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8章 害人害已
黑影人深眉一斂,道:「驚聞這邊有異樣,我便直接過來了,並沒有回過樹洞。」
「那興許她還在洞里!不好,敖進知道它的位置!」金戈撒腿便往山下樹洞跑。
寬闊隱蔽的樹洞內依然瀰漫著枝葉腐爛的氣息。金戈和黑影人躬身而入,卻見裡邊早已空無一人。
「史如歌會去哪?」金戈急得大氣粗喘。
「相信她不會走遠,除非———」黑影人沒有再說下去。
「我們分頭找,找到后想辦法通知對方!」
「若她不在這附近,最有可能在哪?」
「若她被人劫持了,那劫持她的人不可能不通知我們,因為仙葩草還在我的手中。所以,我們先找找!」
北玄谷邊的御花亭。亭內秋葉飄揚,灑如雨絮。
駱姝簾一手捂住流血的左臉,一邊匆匆忙忙地往屋內跑。
恐懼、驚蟄、令她失神落魄。
丟了魂似的她踉蹌著,似乎是連滾帶爬,她好不容易終於回到自己的房間里。
她跌坐於窗前銅鏡旁,戰戰兢兢地、鼓足了極大的勇氣才將放於臉上的那隻手挪開。
三顆尖細的牙印深深地刻在了她的臉上,同時慢慢地汩出深黑的血液!
她戰慄著,瑟瑟發抖!
房門被一股強勁的力氣推開,溥天驕匆匆走進來。一見駱姝簾臉色慘白,左臉上更是順淌三行黑血,他心底一陣抽搐。既是心痛、又是愛憐、還有埋怨!
溥天驕蹲在她的凳子旁,焦急道:「簾簾,你的臉一一一怎麼回事?為什麼會這樣?」
駱姝簾鳳眼眯起,那兇惡的表情似想將一個人撕裂,她轉視溥天驕,怒道:「你還問,都怪你!那赤焱蛇不是你精心培育,能懂人意的毒物嗎?我放它咬史如歌,為什麼它反過來咬我一口?!」
「這一一一」溥天驕似懂非懂,焦急的他只好拉過駱姝簾的手掰開來看個究竟。
大塊鮮紅的血斑將駱姝簾整個手心蓋住!
「毒液已經遍布你的全身,馬上就要發作了。」
姝簾的臉色刷的變暗。她搖著頭,淚如雨下,已經感覺到痛疼的她已顧不上去遮掩那受傷的臉。
「我不想死,我不想死,我不甘心!」她的情緒愈加激動,隨之,她體內血流加速,毒液的傳輸更是順暢無比,這徹骨的痛苦令她的身體不停的抽動著。
她的左手緊緊地抓住溥天驕的手臂,尖長的指甲已完全插入到了他的皮膚里,殷紅的血液自他的手臂淌下!
溥天驕濕潤著眼珠,卻還是堅強的忍,任由她發泄著!
姝簾的臉越來越黑,越來越暗,看得溥天驕的心一陣惡寒。
無奈,溥天驕咬牙,雄渾的一掌直擊她的後背,她昏了過去。他藉機封住了她全身的血脈。而後抱起她,速往神霄居跑!
