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第二十三章
由於心裏裝著事, 雲夕沒有昏睡多久,她睜開眼睛看了看室內,猛地彈了起來。
緊接著就被一陣鑽心的疼痛逼了回去, 正在給她脫鞋襪的G連忙過來查看她的情況,雲夕焦急地想詢問奈恩的情況,她比了個“1”的手勢, G指了指旁邊的房間。
雲夕強忍著疼痛,在女仆的攙扶下一步一挪地走過去。隔壁房間裏擺著一個大木桶, 雲夕認出來這是她下單的東西,不知被誰機靈地搬到這裏,奈恩隻在下身圍著一塊布,渾身傷口縱橫,像個無生命的玩偶被放置在浴桶裏。
雲夕拿出一些菌絲, 均勻地塗抹在浴桶的桶沿上,然後讓女仆搬來幾盆太陽花, 分幾個方位擺放在浴桶周圍,隨後她取了一些豆沙土, 裝在一個大罐子裏,同樣取了些菌絲塗抹在泥土上。
雲夕又去試了試奈恩的心跳呼吸,雖然微弱,還算穩定, 現在隻能靜待金針菇長出來了, 想必不會太久。
雲夕做完這些,又支撐不住搖晃了幾下身體,被女仆G塞回了床上, 她慢慢地幫雲夕清理腿腳上的傷口, 雲夕的恢複速度沒有奈恩快, 她腳下有些地方依然在滲血,沒一會兒又沉沉閉上眼睛。
再醒來的時候,已經不知過了多久,雲夕直起身,發現膝蓋以下都糊上了一層黑黑的東西,她猜測可能是蟲子做成的藥膏,據說有促進傷口愈合的作用,雲夕盯著那些藥膏,突發奇想,這個東西外敷有用,內服豈不是……
雲夕抖抖雞皮疙瘩,停止了這種危險的想法。這時,女仆G推著一個木質輪椅過來,雲夕覺得要是有服務評價的話,怎麽著也要給她個五星好評,不怕她驕傲。
她被推著向旁邊的房間移動,一走進房間,雲夕就被眼前的場景逗樂了。
房間正中央擺著五朵太陽花,圍著中間一個剛好夠裝一個人的木桶,這本是一個平常的老式浴桶,除了桶沿上密密麻麻矗立的那些半人高的金針菇,那些金針菇正向花灑一樣向木桶裏噴著水,時不時還搖晃身體,將水流蕩出波浪線。
而浴桶中坐著一個男人,這男人上半身未著一縷,大理石般硬朗白皙的皮膚上遍布斑斑駁駁的傷痕……
這幅場景實在奇怪又滑稽。
雲夕有點想笑,又覺得不太好。她瞧見靠著奈恩頭部有顆金針菇還在不厭其煩地替他衝頭發,沒忍住噗嗤一聲笑出聲。
奢侈啊奢侈。
聚居地老大都要省著點塗抹的治愈藥水,奈恩直接用桶泡,眼看浴桶要滿了,為避免浪費,雲夕讓女仆用瓶子將那些水接起來,接了幾個來回之後,那些金針菇慢慢直起身,甩了甩長須,漸漸不動了。
這是?到達壽命了?不知道剩下的金針菇能不能吃哦?
想了想,雲夕囑咐女仆去她房間裏把炊具拿過來,這是雲夕收錄的一套便捷式火爐,兩人有時候會在一起煮點火鍋吃。
火爐很快拿來了,雲夕和女仆們煮了一大鍋金針菇湯,鮮美的味道霎時充斥整個房間,她又炒了一鍋土豆絲,土豆長得快,第一批種下去的土豆已經能夠收獲了。
隨後她把這幾天照顧他們的女仆全部喊過來,眾人把一鍋金針菇湯,一大盤土豆絲幹幹淨淨地分吃了。
這些女仆是貼身跟著奈恩的,一開始還麵麵相覷不敢吃,後來才三三兩兩吃起來,越吃速度越快,很快就不再拘謹了。
雲夕發現這裏的工人雖然有時候顯得木訥,但沒有什麽客套的觀念,給他們帶來新鮮事物,她們也隻是一開始不敢接受,但是告訴他們這些是提供的新食物後,他們也就能良好地接受了,畢竟勞動過後要補充體力,隻是現在的夥食分量變多,味道也更好了。
雲夕有試過接受服務後送他們一些小禮物當報酬,她們也不會推辭,還會互相用其他東西進行交換——這裏沒有貨幣,隻有以物換物。
這幾天跟著雲夕吃飯,女仆們麵色都紅潤了一些。
雲夕突然想到了那些孩子,已經過了三四天,自己沒有去第二層打轉,不知道他們會不會擔心。
又是忙碌的一天過去,第二天雲夕醒過來,就見G站在她床邊,雲夕意識到——可能是奈恩醒了。
她從床上爬起來,雲夕的腿部傷口還在慢慢結痂,行動不便,每天都被G推來推去的,已經習慣了。
進入隔壁房間,已經泡在浴桶裏三四天的奈恩,簡直就像是被翻新的娃娃,頭發絲都比以前有光澤了,雲夕覺得自己改天也試試,這不比什麽化妝品管用得多!
