢?”


    “幫你看著那個阿姨啊。”


    “你知道我不放心她?”


    小家夥點頭:“畢竟她是大肚婆。”


    絲絲對這個不愛多言的小孩刮目相看。這孩子好聰明,善於觀察善於思考。講話條理清晰,做事恩怨分明。而且很有肚量,剛才還氣成那樣呢,轉眼也知道不能不管大肚婆。


    絲絲伸手摸摸孩子的腦袋,衝他笑笑。“那你繼續聽那個阿姨的動靜,要是不對就趕快叫我。”


    “好,我到樓道裏假裝玩,這樣聽的更清楚。”


    “嗯,石儉好乖。”


    摸頭殺加上明晃晃的誇讚,小家夥頓時紅了臉。跟剛才不一樣,剛才是發怒的公牛一般要攻擊,如今是羞的縮頭就跑。


    家裏多了倆孩子,大家都還在適應階段。不過目前來看情況良好,孩子們之間沒任何不快發生。


    周四下午絲絲給家裏打電話說晚上要值班就不回去吃飯了,實驗室裏盯數據。


    快七點的時候電話響了,門衛說她家孩子來找,她趕快跑出來。心裏還想著有什麽事兒怎麽不打電話,等出去看到孩子手裏的飯盒,心裏一鬆的同時是滿滿的感動。


    四個孩子身邊放著一輛自行車,肯定跟大院那些玩耍的孩子一樣全擠在車上過來的。


    “媽媽、”


    “媽媽、我們來給你送飯。”


    石燕石竹一左一右擠到媽媽身邊,絲絲衝閨女笑笑轉頭對上石勤石儉小哥倆。


    “飯是你倆做的吧。謝謝。”


    石儉默默不吭聲,耳朵尖紅紅的。石勤點頭說:“茭瓜黃瓜絲瓜餡兒,我包的餃子不太好看。”


    “謝謝。”


    轉頭看看閨女:“於石燕,是不是你的主意?四個人騎一輛車,你回家等著被爸爸削吧。”


    石燕笑笑拉著媽媽胳膊撒嬌:“媽媽、”


    石竹在一旁拉著媽媽愛嬌的笑,完全沒有給姐姐解圍的意思。倒是石勤一聽會被削,趕快開口。


    “我倆都不會騎車,本來石燕說自己來的。可我們都想出來玩,……要削就削我倆吧,我倆是男孩子,抗揍。”


    石儉一臉生無可戀,衝著哥哥無奈的咧嘴。好麽,撿錢就算了。挨揍你也撿啊,還一撿就倆,我得陪著一起。


    小家夥不說話,一個眼神一個動作就讓石燕石竹笑彎了腰。絲絲在一邊也跟著笑,石凳上坐下吃飯,打開飯盒問她們都吃過沒。


    石竹說:“我們都吃了,這是給你的。”


    石燕興奮的開口:“我也包了哦。這個、媽媽你看這個就是我包的。”


    好麽,一飯盒餃子包的那是五花八門,跟好看完全不搭邊。不過所幸沒破的,醜點兒不妨礙吃。


    石勤石儉覺得餃子沒眼看,不好意思的站在一邊。實在是餃子就包過一兩次,想包好看有些難度。能擀了餃子皮將餡兒包進去捏緊已經非常難得。


    “嗯,我閨女真厲害,會包餃子了。”


    “耶、”


    絲絲開口誇獎孩子,石燕開心的蹦了起來。看孩子們都高興,她這當媽的也開心。雖然餃子不好看,而且餡兒裏一點兒油都沒有所以不香。但不到十歲的孩子能給她包了餃子送來,她已經非常滿足。


    “石勤石儉你倆背完乘法口訣了嗎?”


    石勤點頭,石儉也跟著點了一下。“背完了。石竹寫的數學題我們也做完了。”


    石竹轉頭跟媽媽匯報:“小哥哥的全對,大哥哥的錯了一個,也已經改正。”


    “好。”


    “石勤你是不是沒找到油?”


