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0章 不要求人
「因為他是你大哥!」溥侵的語氣帶著憤怒。
這七個字令溥天驕全身發軟。他怯怯而又小聲地問:「易濁風是我大哥?」
「他是柳煙所生。」
溥天驕的手再也握不住皓月刀,「這是怎麼回事,為什麼,為什麼我娘說他是舅舅的兒子?」
易濁風目中無光,像是在跟自己說話,「因為她不希望別人與她的兒女共一個父親。」
溥天驕打了個顫,遍身透涼。「我曾經懷疑自己不是她生的。沒想到……」溥天驕說著說著,又止住了口。或許他有些明白他娘易玄衣的苦心了。
易濁風的眼中亦是對自己的淡淡的嘲諷,只是他沒有再說其他的,也不想再去理會身後的溥侵和溥天驕,他自顧自地走著,走出了這威武、壯闊的天絕殿。
他終於可以離開天一教了。而且,沒人阻止他。
易濁風已經離開,而溥天驕眼中的殺意卻絲毫未減。
他用冷漠而又傲慢的語氣對溥侵說道:「爹,不管怎樣都不能放他走!」
溥侵緊皺眉頭,揮揮手道:「隨他去吧。」
溥天驕像被什麼東西給刺醒,溥侵的話出乎他的意料。他再次提醒他道:「爹,您想想,您放易濁風走,您下面的人會怎麼看您?他們會不服的!」
溥侵搖了搖頭,冷道:「誰不服就讓他來見我。」
溥天驕咬了咬牙、十分氣憤道:「爹,您這麼早就破壞了天一教千百年來的規則!」
溥侵冷冷地笑了笑,道:「規則是人定的,也自會有人改。」
溥天驕撇了撇嘴,冷諷道:「我算是明白我娘為什麼要隱瞞易濁風的身世了,就好像現在一樣,知道了易濁風是你的兒子你就專寵他,過分得連自己頒布的命令也變史了戲言。呵呵。我和漓心就沒有這麼大的面子,因為我們的娘不是顧柳煙。」
「夠了。」溥侵冷冷地打斷他,生氣道,「我哪裡虧待過你和漓心?你自己想想,這麼多年你犯過多少錯,我哪一次不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你確實包容了我的任性和莽撞,可是我想要的不止這些,我還希望能夠得到你的充分的重視和肯定!」
溥侵點點頭,看著他道:「你只有更加的努力才能夠得到你想要的一切。」
溥天驕橫眉冷目,緊了緊手中的皓月刀,道:「好,我會讓你看到的!」
天空揮灑著柔和的夕陽,宛如倩女的笑顏,有著一剎那的絢爛的綻開。
溥天驕踏著夕陽的餘暉,快步行走在北玄谷邊的那片深林里。此值晚秋,萬物蕭索。花葉早已凋零,樹木陰鬱而立,就連叢林里的鳥叫聲也是怯生生的。
走過這片深林,便到了御花閣。
溥天驕忿氣難息,一進大門便塌坐在了木桌邊的椅子上。他隨手拿起桌上的茶杯,瞬間,便將它捏為了粉末!看得一旁的姝簾瑟瑟發抖。
她走到他的身邊,安慰道:「天驕,你先冷靜點。告訴我到底發生什麼事了,你娘她是怎麼死的?」
溥天驕又捏緊了拳頭,道:「她是被易濁風害死的!」
姝簾柳眉微皺,疑惑道:「怎麼可能?易濁風不是你娘的侄兒嗎?你娘對他那麼好,他怎麼可能害你娘?而且,他也不會那樣惡毒。」
溥天驕的嘴邊揚起一絲古怪的笑容,道:「易濁風與我娘沒有半點血緣關係,他是顧柳煙的兒子。」
「濁風是顧柳煙的兒子,那他爹……是……金胤嗎?」姝簾感到匪夷所思。
「不是!是我爹!」
姝簾的瞳孔放得更大了:「他是你哥哥?」
