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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章 當平人間世

  紅衣女子並沒有撒謊,告訴徐清沐救下並教授自己獻祭法陣的,正是那口含蘆草的男子。

  徐清沐看向李誠儒,心中倒抽口涼氣,十五年前,就開始了么?

  天上月,挺好聽的名字。

  徐清沐當然知道這並不是男子本名,只是個稱呼罷了。不過既然算計到了自己,想脫身,恐怕是不可能了。

  紅衣女子並沒有急著催促,而是等著眼前的少年給出答案。她已經決定好,如果眼前人確實不願幫襯自己,那就讓他們夫妻二人就此埋葬在這荒山上,在世不能做夫妻,死後也願葬同地。

  只是可憐了這老管家。

  女子心下思考間,那看著頂多十六七歲的少年抬起頭:「喝了你的茶,也沒有不幫的道理,另外,如果我沒猜錯,你們要尋仇之人,正是山下縣令朝玖吧?」

  徐清沐接著看向那面容獃滯的男子:「這位,也應當是那縣令之子,朝燮,對吧?」

  這下輪到了紅衣女子驚奇,只是沒來得及言語,那少年又問了一個問題。

  「你說山上死人與你們無關,此話可當真?」

  紅衣女子將手臂緩緩伸出,裡面儘是被掛樹枝包裹起來的身體,無數細小枝末纏繞,極為恐怖。怪不得女子身上的桂花香味極重,原來全是身上的桂樹所致。

  「燮郎的生命,全是由我精血供給,我以生命起誓,那些傳言均與我們無關。」

  徐清沐皺了皺眉,難道這山上,還有其他鬼怪行兇?

  似乎看出了少年眼中疑惑,那女子開口道:「公子是在想那些被吸食血肉的屍體從何而來?我曾出了法陣親自檢查過一二,屍體在上山之前,就已經死亡了,所以我敢肯定,這些年或失蹤,或遇害的人,皆與山上無關。」

  李誠儒也輕輕疑惑了聲,有點奇怪。

  葉傾仙無意一句:「會不會有人故意陷害這位姐姐,好轉移眾人的注意力?」

  一語驚醒當局人。

  徐清沐站起身,對著女子做了個拱手致謝的手勢,開了口:「我劍愁離,此劍當平天下不平事。」

  女子眼角深處有些淚痕閃爍,握著身邊男子的手,神情凄然,卻有些解脫的欣慰。 ——

  東廂山頭,大和尚正在訓斥小和尚。

  「你說你一個出家人,不該六根清凈么?」

  「學師父。」

  「放屁!你師父是那種人?你師父從來不向女人妥協!從來不!」

  「師父昨晚還跪著。」

  「那叫謙讓!」

  「我也謙讓小師妹。」

  「確定不下山?說起來那徐清沐也算是你的師叔,這師叔有難,你不幫?」

  「師妹不讓下山,師妹要抓蝴蝶。」

  「唉,守元,你和師父說心裡話,你覺得余元是世界上最好的女孩么。」

  「是吧。師父你拿板磚幹嘛?」

  「你回答『不是』的時候,就知道了。」 ……

  一老一少聊著人間事,看風起雲湧,看蝶起蝶落。

  末了,純陽道人拍拍小和尚肩膀:「徒弟啊,師父這輩子沒什麼本事,但是答應了我自己師父,要照顧好那徐清沐,可惜啊,師父這身體日益年邁,怕是一去不回了。」

  守元終是忍不住,開口問道:「師父真的要下山?」

  看著確實有些年邁的師父,到底有點於心不忍,糾結了半天,開口道:

  「師父要送何物,實在不行我去……」

  「一言為定,不許反悔!」

  純陽道人一個鯉魚打挺,由躺變為蹲,伸著小拇指對著眼前有些懵的小和尚守元大聲說道:

  「拉鉤!」 ——

  等到徐清沐等三人回了破廟,曹彤那妮子已經睡著了。

  青虎見來人是徐清沐,放鬆了警惕,可見到身後跟著的紅衣女子和死屍一般的朝燮時,一眾將士神情極為緊張,就連蹲在門口的七上和八下,也呲牙咧嘴,對著徐清沐身後人做攻擊狀。

  徐清沐示意不要緊張,隨後向眾人說明情況。

  曹彤那妮子流著口水醒來,看見紅衣與木訥男子,嚇得秀眉一皺,幾乎是哭腔般喊道:「我是已經死了進地獄了么?」

  一眾人捂嘴而笑,連那度日如年的紅衣女子,也露出些許笑意。

  人間事,也有溫暖。

  幾人在廟裡吃下了晚飯,期間徐清沐詢問紅衣女子,身上的傷如何才能逆轉。

  紅衣已經不需要人間煙火氣來維持生命,可還是接過了徐清沐燒烤的洞中生物,輕輕咬了一口,這十五年來第一次嘗到飯食,紅衣心中頗有感觸,開口道:

  「雖然那天上月救下了我,可我本質上已不是人類,靠著一顆前年桂樹而活。不過隨著身體內精血的減少,這些年桂樹對我身體的掌控愈發的強了,等到整個身體都被桂樹覆蓋時,便是完全身死道消之日。」

  隨即又開朗道:「早就活夠啦,只是眼瞧著燮郎這般模樣,看著他父親狠心守著那一魂魄不放,心中不甘,才日日煎熬,盼著有朝一日能夠再看看燮郎,當初那般風采。」

  說罷,看向身邊男子的眼神,充滿愛憐。

  徐清沐轉頭看向李誠儒,示意能否有方法讓紅衣姑娘擺脫桎梏。後者輕輕搖搖頭,註定是個悲劇。

  那女子身體輕輕靠著朝燮,哼著一曲歌謠:

