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0、世子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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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玉郎渾身一顫,凝翠這才趁機掙脫他的手,用身體將錢如意擋在後頭,喘息著盯著周玉郎。
周玉郎抬手摸了一把自己的後腦勺,摸到一手殷紅。他冷笑了一聲:“錢如意,是我低估你了。才幾日,那丫頭就護著你,不認我了。”
要說錢如意不害怕,那是假的。她顫抖著嗓子道:“是你府裏教導的好。凝翠忠義,還望你看在她自幼跟隨你的份上,莫要讓她這般兩難了吧。”
周玉郎挨了一板磚,暴怒的心情才稍稍平靜下來:“今日是我唐突了。但是我並沒有想要做什麽。我隻是想來問一問你,你為什麽這樣對我?”
錢如意道:“世子的話,民婦不懂。”
“不懂?”周玉郎似乎又要發怒,但是觸及錢如意躲在凝翠身後,瑟瑟發抖的樣子,硬是將瀕臨爆發的怒火壓抑了下去:“我不信你不知道我的心思。我已經和你說的那樣清楚。你怎麽可能不懂?”
錢如意點頭:“我自然懂。”
“那你為什麽還要嫁給陸子峰。明明我已經千裏迢迢,趕去娶你了。你還要我怎麽樣?”
錢如意努力讓自己的心神穩定下來,望著周玉郎:“那你知道我的想法嗎?你問過嗎?試圖了解過嗎?”
“……”周玉郎語塞。
他確實從來沒有問過錢如意的意思。許久,他喃喃道:“這還用問麽?”
錢如意沒有回答,但意思已經不言而喻。她望著周玉郎:“周世子,您喝醉走錯門了。您家在隔壁。”
周玉郎如何不知道,錢如意是在給他台階下。他呢喃了一句:“我喝醉了……”轉身向門口走去,留下一路失落的背影。
見他走了,凝翠這才長舒一口氣:“嚇死我了。剛剛要是世子下手再重一些,我這條小命就交待了。”
錢如意已經癱軟在了地上:“你快來扶我。”
凝翠將她扶起。
錢如意拉著她的手抱怨:“這京城真的不是人待著的地方,我這裏怎麽說也是一個家啊,周玉郎就算是世子,可也不能隨隨便便想進就近,想走就走。如果京裏都這樣,那放眼天下,可怎麽得了?老百姓招誰惹誰了,這般的家不成家,業不成業。”
凝翠已經轉而同情起周玉郎了:“說起來,我家世子也挺可憐的。”
錢如意頓時氣氛起來:“他怎麽可憐了?就算他真的可憐,也不能這樣目無法紀,願意怎麽樣,就怎麽樣吧?說好的天子犯法和庶民同罪呢?”她說到這裏,啐了一口:“我也是懵了頭了,竟然想起這句話。這原本就是騙人的話,怎麽能相信呢?”
凝翠兀自幫周玉郎辯解:“世子並不是你說的那樣。他一向不曾做過什麽出格的事,最是規矩的一個人。隻是遇見了你,才變成這樣。你知道他為什麽會半夜翻牆到衛家去嗎?他才不是為了見如言小姐,而是為了見你。你隻看見他一次而已。在那之前,他每天都去的。隻是你睡覺太沉了,沒有發現而已。”
“啊?”錢如意的眼珠子都差點兒瞪掉在地上:“每天都去?他吃飽撐得嗎?”
凝翠抱怨道:“還不是你害的?我長這麽大,就從來沒有見過我家世子那樣魂不守舍過。你卻好不另請,不是罵他,就是說他不好。”
“我……”錢如意感覺自己現在渾身是嘴都說不清了:“怎麽還成了我的錯了。也就我是個平民百姓,無權無勢。如果我是公主,難道你家世子還夜闖皇宮去看我麽?明明就是他錯了,怎麽讓你一說成我的不是了?”
“你要是公主就好了。我家夫人早就上疏太後,請她老人家賜婚了,還用我家世子這樣麻煩。搞得他不高興,闔府裏頭都不痛快。”
錢如意今天還就不信了,扳不正凝翠這個小丫頭的歪理了:“兩口子結婚,得兩情相悅對不對?”
凝翠點頭:“對。”
“那我不喜歡你家世子,為什麽就成了我的不對了?”
