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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六章 桌上四隻碗,身處四個局

  整個長安城,再度震驚。

  曹皇后的兒子,曾經的太子,回來了?

  一時間長安關於太子的傳言數不勝數,大部分人皆認為當年太子失蹤是葉妃娘娘背後的娘家,葉家劍冢搞得鬼,目的在於奪權。

  三人成虎,很快,關於太子回歸,葉家劍冢陰謀破滅的消息便漸漸三告投杼了。長安城內所有客棧、春樓的說書先生加入了繪聲繪色的描述,只用了一晚,人盡皆知。

  人心各有千秋。

  回歸到客棧的眾人有些懵,除了李誠儒外,其他人皆震驚的不可相信,與他們日夜相處的眼前人,竟然是太子?

  隨之而來的,便是開心。一直以來,眾人皆認為徐清沐是無父無母的孤兒,如今不但找到了父母,而且父母還是當朝摯擘,這從小受盡委屈的孤兒,終於有了些溫暖了。

  有人歡喜有人愁。

  如今客棧外跪著二男一女,皆華服錦繡衣。三人面朝客棧方向而跪,眼中再無半點傲氣。

  正是白日里調侃徐清沐之人。

  七上從客棧上方打開窗戶,霸氣十足:「我師父讓你們兩個公的混蛋,母的留下,要親自檢驗檢驗身體。」

  兩個平日里驕橫慣了的紈絝如獲大赦,磕頭如搗蒜,絲毫不顧及身邊女伴眼中哀求之色,撒腿就跑,生怕晚了被這女人連累,毫無半點紳士。

  女人頹然跪在地上,臉上慘白無血色。倒是一旁的家主,非但沒有絲毫憤怒與羞愧,倒是有了些許竊喜。

  女兒的名譽換來與這太子的一絲瓜葛,不虧。

  畢竟女兒可以再生!

  從早晨到晚上,短暫的是十幾個時辰,人性似乎被扭曲到了極致,一切只因為,踏入太和殿的那隻腳。

  一腳,便是天地之別!

  七上看著一群俯首在地的達官顯貴,似乎有些不理解,開口問道:「師父,太子是什麼東西?」

  一群人戰戰兢兢,如履薄冰,這是誰?怎敢如此口出狂言?

  可那被稱為師父的老人,伸手摸了摸七上的頭,似乎也有些不屑:

  「太子啊……不過還是你老大罷了。」

  七上懵懂,可跪著的那群人,再添笑臉。

  一人得道雞犬升天,不值一提。

  不過如此。 ……

  徐清沐看著一眾目光,各不相同。除了徐衍王與旁邊蒙面皇后眼中有難掩的激動外,其餘人等皆帶著目光深處的冰冷。這些,自然逃不過從小在伏牛鎮受盡冷眼的徐清沐的察覺。當下,已經一隻腳跨入太和殿的徐清沐,內心極為複雜。

  太子?那朝堂之上坐著的,就是自己的親爹娘?

  徐清沐想起這些年伏牛鎮的生活,想起每個年夜的晚上,自己與老黃狗和黃牛相依為命,想起站在窗檯下偷看人間溫暖的自己.……一時間有憤怒湧上心頭。

  為什麼?

  他很想大聲質問,究竟為什麼要將自己獨自一人丟在伏牛鎮十二年?

  可現在他不能。

  徐衍王之所以在壽宴上與自己相認,並且當著這麼多君親第一的人前,必然有他的目的。當下,這個從未喊過一聲父親的少年,將第二隻腳,也踏入了太和殿。

  一瞬間,有無名氣運自腳底升起,形狀若龍,繞心間飛舞。

  龍氣!

