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第37章
趙夏卿又被逗笑, 本來一直壓抑的情緒煙消雲散,心情莫名其妙好了很多。
捏著手機與李明申又聊了兩句旁的才掛斷。
這邊才剛掛電話,嬉笑聲傳入耳中:“最近感情不錯嘛, 害我白擔心了, 還以為你倆最近感情不和, 你才從浙江自己跑回來的。”
打電話太過投入, 不知何時,趙飛思站在身後都沒察覺。
趙夏卿收起來手機, 轉過身看她,盡管是關心的語氣, 可總覺得讓人不舒服, 可能隻是討厭她這個人,所以她說什麽自己都反感。
抿了抿紅唇不想說話, 直接繞過她往房間裏走。
她對趙飛思的反感,很大一部分是來自於父親的偏心,一小部分是來自於趙飛思若有若無的優越感。
進門的時候,飯菜已經準備好,趙國剛落了座,瞧見她嘴角難得扯出來一絲笑, 招手讓趙夏卿吃飯。
母親給她遞了筷子, 趙夏卿埋頭吃飯, 誰知她剛吃幾口菜, 父親突然夾了兩塊五花肉放到她碗裏。
“嚐嚐這個, 最近看你瘦了……”
趙夏卿抬起眼眸,盯著碗裏的兩塊五花肉凝神。
她最近明明胖了幾斤, 突然喊她回來吃飯, 又突然給她夾肉, 還說她瘦了,總覺得有些奇怪,帶著顯而易見的目的。
誰知這邊剛要夾起來肥膩適中,色澤鮮豔的五花肉,父親那邊清了清嗓子,擱下筷子去看趙夏卿。
“聽你姐姐說,明申有望拿下那個中外合資的工程項目,少說也能分到50個億的部分,到時候他自己肯定做不了,得找幾家同行一起合作,這事,他給你提過沒有?”
“……”
趙夏卿眼中亮光慢慢熄滅,本來夾起五花肉的筷子,慢慢又撤了回去,抿緊嘴唇,看著一桌子的飯菜,頓時胃口全無。
果然不出她所料,接下來,父親就開始為趙飛思打算:“既然找別人也是合作,找你姐也是合作,俗話說肥水不流外人田,有賺錢的機會,不能隻想著外人,虧待自家人的道理,你說是不是呀?夏卿?”
越聽手裏筷子越握得緊,手指骨節逐漸蒼白,道理是這個道理,可隻要想到熱情的喊她回家吃飯,就是為了給姐姐籌謀,心裏就說不出來的滋味。
可誰讓對方是自己父親,向來隻有父母選擇孩子的權力,孩子沒有權力選父母。
這些年也都習慣,習慣了父親的厚此薄彼,習慣了父親一碗水端不平,所以脾氣越來越好,不會再像以前一樣故意發火找茬,引他們關注自己。
勉強扯了扯嘴角,抬起了眼眸,平淡地看著趙國剛,“工作上的事,他從來不跟我說,我也從來不過問,您知道我是寫東西的,對工程上的事不感興趣也不懂。”
誰是父親又夾了一筷子青菜放到她碗裏,這個舉動深深刺傷了趙夏卿的內心,父親今晚這麽厚待小女兒,隻為了給大女兒謀取福利。
“那不是知道了?這個機會對你姐來說也很重要,”他敲了敲趙夏卿的碗,讓她繼續吃飯,也好邊吃邊聊,自己低頭一邊臉色慈祥的夾菜,一邊說教她,“你們是姐妹倆,要互幫互助,所以這個事就交給你?以後你姐姐好了,娘家有人撐腰,少不了你的好處……”
娘家有人撐腰這種話,都擺出來了?
趙夏卿覺得特別諷刺,饒是耐心再好,脾氣再好,此時此刻也被這句話刺激到。
“爸爸,為什麽我總覺得,我好的時候才是你女兒,我不好的時候,沒有一個人能站出來,哪怕隻是說一說,也從來沒人說,這裏永遠是你的家,在外麵遇到困難,不要怕,家人會保護你?”
說到這裏,趙夏卿的眼眶就紅了,噙著淚水,掘強地笑看父親。
以前這些大不敬的話,趙夏卿隻敢心理想,盡管想了千百回,也從來沒有當著父親的麵說過。
因為她知道,隻要說了,那就是撕破臉皮,作為晚輩,還會被扣上不孝順的帽子。
就是因為從來沒說過,所以今晚突然攤牌,一桌子人,包括趙國剛,母親周慧,以及趙飛思和阿姨都愣了。
公然拆台,趙國剛老臉往哪擱?
隻聽“啪”地一聲,趙國剛重重把筷子拍桌子上,眼神犀利的看向小女兒,目光中帶著怒氣以及難以置信的質疑——
“大逆不道!”顫抖的抬起手,又顫抖地指著趙夏卿,“反了你了,這麽久不回家,你媽很想,我親自打電話喊你回來吃飯,你竟然說這種話?你是不是翅膀硬了?覺得嫁給了李家,就不需要我們了?辛辛苦苦把你養這麽大,就是這麽孝順父母的?”
她低著頭,好笑的聽父親指責,等到趙國剛一股腦發泄完憤怒,趙夏卿才目光幽幽的看著父親,以前膽小怕事,今晚也不知怎麽了。
輕聲譏諷父親,“是啊,辛辛苦苦把我養大……當初生我的時候怎麽沒問問我?現在說養我辛苦,我也很無辜……照我說,你們把我生下來,就有這個把我養大的義務,法律也是這樣規定的,不是嗎?”
