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31章
祁望炮仗似的進了家門,一進院子,就看到祁母正在喂雞。
他黑著張臉,一張嘴便是:“顧青青人呢?”
祁母蹙眉:“你這孩子咋了?在外麵受欺負了?”
祁望一聽,心底的百般委屈頓時湧了上來:“你看!”
說話間,他已經將紅腫的掌心伸了出來。
祁母見狀,忙“哎喲”一聲,道:“這手咋了?是不是被曾夫子打了?這個曾夫子,下手咋這麽狠呀!”
祁望氣呼呼道:“不關他的事,都怪顧青青!”
祁母抬頭,詫異道:“青青打的呀?可她今日又沒出門,咋打的你?”
祁望將手收了回來,振振有詞道:“要不是她天天逼我幹活,我上課能打瞌睡嗎?我不打瞌睡,曾夫子也不會打我。總而言之,罪魁禍首就是她!”
祁母神色糾結,開始打圓場:“這幾天家裏確實忙不過來,倒是辛苦你了,但這也是為了讓咱家能過上好日子,也不能全怪在青青頭上。”
祁望見祁母還在幫顧青青說話,真真要被氣死了,聲調驟高:“你偏心,她明明就是見不得我閑,想著法子讓我幹活!”
“咋能這樣說呢?平日家裏的活,青青做得是最多的,你回來幫襯幫襯也是應該的。”頓了頓,到底還是記掛著祁望的傷勢,安慰道,“行了,等會吃飯了,我去幫你跟她說說,讓你先休息兩天。”
就休息兩天?祁望對祁母失望透頂!
祁母知道他還在氣頭上,好聲好氣道:“你這手還疼不?我去給你拿帕子敷敷吧。”
祁望別過頭,不理她。
祁母歎了口氣,回房找帕子給祁望消腫。
祁望見她走了,又氣衝衝地往後院去了。
祁母不說他也知道,顧青青平日要是不出門,大都在後院裏幹活。
果不其然,剛踏進後院,就看到顧青青的身影了。
她那個叫做何大石的徒弟也在,兩人此時正蹲在豬圈的門口。
因顧青青背對著,祁望也看不分明她在做什麽,不過地上那頭正在掙紮的小豬,他卻是看得真真切切。
這兩人在幹嘛呢?
祁望顧不得生氣,皺著眉悄悄摸了過去。一探頭,正好瞧見顧青青手上拿著一把小匕首,然後朝被何大石控製的豬仔一劃,手起刀落,兩個小卵便滾入泥灰之中。
祁望兩眼陡然睜大,一陣陰風吹過,隻覺自己的下腹也涼颼颼的。
他下意識夾緊了自己的雙腿,此時,心裏隻剩下了一個念頭。
這個女人,好狠!
祁望兩腿發軟,正準備趁著顧青青沒發現,偷偷溜走,祁母就拿著浸濕了的帕子尋了過來。
祁母是真擔心祁望跟顧青青對上了,屆時肯定落不著什麽好,忙勸道:“望兒,那事不怪青青,你別跟她發火。娘幫你把手給敷敷,就不疼了哈。”
祁母此話一出,祁望登時倒抽一口涼氣。
顧青青剛剛那一刀,已經讓他深刻意識到,顧青青是他惹不起的女人!
他現如今已經沒有膽子再去找顧青青的麻煩了。
祁望咽了下口水,四肢僵硬地往祁母那邊走,幹笑道:“娘,你胡說什麽呢,我什麽時候跟青青姐發火了?這麽晚了,你快回去做飯吧。”
祁母不明所以,但祁望已然拉住了她的袖子,把她往前院拽。
母子倆說話時,顧青青手腳麻利地又往豬仔的傷口上抹了一把草木灰。
她神色如常,交代旁邊的何大石:“放回豬圈裏吧,現在天氣不熱,傷口好得快,剩下的你來動手。”
說完,她才站起身來,一邊用提前備好的幹淨水洗手,一邊叫住了想把祁母拖走的祁望。
“別急著走啊,剛剛聽娘的意思,你是對我有意見?”
