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2、一起走吧
這樣平靜的日子並沒有持續多久, 聞家來人了。
比聞綽想象中要早, 足足提前了一年, 也許重生以來,他這隻小蝴蝶所煽動的翅膀無形之中也改變了上一世的軌跡。
榮叔站在門外, 看著眼前鋒芒畢露的少年,一時竟顯得猶豫起來, 不知該怎麼稱呼他。
當年柳若卿帶著聞綽離開后,樊秋雲就不許聞家上下再提起有關他們的事, 聞天浩自然也頂替了大少爺的位置,哪怕外界隱隱知道當年這一段糾葛往事,也沒有多加在意, 畢竟小三上位的故事實在屢見不鮮。
誰贏了,誰就是勝者, 很顯然, 當年樊秋雲技高一籌。
榮叔是聞錦城身邊的秘書, 多年來雖然不曾偏向哪一邊,但明裡暗裡著實受了樊秋雲母子不少恩惠,某種程度上,他並不希望聞綽回去接管公司。
「少爺,」榮叔終於開了口,「方便聊聊嗎?」
聞綽聽見這個稱呼只覺得諷刺, 一句話不說,抬手就要關門,卻被榮叔眼疾手快的擋住:「是董事長派我來的, 他知道這些年您受了不少委屈,不管怎麼樣,躲避並不是辦法,還是希望您能和我能開誠布公的談一談。」
他目光看向門內,顯然是想進去,卻被聞綽用身體擋住了視線,二人無聲的僵持著。
榮叔道:「我只是個跑腿辦事的,這樣回去沒辦法和董事長交差,不管成不成的,您總得給我個機會,讓我把話說清楚不是。」
白楊還在裡面,聞綽不大想在門口吵架,又或者說早已經過了賭氣的年紀,謾罵詛咒都毫無意義,睨著榮叔誠懇的臉,他眼中閃過一抹冰冷,面無表情的道:「去樓下等著。」
然後咣一聲帶上了房門。
看見聞家來人,聞綽原以為自己會很激動,但事實上,他心裡平靜得猶如一灘死水,沒有歡喜,沒有憎恨,彷彿那些人只是過往雲煙,早就在上輩子死的那一刻就散的乾乾淨淨。
他站在原地,出神片刻才走進卧房,白楊有點發燒,躺在床上無精打採的,見聞綽進來,掀開有些沉重的眼皮,費勁的坐起了身。
聞綽原以為他會問什麼,但耳邊卻是一片靜默,半晌後主動開口,
「你好好休息,我下去給你買點葯。」
此言一出,白楊忽然抬頭攥住了他的手,有那麼一瞬間,聞綽感覺自己的腕骨幾欲被他捏碎,臉上顯了些隱忍的痛意,正欲說些什麼,白楊又悄無聲息的鬆開了他。
「早點回來。」
白楊收回手,唇瓣有些乾裂,他定定望著聞綽,又重複了一句:「早點回來……」
聞綽靠過去抱住他,莫名感覺又瘦了不少,手伸進被子里,替他揉了揉腰,然後低聲問道:「還痛不痛?」
白楊抵著他的肩膀,無聲搖頭。
聞綽出門了,他走下樓梯,發現榮叔仍饒有耐心的在巷子口等著,徑直去旁邊的小賣部買了包煙,掀起眼皮,意味深長的道:「有什麼話,說吧。」
榮叔不大適應在街頭談話,左右看了一圈,發現人潮擁擠:「要不我們找一個清凈點的地方?」
「這裡沒有清凈地方,」聞綽目光譏諷,然後對著遠處的黑車抬了抬下巴,「車上說吧。」
榮叔只能答應,並且十分恭敬的替他打開了車門,然後把司機趕下去,坐到了聞綽身旁,狹小的車廂內一瞬間充斥著煙味。
榮叔頓了頓才斟酌著開口道:「董事長近年來身體不大好,其實一直都挂念著你,雖然當初與夫人離婚的事並非他所願,但到底虧欠了你們很多,現在也是想儘力彌補,把你帶回聞家去……」
聞綽一直在吞雲吐霧,讓人看不清他在想些什麼,榮叔只能硬著頭皮講下去:「畢竟那位心臟不好,活也活不了多久,董事長私心還是把你當做繼承人的,以後由你來接管公司。」
這個時候的聞家已經是一具空殼,說是爛攤子也不為過,聞錦城帶他回去,無非是想穩定人心,把他當做一個可操控的傀儡,上輩子聞綽接管公司后,一直在忙忙碌碌的收拾殘局,馬不停蹄的填補資金漏洞,可以說那老東西造的孽全讓聞綽一個人還了。
換個人,說不定歡天喜地的就跟著回去了,聞天浩是個短命鬼,聞錦城年紀大了也生不出孩子,熬幾年也能把他們都熬死,到時候不費吹灰之力就能接管聞家。
聞綽被煙熏的慌,微微抬眼,落在榮叔眼中卻是意動的表現,開始打一個巴掌,給一個甜棗,微微轉了話鋒:「只是如果要回去的話,您只能以二少爺的身份,也就是說,樊秋雲女士對外還是您名義上的母親,董事長知道這件事有些過分,不過為了聞家的聲譽著想……」
聞綽沒忍住笑出了聲,他一直以為自己除了會打遊戲壓根沒別的優點,沒想到現在還得加一條,夠能忍,烏龜王八蛋都沒他能忍,自己上輩子得是窮瘋了吧,這麼喪/權/辱/國的條件都能答應。