  強壓內心震撼,徐清沐雙膝跪地,行大禮:

  「兒臣拜見父王!」

  已經站起身來的徐衍王,面若霞映澄塘,有光而神韻不凡,連連稱道:「好!好啊!」

  覆面女子亦然。

  坐於右側的葉妃,笑容中難掩震驚,倒是那太子徐培,率先開了口:

  「父王今日壽辰,此乃第一喜;哥哥回歸皇宮,此乃第二喜,如今喜上加喜,父王,讓我們共同對飲一杯,也好為哥哥接風洗塵。」

  說罷,便舉杯而盡。反應過來的眾人皆附聲,一時間其樂融融,氣氛極為融洽。

  觥籌交錯莫不過情理情外,推杯換盞亦然是笑裡藏刀!

  酒罷言盡。

  很快,太和殿內只剩下徐衍王、皇后、和剛剛當了太子的徐清沐。

  徐清沐看著面前二人,內心再也壓抑不住:

  「為什麼?!」

  徐衍王嘆息,這個問題他也想了好久,究竟是為什麼,身邊相濡以沫的曹雨秋,要狠心將剛出生的太子送走?可是當下,嘆了口氣的徐衍王想要伸手撫摸下那張面孔,萬般言語只開口半句:

  「你娘她……」

  徐清沐後撤,趁機躲過。

  徐衍王嘆息更甚。

  曹皇后還未開口,徐清沐再問:

  「與劍皇宋梓涵於升仙台上對峙、邊塞那座涼亭內的女人,皆是你?」

  女子嘆息點頭。

  徐清沐再度後撤:「最後一個問題,我師父他,是不是自殺身亡?」

  女子輕輕解下面紗,露出一張極為俏美的面孔,只是眉間有愁絲不去,略顯憊態。看著眼前後退的少年,女子輕輕搖了搖頭。

  果然!

  果然如此!

  那陳家後院百丈山上陳夜寒的掌管山河中,老乞丐被那人一腳踏碎生機場景果然是真的!

  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徐清沐轉身就走,毫無留念。

  自己一個人扛過了十六年,如今繼續一人活下去,又何妨?

  背後有女聲低訴,有男聲嘆息不絕。

  直到目送少年背影完全消失於視線,徐衍王輕輕拍了拍懷中的曹皇后:

  「秋兒,給他點時間吧……」

  「也給我們點時間……」 ……

  徐清沐到達客棧時,眾人還未睡下。七上看著歸來的徐清沐,顯得格外興奮,圍著徐清沐,說道:「老大,你當了太子啦?你不知道,那些個平日里瞧不起我們的人,都跪在地上瑟瑟發抖,好生痛快!」

  笑著摸了摸七上的腦袋,少年開口道:「從明兒起,我教你識字。」

  七上更加興奮,李誠儒說學會寫字,才會受女生喜歡。想到那個用劍劈的自己渾身酥-爽的女孩,心性單純的七上便有些眉梢上揚。

  「回屋。」

  徐清沐對著李誠儒說道,順便喊了聲正在調戲陳贇的左秋涼。

  等人到齊,徐清沐轉臉對左秋涼說道:「弄個結界。」

  左秋涼心領神會,隨手翻出一張泛黃符籙,拍在桌面上。頓時流光升騰,整個房間便被至於置於結界中,斷絕一切可查探之法。

  徐清沐開了口:「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是太子?」

  李誠儒點頭。

  徐清沐沒有在追問,既然李誠儒不想說,想來也有原因。只是當下徐清沐有一點沒想明白。

  為什麼要在今天、這麼多人面前相認?