    小男孩點頭,然後又搖搖頭。隨即不好意思的笑:“我看油罐裏隻有個底了,所以就沒放。做完了才看到大油壺裏還有大概二三斤。”


    “下回找不到什麽可以給伯伯打電話問他。”


    “伯伯工作很忙的。”


    “沒說幾點回家嗎?”


    “說大概七點左右。”


    說著話,於解放騎車過來了。絲絲放心的把孩子們交給他,端著飯盒轉身回實驗室。


    “路上看著他們注意安全。”


    石燕這回知道她媽陪他們在這兒說話是為什麽了,這是算準了她爸下班會來找。小女孩笑笑不以為意。她爸一向奉行讓孩子自己鍛煉的原則,他們能騎來就能騎回去。


    “怎麽來的怎麽回。”


    果然,老爸騎車在後頭跟著,看他們四個巴在一輛車上嘻嘻哈哈的騎著走。她腿短夠不上大梁,雙手把著方向,倆小短腿從梁下頭掏腿就這也轉不了滿圈。石竹坐在車座上,後頭倆哥哥一人一邊拽著車座護著她。


    於解放大長腿慢悠悠的蹬車,在自己認為安全的框框內任幾個小家夥自由發揮。淘小子出好的,淘丫頭出巧的。隻要不出格,他基本不管細枝末節。


    騎車到樓下,孩子都下來。石燕讓開地方讓石勤騎,一幫孩子在瘋玩,於解放也不管他們,將自己的車也給他們讓孩子自己玩去。到點了叫他們回家睡覺就好。


    翌日下午兩節課後石燕石竹放學回家,倆小姑娘看倆哥哥在廚房做飯,也洗了手來幫忙。結果當晚的窩窩頭跟昨天的餃子一樣,五花八門什麽形狀的都有。連本來會做的石勤都被帶跑偏了,一出鍋就歎氣。


    “阿姨和伯伯回來真的不會罵嗎?這可是糧食,要是在我們老家、孩子這麽玩會被打的。”


    石儉點頭:“會被打的很慘。”


    石燕看看自己捏的孫悟空(醜八怪),“這還是可以吃的吧?”


    石竹點點頭:“我覺得不妨礙吃。”


    石勤回頭瞅一眼弟弟:“你知道會被打你還不說好好做。看看你做的,不比她倆的好。你可是做過的,做成這樣真的該打。”


    石儉回頭:“哥、這個是你做的。”


    “胡說,我做的怎麽可能是這樣?”


    “它真的是你做的。”


    石勤低頭認真的瞅那個扁塌塌的窩窩,然後深深歎氣。弟弟妹妹一個比一個愛搗亂,他當大哥的亞曆山大。飯做成這樣,他可怎麽麵對伯伯和阿姨。


    小家夥愁的眉頭緊皺,於解放回來看了一眼什麽都沒說。伯伯到底什麽意思,石勤沒弄明白。看他洗了手做湯,孩子乖乖的站在一旁看。一道道工序記在心裏,想盡快讓自己的廚藝有所長進。


    “我回來了。”


    絲絲下班了,於解放從廚房探出腦袋。對著老婆永遠帶笑,“飯馬上就好,你先去洗漱。”


    “好。”


    飯桌上看到那形狀各異的窩頭,石燕嘰嘰喳喳的給媽媽科普這都是誰做的。


    “媽媽你看,這個燕子我捏的像不像?”


    絲絲實在沒看出那哪兒像燕子,“你要不說我還以為是個兔子。閨女,燕子那翅膀你是安到腦袋上了嗎?”