凝翠理直氣壯:“我家世子那麽好你都不喜歡,自然是你的不對。”
錢如意扶額,放棄……
和這種死腦筋的花癡,根本就說不清道不明:“凝翠,你不嫁給周玉郎,真的虧。”
凝翠一本正經的反問:“我為什麽要嫁給我們家世子?我隻是他的丫頭而已。不對……”說到這裏,凝翠忽然傷感起來:“我很久以前,就不是他的丫頭。世子大度,不和我計較,我就一直還假裝自己是,現在,連假裝都不能了。”
而錢如意看著凝翠,卻並不知道該如何安慰她。如果可以選擇,相信沒有人會願意出生就是個奴才。
她伸手想要摟住凝翠的肩膀,發現自己實在太矮了,而凝翠又長得在女子中絕對算高挑的。錢如意隻好放棄,沒辦法,就像凝翠不能選擇自己的出生就是包衣奴才一樣,她也沒辦法改變,自己就這個五短身材的現狀。
她爬到炕上,拍了拍枕頭招呼凝翠:“今天晚上,咱們倆做伴兒睡吧。”
凝翠那個沒心沒肺的,聽了這話頓時轉憂為喜:“這樣好麽?”
“有什麽好不好的?我在鄉下的時候,那會兒家裏窮,哪裏有那麽多的鋪蓋來睡。我都是和我奶奶一個被窩睡覺的。兩個人在一起睡,睡得香。”
凝翠道:“那我去關了門。”
錢如意擺手,賭氣道:“關它做什麽?反正咱這蓬門小戶的,就算有個門也不過是樣子貨,誰來了,走了,咱們又能怎麽樣?不關了,還涼快呢。”
話音未落,忽然聽到外頭一聲若隱似無的失笑聲。
凝翠一個激靈:“誰?”
外頭寂寂然一片,連風聲也沒有。
錢如意道:“任憑他是誰吧,咱們隻管睡覺。”
凝翠道:“我還是覺得將門閉了比較好一些。”於是走去關門,又尋個東西頂上。
金山縣距離京城有千裏之遙,就算陸子峰和胡大郎腳底下踩著風火輪,一來一去也得一個多月。錢如意吃飽喝足沒事幹,就讓凝翠去街上買來些菜籽兒,準本在家裏種些蔬菜。鄉下人就這樣,常日裏的開銷,一則花錢肉疼,二則,這府裏到處是空地,如果不搭理,沒幾天就又會長成荒草地。
錢如意是知道自己的斤兩的。她別的本事沒有,心疼自己還是挺在行的。肚子裏這個不知道是瓜還是花的小東西,折磨的她經常氣兒都出不勻。她長這麽大,哪裏受過這個。心裏不耐煩,就去翻地。其實也幹不了什麽,翻兩下歇三下,幹一點兒是一點。如此這般,把她和凝翠倆硬是給忙的夠嗆。
至於成果,也不是沒有。
順牆角被她倆人種了瓜,種了豆。那大一些的空地,甚至還胡亂的撒了穀子、芝麻之類的莊稼。
錢如意沒咋變樣,凝翠一個水靈靈的小姑娘,硬是被曬成了醬油色。關鍵這丫頭還每天瞎樂嗬。因為在這裏不用守那些亂七八糟的規矩啊。向說什麽就說什麽,想幹什麽就幹什麽。高興起來,倆人扯著嗓子胡亂的唱歌,不高興的時候拌個嘴,賭個氣也平常。
凝翠發誓,她自記事開始,就沒有這麽痛快過。
至於小姑娘愛美啥的,凝翠表示,一邊兒待著去。她又不相婆家,臭美個什麽勁兒。要是不出門的時候,頭都不愛梳,臉都不愛洗。每次還得錢如意揪著她的衣服,命令她梳洗幹淨。
錢如意也是無奈,她倒是想揪一揪凝翠的後脖領子,嚐一嚐把人提溜起來是啥感覺。可誰讓她長得矮呢。
慧雅郡主隔三差五的回來,帶兩三個人,在這裏坐一坐,說些閑話,或者就什麽都不說,坐在那裏看錢如意瞎指揮,凝翠瞎忙活。由衷的讚歎,錢如意身在京中這是非之地,竟能將日子過得出奇的有趣。這本事可也不是誰都有的。
“有人麽?”大門外傳來一個婦人的聲音。
正在發呆的錢如意還沒有回過神來,凝翠已經跳起來衝了出去:“是我娘。”
錢如意順著聲音望去,隻見方大娘提著一個食盒走了進來:“見過陸家娘子。”
錢如意連忙站起身:“您客氣了,快請坐。”
方大娘將那食盒放到桌上:“雖說咱們是緊鄰,凝翠又在這裏。可常日裏總被雜務纏繞,不得脫身,竟然都沒有正經來拜見您,實在是我的罪過。”
錢如意還沒有開口,凝翠沒心沒肺問道:“那你今日怎麽有空過來了?”一邊說著,一邊就去掀食盒的蓋子。
方大娘見狀,一巴掌把她的手拍開:“沒規矩。主人在這裏,哪裏輪得著你毛手毛腳的?”