  當下,徐清沐將自己的想法說了出來,以徵求李誠儒等人意見。

  胖子似乎想的很快:「這還不簡單?給足你面子,打壓下葉家劍冢。」

  李誠儒搖頭:「這是其一。」

  接著李誠儒又道:「於公共場合相認,確實有鎮壓葉家劍冢的原因,這也是你父親為何親自弔唁王家仙翁的原因。這幾年四大上宮學院中葉家劍冢的崛起之勢非常迅猛,前有葉㕛劍榜第一人,後有太子徐培奪得龍氣,這樣一來,葉家劍冢的氣焰便在無形中達到極為驚人的地步,尾大不掉,這也是你父親憂心所在。而你的出現,剛好是葉家劍冢投鼠忌器的關鍵所在。」

  徐清沐點頭,想得通。

  王家作為三姓大家,雖不涉及江湖紛爭,可那活了一百四十多歲的仙翁祭祀成功,這意味著未來十幾年內,王帥的崛起成為必然。如今徐衍王放下面子,並且在壽辰之前親自掛白布,下到王府弔唁,便是告知江湖上下,已和王家捆綁在了一起。

  李誠儒接著說道:「其次,是為了保護你。」

  徐清沐倒是有了些霧水,保護?難不成怕自己明日爭鬥,會有人下死手?

  李誠儒搖頭:「你想的太簡單了。明天的切磋是小事,而真正背後執子者的到來,才是對你最大的威脅。」

  李誠儒伸手將桌面上的三知白碗依次放好。

  「左邊這隻,葉家劍冢的暗中勢力;中間這隻,皇宮內太監司的虎視眈眈;右邊這隻,才是最危險的存在——蘆三寸。」

  接著李誠儒將碗碟倒扣在左邊和中間的碗上,看向徐清沐:

  「現在徐衍王當眾認親,無疑是告訴背後那兩股蠢蠢欲動的勢力,你徐清沐,是我徐衍王的兒子,誰動,便是與我徐衍王為敵!」

  徐清沐恍然大悟。

  「還有一隻碗。」

  左秋涼突然翻過來一隻更為大的白碗,倒扣於桌面:

  「藩王。」

  徐清沐更為驚訝:「何出此言?」

  李誠儒伸手一拍,下午那跪伏在地上的少女便被一股莫名力量拉扯過來,左秋涼開口道:「是誰讓你今日前來辱罵徐清沐的?」

  那女子顯然被嚇得不輕,唇齒間不斷發抖:「我什麼都不知道,只是長陵王之子徐澄狄命令我們三人前來,我真的不知道他是太子,求求你放過我.……」

  七上突然眼睛一亮:「師父你不是說留她下來檢查檢查身體的么.……」

  葉傾仙翻了個白眼,罵了聲:「閉嘴!」

  七上果然很聽話的閉了嘴,不再言語。

  徐清沐心中暗嘆,這李誠儒,果然做事拿捏的很准。想來他早已經把這些問題理了一遍,才有留下這名少女的舉動。

  李誠儒再伸手一揮,那名女子便暈了過去,李誠儒開口道:

  「胖子,找個女婢將她衣衫毀去一些,半夜后仍在馬路上即可。」

  胖子領命而去。

  七上剛想說話,卻看到葉傾仙眼睛睜的又大又圓,便壓下了心中的疑惑。李誠儒有些寵溺的摸了摸七上的頭:

  「毀去衣衫,扔到馬路上,都是在救這少女一命,放心吧。」

  七上緊緊逼著嘴唇,連那聲「哦」都沒有發出,只是拚命點了點頭。

  葉女俠說的嘛,不許發聲,那咱就不發聲!葉傾仙冰冷的臉上有些許柔和。

  這獃子!

  徐清沐看著桌面上的四隻白碗,前兩個已經被碟子倒扣蓋上,左秋涼倒扣的第四隻碗意味著現在還不能正面翻過來,倒是問題不大。只剩下第三隻碗。

  徐清沐思忖了一會,將第三隻碗倒滿水,看著李誠儒和左秋涼說道:

  「如果是這樣呢?」

  看著已經被水覆滿的第三隻碗,兩人對視一眼,齊聲說道:

  「好!」

  你蘆三寸有目的而來?那我就舍孩子套狼,先查探你目的究竟為何!

  一時間桌面上四隻白碗,皆晃動。

  皆成殺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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