    “哈哈、”


    石竹毫不留情的嘲笑,石燕回頭瞪妹妹。然後拿起她的給媽媽看:“這是石竹做的竹子,媽媽你說這是竹子嗎?這不就兩根筷子嘛。”


    石竹搶著說:“筷子就是竹子做的,像筷子就是像竹子。我的至少有關聯,比你的好多了。”


    “哼、”


    石燕不服氣的哼一聲,然後拉住媽媽胳膊撒嬌。“媽媽,為什麽我名字裏的燕子那麽難,石竹名字裏的竹子就很簡單。媽媽你偏心,我要改名。”


    於解放給大家舀了湯,默默看著那娘兒仨滿臉笑意。夾起一個四不像咬一口,麵色如常的吃飯。他多年軍旅什麽沒吃過,外表再難看些也不在乎。


    石勤緊張的看他,他衝男孩點點頭。這麽小的孩子會蒸窩窩會熬粥,做飯像模像樣的值得肯定。


    他輕輕一點頭,石勤心頭的大石去掉半拉。看絲絲也咬了一口,他算是徹底放心。


    一半苞米麵一半白麵,他是生怕平生第一次做粗細糧結合的飯就砸鍋。所幸弟弟妹妹雖然做的不好看,但口感沒改變。


    “媽媽、你說啊,我要不要改名字?”


    石燕吃飯到半截依舊不忘這茬,絲絲抬頭說:“改成什麽呢?你倆的名字都是藥材,你要改的話也得是藥材。最好性狀相同。石燕、清熱利濕、利尿消腫……你要改的話找個跟它一樣的吧。”


    “媽呀、我就改個名字而已,還得把《本草綱目》背下來嗎?”


    絲絲點點頭:“有何不可。”


    “那我還是努力學習捏燕子吧。這個比背《 本草綱目》簡單。”


    媽媽幾句話說的她打了退堂鼓,石竹在一旁笑她。等吃飯完,石勤準備洗碗,被於解放攔住。


    “讓她們姐倆去洗。你們兄弟倆過來,我有話跟你們說。”


    石燕石竹乖乖收拾碗筷去洗,客廳裏倆大人坐北麵,倆孩子坐東麵。於解放從包裏拿出戶口本先遞給絲絲,然後開口說情況。


    “收養手續辦好了,戶口也遷過來了,學校也找好了。從今天開始,你倆就是我跟絲絲阿姨的養子。我倆作為你們的監護人,有撫養你們的義務,也有管教你們的責任。”


    石勤探著腦袋想看戶口本,石儉小聲的開口問:“那我們達呢?”


    “你們達還是你們達。你們依舊姓石,我跟阿姨隻是你們的養父母。”


    石勤拿到戶口本了,於家一家四口後又添了他倆。姓名不變,與戶主關係是養父子。上了新的戶口本他們有新家了,並且父母齊全還有倆妹妹。他們有了完整的家,以後再不用擔心日子該怎麽過。


    “那、我們是不是該叫你們爸爸媽媽?”


    他此話出口,石儉抬頭咬著嘴唇望著新出爐的養父母。戶口本上寫的是養子,養子也是子。倆人從小沒有媽媽,提到爸爸媽媽這麽親切的稱呼,心口都是滾燙的。


    她對石燕石竹那麽好,她對他倆也細心照顧。她口口聲聲在外人麵前說他倆是她家的孩子,小哥倆就在幻想她如果是媽媽……


    媽媽、他倆真的要有媽媽了嗎?

    “看你倆喜歡。”


    於解放說話依舊那麽直、那麽硬。一個稱呼而已,他一大男人不覺得有什麽。給人當了養父,那他盡職盡責把倆孩子養大就是。


    他根本不明白孩子的期盼,不明白孩子的渴望。也不懂一個稱呼對於孩子來說意味著什麽。隻是單純從大人的角度考慮不給孩子改姓,戰友的孩子依舊是戰友家的傳承。孩子健健康康長大。


    “如果你們願意,叫爸爸媽媽是最好。”