  ——七月山花開,是君思念如春來

  ——天南地北雙飛客,老翅幾回寒暑?採花等君至,天色漸晚,雲霞西斜下

  ——歡樂聚,離別苦,最恨那相思,時間流逝未曾歇,卻不見來時雲翻雨覆

  ——千秋萬古,多情傷離別,良辰美景,等君歸時歌舞 ……

  一群人或蹲或站,悉聽歌聲悠揚,心中情思良久。

  一曲罷,紅衣女子有些羞赧,側身施了個萬福:「各位仙公見笑了。」

  眾人皆鼓掌。

  徐清沐打心眼裡覺得好聽,便對著紅衣說道:「姑娘,可否告知此曲何名?何人所寫?」

  紅衣女子有些開心,被人認可的歌曲正式旁邊朝燮親手所寫,於是開口道:

  「此曲名《春華夜露謠》,是我家相公贈與我的定情物之一,也是支撐我活下去的信念……」

  可能開了口,便覺得心中有些暢快,這十五年來除了那老管家,便再無一人能與之言,今兒個見了這麼多可以言談甚歡的朋友,紅衣心下寬慰無比,接著說道:

  「奴婢名方雪,是山下富賈方氏方園之女,相公正如公子所言,是縣令唯一的兒子。我們二人相識於這娘娘廟中,說來也巧,最後也死於廟中。」

  說罷輕輕拉起朝燮的手,後者兩眼空洞,毫無反應。

  徐清沐心有所想,方雪,只和自己一直挂念的人差一個姓,不知林雪是否還在伏牛鎮?自己寄回去的幾封信,也沒收到過回復。不過這首歌謠,是真的好聽。當下,徐清沐決定請求紅衣方雪再次唱一遍,自己好生記住,將來也唱與那林雪聽。

  想必是極好的。

  徐清沐開了口,那紅衣也挺高興,能夠被認可,是一種莫大的幸福感。當下便開了口:

  「七月山花開,是君……」

  ……

  徐清沐閉眼傾聽,聲音如鶯鳴繞耳,脆如刀切青物,清如泉下山澗。

  眾人側耳傾聽時,一聲不合時宜的嘔吼傳來:

  「洒家蹲了這麼久,終是等到爾等妖族現了身。身後的村夫莫怕,看洒家一刀一個,砍了那這個妖魔鬼怪!」

  未等眾人出聲阻攔,只見一上身赤裸的精壯和尚,手持一把五尺厚重六環鈍背刀,怒目瞪眼,拖刀而來,沖著紅衣方雪和朝燮而去。

  徐清沐急忙起身,趕在朝燮動手之前以愁離格擋,橫在和尚身前。和尚收刀不及,一記重砍劈下重重砍在愁離上,徐清沐自認為身體素質較為強悍,可還是被硬生生震退數十步。

  好強的力氣!

  「你這白面小生,找死么,幸虧洒家收了五分力氣,不然你要他奶奶的見了閻王爺!」

  聲音如洪鐘,極為厚重。

  「被鬼迷了心竅不是?!怎做那為虎作倀的勾當?」

  和尚將手中刀橫在身前,欲勢再度劈砍,徐清沐連忙上前拱手道:

  「這位好漢,暫且聽我一言。」

  那和尚但是來了脾氣:「聽你奶奶的腿!讓開,不然連你一塊兒砍殺了去。」

  徐清沐咧咧嘴,好嘛,莽夫一個。不過心中還是有些佩服,這些以除妖降魔為己任的,已然不多了。可當下來不及細想,眼見那和尚提刀再度劈來,只得將倒提愁離,硬著頭皮擋在中間。

  「好,好,好!」

  和尚連道三聲好,氣急敗壞道:「劍不指邪魔外道,竟然指向人類,你這廝,不配用劍。爺爺我今兒個就給你個教訓!」

  說罷,放棄那邊已經站起身來的朝燮,朝著徐清沐劈砍而來。

  徐清沐撇頭看了李誠儒一眼,後者眼觀鼻鼻觀心,還拉住了想要前去幫忙的葉傾仙,一副鐵定了看熱鬧的心態。

  最可氣的是這李老頭生怕火候不夠,竟然朝著那和尚喊到:「大俠,救命啊。」

  和尚聽完,更加惱怒,指著徐清沐破口大罵:「想不到你這廝竟然是同謀,今兒個不把你交代在這,我叫你聲爺爺!」

  一刀劈出,徐清沐抽劍橫擋,依舊被震退。

  「劍二:翼上雙飛辨雌雄!」

  徐清沐放棄格擋,主動進攻,一把愁離快速抖動,剎那間形成兩道亦真亦假的劍身,如蛇滑行般向著和尚刺去。和尚依舊以刀豎劈,大力破萬法。

  「還真有點東西,我宋七刀最是痛恨你們有些能力卻不走正道的傢伙,看我第三刀!」

  變豎為橫,還是那一刀,只不過方向變換,自左向右劈來。依舊沒有花里胡哨的招式,只以力氣取勝。

  直到用了第六刀,上下左右皆被劈完,那和尚見還沒有拿下徐清沐,似乎有些焦灼。看著眼前少年,有些氣喘道:「我宋八刀,還未出全力,你小子趁早投降,別擋著爺爺出刀降魔!」

  徐清沐看著眼前和尚,心中有些好笑。

  得,宋七刀改宋八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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