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0、不認識

  對門有個小竹馬最新章節

  “我三哥,他知道嗎?”


  錢如意搖頭:“我也不清楚,不過他比你年長一些,萬一知道呢。除了你三哥,別的人也不和你親近啊。所以,隻能問他。”


  衛如言沉默了半響,忽然望向錢如意:“她給了你多少好處,能讓你為她說話?”


  錢如意那脾氣,頓時火冒三丈,指著衛如言的鼻子:“你胡說八道。”


  衛如言見她真的惱了,連忙拉住她的衣袖:“我說著玩兒的。”


  錢如意怒火未消:“我又不是傻子。很多說開玩笑的,說出來的話才是真心話。你也不用試探我。這樣咱們都挺累的,等你嫁了,我一定扭頭就走。咱們兩個再不要見麵。省得你猜忌我,我好端端的生一肚子悶氣。”


  衛如言被她直言戳穿,臉上也有些掛不住:“如意,你以前不是這樣的,怎麽連一句玩笑的話都認真起來?我就知道,你不是真心想要陪著我回來的,你的心一開始就不在我這裏。要不然,你明明知道我身邊沒人,為什麽總是一言不合就說要走的話?”


  錢如意頓時被氣笑了:“你還好意思說我?你自己想想一想,現在的你變得你自己還能認識嗎?你現在猜忌,敏感,小肚雞腸,哪裏還有一點兒當初大家閨秀的樣子?”


  “你還說?”衛如言頓時無比的委屈起來:“我變成這樣因為什麽?是我想的嗎?你是來陪我的,都跑去和我的仇人一個鼻孔出氣了。我不這樣,還能怎樣?我不要活嗎?”


  “你怪我了嗎?你們家這個樣子,難道是我造成的?我們家也是一大家子人呢。我四個伯伯一個叔,伯娘、嬸子,堂哥、堂嫂,大侄兒、小侄兒,不比你家人多得多。你什麽時候見我們家這個樣子了?總是你自己不好,不招人待見。要不然,你自己的伯母,自己的哥哥、姐姐,弟弟、妹妹,還有你的奶奶,怎麽可能不喜歡你,讓你在自己家裏受委屈。”


  論吵架,三個衛如言也是超不過錢如意的,她氣極了,隻能又哭了起來:“我知道我不討人喜歡,你又何必說出來要我難堪?要不然,我也不能在家裏活不下去,兩三歲上就被我爹帶到你們金山縣去。我就不該回來,好歹在金山縣,我還是有爹爹疼的。哪像回到這裏來,誰都可以欺負我……”她哭著,扯住錢如意的胳膊:“如意,你不是要回家嗎?你帶上我,我和你一塊兒回去了吧。我再在這裏待下去,心裏都要苦死了。咱們走吧,我也不在這兒了。”


  錢如意見她哭了,自己也跟著流淚,摟住她的腰肢:“要不是親眼見過了,任誰能相信,你一個正經的大家小姐,竟然能在自己家裏委屈成這個樣子。”


  兩人正抱頭痛哭,忽聽門外傳來一個婆子的聲音:“三小姐在不在?”


  說話間,跟在老太太身邊的一個婆子走了進來,一眼看見抱頭痛哭的二人,那婆子連忙走過來,勸慰:“這是怎麽了?吵架了還是拌嘴了?”又轉頭嗬斥那幾個傻愣愣的丫頭:“你們幾個是死的麽,自己主子都哭成淚人了,也不說來勸勸。若是你們主子哭出個好歹來,仔細老太太那一關過不去。”


  春香和秋香幾個聽了,連忙向這邊走來。


  幾個人擁簇著衛如言往屋裏走。獨獨將錢如意給閃在一邊。


  凝翠湊到她身邊:“看吧,還是我和你最親近。”


  錢如意冷哼了一聲:“你心裏和誰最親近,你自己清楚。我倒是寧可不要你這樣的姐妹,怕哪天你把我賣了,我還傻傻幫你數錢。”


  凝翠道:“前兒的事,是我不好。你已經訓誡過我了,就不要再提了好不好。女子漢大丈夫,哪兒說那了。這樣反反複複,絮絮叨叨,有什麽意思?”


  錢如意眼睛一瞪:“反了你個丫頭片子了,自己做的好事,反來怪我?如言這是還不知道,要是知道了,你覺得你在這裏還待得下去麽?”


