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1 看你有沒有本事
座台之下還有那麼多人看著,夏筱筱的身子又重新坐了回去,咬住了他遞來的糕點,聽話的吃了下去,只是到了口中並未吃出什麼味道來。
「若愛吃,朕明兒個讓御膳房再做些新鮮的給你送去。」
北宮煜這才滿意的笑了笑,見她嘴角沾了些粉末,接過平順遞過來的手巾湊了過去,將她嘴角沾到的粉末給擦拭了去,直到她嘴角那並不明顯的髒東西都擦乾淨了,他又極寵溺的笑道,「這麼大個人了,怎麼吃個東西還像個小孩子一樣?」
說完,便就著那手帕又坐了回去,慢條斯理的檫著手指,臉上是有笑意,但夏筱筱分不清他眼底下的情緒,只好安靜的坐著,繼續再看著下方並無多大看頭的歌舞。
一旁,夏縈夕正抬手徐徐往酒樽中滿了一小杯清酒,有月色,那月色便將碧綠酒樽中的酒也染了幾分綠色,她只淡淡的垂著眸,嘴角往上勾了勾,將酒樽遞到唇前,仰頭,一飲而盡。
宮中的酒多是已調情配飾,不似宮外的那些烈酒,季凌南即便先前喝了不少,但此時還有著不少的清醒,更別說他的酒量向來是不錯的。
他和夏筱筱其實都不是喜靜的人,相反,正是哪人多哪熱鬧就往哪兒湊,但此時看著那涼亭之中有著幾分喧鬧的場景,卻是頭一次生出了不悅的煩躁,兀自就往御花園中人煙頗少的一處行了去。
御花園中此時大多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涼亭之處,導致除此之外的地方雖有著琉璃燈的光芒,但卻黯淡得緊,勉強只能靠著這夏季天空中勉強算得上明亮的月光看清事物,不至於伸手不見無旨,季凌南便只尋了一處假山處坐了下來,手旁正好是由假山中造出來的一小溪,他便背靠著閉眼小憩,一手垂到了映著皎潔月光的清溪之中,冰涼的觸感從手掌中蔓延至全身,在有幾分悶熱的夜晚讓人舒服了不少。
四年的時間,從夏筱筱入宮,再到夏筱筱從未得寵的種種傳言,又加上了近一年前又傳出了夏筱筱與先後雲姮之間謀害先帝的陰謀,這些事迹,早已在民間傳得沸沸揚揚,自然也不落他的耳中,他太過清楚夏筱筱是什麼樣的人,她雖不傻,但那些陰謀陽謀的事她哪裡應付得來,更何況是面對像北宮煜和先後雲姮那樣的人,他不用多猜就知道夏筱筱當時不過入了那些人的圈套。
半年之前北宮煜曾對外宣稱夏筱筱重病,但事實如何他是知道的,他爹在去越國行兵打仗的時候正好撞見夏筱筱被紅客樓樓主帶往越國,期間發生了什麼事他不清楚,但大抵能猜得到,夏筱筱本意根本不是留在宮中,
從再見的第一面開始,夏筱筱只以為他是氣她當初拋棄他嫁給了北宮煜,實際上她又怎麼會知道,他生氣的不過是她既然離開了皇城,作何又要回來,難道對於她來說,所謂的愛情,就真的比她的江湖重要?區區一個北宮煜,就能比她朝夕盼望的自由重要?
那樣的東西,他不相信會讓夏筱筱放棄那些。
他不似夏筱筱一樣是個女子,生來便有骨子中的柔情,男人骨子中更多的是俠,是義,愛情,他沒有過,也不想有,江湖,同樣也是他嚮往著的地方。
季凌南低頭,盯著自己的掌心,突然自嘲的輕笑了一下,可是,現在他好像也走向了一條不歸路。
「呵,還以為是多有骨氣,原來是跑這裡躲酒來了。」
一聲帶著輕蔑又譏笑的聲音從一側響了過來,他是有幾分醉了,第一時間以為是夏筱筱又尋了過來,然而當思緒回來了兩分,才反應過來響起的是男子特有的嗓音。
因他不過是想來這處稍微躲開些那些吵雜的觥籌交錯的聲音,特地繞過了一片小樹竹林,將那片笙歌鼎沸的場景隔絕了去,這時那人正好從竹林中走了出來,大部分身影都被竹林下的陰影擋了去,若不是他心思不在此,該是早便能察覺到有人的出現。
「哼,」季凌南看著那特意尋著他而來的人影,輕哼一聲,腳一抬便搭到了石階之上,手已從清溪中拿了出來,隨意的擱在膝蓋上,先前還有著幾分朦朧的眼已清明一片,盯著那走過來的人影,嘴角往一側一勾,轉眼間又掛上了那抹痞意十足的輕笑,「叫上一個小丫頭片子去砸場子的人,骨氣又能硬到哪裡去?」
陸無痕頭一次覺得,這事兒好像確實不怎麼光明。
「怎麼,賭場上輸得不夠,這下自己找上門來了?」