“沒意見沒意見!”祁望白著張臉,慌忙擺手。
顧青青似笑非笑:“有意見你就說嘛,不說我怎麽改?”微頓,扭頭看祁母,“娘,要不你來說吧。”
祁母張了張嘴,剛準備說話,就看見祁望眼角抽動,正瘋狂給她使著眼色。
祁母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支支吾吾道:“沒什麽,我就是來喊你們吃飯的。”
顧青青“噢”了一聲,意味不明地瞥了祁望一眼:“你們以後要是對我的做法有什麽不滿,大可跟我提出來嘛,我人是很大度的。”
祁望不住點著頭:“好的好的,我們現在沒有什麽不滿!”
顧青青拿著旁邊的幹帕擦了擦手:“那行,你們先去前院吧,我們這就一點點活了,很快就幹完了。”
祁望頓時大鬆一口氣,趕緊挽住祁母的手臂,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
何大石從豬圈裏又抓了隻豬仔出來,他是第一次幹這活,需要有人在旁邊看著,不過他平日殺雞殺魚還是挺熟練的。
顧青青沒上去幫忙,一隻不到二十斤的小豬仔而已,單手就能製住了,更何況她還演示了一遍。
何大石學得很快,下第一刀雖還有些忐忑,但處理完一隻後,第二隻就很幹淨利落了。
伴隨著豬仔尖利的嚎叫聲,顧青青眼皮子都沒抬一下。她自末世而來,什麽血腥的場麵沒見過,自是不會有任何的心慈手軟。
刀子下得快,豬仔也能少吃些苦頭。
因她買回來的豬都是公的,閹割起來也方便,傷口也小,養個幾天就沒什麽大礙了。
待全部處理幹淨後,師徒二人才去前麵的堂屋吃飯。
祁望現在一看到顧青青,心裏便害怕得緊。夜裏一連做了好幾天的噩夢,再不敢起偷懶的小心思。
顧青青讓他做什麽,他便做什麽,如此過了大半個月,日子雖苦,他倒是漸漸適應了這樣的生活節奏。
每天是沾床就睡,飯量急增,個頭也是蹭蹭的長。
那張小榻眼看著就容不下他了,祁母還得再去給他重新訂張新床,置辦新衣裳。
祈望不作妖,顧青青也沒那閑工夫再針對他了,免了他清早推磨的活,但其他的還是照舊。
*
快入夏了,這些日子祁母沒再去賣豆腐,隻隔三差五地拿上一批腐竹去鎮上散賣一下。
家裏接的都是大單子,倒也不缺散客。隻祁母喜歡做買賣,在這方麵得了趣,顧青青便都隨她去了。
留在家中的顧青青算算日子,她之前醃製的黴豆腐也差不多能吃了。
當初給金老爺子辦壽宴時,全家人都忙著做腐竹,她眼看豆腐都已經起了白毛,耽誤不得,便自己抽空買了燒刀子回來,又用各種調料混合,放在壇子裏醃製。
如今過了一個月,終於可以拿出來嚐嚐了。
一開壇,便是一股子奇香。
顧青青夾了幾塊出來,小嚐了一下,入口鹹香,口感又細膩軟和,想來應是好賣的。
顧青青心念一轉,正好,上次金老爺子給了那麽多賞銀,她一直沒去答謝。明日便帶些黴豆腐過去吧,讓他也來品鑒一下新吃食。要是他也覺得好的話,以後家裏倒是能多做些賣。
顧青青忙著開展新的產業,人這一忙起來,日子就過得飛快。
黴豆腐,豆幹,油豆腐,豬肉,臘肉等農產品,有條不紊地從大溝村銷往各地。
轉眼間,五年過去了。
九月初六,暑氣未消,天氣還燥熱著。
一艘大船正慢悠悠地行駛在河麵上,一位身姿頎長的白衣書生不顧灼人的日頭,獨自站在船首,頻頻望向遠處的碼頭。