  凝翠本想學著錢如意的樣子翻個眼皮,但是畢竟心虛氣短,沒敢。嘴巴上卻依舊強硬:“那可不一定。我娘說,哪個女兒不思春。況且世子又長的玉樹臨風,風度翩翩。從街上一走,不知道能傾倒多少女孩子。說不定,如言小姐知道了,心裏不知道多美呢。”


  “美你個頭。”錢如意一巴掌拍在凝翠肩膀上:“你的三觀喂狗了嗎?大男大女私下裏勾勾搭搭,哪門子的美事?你娘也是,都教了你些什麽?她怎麽不讓你去勾搭個男人來翻牆?”


  “我倒是想呢……”凝翠垂下頭,嘀咕著:“可是,人家不是不肯嗎。”


  錢如意一頭黑線,轉身便走:“不要告訴別人,你認識我。我怕你將來做出糊塗事,跟著丟人。”


  “我隨便說說的。”凝翠連忙跟上。


  錢如意回到屋裏,那婆子正規規矩矩坐在衛如言的下首,和衛如言說話。紅喜兒和綠喜兒在一旁做活兒,四香侍立在兩旁。所有人都沒有搭理錢如意,甚至連眼皮兒都沒抬一下。


  錢如意在心裏冷笑,這些膚淺的女人,果然奴才秧子個個都不是好東西,慣常迎高踩低,勢力的很。


  但是衛如言看見她進來,站起身來:“你不是早就說困了嗎?快去洗漱了咱們好早點兒休息。”


  她也不是傻子。在這個家裏,錢如意和她就是一體的。下人們忽視錢如意,衝的還是她這個正主。她才不會讓那些人得逞。


  那婆子見狀,臉上好大的沒局。訕訕的站起身:“既然三小姐要歇了,老奴也就不打擾了。剛剛老太太交代的事情,三小姐可要放在心上。”


  衛如言點頭:“勞煩您黑天裏還要來我這裏走一趟。如此您慢走。”說完吩咐四香送客。


  那婆子向外走了兩步,來到錢如意身邊,轉著頭將她上上下下打量了足足有三遍,這才哼了一聲,抬起頭趾高氣揚的甩著手走了。


  錢如意皺了皺鼻子,不屑道:“一個老奴才秧子而已,還真當自己是個人物了。什麽玩意兒。”


  衛如言過來拉著她:“你知道她是個奴才秧子,又和她一般見識做什麽?”


  錢如意看著重新恢複平靜的衛如言,向她伸出一個大拇指來:“現在的你,才是以前的你呢。你可是大家閨秀,大家閨秀就該這樣,泰山崩於前而麵不改色。”


  衛如言苦笑一聲:“我也不過是在人前裝裝樣子罷了。若是在你麵前也這樣,我心裏的苦怕是要將我淹死了。”


  錢如意搖著她的手:“好了,咱們不想那些了。”


  兩人洗漱了,躺在床上。錢如意身體弱,一天下來累得要命,根本什麽都顧不得,隻想睡覺。衛如言卻睡不著。她搖晃著錢如意:“你還沒告訴我,凝翠做了什麽,讓你生氣了。”


  錢如意把周玉郎來過的事情說了。


  衛如言更加睡不著。一時憂愁,一時又喜悅起來。


  錢如意無力去揣測她的心思,翻個身沉沉睡去。


  到了次日,衛老太太身邊那個婆子又來了,而且一進院子就以一副當家主事之人的架勢自居,將四香指揮的團團亂轉。


  錢如意盤膝坐在床上,一邊嗑瓜子,一邊隔著房門冷眼看熱鬧。


  衛如言自己坐在梳妝台前,整理妝容。因為她的那四個丫頭,都被那婆子叫出去使喚了。紅喜兒和綠喜兒又是萬事隻求自保,不肯上前的。


  錢如意看了一會兒,忽然長長的歎息了一聲。


  衛如言轉頭:“你怎麽了?好端端的,怎麽歎息起來?”


  錢如意悠悠道:“不來你們家,我大概一輩子不會知道。大戶人家原來是這個樣子的。”


  “什麽樣子?”


  “人說,一個老奴半個爹,原先我還不信,現在信了。哪裏是半個爹啊,分明是一個爹。”


  衛如言一愣:“如意,你怎麽又這樣陰陽怪氣的,難道有話就不能直說麽?”


  “習慣了。再說,我這不是怕我直說了,又惹你生氣麽?”


  “你說,我一定不生氣。”


  錢如意將嘴裏的瓜子兒殼吐出去,望著門外那頤指氣使的婆子,意有所指道:“你看吧,用不了多久,你就會成為第二個慧雅郡主。這人呐,好的學不來,學壞卻是不用人教的。”


  衛如言聽到慧雅郡主四個字,頓時就沉了臉色。


  錢如意嘴裏嚼著瓜子兒,指著她的臉:“你看、你看,生氣了吧?還說自己不會生氣,都是騙人的。”


  衛如言好不容易才將胸中的怒火壓下:“你明知道我和她是仇人,還要三番兩次在我麵前提起她。你分明就是故意的。”


  錢如意無所謂道:“仇人怎麽了?老話說,知己知彼,才能百戰不殆。你這樣固步自封,諱疾忌醫的樣子,要是打仗,連褲頭兒都輸精光了。”


  衛如言臉色一紅:“呸,姑娘家家的,口無遮攔。”


  錢如意有一搭沒一搭和她說話:“這兩天我要出門一趟。”


  “去幹什麽?”