溥天驕一撫桌上的茶具,怒道:「狗屁!我不會承認的!」
姝簾的臉上表情怪異,她怯怯地問道他:「現在你爹對他什麼態度?」
溥天驕歪了歪嘴,訝然望向她,道:「還能有什麼態度?當然是解封了他的內功、放他離開了天一教啊。」
姝簾的臉色變得煞白。她想:易濁風離開天一教必然是去泉池找史如歌了。他是溥侵的兒子,溥侵不會派人追殺他,他自由了,他可以沒有顧忌地和史如歌在一起了。可是,她不願意這樣。她寧可讓他死,也不願看到他和別的女人在一起。
溥天驕忿忿地補充道:「真沒想到,我爹會變得如此的偏袒他。以後,他的心裡還會有我的立足之地嗎?」
姝簾的唇角有抹狡黠的笑意,道:「天驕,並非你爹說什麼你就得做什麼。你也不小了,應該有主見、有想法的。」
溥天驕平息下來,凝望著她的眼睛,問:「那你的意思是?」
姝簾含笑著觸到他的耳邊細細地說了一番。
「好主意,簾兒,你真是我的女諸葛!」溥天驕豁然開朗地誇讚著她。忽而,他又關心地問,「對了,你的毒還有沒有再發作?」
姝簾的眉頭淺淺地皺了起來。溥天驕不提還好,一提她才想起這些天來她心絞痛的次數確實是越來越多了。她搖搖頭,道:「最近總是心絞氣促,也不知道是不是那剜心毒在作用。」
溥天驕的俊目微微眯起,他拿起她的手,道:「不管怎樣,我一定會想辦法救你的,簾兒。」
姝簾抿唇一笑,道:「我知道的,我相信你。」
他吻了吻她的手背,道:「簾兒,我愛你。」
姝簾的臉頰微微泛紅,她收回手道:「天驕,我比你大,而且,我們不適合。」
對於她的拒絕溥天驕早就習以為常,他道:「俗話說女大不過三,我已經十九歲了,你不過比我大兩歲。又怎麼會不適合?」
姝簾不想再說什麼,便別過臉去。
溥天驕生怕她不高興,便扳了扳她的肩,道:「我們不說這個便是。對了,那洞里的男人給你的一個月的期限也快到了,過幾天我陪你一起到那洞里去,一來保護你,二來我真想知道你說的那神秘男人到底是何方神聖。你覺得怎麼樣?」
姝簾強顏一笑,點頭道:「好。」
晚秋的月光看去是無比乾淨和美麗的。窗扉微斜,它斜照著灑在青磚地面上,如霜雪一般。
毫無睡意的如歌倚靠在房前走廊邊的柵欄上,沐浴著月光。雖然她無法欣賞這繁星點點、皎潔明亮的夜空美景。但因為她的眼睛已經慢慢地適應了黑暗,所以她沒有了之前的恐懼和彷徨。現在,她已經能夠從容地面對這沒有光線的人生了。
四周靜悄悄的,沒有一點聲響。喧囂或安靜,這便是如歌所能感受到的白天與黑夜的最大區別。
她還是仰著頭,張望著夜空。雖然,她看不到它的色彩。
似有一陣清風吹過,她粉紅色的紗裙輕輕地揚了揚。眼失明了,耳朵便更強大地發揮著功能,任何風吹草動都逃不出她的法耳。
有人來了。而且就在她前方不出十步遠的地方。
如歌站直了身子,好奇又有小心地問道:「誰?是誰來了?」
他微微地皺起了眉頭。他覺得很奇怪,如歌的眼睛為什麼會沒有任何光澤,而且她還一直斜視著別處。
他走到如歌的身邊。
他的腳步聲極輕極輕,但還是被如歌察覺。
史如歌覺得好氣又好笑,一拳頭便砸到了他的胸口。如歌憤憤道:「你是討厭鬼金戈吧?你一回來就想捉弄我啊!哼!」
他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看著她。這個世上只有她絢爛美麗的笑容才能感染他。可是,她的眼睛?