    絲絲讀過心理學,對上孩子的眼睛,立馬就明白那裏麵是什麽。戶口本上的關係讓孩子身有所歸,加上一聲稱呼才能心有所依。


    爸爸、媽媽,孩子心中最親的親人。家裏倆頂梁柱當家人是父母,孩子在家裏才能住的理所當然。才有歸屬感,不會覺得寄人籬下。


    石勤張了張嘴,試了幾次沒喊出口。這個自小就讓他羨慕的稱呼他從沒機會叫過,心裏越渴望關鍵時刻越是發不出聲兒。


    石儉咬著唇同樣發不出聲兒,然後他轉頭望著於解放:“爸爸。”


    弟弟開口喊了,石勤也跟著:“爸爸。”


    倆人的家鄉,稱呼父親叫達。從他接他倆的那天開始,他倆就知道這位伯伯是父親的好友,是他們兄弟可以依靠的人。爸爸和伯伯好像沒多大區別,一聲爸爸,接受他作為自己的養父,願意給他當兒子。


    “嗯。”


    於解放低低應一聲,絲絲站起來給倆孩子一個擁抱。她留學國外幾年,國外好的東西她很容易接受。


    國人太含蓄,有時候不善直接表達,委婉一些孩子就看不懂。就像於解放,別說對他倆,就是對從小一手帶大的石燕姐倆,在倆閨女長大後也很少表達感情。生活時間久了懂的自然懂,可對於倆剛加入這個家庭的孩子,還是更直接些孩子感受更直觀。


    “乖、以後就是我們的孩子了。有什麽想法要說,跟父母沒什麽好見外的。”


    於解放站起來收起戶口本,“好了,周一你倆跟石燕石竹一起去上學。”


    石燕石竹收拾完了過來,剛才的話也聽到了,知道倆小哥哥正式上了她家的戶口本。成了她家一份子。


    家裏多出倆口,石燕有些興奮,拽住爸爸問:“哥哥被分在哪個班?”


    “你大姨的班級。”


    “嗯?這不公平。我也想去大姨的班。”


    “給我安生待著。”


    她爸說話太嗆,石燕毫無辦法。轉頭看看媽媽,她媽也不理她。石勤石儉顧不上這些,倆人隨著絲絲的身影移動目光,想要說什麽到最後都是徒勞。


    看絲絲拐進走廊進了書房,小哥倆滿眼懊惱。默默的掃地擦灰打掃衛生,然後洗漱睡覺。


    翌日是周末,上午於解放去菜地拔了枯黃的秧苗種白菜。小哥倆幫忙提水,撒種。石燕石竹也跟著一起種菜玩。


    菜地裏土豆長的鬱鬱蔥蔥,回家時拔了幾顆帶回去,午飯爺幾個炒的尖椒土豆絲。


    周一於解放起床,飯桌上已經放好了早點。家裏的錢票都放在抽屜裏,他告訴過倆小家夥。看來今兒這倆起的夠早。


    “我晨跑,你倆去嗎?”


    “去。”


    倆男孩跟著他出去跑步,回來洗手後把包子豆漿重新熱熱。於解放什麽都沒說,石勤已經決定翌日先跟他晨跑,然後回家時再買早點。


    石儉被累的不行,一路上還追不上爸爸,被他甩開一大截。衛生間裏洗臉時跟哥哥說爸爸身體素質太好了,石勤點點頭讚同。


    “咱達要是沒有受傷殘疾,應該也是這麽厲害。”


    “咱們跟著一起練,以後也會厲害的。”


    “聽說爸爸上過軍校,你說咱們長大能上軍校嗎?”


    石儉回:“能。一定能。”


    戶口的事情落實,四個孩子相跟著去上學。周一晚上絲絲下班看石儉好像不高興,放下包關心孩子的情況。


    “怎麽了這是,學校裏被欺負了?”