他抱著駱姝簾來到自己的小藥房。也就是在這裡,他精心苦研,調製出了無數毒藥。包括這次的赤焱蛇,它的劇毒能碳化被咬者的軀體,直至最後被咬者身體的每個器官都衰竭。
他急匆匆地從書桌邊的抽屜中取出一個圓形小瓶,將瓶內那一小顆藥丸倒於掌心,而後輕捏開她的嘴,再將藥丸慢慢地放了進去。
「簾簾,你忍住,很快就會沒事的。」溥天驕喃喃低語。他扶起駱姝簾的身體,單掌撐出,深度運功,他將體內真氣源源不斷地灌輸到她的身體里。
過了好久好久,駱姝簾烏黑的皮膚終於顯出微許亮澤。
溥天驕將她抱回卧室,自己則疲憊地躺在了她的身邊。他很累,可是卻無法合眼,他要守著她,不讓任何人過來打攪她,也不再讓任何人傷害她。他要看著她慢慢恢復,恢復得像從前一樣容光煥發。
某山林處,史如歌望著眼前的那一大片黑沉沉的樹林,茫然不已。她被駱姝簾追擊,以致誤打誤撞地逃到了這裡。回憶起在樹洞里姝簾掐著那條血紅小蛇的七寸將它扔至她身上的那場景,她不禁陣陣發虛。她想:縱使這山林會有更大的毒蛇或猛獸,都不及那姝簾可怕。
那會的事情是這樣的。
史如歌慌忙跑回北玄谷邊的千年古樹下,她躍到洞裡邊,看到的卻不是張垚,而是一襲潔白裙紗的姝簾靜謐地站在那裡。她的手臂上還環著一條極其精細而且顏色艷麗的美蛇。
一見史如歌,姝簾絕美的容顏更是神采煥發,打量了她好久,她才陰笑著開口說話:「史如歌,你這不要臉的女人,居然自己送上門來了?那正好還上我哥哥的命!」
史如歌心情本就不悅,也沒有想到她竟能找到這裡。因她辱罵自己,她也就不示弱,回擊道:「你才不要臉啦,你這臭女人,龔子期的死只能怪他自己咎由自取。」
「你給我閉嘴!是你害死了他,我不會讓你好過!」姝簾激怒,她惡瞟著史如歌,將臂上環繞的那條紅蛇取了下來。
駱姝簾掐住蛇的七寸,讓蛇身彎彎曲曲扭動著。
「你要幹什麼!」駱姝簾手中紅赤的小蛇,以及她兇惡的眼神皆令史如歌膽寒。
「我要讓你難看地死在這裡,即使你心愛的易濁風過來了他也救不了你!不,他都認不出你!」姝簾凄厲而又慘絕地笑出了聲。
「神經病!」史如歌轉身欲走。
「別想走!」姝簾收住了笑容,撲向前去,擋在了洞口。
「你自己去玩你的小蛇吧,不要在這妨礙我,不要以為我真不是你的對手!」史如歌語氣強勢心裡卻只盼著能早些躲開她。
駱姝簾的眼中儘是森寒之意:「我不和你打,是讓它好好侍候你!」說完,她將手中的小蛇輕輕一擲!
「啊!」史如歌忙著退卻,可姝簾投擲的力度恰到好處,那一條赤紅的小蛇直直地掛了她胸脯的衣口。
「不要在我身上爬啊!」嬌小的身蛇粘在史如歌頸上的皮膚,順著,它又靈活地翻了個身,史如歌戰慄抽搐著。奇怪的是,它卻沒有咬她!
「赤焱,快咬她!」姝簾急促道。
「讓它咬你自己吧!」史如歌驚栗的快哭出了聲,見姝簾那一副唯恐她不死的模樣,她鼓足勇氣,便伸手捉住那小蛇,她將它緊緊地捉在了手中。
「你咬她吧!」張嘴的小蛇吐了吐舌頭又發出嘶嘶輕響,史如歌緊緊地握住它,突而向著姝簾的臉上重重甩去。
精靈般的小蛇很快的便在她左臉上刻下了三顆尖細的牙印。
「你!一一一」姝簾睜圓了大眼獃滯地看著地上翻滾在塵土裡的小蛇,又伸手觸了觸臉上被咬的傷口,恍悟出這一切都是真實的!
「你自己玩吧,我不陪你了!」史如歌喘了喘粗氣,再也顧不上其他的撒腿便拼了命似的往洞外跑!
直至她跑到這片樹林!
所以,她沒有選擇回頭,她不知道那條小蛇有多麼的毒,因為她擔心姝簾還會跟來,所以她決定沿著這條路直朝樹林深處走。
此路雖不算狹窄,但似好久無人通行,路面鋪著一層厚厚的落葉,踏足於上只覺輕軟綿綿。山風穿林而入,更顯得林影幢幢,陰風習習。此時雖是白日午間,卻是越見荒涼。
史如歌走著走著,便聽得自己的肚子發出咕咕的叫聲,想想她確實好久都沒有吃東西了,如今該上哪去找食物充饑、找水源解渴啦?眼前的這條路最終會通向哪?
疲倦和饑渴致使她步調變慢,幾乎是一步一步向前推移。她在心底抱怨,也深深地憎惡著駱姝簾。
又不知走了多久,眼前的叢林和樹木都已消失不見,換而之清流激湍和稚秀小山映入她的眼帘。
「好漂亮的地方啊!」她由衷一贊,顧不上思考這是在哪便匆匆跑至溪邊,捧起一把溪水汩汩地喝了下去。
「真是好極了!只是,這是在哪啦?」清甜的溪水下肚后,史如歌頓覺精神倍增,便又開始思考起來。
細細說來,她對天一是十分不熟悉的。上回她被擄來天一,卻整天都待在了易濁風的瓊華居,她都不記得最後是從哪個方向離開的。但是,看這裡連綿的山峰由東往西漸次增高,她想:莫非這溪水的上游就是她與易濁風的初見地,那大氣磅礴的飛雲瀑?
