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海上鋼琴師》
大風呼啦啦地吹了過來,打著轉,卷起了她麵前一堆細小的紙屑,像藏了個小妖怪在風裏。蘇瑪麗被汗水浸濕的衣服貼在身上,凍得連打幾個激靈,也讓她冷靜了一點。
忍住,不能爆發!不能像潑婦一樣在大街上和陌生人幹仗。再等下一輛車吧。她拍了兩下胸口,讓開路,冷著臉退回到路邊。
“這邊不太好打車,快下雨了,我們還是去附近避一避吧。”池風仰了仰下巴,沉聲說道。
他怎麽知道變天了?難道他隻是在裝神弄鬼炒作一下名氣,博人關注?蘇瑪麗猶豫了一下,小心翼翼地把食指舉到他的眼前,左右晃了晃。
“我失明已經十年了,不用試我的。手機上有天氣通知。”池風眸子垂下,唇角揚了揚,揮著手機,語氣沉穩平靜。
“你怎麽知道我試你?”蘇瑪麗飛快地縮回手指,警惕地問道。
“你用的護手霜,是蓮花香味的。”池風笑了笑,轉頭看向她。
蘇瑪麗把指尖舉到鼻下聞了聞,早上擦的護手霜,現在味道已經很淡了。早就聽說盲人其它的感覺會非常敏銳,原來是真的。
雨很快就落了下來,劈哩啪啦的一陣亂澆,澆得行人拔腿狂奔。
蘇瑪麗也掉頭跑。沒跑幾步,扭頭看時,大金毛正叼起掉在地上的繩子往池風的掌心裏放,擺著尾巴很焦急地扭頭往四周看。
她猶豫了一下,跑回去拉住了池風的手,“你跟我過來。”
最近的地方是一處花店,她拉著池風匆匆進門,門口掛的小玩偶叮叮咚咚地響起一陣音樂,提醒老板來客人了。
花店的地板是天藍色的瓷磚,大金毛很懂事地站在門口的墊子上,衝著老板擺尾巴,樣子格外招人疼。
“沒事,進來躲躲雨。”老板娘笑眯眯地衝二人點點頭,繼續埋頭修剪花枝。
池風也靠著門邊站著,轉過頭向蘇瑪麗道謝。
“我是怕被有心人拍到了,放到網上,抨擊我太沒愛心。”蘇瑪麗這時才發現她還牽著池風的指尖呢。她臉一紅,不自在地往旁邊成了一步,埋頭拉開背包,想找包紙巾。但翻了半天,半片紙屑也沒找著。
正用手抹去臉上的雨水,心情鬱悶萬分時,池風遞上了一塊月白色的純棉手帕,“需要擦一下嗎?”
“不用了。”蘇瑪麗掃了他一眼,挪開了幾步。這年頭,居然還有人用手帕,真少見。
池風的手仍然留在半空,沉聲道:“擦一下吧。”
“不用,我自己有。”蘇瑪麗用袖子擦臉,淡漠地說道。
池風的手慢慢收回去,靜了幾秒,開始擦臉上的雨水,低聲問:“這裏是不是花店?很香。”
“嗯。”蘇瑪麗環顧了一圈,隻有她和池風跑進花房來。花房很小,花架子密密地擺著,沒有太多可供人活動的地方。
雨越下越大,和大風一起不停地搖動著花房的玻璃門,有股要把花房的頂給掀開的勁頭。
蘇瑪麗握著手機,和導演聊了幾句,試探有沒有重拍的可能。導演有一句沒一句地和她搭話,意思也很明顯,重拍是不可能的,沒錢是不會再來的,大家都這麽忙,不要彼此浪費生命了。她沮喪地收起手機,轉頭看池風。
他站在三步外的地方,披著一身暗光,輕抿的唇角,弧度莫名的溫柔好看。做為一個男人,他的嘴唇好看到過份了。厚薄適中,唇色正好,看上去q彈q彈的。
突然,他側了側耳朵,神情投入,像是在傾聽什麽。
蘇瑪麗也側起耳朵,凝神去聽。風聲、雨聲,音樂聲,車子開過飛濺雨水的聲音,還有大風撞時玻璃搖動的動靜、大毅的喘氣聲……亂七八糟的聲音闖進她的耳朵裏。這些聲音有什麽好聽的,嘈雜混亂,他居然能聽得如此沉迷。
他是在鍛煉他的聽力?
蘇瑪麗正盯著池風看時,他突然轉頭看向她,低語道:“playinglove。”
這動靜太突然了,把蘇瑪麗嚇了一跳,下意識地連退兩步,撞到了身後的一隻花瓶,差點沒把花瓶碰下來。她趕緊扶好花瓶,偷看了一眼一直在修剪花枝的漂亮老板娘。
“這是playinglove。”池風又說了一遍,唇角勾起了一抹笑意,修長的手指在玻璃上像彈鋼鋼琴一樣擊出一長串節奏。
蘇瑪麗遲鈍了幾秒,終於反應過來,他是說花店裏在播放的這首音樂的名字。一個大男人,手長這麽好看幹什麽?
“《海上鋼琴師》裏的曲子。”池風低聲說道。
“你看過那部電影?”她問道。
“對。這是我失明前看的最後一部電影,對這首曲子印象特別深。逃課去看的……”池風點點頭,笑了起來。
“和女孩子呀?”蘇瑪麗順口問了句。
“不是。”池風搖頭,輕輕吸氣,“一個人。”
蘇瑪麗有點汗顏,她怎麽這麽八卦,還是和一個陌生的男人八卦。
“聽說現在的電影都不好看。”池風突然說道。
蘇瑪麗楞了一下。完了,他是不是誤會了什麽,主動找她聊天了。大家又不熟,有什麽可聊的。她擰擰眉,往旁邊站了兩步,沒接他的話。
花房裏突然就安靜。池風站了會兒,拿出了手機,小聲說:“雨可能不會小了,我們叫車吧。”
“我來吧。”蘇瑪麗猶豫了一下,難得主動地說道:“我也回家。”
池風笑笑,溫和地向她道謝,“麻煩了。”
“車費aa。”蘇瑪麗打開軟件,叫了車。扭頭看時,池風已經在大毅的引領下,到了老板娘前,不知道在和她說什麽。
車很快就到了,她招呼了池風一聲,“走了。”
“這個送給你。”池風快步過來,修長幹淨的兩根手指輕捏著一枝粉色玫瑰花。大金毛蹲在他的腳邊,眯眼張嘴,衝她擺尾巴,一副傻樣子。
蘇瑪麗人生中收到的第一朵花,來自她的鄰居、盲人心理醫生池風。她緊鎖著眉,不願伸手接花。
“在這裏聞了這麽久的花香,做點生意才對。”池風笑笑。
“那你隻買一枝,好意思嗎?應該買下半個店。”她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一把抓過來,隨手往包裏一插,上車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