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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章 參天樹下、方可庇蔭。

  徐徐走來的老人,卻讓已經是十二境的骨復周,如臨大敵。

  剛才那一劍,王家供奉已是竭盡全力,方才勉強抵擋住,要知道,對面那掏襠的老人,可是連劍都不曾握,隨手畫就,便有如此威勢!?

  江湖中何許人也?

  骨復周在腦中快速想著劍榜之人,卻發現無一人形似面前老者。自劍皇宋梓涵死後,再也沒見過如此強悍之人!難道是江湖中隱世不出的散修?

  骨復周心思活絡間,那為首的老人已經走至地上的少年處。

  七上立馬上前查看,見徐清沐氣息穩定,並無生命危險后,長舒一口氣。將他的老大緩緩扶起來,隨後怒目而視躲在那名非常老的劍修身後的王祁:「有種過來單挑!」

  不過十二三歲模樣,卻氣勢十足。

  王祁躲在骨復周身後,咬牙切齒。如果說面對眼前這少年劍修,心中還有些害怕,可見這個子矮小的垂髫,也如此囂張,便不免有些生氣。剛想出頭,卻被骨復周攔了下來。

  王家供奉拱手:「在下骨復周,不知閣下是?」

  李誠儒看也不看,擺擺手道:「無名之輩,不足一提。」隨後看向七上:「為師教你的,學會了沒?」

  七上搓著手點頭,舔了舔嘴唇,似乎有些興奮。

  骨復周看著前來之人,似乎不像找茬之輩,心下有些一松,再度上前拱手:「在下並不知道這劍修是前輩門下,如有冒犯,請多包涵。」

  李誠儒再度擺手:「無妨,無妨。」

  背後王祁更是長舒一口氣。可就在這時,李誠儒同樣蜷二指留其三,另外一手撓著褲襠說道:

  「三……」

  骨復周再度緊張起來,這是……?

  疑慮期間,面前來者再度蜷一指:

  「二……」 ……

  「一!」

  李誠儒拍了拍手:「給你機會你不中用啊,這把年紀,活到狗身上了啊,真是.……」

  李誠儒空手虛握,對著遠處百丈高樓直接作揮劍狀:「還想讓我再數三聲?」

  眼下骨復周驚疑無比,說著眼前老者的目光看去,百丈高樓處巍巍有清風。

  莫不是?

  骨復周大駭,急忙出聲阻攔:「不可!」

  晚了。

  手中虛握,一劍劈出。

  無形中有大劍氣,掠人間三千丈,可誅仙。

  碩大無比的劍氣彷彿撕裂天空,氣息流轉間狠狠撞在了百丈高樓上。

  我有一劍,可開天幕!

  王祁徹底傻了眼,再次當了人間驚鴻客,只不過驚的是那氣貫如虹。

  半晌,依舊無動靜。

  李誠儒咂咂嘴,真乃王八也。當下對著七上喊到:「徒兒,開唱!」

  七上一骨碌站在風口處,應了聲「好嘞」,調整了下嗓中腔,深提一口氣:

  「王家生了三個瓜,」

  「出生之後沒了媽。」

  「一祁二虎三小帥,」

  「通通砍成大白菜!」

  七上聲若驚雷,氣息十足。周圍聽眾皆哈哈大笑,有婦人更為放肆,笑的前仰後合,胸前亂顫。李誠儒滿臉笑意,似乎對於自己嘔心瀝血之作尤為滿意,用著剛剛掏過襠的手挖了挖鼻孔,對著骨復周說道:

  「王家那老王八,十三境了吧?」

  骨復周憂心更重,權衡一番后,似乎下了決心一般,對著李誠儒再次拱手:

  「王家有得罪前輩的地方,我易之,一人承擔!還請前輩高抬貴手,切勿打擾老祖宗閉關。」

  李誠儒睥睨道:「倒是忠心耿耿一條好狗!」

  隨後百無聊賴,看著已經站起身的徐清沐,將手中扣出的鼻屎彈出,隨意道:「算啦,本就是小事,既然老的都躲著不敢露面,那這事就算了。」

  隨後看向徐清沐:「如何?」

  後者點點頭,在七上和林雪攙扶下,回了客棧。

  一眾人走後,百丈高樓最頂層,一扇窗緩緩打開,一張極其蒼老的面容上有愁眉不展:

  「大廈將傾,泯然眾矣!」 ……

  回了客棧,徐清沐對著李誠儒說了聲謝謝。這倒是將剛才在外面威風凌凌、一劍入神霄的李誠儒弄得有些臉紅。打著哈哈說了聲「我去看看胖子偷沒偷懶」后,立馬撤出了房門,留下七上一頭霧水。

  「老大,我師父怎麼害羞了一樣?」

  徐清沐蹲坐在床沿,努力調整體內紊亂的氣息:「這一路,你師父為我們,做了太多事。」

  從鳴鳳村遇刺,到司月湖殺局,葬書山風波等等,那個一向沒有書生氣息的文聖,總是伴在左右。搓著手,掏著襠,整天笑嘻嘻的模樣,早已經被徐清沐刻在心底。

  言淺,不代表情淺。

  七上撓撓頭,深以為然。當下開了口:「師父確實是個好人,路過京城那座『紅香樓』時,總是叨叨著要上去喂那些女人吃腸子,菩薩心腸啊.……」

  小傢伙目光佩服,言語裡外,皆是敬意。

  徐清沐齜牙咧嘴,這李誠儒啥都好,就是有點……不太正經?