他的手在史如歌的眼前晃了晃。毫無反應的她依然傻笑著斜視著別處。
他閉了閉眼,淚水不禁浸濕了他的眼眶。
感受到氣氛的異常,如歌便怯怯地退開了一步,史如歌連問道:「你是誰?你到底是誰?為什麼不說話?」
突然,他緊緊地抓住了如歌探路的手。
史如歌像是觸到了什麼,心裡很慌卻又刻意地讓自己平靜。她怔在原地,半天都開不了口。
他抓著如歌的手,問:「是誰害得你眼睛失明的?」
史如歌想甩開他的手,可她知道她甩不開他。她回應道:「不關你的事。」
「如歌,你是我妻子,我不會容許任何人傷害到你。」他的眼中儘是痛苦和自責。
史如歌冷冷地笑了笑,道:「你冷落我、蹂躪我的時候就沒有想過我是你妻子嗎?現在,你裝什麼好心?」
易濁風搖了搖頭,很焦急地辯解道:「我沒有裝,如歌,你相信我,從今以後,我都會陪在你的身邊。」
聽了這句話,如歌不再像之前那麼地反感他,但她又覺得像一場夢,便問:「你會永遠陪在我身邊?」
易濁風點頭,握住了史如歌的手心。道:「嗯,我會永遠陪在你身邊。」
不是夢。史如歌的臉上隱現出一絲笑容,手心相握,她感受到了他的溫暖。
「那你不回天一教,不為溥侵辦事了嗎?」
「嗯。」易濁風鄭重地點了點頭,道,「不回了,溥侵已經將我逐出天一教派了。」
「真的嗎?那實在是太好了!」史如歌輕輕地蹦了蹦,臉上又綻開了絢爛的笑容。
突然,她又停下來,十分失落的樣子。
她轉過身去,躲開易濁風道:「我不能和你在一起。」
瞬間,她的態度變化巨大,這令易濁風費解。他問:「為什麼不能和我在一起?就因為你看不見?」
「不是!因為我……我……」史如歌不知怎麼說出口。
「你怎麼啦?」易濁風也變得焦急了。
史如歌的眼淚肆無忌憚地流下,哽咽了好久,她終於說出口道:「我沒有生育能力了。展姝簾和洛姨合夥騙我,他們給我喝了斷腸湯,我眼睛失明只是絕孕后的副作用。」
易濁風只覺手腳發軟,心也像被堅冰戳穿了一樣。他痛惜地將如歌攬在了懷中,暴戾的殺戮之氣在他眼中凝結。
史如歌伏在他的胸口不停地抽泣,眼淚無止無盡。
「如歌,很晚了,我先扶你回房去。」
「不好,我不要進去,裡面更黑,我睡不著。」如歌搖搖頭,生怕易濁風會再離開她。
易濁風臉色沉鬱,安慰她道:「我先回天一教找葯來醫治你的眼睛。」
史如歌還是搖頭,她緊緊地抱住他道:「我不要你再回去。金戈已經去鳳山了,他會想辦法治好我的眼睛。」
「好,那我不回去。」易濁風暗自嘆了嘆,將她摟得更緊了。
又有一股溫軟的氣息介入到他們周邊的空氣里。
易濁風輕聲提醒道:「有人來了。」
「誰?」史如歌慌張地問,又立馬站直了身子。
「如歌,是娘。」狄月鶯自拐角處嫻靜地走來。
史如歌循聲望過去,看到的依然是一片虛無。但她清晰地聽到了狄月鶯的呼吸,便問:「娘,您還沒睡啊?」
狄月鶯溫馨地握住了她的手,道:「如歌,我倒是贊成讓易公子回天一教給你找解藥。」
史如歌不解道:「娘,或許金戈有辦法救我的。為什麼還讓濁風回去?」
狄月鶯無奈地搖了搖頭,道:「要是金戈請不動影空、說服不了赫重天啦?再者,你嫁的丈夫不是金戈。」
狄月鶯的語氣略帶冷意,如歌啞口無言。
易濁風一臉慚色,道:「您放心,我知道該怎麼做。」
狄月鶯始終沒有看易濁風一眼,只是自顧自地和如歌說話,她道:「孩子,你就安心地待在家裡等他拿葯來救你。這是他該做的。你受了罪,都是因為他沒有盡到做丈夫的責任,他沒能保護好你。」
史如歌抑鬱起來。聽狄月鶯的口氣和話語,便知她對易濁風很是不滿。
易濁風的臉色由紅變青,煞是難看。他道:「您教訓的對。濁風慚愧。那這幾天又得勞煩您多照顧如歌了。」
狄月鶯慈和地笑了笑,沒有再說話。
「娘!」史如歌嬌戾地叫了一聲,她不想再讓狄月鶯說下去。
易濁風看如歌的眼神特別的溫和,似乎夾帶著對她的無盡憐惜和留戀。他道:「如歌,照顧好自己。」
「那你啦?」如歌匆匆抓住他一隻手臂。
「我有事,你等我回來。」易濁風的語氣十分淡漠,他輕輕地將如歌的手拿開。
不等如歌反應過來,他便極速一閃,很快便消失在了他們的視線範圍內。
「娘,你為什麼要這麼做?」史如歌有些生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