書生麵皮白,又著一襲白衣,身上也沒個什麽包袱,看著風雅得很,像是世家公子獨自出門遊玩,渾身散發出一種待宰的肥羊氣息。
於是在他上船的第一時間,就被船艙裏幾個帶著匪氣的大漢給盯上了。
書生似是也發覺了自己的處境,此時額上冒著虛汗,嘴唇緊抿著。
不多會,船就要靠岸了,船艙裏的人慢慢湧到了船頭,等待下船。
書生敏銳地察覺到,那幾個不懷好意的大漢,漸漸圍了過來。
書生不住在心中叫苦,隻期盼著家裏人知道他今天回來,提前派了人過來接應。不然,他今天就要慘了。
書生心急如焚,但此時他也別無他法,隻能踮著腳尋找碼頭上有沒有他相熟的人。
盼什麽來什麽,他還真瞧見了一道熟悉的身影:“青青!青青!顧青青……”
顧青青聽到有人喊她,便順著聲音找了過去,遙遙地就看見還未靠岸的大船上,站著一個白色的小人,正欣喜若狂地朝她招著手。
顧青青嫌棄地“嘖”了一聲,不搭理他,繼續對自己的貨。
祁望瞧見了自己人,這一路上的提心吊膽,總算安心了不少。
他趁人不備,搶在最前麵,第一個從船上跳了下來,一落地,拔腿就往顧青青的那個方向跑。
那幾個大漢慢了一步,互看一眼,還是不死心地追了上去。
祈望好幾年的山路也不是白跑的,牢牢地將他們甩在身後,看到顧青青,驚慌失措地喊:“快來救我呀!”
顧青青聽見這話,這才抬頭往祈望的身後掃了一眼,幾個大漢正追著他跑。
祁望一口氣便跑到了顧青青身邊,這才有了安全感,一邊喘氣,一邊向後指了指:“這幾個人,我一上船,他們就盯上我了,害得我連茅房都不敢去!”
顧青青合上手裏的單子,瞳孔漆黑,冷冷地看了過去。
之前還追的那幾個大漢,莫名停住了腳步,不敢再往前走了。
祈望一臉慶幸:“幸好你今天來接我。”
顧青青見那些人不敢再過來,便又重新展開了手裏的貨單,沒好氣道:“我哪知道你哪天回來,我是來碼頭點貨的。”
“那我運氣不錯,不然我今天肯定少不了要挨一場毒打,我身上一個子兒都沒。”
顧青青問他:“你錢呢?”
祈望:“上船前,荷包就被人給摸走了。”
顧青青:……
她倒也不是心疼錢,畢竟祈望每個月的生活費她都嚴格把控,除去日常開銷,他荷包至多也就十來個銅板。
估摸著偷了他荷包的小賊,事後都得罵他,穿得人模人樣的,沒想到兜裏這麽幹淨!
對於祈望這麽招賊的原因,顧青青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她往後退了一步,從頭到腳地掃視了一遍祈望。
祈望小時候長得比較文弱,個頭又矮,受欺負也算是想得通。可他現在年紀也有十七了,五官也漸漸長開,身上是幹淨俊逸的書生氣,削減了那股子弱。最重要的是,他個頭都有一米八幾了,在當地也算得上是鶴立雞群,怎麽那些小偷強盜,專找他下手?
最後,顧青青還是把問題歸咎到他的行頭上。
祈望的衣服都是祁母給他置辦的,現如今家裏日子好過了,祈望又遠在府城讀書,祁母表示關懷的唯一方式,便是把一套套的新衣裳托人給祈望送到書院去。
可一穿上好衣服,祈望便給人一種人傻錢多速來的觀感,偏他人還慫得很,自是顯得特別好拿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