  錢如意深吸了一口氣:“去瞧個人,讓自己死心。”


  “周……將軍?”


  “嗯。”提起這個人,錢如意就愁腸百轉。可是,誰讓她就相中他了呢。現在雖然知道不可能了,可不去做個了斷,終是心有不甘。


  “你準備什麽時候去?”


  “不知道呢。”


  一旁的凝翠忍不住插言道:“姑娘,你要真的想去,最好今天就去,晚了怕你就見不著了。”


  錢如意抬起眼皮:“這話怎麽說的?”


  凝翠鼓了鼓腮幫子,終是沒忍住:“我早上回家去,我娘告訴我的。周順昌的家裏出了那樣的事情,夫人總不好留他,賜了他田地和五百兩銀子,打發他帶著老娘回老家去呢。估計今天就要起身了。”


  錢如意一把掀開被子,從床上跳下來:“你怎麽不早說?”


  凝翠撓了撓頭:“我也得敢說啊。你一聽見我說府裏的事,就跟被針紮了一樣。嗷嗷直叫。”


  錢如意急忙忙的穿鞋,將兩隻大辮子往身後一甩:“不和你拌嘴,我得趕緊些。”說完,風風火火就往外跑。


  “你等等我。”凝翠緊跟著跑出去。


  兩人正好經過那婆子麵前,那婆子狠狠剜了二人一眼,罵了一聲:“沒規矩的野丫頭。”


  錢如意聽見了,回頭瞥了她一眼,但她急著往外走,因此向那婆子做個手勢:“你罵我的話,我記下了。”


  那婆子被氣的一噎,她估計做夢都沒想到,一個鄉下丫頭竟然這樣囂張。


  錢如意急急忙忙跑到衛家門外,就見對麵一棵初露新意的大樹下停著兩輛車。一輛帶著轎廂的馬車,一輛拉著幾件舊家什的板車。在那馬車後還拴著一匹高頭大馬,馬鞍上掛著一把威風凜凜的大刀。


  旁邊有個十六七歲的小子在看著。並不見其他的人。


  錢如意的腳忽然就想被膠著在了地上一樣,邁不開步子,心裏噗通、噗通緊張的仿佛擂鼓。


  凝翠忽然指著對麵:“來了。”


  錢如意下意識的閃身就躲到了衛家門外的石鼓後頭。從那石鼓後頭,悄悄探出頭來向外望去。


  隻見從樹後轉出來幾個人。兩個二十來歲的丫頭,扶著一個麵色青白,眼神陰鷙的老婆子。不用說,就是周順昌那個變態娘了。隻不過,這會兒那老婆子收拾的幹幹淨淨的,比那瘋瘋癲癲的樣子利索了很多,可也正是這樣,令她整個人看上去更加的令人膽寒。


  因為,原來她那雙狠毒的眼睛,好歹還被亂發遮擋去一部分,現在可是明晃晃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令錢如意心驚的還有一樁。這婆子親口承認了害死人命,還是母女兩條人命,那女娃兒還是她的親孫女兒。這是十惡不赦的大罪。可如今,她不但活的好好的,還得了北定候夫人的賞賜,得以回老家頤養天年。這實在是太可怕的一件事了。


  凝翠見她一直盯著那老婆子看,扯了扯她的衣襟:“姑娘,周將軍這就要走了。你要不要去和他說幾句話?”


  錢如意這才回過神來,將眼神從那老婆子身上移開。隻見大樹下,周玉郎正和一個中年彪形大漢說話。那漢子膀闊腰圓,滿臉橫肉,長著一部誇張的絡腮胡子,如果裝扮起來,活脫脫一個鍾馗。


  關鍵是,這個大漢,錢如意不認識。


  於是,她又將目光向著旁邊逡巡了好幾遍。除了這幾人以外,大樹下再沒有別的人了。再往遠了,是一個頭發花白的看門兒老頭,袖著手,靠著牆根兒打盹兒。


  錢如意將遲疑的目光望向凝翠。


  凝翠指著那彪須大漢:“那不就是周順昌麽?”


  錢如意看看那大漢,又看看凝翠:“開什麽玩笑,周將軍我會不認得麽?這人跟本就不是周將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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