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季閑盯著這幅水墨畫看了半晌,內心閃過千百種念頭——這幅畫是誰畫的?蕭祈是故意想讓他看到這幅場景的?蕭祈這麼做又有何用意?莫非他已經知道了什麼?
……
罷了,現下並不是思索這些問題的時候,他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季閑眉頭微蹙,小心把畫軸卷好,隨即施展仙術將畫卷收到自己的乾坤囊中。
而畫中幻象盡數散去之後,季閑也終於瞧見了傳說中北荒魔域的真面目——果然如同古卷中所述,生存環境極其惡劣。
北荒終年不見陽光,整個天空都是灰濛濛的,肉眼所及之處,儘是一片荒蕪,亂石遍地,雜草叢生,並無魔族活動的痕迹。
接著季閑又回頭看了看,只見這幾日他所住的那間石屋仍舊完好無損地立在原地,背靠著一條荒涼的山脈,一輪圓月明晃晃地懸在高空中,一眼望去,竟有種說不出來的蒼涼。
季閑略為詫異地想道,原來那青山斜陽是假,石屋卻是真。
也是,如果石屋都是假的,那他早該發現不對勁了。
季閑沉思片刻后,施展輕功飛到石屋后的高峰上,仔細觀察了下四周的情況。這一看,季閑的眉頭頓時皺得更緊了——蕭祈這是把他扔在北荒的哪個角落了,竟如此偏僻,方圓幾百里之內,都不見半個人影。
既然如此,那他只好到處轉轉,碰碰運氣了,就當熟悉北荒的情況。季閑望了望遠處微紅的天空,駕雲朝前飛去。
飛了一會後,季閑仍是沒有什麼新的發現,不過奇怪的是,前方的天空卻越來越紅,而且四周的溫度也越來越高,撲面而來的熱風燒得他雙頰有些灼痛。
季閑雙唇緊抿,心底湧上一股不好的預感,北荒這個地方真是太邪性了,這又是什麼妖風,竟能傷到他的仙體?
季閑正疑惑著,下一瞬,他便知曉了答案。越過一座高山後,視野陡然變得開闊起來,季閑遙遙望見前方竟高高聳立著一座炎火山,火山口處炎火熊熊燃燒,經久不滅,將整片天空和大地都染成了血紅色。
季閑停了下來,正思索著還要不要繼續前進,眼角餘光便敏銳地捕捉到一絲不尋常的東西。他運用神力定睛一看,才發現魔族人竟在炎火山腳下修建了一座石塔,石塔周圍還有不少魔族侍衛把守。
終於見到活人了……不過修在這種地方的石塔……又有重兵把守,到底是用來做什麼的呢?
季閑眯了眯眼,心道此事必有蹊蹺,思索片刻后,縱身朝那座石塔飛去。
越靠近那座炎火山,季閑越能感受到身體的不適,這北荒的炎火,卻是比大澤的炎火還要厲害幾分。
同時越靠近石塔,季閑也越能清晰地感受到石塔頂層有股強大的力量,而這股強大力量的主人似乎還不懂得如何控制自己的能力,所散發出來的危險氣息雖在無形之中給人壓迫感,卻異常紊亂。
石塔四周都設有禁制,季閑的神識無法直接進入,他大致觀察了下,這個地方的守衛極多,硬闖肯定不行,會打草驚蛇,偷溜進去好像也有難度……季閑沉思片刻后,決定再試試運氣。
一道白光閃過,幻成木槿模樣的季閑在塔門前現了身形。
守門的魔侍見到「木槿」后並無半分驚訝,恭敬地半跪在地,垂首道:「木堂主。」
看來他運氣不錯,那雙胞胎姐妹在魔族的地位果真不低。
季閑板著一張臉,朝面前幾人點了點頭,沉聲道:「你們……」
季閑故意拖慢了語速,一名魔侍不待他說完,便主動解釋道:「木堂主,我們巫師大人正在閉關煉丹,說了誰也不見,還請木堂主擇日再來吧。」這位魔侍說話的語氣雖然恭敬,但同時不卑不亢,不容人反駁。
只可惜季閑一聽見「巫師大人」幾個字,瞬間興趣更甚,他倒偏要看看這位「巫師大人」到底是何方神聖。
季閑面無表情地看了回話的魔侍一眼,冷硬道:「我們魔君大人有要緊事找巫師大人商討,命我前來通報,你們不會連魔君大人的命令也要違背吧?」
「這……」聞言,門口兩位魔侍頓時面面相覷,交換幾個眼神后,其中一位上前一步,抱拳道:「那木堂主可否在此稍等片刻,容我進去通報一聲。」
季閑冷淡道:「恩,麻煩了。」
「不用了——」季閑話音剛落,空氣中忽然傳來一道清亮的青年男聲,同時石門緩緩打開,一位戴著銀色面具的青衣男子從裡面走出,笑吟吟地望了季閑一眼,語氣輕佻,「我的屬下太不懂事,就算不是魔君大人找我有事,也不能把我們的木大美人關在門外呀,還望木美人莫要怪罪。」
季閑想象中的魔族巫師應該是一位白髮蒼蒼的鬍子老頭,但當他看清眼前這位「巫師大人」的模樣后,瞬間呆愣在了原地。眼前的青衣男子約莫二十五六的樣子,身材清瘦,上半張臉都被面具遮住,無法看清他的真面目。
但是,他卻認得這人——慕千言。
季閑驚訝地望著眼前人,眸子中的震驚根本難以掩飾——慕千言怎麼會在這?他不應該是在大澤嗎?難道這千年來,在他們不知道的時候,除了蕭祈之外,竟還有其他人穿過無盡海封印,從大澤進入了北荒?