對,飛雲瀑、瓊華居!那是她唯一熟悉一點的地方,她可以去那,去找易濁風,她還想見他,雖然她覺得沒有臉面,但還是想看見他,哪怕他會鄙夷自己。而且她還想去求證,求證那殺害她父親的人絕對不是他。
所以,她決定逆著水流的方向去找瓊華居!
可是,她突然心跳加速,忐忑不安!
天絕殿上,溥侵一手捂著心口,一邊輕喘氣息,他鷹般銳利的雙眼掃過殿下三人,停滯於蜀逍,啞聲問他:「金戈和張垚還沒有離開天一?」
蜀逍向前,略微躬身,道:「是的,教主。我等本要將金戈擒住將仙葩草拿回的,卻沒有想到半途張垚趕來了。」
溥侵瞑目,醞釀道:「張垚。二十年了,沒想到他竟會幫著金胤,而且他的武功進步之速居然連我都不是對手。怎麼會這樣?這些年他到底躲在哪?」
見溥侵神色凝重,庄罹有些許躁動,道:「教主,如今史乘桴已經死了,我想張垚等人之所以不離開天一純粹是想利用你負傷調息的這段時間再上天絕殿偷拿仙葩草,所以我們一定要加強防範,最好是能先發制人,因為他們在暗我們在明,否則我們防不勝防!」
「庄罹說的十分有道理。不止教主,十二執事也被重創,所以我們必須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布網捉魚,儘快將他們擒住!最好,能殺之!」花隱鏗鏘相應。
溥侵的嘴邊咧開一絲狡黠的笑容,道:「當然。縱使他們插上了翅膀,還是飛不出我的手掌心。」
花隱自恃一笑:「不知教主有何良策?」
溥侵慢慢起身,走近他們幾步,道:「你們三個雖是我最信任的人,可是完全交由你們卻不太妥當。花隱,你去一趟瓊華居,看看易濁風在不在,再把我的意思傳達給他。說,我不指望他能殺得了張垚,但金戈他是對付得了的。如果他能從金戈的手中拿回仙葩草,那他所做的一切錯事我都既往不咎。如果這次他還是任性妄為,那就別怪我翻臉不認人不給玄衣面子。」
「是,屬下一定帶到!」花隱躬腰尖聲道。
「嗯。」溥侵點點頭,再次瞑目屏息,道:「這半個月我要閉關療傷,沒我的命令誰也不許靠近天絕宮後殿半步。」
「明白!」三人齊應。
「去吧!」溥侵揮了揮手。
夜裡,八月晚旬的月亮依然清朗。
瓊華居,蓮花塘邊,僻靜小亭內,易濁風獨杯暢飲。
池中,枯葉落花,依然帶著淡淡的幽香,香遠益清、回味無窮。
一切出奇的靜,靜得他心神恍惚。他戀於桌前美酒,只願能一醉解千愁。
月色微朦,而前方曲折小徑上他的身形卻清晰可見,他的白衣未染一絲塵垢,好似俊逸的仙人剛從天上下來。
易濁風不禁一絲苦笑,墨色酒杯脫手而出,它好似一顆儲能的爆彈迅猛擊向前方的他。
他卻是不緊不慢地將身子一偏,伸出兩指,便將酒杯穩穩夾住!
易濁風起身,輕笑道:「這麼晚了,難怪瓊華居的大門還鎖不上,原是碰到了輕功超絕的楚紹龍。」
楚紹龍回之一笑,拋回酒杯,一展手中的金唯扇,一股雄風便將它穩穩地扇放在了亭中石桌上,道:「楚某冒昧掃了易少爺的酒興,還請見諒!」
易濁風問道:「深夜造訪,有什麼事嗎?」
楚紹龍道:「我受教主之命,來找史如歌。」
易濁風俊眉一蹙,不明其意。
「下了天絕殿,金戈和史如歌並沒有離開天一。後來金戈遭十二執事圍殺,因張垚及時趕到而得以脫險,可史如歌卻不見了。我們想,她最有可能來的地方便是這裡了。」
易濁風冷冷地笑出了聲,道:「她可真沒來這裡。」
楚紹龍點點頭:「這我相信,如果史姑娘在,易少爺就不會一個人喝悶酒了。」
易濁風的笑容帶著萬分的嘲弄,道:「你是受黑影人之命而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