  晚飯時,一眾人皆聽說了徐清沐街道遇王祁的事,心下皆憤懣。胖子沈修齊面色有些凝重,對於那個王祁,還是幼年時候有過一次交集,只是那一次,胖子就不願意再接觸了,也是從那時候起,胖子的父親沈杛,就與王家斷了生意上的往來。

  「王家,有一位可入十三境的劍修,已活了一百四十多年。」胖子憂心忡忡,繼續說道:「這位王家老祖宗,對三兒子王帥尤其疼愛,有江湖傳言,王帥根本就沒有失蹤,只是王家放出來的幌子而已,實則是被禁錮在高樓上,被那位老祖宗秘密培養著。」

  徐清沐點點頭,這事不無可能。

  李誠儒吐出一塊雞骨頭:「胖子說的沒錯,今天我出手攻擊高樓,那老王八之所以沒有出樓,倒並不是因為懼怕我。」

  再度扔進嘴裡一根雞腿,含糊道:「我讓七上喊得那首打油詩,就是想看看老王八會不會出樓,沒想到這人心性如此沉穩,想來那高樓內,當是困著那王家第三子,王帥了。」

  王家有三子,前二草流之輩,第三子,可登仙。

  胖子補充道:「我父親說,那王帥出生時,有霞光飛耀,白日里青光入雲霄,江湖傳言是九天之上某位神仙的轉世之身。當然這些謠傳不可信,可若真如此,想來那王家老祖宗之所以閉關不出,應當是在準備家族傳承秘法——獻祭。」

  一眾人皆驚,獻祭?

  李誠儒抹了抹嘴邊油水,點點頭:「不錯,那老王八所行之事,當是如此了。」

  獻祭,不同於梨蘭宮的傳承,更像是重生。

  將高修為者的部分記憶,強行融入新的軀體內,對於被獻祭者實戰能力並不會短時間提升,但是因為帶著記憶,對於武道劍道的理解也好、經驗也罷,都相當於一個十三境劍修重生之後再修行一次。這樣一來,既可以避免修行時走岔路,又可以挑重點、踩精確之處,必然事半功倍。

  徐清沐心下震驚無比,如果真是這樣,豈乎無敵哉?

  李誠儒咂咂嘴:「祭祀優點極多,但致命之處也不少。一是對於獻祭者,自然是越強越好。可獻祭時必須要承受精神力從原來肉身中剝奪的痛不欲生之感,承受不住則形神俱滅,功虧一簣。二是對於被獻祭者,除了擁有極為強大的體魄之外,年齡也不得超過十八歲,並且此前不可修習任何功法。」

  左秋涼補充道:「遠不止這些,獻祭者兩方,還需要從一開始,每日互相飲血,不可間斷。」

  一語出、眾人驚。世間怎會有如此邪惡之功法?

  一命換一命。

  那王家老王八若真將傳承記憶融入王帥體內,對於王家必然是功不可沒,可這樣一來,自己也就身隕道消了。

  葉傾仙發問:「如果真的完成祭祀,消失的也應該是王帥吧,畢竟思想被佔據,所見所感都是那王家祖宗呀?」

  「不會,只有部分記憶……」

  左秋涼搶了一塊李誠儒的雞腿,全部塞入嘴中,翻著白眼,好不容易才順了氣:「主導者還是王家小輩,只是將部分對於功法的理解融入記憶深處,你可以理解為——劍之本能。」

  眾人瞭然。

  談話間,也逐漸確定了一個事實,那百丈高樓內,囚困的,當是王帥了。

  徐清沐在晚飯後,又默默一個人進了白鏡秘-洞。先是去殿內看了已成甲儡的林震北,和那位曾經的好兄弟聊了天。至今,徐清沐都沒有告訴林雪關於林震北的事情。一是怕林雪擔心,二是徐清沐堅定,一定要拿回被蘆三寸奪走的那一魄,到時候,再讓林震北完整的站在林雪面前,喊一聲「姐姐」。

  然後在殿中,徐清沐默默修習起了已經消失的北冥三十六周天。雖然已經完全消失,可功法口訣還在,只是每當徐清沐運行時,總會被斷掉的登仙橋中斷,如此反覆,徒勞無功。

  可徐清沐就是這麼堅持著。

  最後又練習了拳法、符道。今日城中遇骨復周,更加堅定了徐清沐變強的決心——

  參天樹下、可為人庇蔭。 ——

  劍氣閣。

  護山大陣已經被擊潰的滿是裂紋。傅仙升背後的法相也漸漸散去,白髮少年臉上憊態明顯。

  司徒穹瞅準時機,利用大陣威勢,果斷出手,一劍裹挾百年積壓的底蘊,破空而出。傅仙升躲閃不及,硬生生被劍氣從正面劈中,即便是仙人遺蛻,也噴了一口鮮血。

  見白髮有了頹廢之勢,劍氣閣內一眾子弟皆面露喜意,你傅仙升不是很牛氣嗎?不是對司徒靜口出不敬嗎?不是敢以一人之力撼劍氣閣百年底蘊嗎?

  如今還不是吐血而退?

  閣主司徒穹仗劍升空,與之平行:「我說過,你一人之力,不行。」言語輕佻,神情輕薄。接著,司徒穹剛想抬手,乘勝追擊斬出第二劍,驀然臉色巨變,急速後退,躲回大陣內。

  只見遠處如流星般砸過來一人,轟然揮拳砸在護山大陣上。

  「轟——」

  大陣徹底碎裂,在一眾閣內弟子驚懼的目光中,身上沾染著些許麵粉的粗糙漢子開了口:

  「一人不夠,再加一人,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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