    小家夥抬頭不吭聲,摘菜的石勤抬頭歎口氣也不說話。石竹想笑不敢笑,石燕捂著嘴也在憋笑。後來實在忍不住了笑出了聲兒。


    “對不起。”


    石儉氣的調轉方向扭了臉,石勤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模樣擺手。“想笑就笑吧,反正、反正就這麽回事了。”


    到底什麽情況?絲絲聽的一頭霧水。還是石竹開口給她解惑:“今兒上勞動課,大哥哥捂著肚子說疼。大姨問他哪兒疼,他說不疼。大姨就讓他繼續拽……哈哈……”


    石竹說著自己忍不住笑出來,笑的石儉回頭瞪她,石勤望著她滿臉無奈。石勤臉有些紅,看看絲絲害羞的不行。


    “我們那兒說、肚子就是不子,發音是一樣的。”


    “哈哈哈……不子、”


    石燕石竹又開始忍不住的笑。肚子怎麽能是不子呢?因為這個跟大姨打了半天啞謎,同學們知道後全都笑的不行。


    “肚子疼啊?來我看看。”


    絲絲沒笑這個笑話,蹲下想給孩子檢查。石勤笑笑趕快擺手:“已經不疼了。大姨讓我喝了熱水休息一會兒,後來就不疼了。”


    “還是檢查一下。你過來躺沙發上,我去拿聽診器。”


    被要求躺好,衣服撩起。小家夥看著她認真的表情心裏熱熱的,情緒堆積在胸腔讓人滿滿的飽脹感。


    一旁的石儉拉著哥哥的手,咬著唇不說話,時不時的抬頭看看絲絲。


    絲絲沒發現倆孩子的情緒,仔細給石勤檢查完後發現這孩子肚子有蟲。完事了讓他起來換石儉躺下。


    “我不、我肚子不疼。”


    “乖乖躺下。”


    一番檢查,果然他也有寄生蟲。倆孩子情況不嚴重,她以為隻是簡單的營養不良,沒想到也是蟲在作怪。


    “他倆怎麽了?”於解放進來看到情況問。


    “絛蟲作怪。你在家做飯,我去給他倆買藥。”


    “好。”


    飯後吃了驅蟲藥,夜裏倆孩子起來上廁所。看到那麽長的蟲子時都嚇壞了,沒想到肚子裏居然會有這玩意。


    翌日一早絲絲問情況,倆孩子苦著臉說已經衝馬桶了。絲絲看看倆人的手掌紋,讓他倆再吃一次。


    “蟲子而已不用怕。驅蟲藥打掉就沒事了。”


    “嗯。”


    衛生間裏洗臉的時候,絲絲細心的囑咐石竹這幾天午飯吃米飯,小女兒乖巧的點頭。背著人偷偷問媽媽是不是蟲子特別像麵條,然後媽媽點頭。


    “可能會有很長時間的心理陰影,所以你們多吃一段時間米飯。避免吃長條形的食物。”


    “知道了。”石竹回答完,伸手將媽媽抹到她臉上的護膚膏抹開。“媽媽、你們要是看到這些東西可怎麽辦啊?”


    “習慣就好。”


    簡單四個字,說出了醫生的偉大和無奈。石竹伸手撲進媽媽懷裏,心疼的輕輕拍她。


    “以後媽媽不想吃什麽告訴我。”


    絲絲笑笑,知道閨女在心疼她。“告訴你要幹嘛,你會給媽媽另外做其他的嗎?”