說完季凌南便直起了身來,將稍稍有些凌亂的衣裳理了理,青色束衣,不似慕容傾漣那種長袖寬袍,反而顯得幹練不羈,連發也是極整潔的全部用青色白玉冠束在了頭頂,一隻似竹的青玉簪斜插而入,乾淨利落,可是偏生語氣和一舉一動中都像極了市井中的小混混。
陸無痕站在那兒,負手而立,眸中有清光,「願賭服輸,那三百兩銀子確是我輸於你,既然如今你已被皇上賜封為五品校尉,想必也不是真窮得揭不開鍋的小混混,不缺銀子,你只要將東西還於我,以後大家進水不犯河水,我也不必再找你麻煩。」
「呵……」
季凌南幾乎是噗嗤一聲就笑了出來,頗為好笑的看著他,從懷中拿出了一枚暗玉青龍環佩,「你說的,可是這個?」
手中的玉是極少見的墨玉,材質剔透,白日拿在手中是墨色,夜間放到月色之下,竟神奇般的透著白玉般的光澤,他季凌南是什麼人,什麼東西好什麼東西壞,一眼便能看出端倪,而手中這枚墨玉,一看就是價值連城之寶。
「還給我!」
陸無痕看著那在他指尖被他用一根繩子掛著在他食指上轉動的環佩,沉了聲,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上,生怕他一個手滑就將他的寶貝摔到了地上磕著碰著。
陸無痕才上前一步,他指尖的轉動驟然停下,一把將環佩牢牢的握在了手中,連往後也退了一步,食指搖動做出個不的手勢,「哎,既然你都說了願賭服輸,那這環佩可是我從你手中贏來的,豈有歸還之禮?」
「無賴就是無賴,那環佩分明是你從我身上訛去的,竟好意思說是你贏的?」
陸無痕心中已生了幾分怒氣,上前兩步就要伸手去奪,哪知季凌南朝身後輕盈一躍,便躍到了身後的假山之上,不偏不倚正好躲開了陸無痕,蹲下,俯視著他,弔兒郎當的笑,「出入賭場那種地方,身上沒了銀子,自然得拿東西抵押,天地常理,陸大人好歹也是在那些魚龍混雜的地方混跡了那麼久的人,這點道理也不懂?」
這裡好歹是宮中,陸無痕也不想將事情鬧得太大,更何況這人還和夏筱筱有不輕的關係,將心底升起的怒氣沉下,微仰著頭看那蹲在假山上的男子,「行,既然是做抵押,沒有歸還,倒也有贖回之禮,」他往後退了一步,「說吧,你要多少銀子。」
季凌南微微一愣,旋即又低低的笑出了聲,帶著幾分清脆不算深沉的嗓音就如夏季夜晚中那些低聲吟唱的蟬鳴聲一般,吵人卻又莫名讓人覺得悅耳,陸無痕擰了眉,看著男子就那麼蹲在假山之上,其身後那輪圓月的銀輝落到男子精緻俊逸的側臉上,半明半暗,若不是那笑聲太過突兀,該是一副極好的畫面。
季凌南幾乎是笑得喘不過氣來,而後才緩緩的道,「誰說我要銀子了?我季凌南看中了況且已經拿到手的東西,還真沒有要讓出去的意思。」
「你的東西?」尾音挑起,連音調也高了不少,他讓他還給他,結果到了季凌南口中就成了讓?
陸無痕覺得他能和一個無賴說這麼多廢話還真是首次,「所以,這是在宮裡,看在貴嬪娘娘的份上,我不同你計較,但這不代表我沒辦法。」
「不就是一個破環佩,這麼重要?」
季凌南眉梢微微往上挑了挑,好整以暇的盯著他。
「與你無關。」
陸無痕伸出手來,只沉沉的盯著假山上的男子,臉色上已覆上了不耐。
偏生,他季凌南這輩子最不怕威脅。
「呵,你讓我給我就給,那豈不是顯得本小將軍太沒面子……」
然而話音未落,耳邊已響起一陣凌厲的風聲,眼中懶散瞬間退去,一手支在假山上一個旋身險險躲過了來人的攻擊!
因假山之上能立足之地太小,又太滑,他身形未穩,面前男子下一個攻擊之勢已再此襲來!直指他手中握著的那枚墨玉環佩!
「哼,想硬搶,也得看你有沒有那個本事!」
季凌南冷哼一聲,直接出掌與陸無痕迎面襲來的招式相碰,將那道攻襲而來的勁力一一散去。
如深墨的天空中月色皎皎,耳邊甚至還有低吟潺潺的水聲,腳下並不施展得開來的假山上布滿了青苔,但兩人雙雙立於假山之上拳腳交加的攻勢已蔓延看來,陸無痕每一招只欲奪其手中環佩,可是不偏不倚的每當他即將探過去,季凌南另一隻手已擋了過來,不過眨眼間二人已過招數回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