隻是這東西價格昂貴,想到這裏——遊戲是越來越智能了,它似乎深諳市場經濟規律,雲夕發現平時兌換得多的東西都在漲價,有些甚至呈幾何倍地增長。
就像是之前賣一銅幣的饅頭,已經慢慢漲到一銀幣了。看來這個遊戲鼓勵創造價值,而不是一味依賴遊戲。
看來得加快種植養殖研究的速度才行。
雲夕發現在這個世界拍照錄入的東西,比之前雲夕穿越前錄入的獎勵更多一些,隻是這個聚居地資源匱乏,實在沒什麽新鮮東西好收錄的。
雲夕查看了自己的傷勢,發現蟲子做成的藥膏有一定效果,但相比金針菇牌藥水來說還是差遠了。
金針菇水也有使用次數限製,貌似同樣的水,雲夕拿來泡腳泡過三次後,就沒什麽明顯的作用了。
這些水都被雲夕拿來弄到種植區裏澆水了。
種植區裏是幾個男人在幫忙照顧,其中一個是那天過來打開采蟲廠的男人,當天迷迷糊糊中沒認出來,這幾天雲夕仔細回想,覺得他和之前雲夕在墳墓門口遇見的,被抬走的男人有點像,隻是他變幹淨了許多。
雲夕後知後覺那天的凶險,直覺告訴她,那天地震的提前有點不太正常,事後女仆遲遲沒來開門,是因為她找不到本應該守在門口的預備人員,作為女仆,她不知道開門的方法。
但這個男人之前的工作是在采蟲場,直到他傷勢過重,再也不能勞動了,就被送到了墳墓,沒在那裏待幾天,又被送去了停屍間——那裏有許多像他這樣因為失去勞動力被判死刑,送到那裏等死的人。
雖然墳墓和停屍間都是等死的地方,但後者又不一樣的多,墳墓供應一餐,但停屍間是完全無人照看的,那裏之前是一些取水廠,後來廢棄了,聚居地在房間牆壁上挖出一個個小洞,那些被認為傷勢過重無藥可救的人被填進小洞裏。
一般情況下,他們會就這樣蜷縮著死去,當一個停屍間的牆洞被全部填滿之後,門就會被封死,再也不打開。
但這個男人生命力驚人的頑強,他撐過了三個晨昏,直到雲夕派人把這些空著的房間整理成種植園,他才在奄奄一息間救了出來。
一個抱著太陽花的孩子把自己的太陽花送給了他,本以為是臨終關懷,沒想到這個將死之人一天天好起來,就好像那朵小太陽把他的生命還給了他。
那些停屍房還有許多,隻是沒有第二個人能這麽幸運了,打開那些封死的石門,每個房間都像是蜂巢,小小的石洞裏裝著姿勢各異的白骨——
他們早已死去多時。
男人已經失去了工人身份,工人管理員沃克宣布他已經失去進入第三層的資格,把他趕回第四層。他並不在乎,於是雲夕讓他就在種植園,帶領墳墓裏的人一起種地。
現在雲夕麵前站著一個拿著紅薯的男人,滿頭花白的頭發,但雲夕知道這裏的人從外貌並不能看出年紀。
他是墳墓裏待的比較久的,和他一起進來的人,很多早已被送進停屍間,剩下他一直苟延殘喘,在雲夕送來那麽多溫暖的太陽花,還每天給他們吃三餐白色軟綿綿的東西(饅頭)後,他居然能起床走路了,這讓雲夕不禁思考,到底有多少人的性命本不該被如此輕易丟棄的。
頭發花白的男人手裏捧著一個紅薯,他身後的男女都是一臉激動的神色。
——天知道,他們一輩子都沒見過這麽神奇的東西。
他們本想貪婪地多過一天算一天,所以舍不得咽氣咽氣,本以為能看到傳說的太陽已經是對他們的恩賜,但這個,這個其貌不揚的東西,他們親眼看到被切成小塊小塊埋起來,隻過了十幾個地震的時間,再挖出來的時候,是他們難以想象的數量。
這對比他們冒著生命危險才能得到的那麽一些蟲子來說,他們付出了什麽?天啦!不過是一些無比輕鬆的勞動,在地上挖挖坑,拿著小桶灑灑水?他甚至有點愧疚於自己的工作量。
但這些東西如此輕易地生根發芽了!他們非常幸運被允許嚐一嚐,哦!他們的舌頭居然能品嚐到除了蟲子土做的黑水(他們在心裏這麽稱呼)的其他東西!他悄悄地把那塊甜蜜的東西含在嘴裏好久,思考著,他悄悄地猜測,恐怕那些管理員,沃克、瑪麗甚至亞當,都沒吃過這樣的東西。
雖然他們早已不能發出聲音,還是依然牢牢記住了這種珍貴食物的名字,他們學著雲夕的口型,一遍又一遍地重複——
糧食!這些是糧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