    “我、我可以告訴爸爸。讓爸爸給你另做。”


    “好吧,謝謝寶貝。”


    你爸還用你提醒嘛,你媽一個動作他立馬就能明白。甚至知道她這些日子在做什麽,做飯都會刻意避開她可能有反應的食物。


    沒打擊孩子的一片心,石竹開心的笑。“媽媽,等我會做飯了,我給你做你喜歡吃的。你想吃什麽都可以。”


    “好,媽媽等著。”


    上班路上想著閨女話還覺得暖暖的。她不太會做飯,家裏人個個學做飯。老公不用說,這麽多年練習早成了大師傅,家常飯菜沒有不會的。石勤石儉本來就會,自來了就在做。如今小閨女也要給媽媽做飯,生怕媽媽吃的不順口。


    小棉襖暖化人心,讓媽媽一天工作都充滿活力。晚上下班門房裏接到了郵局包裹,打開裏頭是兩雙男孩子的鞋子。


    三嫂寫信說不確定孩子腳大小,所以照著這個年紀的娃娃做了兩雙。千層底的布鞋,鞋底全手工納出來的。


    “爹娘都很好。爹每天到處溜達,前些日子還采藥,娘說不能這麽幹活,老爺子根本不聽。我們兩口子念叨了也沒用。後來我說他再采藥我就告訴你,這才算是停止。不得不說,絲絲還是你好使啊……”


    邊走邊看,到家時已經看完。“石勤石儉,出來試試鞋子合不合適。”


    倆男孩從廚房裏出來,看到新鞋子眼睛亮如星星。石儉抬頭看著絲絲想說什麽沒說出口,目光中隱有懊惱。


    “來試試大小。”


    絲絲把鞋子放在地上,倆孩子乖乖脫掉拖鞋換上。鞋子明顯的大,提起後跟時兩根手指在裏頭都寬鬆。


    “你三舅媽這做的也太大了。”絲絲笑笑蹲下伸手摸摸看大多少。“趕快多吃快長,估計明年能穿。”


    石勤笑笑跺跺腳:“這麽也能穿,走路慢點就行。”


    絲絲說:“鞋子還是要合適更好。這個留著吧,先穿大姨做的和我給你倆買的。”


    石勤看看鞋架上的回力鞋:“這個鞋子太貴了,以後買那種膠鞋就好。”


    絲絲抬手摸摸孩子的小腦瓜。來這兒十幾天,倆小家夥長了些肉,不再那麽黑瘦黑瘦的。讓養孩子的人頗有成就感,雖說做飯的不是她,可提供的食物有她一份兒啊。


    “不用擔心那些,那是大人的事兒,我們會做好的。”


    晚上給三嫂回了信,同時收拾一些破舊的衣裳讓她打被做鞋,這年代破家值萬貫,舊衣裳的用處也大的是。不過這些不寄,等回老家的時候一起帶回去,不然不夠郵費的。


    石勤來喊她吃飯,看到了於解放的舊軍裝。拿起來愛不釋手的撫摸:“這是要收起來嗎,收起來幹什麽用?”


    “舊衣服給老家拿回去,三舅媽和姥姥可以用漿糊糊起來做鞋。”


    “啊,爸爸這衣裳就破了一個洞而已。可以改小了給我倆穿。”


    絲絲抬頭,發現這孩子實在是會過。“你喜歡這個顏色是不是?”


    大院兒裏的男孩子的確有給改了穿的,女孩子穿的少。絲絲不會針線活兒,從來沒想過改衣服。


    “挺好看的。”


    “好,知道了。給你倆做。”


    石勤以為她說的是改了穿,樂嗬嗬的去吃飯。等幾天後絲絲給他衣裳他才知道是新的。


    “舊的也能穿,新的給孩子穿太浪費了。我們倆底下沒弟弟,沒人撿衣裳。”


    “三舅媽家有倆弟弟,所以都不會浪費。你爸那舊衣裳都磨的不行了,改了後穿不了幾天就得破,浪費手工。”


    好吧,這回小家夥不說話了。兄弟倆開心的換了衣裳嘚瑟,石燕石竹也去找出自己的換上。四個人整整齊齊的軍綠色。


    “媽,我們出去玩了啊。”


    “去吧。”


    有石燕石竹在,在加上李勝利和白芷護著,石勤石儉很快在大院兒混熟。大家都知道這是老於家的孩子。


    “孩子們出去玩了?”於解放從書房出來問。


    “嗯。”忽然被他從背後偷襲,絲絲咯咯笑著幹脆倒他懷裏。“你幹嘛,老夫老妻的。”


    “晚上小禮堂有舞會,咱倆去跳舞吧?”