趙國剛怒不可揭,倏然站了起來,身後的椅子因為動作太猛,重重砸在地板上。
也不知是實木椅子太重,還是餐廳太大,太空曠,刺耳的聲音在整個餐廳回蕩了幾圈。
趙夏卿被這麽大的響聲嚇得縮了縮肩膀,從小到大,因為趙夏卿事事聽話,父親還從不曾這樣發過火。
不過有些話既然說到這個份上,父女之間的感情,也基本到了無可挽回的地步。
“不孝女!早知道你是這種沒良心的,當初就不應該花錢讓你上大學,現在翅膀硬了,連自己姓什麽都不知道!”父親指著她的鼻子繼續說她。
趙夏卿沉默無言。
瞧吧,把她養大,是她還不起的人情。
花錢讓她上大學,也是她欠家裏的。
她從小就被這種觀念捆綁,特別他媽的累。
所以從大學開始,趙夏卿都不好意思問父母張口要錢。
她也不希望自己這麽不爭氣,十八歲還花父母的錢,所以她也希望自己趕緊長大,趕緊有謀生賺錢的能力。
天知道,她那些年有多難熬!
兩人僵持不下,周慧也知道這些年虧待了小女兒,所以才經常偷偷給她塞錢,也是沒想到她這麽多的怨言。
不過手心手背都是肉,從小到大,趙國剛不喜歡小女兒,厚此薄彼的行為她也看在眼裏。
主要還是她這個做母親的性子太軟,忍不住低下頭,默默的擦眼淚。
趙飛思看看這個,看看那個,沒想到今晚雞飛狗跳,作為大姐自然要出麵控場,作為從小被偏愛的那個,又怎能體會趙夏卿的委屈。
看不到趙夏卿的委屈,隻看到她不尊重父親,於是也把筷子往桌子上一拍,要笑不笑的掃了一眼趙夏卿,臉上盡是諷刺——
“不就是一個項目,不過是跟爸爸隨便一提,爸爸又跟你隨便一提罷了,也至於讓你這麽氣他?爸爸都多大年齡了,你知道嗎?萬一氣出來個好歹,到時候,你就如願了……”
趙夏卿閉了閉眼睛,一提起身體問題,態度立馬就軟了,咬著嘴唇不想再說什麽。
誰知她剛準備坐下,就聽趙飛思繼續教育。
“夏卿,沒血緣的永遠幹不過有血緣的,李明申他再有錢,跟你也沒有血緣關係,夫妻之間好的時候是夫妻,不好的時候,變成仇人都有可能。你現在把家裏人得罪個遍兒,以後萬一跟他離婚了,跟家裏又老死不相往來,到時候準備——”
她話還沒說完,趙夏卿一個眼刀子遞過來,狠狠的瞪著她,“閉嘴!我跟爸爸吵架,關你屁事!”
這話才剛落地,誰知“啪”地一聲。
父親的手掌重重落在了她臉上,這一巴掌力氣極大,趙夏卿被打懵,往旁邊踉蹌兩步,直接倒在地上,落地之前,手臂又蹭到餐桌上的熱湯,一大碗的熱湯全部撒她身上。
全身上下如針紮一般。
腦袋空空地坐著,耳朵嗡嗡作響,依稀感覺母親周慧放聲大哭,狠狠揣了父親一把,終於忍無可忍跟他鬧起來。
阿姨也跑過來扶她,看到她半邊臉都腫了,又是一身狼狽,眉頭皺成一團,臉色也很難看。
四周亂作一團,好好的一場團圓飯,徹底以鬧劇結束。
王悅容是半個小時後過來的,電話裏趙夏卿語氣冰冷,隻是輕聲問她:“睡了沒有?我在老家,能不能過來接我一趟?”
王悅容一聽就知道出了什麽事,二話不說,拿起來外套和車鑰匙就往外麵衝。
到他們家的時候,餐廳裏的一片狼藉已經被收拾,一家人都是低氣壓,坐在客廳裏不說話。
趙夏卿出來的時候很低調,臉上戴著墨鏡,頭上還頂了一頂帽子,身上的衣服剛換過,正好皮厚,雖然湯很熱,落在身上也隻是泛紅,脖頸手臂和手背各處,泛著不自然的紅暈。
上車以後,嗓音微微沙啞,“我今晚能去你家睡嗎?不想一個人……”
王悅容看了一眼車外,隻有周慧送她出來,哭的眼眶微紅,手足無措的站在那兒,不知怎麽挽留趙夏卿。
王悅容隻能安撫周慧,“阿姨你放心,我會好好照顧她的,趕緊回去休息吧。”
周慧點點頭,站在原地,仍舊不走。
等她們開車出了院子,沉默許久的王悅容才開口問:“要不要給李明申發個消息?”
“不要,”趙夏卿反應有點兒大,對比好像非常避諱,“家醜不可外揚。”
王悅容擰著眉頭提醒他,“他現在是你丈夫,遇到事不找他,找誰啊?”
丈夫?
趙夏卿當然知道。
隻是她有自己的顧慮,頭輕輕靠在車窗上,嘴唇沒有一絲血色,輕輕地問:“自己的父親,生自己的人都靠不住,這個世界上,老公會靠得住嗎?”
這句話直接把王悅容問愣了,靠不靠得住,不走到最後關頭,誰都不敢保證。
不過她現在這樣,也隻能安慰她:“他成熟穩重,應該還是靠得住的,你沒有依靠過,你怎麽知道能不能依靠呢?”
趙夏卿想到前任做的那些事,嘴角輕輕一笑,用自嘲又無奈的口吻說:“萬一不能依靠,以後分開的時候,說不定還會因為你跟家裏的關係處理不好,不分是非黑白,再狠狠地踩上你一腳……所以何必呢?”
王悅容也知道她說的是什麽,隻能憐惜的看她一眼。
車子駛入漆黑的街道,接下來的路,兩個人都沒再說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