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做不了主
未時,距離泉池山莊不到十里遠的規禾鎮。
規禾鎮偏小,房屋也偏矮,唯一氣派一點、豪華一點、恢弘一點的建築,便是望江樓。
此刻,望江樓二樓,一位三十齣頭、面容平靜、氣宇軒昂的黑衣男人,臨窗而坐。
二樓客人很多,他卻一個人一桌,一邊自斟自飲、一邊等待史乘桴。
而匆匆趕過來的史乘桴,剛跨上樓,立馬便看見了他。
「無邪。」史乘桴還喊他一聲,同時大步走向他。
因為史乘桴來了,凌無邪又不緊不慢從座位上起身,淺淺彎腰拱手行禮,打著招呼,「乘桴兄……」
史乘桴連忙揮了下手,示意他不要客氣,而後直接詢問,「無邪,今天你找我,所為何事?」
凌無邪知道,史乘桴之所以問的急,乃由於他擔心他們的來往,被天一教的眼線看見。
於是,他又輕輕搖頭,淡笑無畏對史乘桴說:「具體說來,並無要事。就想請乘桴兄喝喝酒、跟乘桴兄聊聊天。」
史乘桴一聽,神色一變,滿腹狐疑,「哦?無邪,今天你怎麼有此興緻?」
凌無邪暫且不作答,依然淡笑著。還伸出右手,對史乘桴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此刻,凌無邪完全不怕被天一教的眼線盯上,史乘桴自然也不怕了。多看了凌無邪一眼后,他終於點下了頭,而後落座,坐在凌無邪對面。
凌無邪一邊給他倒酒、一邊開口再次講述,「聽說乘桴兄,最近忙著準備出海?」
原本史乘桴神色自然,忽然從凌無邪口中道出「出海」兩個字,致使他的眉目微微凝斂。
「你怎麼知道?」他又詫異反問凌無邪,怔怔盯著凌無邪。
此時,凌無邪面容上既沒有喜,又沒有怒,說:「因為我們那邊,也準備出海。」
一時間,史乘桴惑色更重、墨眸微眯,還顯得很不高興感慨說:「你們居然知道了。哼,想必其他門派,也聽到了風聲。」
凌無邪又點了下頭,一邊示意他喝酒、一邊端起自己的酒杯,說:「想得到仙葩草的人,天下間比比皆是。所以不管那消息是真是假,他們都會不遺餘力,去海上巡探一番。」
喝下一杯酒後,史乘桴又冷靜下來,好奇再問凌無邪,「那這次出海,你們那邊,溥侵親自帶隊?」
「不是。」凌無邪回答得很快。
「哦?那是……」史乘桴更加好奇。
凌無邪依然毫不隱瞞,「易濁風。」
史乘桴訝然,半信半疑,「他中了我的九彧神掌,這麼快就恢復了?」
凌無邪說:「恢復與否,無關緊要。一旦他激發了承影劍的神力,就算你跟鶴千行聯手,竭盡全力也不足以應付。」
史乘桴又輕蔑撇唇,心中不以為然。同時他終於猜到了,這一趟,凌無邪仍舊為易濁風而來。
他不禁再問:「那你擔心他什麼?」
這會兒,凌無邪遲緩了片刻,說:「絕情釘。」
「絕情釘?」史乘桴再次大驚失色,不太相信。因為絕情釘是什麼東西,他了解得很。
凌無邪說:「是。如今的易濁風,已經被絕情釘控制。而要解除絕情釘,我不相信只有兩種方法。」
「他的意中人是誰?」史乘桴又立馬問,莫名其妙感到忐忑。
凌無邪又悠悠抬眸,目光幽深凝望他、告訴他,「你女兒,史如歌。」
乍時,史乘桴結實的身軀輕輕一顫,也開始睥睨著凌無邪,直接詢問:「所以你希望我來想辦法,替他解除絕情釘?」
凌無邪面容上不由得又滑過一絲喜色,淡笑著說:「乘桴兄果然是聰慧之人。無邪心裡想什麼,永遠都瞞不過乘桴兄的眼睛。」
史乘桴的手中還握著一個酒杯,此時他極力控制,不讓自己手中有力氣,以防止那個酒杯變成粉末。關於解除絕情釘,他確實知道第三種方法。但是他很猶豫,一時間沒法做決定到底要不要幫助易濁風。
如果不幫助易濁風,當易濁風痛苦難當、功力無法施展時,他們才能趁機殺了他。只是,如此的話史乘桴又擔心史如歌。因為絕情釘公開的兩種解除方法,第一種是殺了意中人,第二種是徹底忘記意中人。而愛上之後,再去忘記,談何容易。所以史乘桴覺得,以傳言中易濁風的狠戾,可能下次他再見到史如歌,便選擇直接殺了史如歌,這樣他的痛苦就永遠不會再發作了。
而如果幫助易濁風,受罪的還是史如歌。並且幫助過後,易濁風會不會心存感激?會不會從此站在他們這邊?