    絲絲回頭白他一眼:“你會跳嗎?”


    “不會跳不能學嘛。我上回看好多人帶媳婦去的,今兒正好有時間,咱也甩開孩子自己去。”


    “行。你等等我去換衣服。”


    “好。”


    白色高跟鞋,絲襪、連衣裙,晚上有些涼所以加了件兒白色的披肩。頭發順著兩頭一股股的編下來結與腦後,然後別上發卡。梳妝鏡前細細的描眉,唇上淡淡的塗了些口紅。


    於解放站在門口,身上的軍裝穿的板板正正。望著鏡子裏的媳婦目光越來越炙熱,她站起來回頭的一瞬伸手將她摟進懷裏。


    “你這都哪兒來的衣裳,我平時怎麽見不著?”


    “出國留學時買的。人家外國人平時都這麽穿,咱們這裏不太合適,我就都收起來了。怎麽了,不好看?”


    年齡大了衣服不合適了嗎?可腰身什麽的都很合適啊。她看著也不老,臉上一絲細紋都沒有。不至於穿不了吧。


    “是太好看了。”


    絲絲笑笑,在他臉頰親一下。結婚十多年了,正常早已審美疲勞,可他眼睛裏的驚豔絕不是裝出來的。


    她天生麗質底子好。加上這些年不做什麽體力活,也不操心家務,孩子也有人幫忙帶大。整個人的狀態比之同齡人年輕太多,清澈如水的眼眸依舊那麽靈動,眨巴眨巴帶著青春的光彩。無一絲一毫中年人的死板沉重。


    “走吧。”


    兩口子撇下孩子自己去參加舞會,樓下遇到從娘家出來的李甜甜。甜甜如今是產科醫生,再婚後過的非常幸福。


    一回頭看到絲絲驚訝的迎上來:“我說姐姐,你好像還比我大吧。這怎麽越活越年輕,跟你閨女她姐似的。”


    “去,少拿我打趣啊。就換了條裙子而已,有沒有那麽誇張。”


    “不是。不光是裙子的問題。你這鞋子、絲襪、還有你這頭發怎麽弄的,彭鬆鬆的慵懶好看。”


    “就是編起來了。”


    “太好看了。來我看看,下回我也這麽弄。對了,你眼鏡呢?我說怎麽一下子變化那麽大,你平時戴著那麽大一個鏡框,大半邊臉都被遮住了。趙絲絲你說你,不近視戴什麽眼鏡啊。”


    “我樂意。”


    李甜甜被噎住了,指著她說不出話來。絲絲笑笑踩著高跟鞋走了,她在後頭看到了劉嫂子。劉嫂子比絲絲大幾歲,可那狀態完全沒法比,目光中滿是羨慕。


    “被慣出來的女人才有的神態。”


    李甜甜十分認同的點頭。“對,慣的那麽任性。哼,我也去做新衣服,趁年輕漂亮一把。”


    李甜甜也走了,劉嫂子慢慢上樓。自己一個人自言自語:“要不我也去做兩身新衣裳?算了,還得給老家寄,還有四個孩子念書、成家,事兒一大堆呢。到處都用錢。”


    絲絲和於解放去了舞會,會場裏燈光昏暗,輕歌慢曲意態闌珊。倆人在邊上站了會兒,舞會的主持人過來打了個招呼後離開了。


    “走吧,跳舞去。”


    絲絲左右瞅瞅,給他個大白眼。“你應該這樣、彎腰伸手請女士共舞。”說著絲絲握住他左手,將他右手搭在自己腰間。“姿態軟一點兒,要有紳士風度。來,跟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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