聞綽擦了擦笑出來的眼淚,反問道:「聞家還有聲譽嗎?啊?」
榮叔面色微變,一時吃不定他的態度,正思考著該怎麼回答,就見聞綽忽然止了笑聲,睨著車窗外的景色,神情莫測:「畢竟父子一場,讓我跟他說說說話吧。」
榮叔覺得也合理,應了一聲,撥了個號碼出去,對那頭說了句什麼,然後把手機遞了過來。
聞綽接過手機,臉上的表情趨近於淡漠,電話那頭傳來一陣撕心裂肺的咳嗽聲,然後響起一道略顯蒼老的聲音:「阿綽?」
聞綽道:「是我。」
聞錦城老的很厲害,偶爾出現在新聞上,也是認不出當年的模樣了,不過語氣依舊是記憶中的高高在上:「嗯,別耍性子,早點回來吧。」
彷彿聞綽待在這個地方十來年,所有過錯都與他無關。
聞綽問:「你身體怎麼樣?」
聞錦城又咳嗽了兩聲,聲音渾濁,有些氣喘:「就那樣。」
聞綽笑了:「早死早超生,你這種人活著也是浪費空氣,等聞天浩死了,你們聞家就等著斷子絕孫吧。」
反正他和白楊也生不出孩子。
聞綽說完就直接掛斷了電話,然後在榮叔瞪大的雙眼中把手機扔了回去,毫不猶豫的下車,咣一聲帶上了車門。
真是蠢,真是蠢……
聞綽實在不明白自己上輩子怎麼就豬油蒙了心,居然真的回了聞家。
他熬死了聞天浩,熬死了聞錦城,樊秋雲也痛失愛子,發如枯槁,上輩子的聞綽是真真正正孤家寡人一個,等回過頭來的時候,白楊已經不在了。
那個時候的他什麼都想要,可最後什麼都沒得到,除了錢只落得兩手空空,但要那麼多錢有什麼用,聞綽一點也不開心。
他怎麼就,真的把那個傻子丟在了這裡呢……
聞綽徑直往藥店走去,榮叔也沒有追上來,那輛黑色的車子停留片刻就開走了,捲起一地枯黃的落葉。
時間是停留不住的東西,和聞綽一起玩的那幫人,到年紀都出去掙錢養家了,而閃電也早就收拾行囊前往大城市,身邊來來去去,最後一直陪著他的,彷彿只有白楊。
聞綽回來的時候,他正站在窗前,像是在擺弄花盆裡的植物,聽見開門的動靜,動作微微停頓片刻,卻是沒有抬頭。
「葯放桌子上了,記得吃啊。」
聞綽說完就進了房間,一時只能聽見櫃門開合的聲音,片刻后又走出來,到門口套上了鞋:「我出去買點東西,一會兒回來。」
白楊走進房間,看見地上裝滿衣服的行李袋,拉鏈拉了半邊,露出半條黑色的襯衫袖子,鼓鼓囊囊,彷彿下一秒就會被撐破。
膝蓋控制不住的,一點點彎了下去,最後與冰涼的瓷磚相觸。
窗外透過夕陽的餘暉,晚霞布滿天空,依舊美的靜心動魄,白楊拉開行李袋,裡面裝著胡亂塞進去的衣服,褲子裹著睡衣,袖子繞在一起,春夏秋冬混雜,像蛛網一樣雜亂。
他把衣服拿出來,然後一件件的疊好,一絲褶皺也不留,平平整整放進去,比剛才還多了些空位,深秋氣候寒涼,寸寸侵蝕著骨骼,膝蓋不多時就麻了。
白楊拉開衣櫃,又放了兩件毛衣進去,再把拉鏈重新拉好。
做完這一切,他彷彿也沒什麼事情可做了,背靠著床邊,抱膝坐在地上,把臉深深埋進去,一動不動,像睡著了。
聞綽拎著新買的行李箱回來,就瞧見白楊這幅樣子,冷不丁嚇了大跳,伸手把人撈了起來:「怎麼坐地上了,多涼啊。」
他抱著白楊,試了試他額頭的溫度,發現沒有燒起來,這才放心,想起什麼似的道:「對了,把你衣服收拾收拾吧,後天跟我一起去z市。」
白楊聞言身形一頓,眼神迷茫,聲音還帶著些許沙啞:「什麼?」
聞綽解釋道:「我攢了些錢,咱們去z市住吧,明天找三嬸退房,東西能賣的賣,不能賣的扔,到那邊買新的,衣服簡單收拾收拾就行。」
聞錦城那麼自命不凡,今天被自己一通罵八成快氣死了,聞綽不覺得他會再接自己回去,不過暴露住址總是讓人不太舒坦,趁這個機會離開臨縣也好。
他說完見白楊不動,苦惱的抓了抓後腦勺,試探性問道:「怎麼了,你……不願意?」
總覺得不太可能。
「……沒有。」
白楊搖頭,神情還有些怔愣,聞綽見狀這才放心,拎了兩個行李箱過來:「你一個我一個,剩下的用行李袋裝,舊衣服不要,直接扔。」
舊衣服直接扔的話,可能就不剩什麼了。
聞綽不會收拾行李,胡亂扒拉半天也不知道該從哪裡開始,白楊從身後摟住他的腰,將下巴擱在他肩頭,尾音沙啞,像羽毛在撩動心臟:「我來吧。」
作者有話要說:作者君:來,躺平等你,我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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