凝翠嘟了嘟嘴:“有什麽嘛。”
錢如意笑道:“您不必客氣。凝翠就好像我的妹妹一樣。我這裏,沒有那些規矩的。”
方大娘聞言,登時紅了眼圈,但她常年做奴婢的,很是懂得分寸,硬生生將浮現在眼中的淚意逼回:“凝翠跟著娘子您,我也是十分放心的。隻盼著她,一輩子都能這般有福氣。我這個當娘的也就別無所求了。”
錢如意看她目中流露出真真切切的慈愛之意,心中不禁羨慕又酸楚,說道:“您放心,我一定不會外待於她。等將來,遇到好人家,一定頭一個知會您。”
方大娘感激道:“如此,多謝娘子了。”
凝翠這時,已經趁著方大娘和錢如意說話的空檔,從食盒裏拿出一碟子如玉般晶瑩剔透的點心來,驚喜道:“呀,白糖糕。”捏了一塊就遞到了錢如意嘴邊:“你最喜歡這個,快嚐嚐。”
方大娘聞言,頓時又唬起臉來嗬斥道:“凝翠,怎麽這般沒大沒小的。陸家娘子脾氣好,你就不知道自己的分寸了麽?什麽你呀我呀的,忒是沒規矩。”
錢如意連忙道:“不礙的,不礙的。”
凝翠自己也捏了一塊塞進嘴裏,一邊嚼著,一邊道:“我在這裏自在著呢。給我個縣官我都不換。”說著,又捏了一塊冷不防塞進方大娘的嘴裏:“娘,你也吃。別自己做了半輩子的點心,都沒嚐過味道。那才叫遺憾呢。”
方大娘將口中的點心咽下,輕歎一聲:“你年輕,又知道什麽。這世上哪有那麽多的稱心如意?多半是遺憾要多一些的。咱們家世子,論人物,論家世,論文才,那都是人中龍鳳,可不也照樣的難遂心願麽?”
凝翠一怔:“娘,您說的什麽意思?”
方大娘沉沉道:“世子病了。想必是你們常日裏不怎麽出門,所以不知道。夫人已經擔心的幾天沒吃沒睡,人都不知道憔悴了多少。最可憐的是咱們家奶奶,整日整日的以淚洗麵,人都瘦的不像樣子。”
凝翠猶自不信:“世子病了?”
方大娘點頭。
凝翠將手裏的點心放下:“世子怎麽可能會生病呢?我幾歲就跟著他一起了,可從來沒見世子生過病。他的身體壯實的跟牛一樣,怎麽可能會病了呢?娘,你一定是騙人的對不對?”
方大娘滿臉憂愁道:“我騙你做什麽?世子真的病了。夫人連宮裏的禦醫都請了,可是絲毫不見好轉。又說是虛病,和尚也請了,道士也請了。非但不好,反而看著越發的沉重起來。前幾日竟然發了個昏,說起胡話來。侯爺就這麽一條獨苗,奶奶又才過門。倘若……”
方大娘說著,眸中憂慮漸重,底下的話,一時間無法啟齒。
錢如意沉靜的聽著她的敘說,問道:“所以,您來我這裏是為了什麽呢?”
方大娘道:“如今世子病著,奶奶愁緒不展。日漸消瘦,眼見的不成樣子。娘子和我們家奶奶原本是閨中好友,所以老奴才鬥膽將家事絮叨給娘子聽,倘若娘子有空閑的時候,好歹去瞧瞧我們家奶奶。想必你們的情誼,規勸起來,奶奶還能聽得進一二分。”
錢如意頓時也憂愁起來:“不瞞您說。如非情不得已,我是不願意去你家的。你家高門大戶,富貴顯赫。我家蓬門柴扉,貧窮落魄。倘若去了,隻怕遭人指點。”
方大娘道:“難道娘子就不念一點兒和我們奶奶的舊時情誼了麽?”
錢如意點頭:“自然是念著的。”
“那……”方大娘滿含希冀的望著錢如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