「我想見見易濁風。無邪,你搭個橋,告訴他。今晚子時,我在此處西北面二十裡外的樹林等他。」思來想去后,史乘桴說。因為之前他並未跟易濁風正面接觸過,所以今天他頗想接觸接觸。
他也不得不承認,如果能拉攏易濁風,那麼,目前他所有的後顧之憂便都解除了……
凌無邪一聽,眉宇間流露的又全是喜色,重聲答應他說:「行!」
暖陽高照的大下午,泉池山莊內,金戈還在忙著備糧、備馬、備錢、備葯等。因為他們計劃好了,明日便啟程,前往忘憂海的泊瀾灣。
突然,正管家何峰跑過來向他彙報。
何峰湊他耳邊,悄悄的說:「金少爺,找到船了……」
原本金戈還比較鬱悶,因為何峰的彙報,頓時變得眉飛色舞,面浮一絲驚喜的淺笑。
「哦?誰家的船?」他問何峰。
這一刻,何峰顯得有些心虛,避開跟他對視,小心翼翼回答,「龔家的船……」
「嗯?」金戈果然一愣,同時瞠大了眼瞳,回過神后又不悅沖何峰問,「我不是叮囑過你嗎?何管家,不能被他們知道……」
何峰眼神閃爍,又微低下頭,正要對金戈解釋這乃龔家主動提出來的。
結果,許芝蘭恰巧在這時候過來。
「金公子……」許芝蘭一邊朝這邊走、一邊喊著金戈。
金戈自然又望向許芝蘭,無意識的撇了下唇,臉上表情帶著幾分譏誚和玩味。
「許姑娘,喚我何事?」待許芝蘭的腳步停在他前方了,他直接冷冷詢問。
許芝蘭是龔子期的女人,兩個人都不是什麼好貨,他早就記下了。
雖然許芝蘭主動過來找金戈,可是她看金戈時眼色也不怎麼好。金戈總是穿得很質樸、很寒酸,她打從心眼裡瞧不起。
她回答說:「那艘船是子期的。子期聽說,最近有仙葩草會在忘憂海境內顯世,所以邀你們一起出海……」
驀然,金戈飛揚的劍眉也因為驚愕變成了毛毛蟲的形狀。
「你說什麼?他聽說??邀我們???」他連續反問許芝蘭。深深的發覺,人至賤,真的無敵。
龔子期和許芝蘭,分明就是自他們這邊探聽到的消息。而且還故意說成他邀他們,哼,弄得他們這邊都變成被動的了。
許芝蘭無謂金戈的反應和態度,好聲補充說,「金公子,子期的船可是上等的好船,船上該有的生活日用品,全部都有。吃的用的玩的,無所不及。而且我們自己也會乘坐,安全問題你們也大可放心,不是么?」
「呵呵。」金戈忍不住傻笑了一下。但是心裡一點也不傻。
他又在心中思量片斷,然後嘆息似的說:「行啊。既然是跟你們一起,那現在我們什麼都不用準備了咯?」
許芝蘭又點了下頭,「當然!」
金戈還是在笑,只是由傻笑變成了蔑笑、冷笑。他不再悠閑的站在那裡,改而提步,對許芝蘭說:「我做不了主,我去請示我師父,你等等啊……」
他始終記得那次夢境中靈脩子的叮囑,一切都聽史乘桴的。
凝望金戈離開的背影,許芝蘭的鳳眸又陰陰眯著,冷哼一聲說:「你做不了主?開玩笑吧,我看凡事都是你小子的鬼主意……」
很快,金戈來到山莊東南面,來找史乘桴。敲了敲他的房間,卻沒有人應聲。
為此,金戈又覺無力的嘀咕一句,「看來師父還在山下規禾鎮,還沒有回來……」然後,他準備打道回府,晚點再來找史乘桴。
不料,他剛走開一步,忽然低頭,無意間瞥見了灑落在門口的些許泥土。
話說他們泉池山莊,大道小道的路面,鋪的都是青石磚。如果走路不走到花園裡去,腳上是不會沾上泥土的。
「真臟,師父都不知道叫人掃一下……」金戈又不禁搖了下頭,故意自言自語。說完之後他決定去找侍女,讓她們過來掃地。
當金戈離開后,房間內一個身著夜行人的黑色身影,輕盈的就像燕子,翩然從房樑上飛下來……
在確定金戈已經走遠后,她柳眉淺蹙,璀璨如星河的明眸中綻現一縷凜冽的光芒,也低聲自言自語,「爹說,影空將逆命羅盤交給了史乘桴,那麼,它應該就在這處房間里。只是,我為什麼找不到……」
因為極其不解,最後她決定離開這裡,懶得費神了,說:「算了,不管了,回去問問紹龍吧。」
也就在她拉開房門、準備出去時,金戈的身形宛如一陣輕風,忽的一下便掠到了她的身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