慕千言注意到季閑驚詫的眼神,雙眸不禁幽深了幾分,勾了勾唇,走到季閑身旁,柔聲道:「既然魔君大人有要事找在下商討,那煩請木大美人帶路吧。」
慕千言的話語打斷了季閑的思緒,回過神來后,季閑微微皺了皺眉——什麼?居然要他帶路?這跟他事先預料的事情發展不太一樣啊……他怎麼知道蕭祈現在在哪,就算他知道,也不能自己送上門去啊。
而且方才石門打開的那一瞬間,季閑清晰地感受到那股強大的力量仍舊聚集在石塔頂層,卻不似活物。
季閑心念如電轉,他現下修為尚未完全恢復,還是先將慕千言單獨支開,再隨機應變為好,至於石塔內的魔物,只得另尋機會來探。
「巫師大人,請。」
於是季閑又帶著慕千言從他來的那個方向原路折了回去。
一路上,季閑都在思索怎麼生擒住慕千言,並從他口中套出話來。然而飛到一半,慕千言卻忽然停了下來,叫住季閑,「等等。」
「恩?」
「這不是前往魔宮的方向,木堂主這要把我帶往何處?」
季閑淡定回道:「魔君大人今日不在魔宮。」
「哦?」慕千言明顯已經懷疑季閑,聲音卻依舊如水般輕柔,帶著幾分笑意,「不在魔宮那是在哪?」
「巫師大人去了便知。」
也不知道季閑是哪裡露了餡,聽見這話后,慕千言站在原處沒動,定定望著季閑,一字一頓道:「你不是木槿,你是誰?」
季閑面不改色道:「巫師大人真愛開玩笑,若我不是木槿,還能是誰?」
「我確實看不出來你的原身,但我只須知道你不是木槿就夠了,」慕千言笑了笑,語氣篤定,「很厲害的幻術,只可惜還是騙不過我。」
季閑被人拆穿,卻是不急不惱,緩緩道:「慕公子果真厲害,倒是在下輕敵了。」
話音剛落,慕千言臉色驟變,有些不可置信地質問道:「你剛才喊我什麼?你到底是誰?」
「我呀……」季閑摸了摸下巴,故意停頓片刻,隨後輕輕吐出四個字,「不告訴你。」
慕千言大怒,也不再跟季閑廢話,直接運氣揮掌朝季閑的胸口拍去。
季閑早有準備,氣定神閑地接下這一掌。
「仙氣?」雙掌接觸的那一刻,慕千言有些意外地看向季閑,「你是神仙?」
「是來北荒打探情況的嗎?」不待季閑回答,慕千言又冷笑道:「沒想到無盡海封印被破后,我們魔族還未動手,你們神族倒率先按捺不住了。」
說話的同時,慕千言手上的動作卻是絲毫沒有放緩。轉眼間,兩人便已過了數十招。
季閑暗感不妙,上千年不見,慕千言的修為竟是比上次見面時增進了不少,更重要的是他現下神力尚未完全恢復,再這樣下去,恐怕他很快就會落入下風。
再一次擋住慕千言的攻擊時,季閑借勢往後退了幾尺,召出自己的玉簫,準備主動發出攻擊,然後趁慕千言躲閃的機會……三十六計走為上策。
然而剛一運氣,季閑忽的感到胸口一陣刺痛,一口真氣沒有提上,速度慢了半拍,躲閃不及,硬生生地挨了慕千言一掌。
季閑被強大的氣勁擊中,從高處落下,重重摔倒在地,嘴邊溢出一絲鮮血。
慕千言很快追了上來,施展法術困住季閑,冷聲問道:「你還有沒有其他同夥?」
季閑痛苦地閉緊雙眼,意識卻格外清醒,腦海正飛速運轉,思索著逃脫的辦法。
「不說?」慕千言居高臨下地望著被困在地的季閑,見對方沒有任何反應,冷哼一聲,手中光球越聚越大,倒映出他兇狠的目光,「那好,今日便讓你有來無回!」
隨著最後一個字音落下,慕千言抬手一揮,手中的光球便直直朝季閑打去!
眼看季閑就要被擊中,他的身前忽然出現了一面白色透明屏障,光球撞上的那瞬間,巨大的氣流將慕千言逼得猛地後退了數步,而被困在原地不能躲閃的季閑卻沒有受到半點波及。
季閑詫異地睜開雙眼,一道修長挺拔的黑色身影在耀眼光芒中緩緩現了身形。
蕭祈將季閑擋在身後,沒有回頭,只冷冷看向慕千言,渾身上下都散發著陣陣寒氣,卻莫名地讓季閑有瞬間的安心。
「這是我帶回來的人,除了我,誰也別想動他分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