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1、並非善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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錢如意幾乎是連滾帶爬跑到老賢王那裏的。雖然和前頭大堂隻是一牆之隔,老賢王知道鄭學監來擊鼓,卻也萬萬沒想到衛善審也不審,問也不問就著急忙慌的要將陸子峰斬首,就好像迫不及待想要陸子峰的性命一般。
錢如意去的時候,老賢王也已經得到了消息,已經往前頭去了。所以,錢如意撲了一個空。
她又連滾帶爬的跑到前頭去,隻見衛善一臉假正義的正和老賢王對峙:“千歲息怒,陸子峰是下官一手撫養長大的,雖為師徒,情如父子。今日斬他,還有誰比下官更加心痛?隻是,天理昭昭,法不容情。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下官也隻好忍痛大義滅親。”
錢如意衝過去:“黃泉路上不走糊塗鬼。衛大人就算要殺兒徒,博美名,也須得給明明白白的交代。陸子峰因何就該死了?”
衛善道:“他害死鄭氏,人命關天,難道不是死罪麽?”
錢如意望著他:“請問衛大人,陸子峰是以什麽樣的手段害死鄭氏的?”
衛善一怔:“嚇死的。”
錢如意頓時就冷笑了兩聲:“不做虧心事,不怕鬼叫門。那鄭氏要是心中無愧,因何就輕易被嚇死了?”
衛善回答不上來了。
卻聽一個老者嚎哭道:“明明是陸子峰將我女兒害死的,如今卻要被你們顛倒黑白。你們仗勢欺人,天理何在,國法何在?”
錢如意循聲望去,隻見那嚎哭的是一個頭發花白的老頭,長得五官身材,一副精明幹練的樣子。這時候雖然慟哭嚎啕,卻一點兒都不顯得有多悲傷。
錢如意心頭一動,望著那老者:“你就是鄭學監吧?”
那老者點頭:“正是老夫。”
錢如意道:“鄭氏之死,衛大人一早就派人去請葛家大爺來。如何他還沒到,你就知道了呢?你的消息可真的太靈通了。難道在經略司裏,有你的親戚不成?”
鄭學監聞言一怔,但隨即更加大聲的嚎啕起來:“老天無眼啊,如今屈死了我的閨女,竟然還讓一個黃毛丫頭來汙蔑於我。不能活了啊……”
周圍頓時就傳來竊竊私語的聲音。
錢如意這才注意到,之前衛善打開大門讓人來圍觀,都沒有百姓敢近前。今日卻有許多的百姓不請自來,圍在經略司門前看熱鬧。
老賢王見那些圍觀的百姓漸漸的義憤填膺起來,怕局麵控製不住,於是怒吼了一聲:“老夫今日就仗勢欺人了,你們待要怎麽地?”
整個大業國,敢這樣說話的估計隻有眼前這位老賢王了。那鄭學監也是倒黴,好巧不巧的撞在了這位老王爺的駕前。
這下好,你不是說我仗勢欺人麽?我今天就仗勢欺人了,你能怎麽地吧?
被老王爺這一吼,那些議論紛紛的百姓,頓時便鴉雀無聲。但是,下一刻便有人叫道:“這是金山縣,不是京城。想在金山縣橫行霸道,我們不服……”
這一聲仿佛引信,瞬間引燃了圍觀的人群。圍觀的人群頓時喊叫聲鼎沸,甚至有人往老賢王這邊扔爛菜葉子……單純圍觀的老百姓,誰會準備這種東西隨身帶著?這些人要不是提前有組織,有預謀的,錢如意大頭朝下倒著走。
她見狀,高呼了一聲:“保護王爺。”
老王爺可不是空著手從進城來的,他帶來的的侍衛們可都是京城頂尖的人物。呼啦啦就將老賢王圍在了中間,紛紛亮出了兵刃。
尋常百姓看見這架勢,是不是應該被嚇跑了?可那些圍觀的百姓非但不怕,反而蠢蠢欲動的樣子。似乎,要是他們手裏有把刀,這會兒就敢衝過來和老賢王這邊火拚。
錢如意望向那鄭學監:“您一個學監,可是好大的威風。竟然比王爺的官威還大,告狀還帶著禦林軍護駕?”
鄭學監聞言,大呼:“冤枉。我不過是個普普通通的學監,又有什麽官威?”
錢如意指著那些蠢蠢欲動的圍觀者:“那些不就是你帶來護駕的麽?”
鄭學監拍胸頓足:“天地良心,那些都是金山縣仗義的鄉鄰。是他們聽說了小女被屈死,自發前來一探究竟,如何就成了我帶來的?我也看出來了,你這丫頭嘴辣心黑,慣會顛倒黑白的。可憐我年老笨拙,我女兒含冤屈死,去卻無能為力……”他說著,又要嚎哭起來。
“大人……不好了……”一個突兀的聲音斜刺裏插了進來。所有人都循聲望去。錢如意個子太矮,抬頭也看不見外頭什麽情景,她已經習慣了自己的這種高度,所以也並不去張望,隻是盯著那鄭學監看。
隻見那鄭學監聽見外頭的喊聲,臉上忽然滑過一絲複雜的表情,似乎是放心下了什麽,又似乎竊喜著什麽。
錢如意便明白,這個鄭學監定然不簡單。
下一刻,鄭學監察覺到錢如意的目光,連忙又擺回一張哭喪的臉色。
如果這個時候不是陸子峰被押在鬼頭刀下,錢如意實在笑不出來,不然她非得笑話一下那個鄭學監演戲不認真了。
就在錢如意盯著鄭學監的時候,早上被衛善派去請葛世文的人,從馬背上反跌下來,連滾帶爬的跑到衛善麵前,撲通一聲就跪在了塵埃裏,指著葛家莊方向,上氣不接下氣道:“大人,不好了。葛家莊被土匪給洗劫了。葛家也被燒了,全村的人都死了……”
錢如意腦袋轟的一聲:“什麽?”葛家莊距離元寶村不過十來裏,所謂唇亡齒寒,同病相憐就是這個。況且,如果葛世文一家子都死了,鄭氏這個案子,就更加的死無對證了。
衛善並不太在乎葛家莊那些人的死活,因此比在場所有人都鎮定的多,問道:“那葛家大爺呢?”
那人搖頭:“不知道。”
卻聽那鄭學監又一聲嚎哭:“我苦命的女兒啊,我那苦命的女婿啊……”雖如此,卻明顯的有氣無力。
衛善這時,已經無比的頭痛。葛家莊距離金山縣不過三十裏,就在經略司衙門的眼皮子底下被屠村,他這個經略司使可是難辭其咎。更麻煩的是,要是擱以前,出了這種事,他可以把責任推到陸子峰這個代理縣令身上,可從昨天開始,陸子峰就被羈押了。這時候再想往他頭上扣罪名,老賢王那一關也過不去。
可笑衛善,身為一地大員,出了事並不想著怎麽補救,反而第一時間向著怎麽推責。衛善大概做夢都沒想到,這邊的葫蘆還沒摁下去,那邊就又起來個瓢。
正在暗自發愁的時候,忽聽那鳴冤鼓‘咚咚’又響起來。想來今日這經略司衙門,應該是別樣的熱鬧。
衛善就在經略司衙門前的人群裏呢,也不知道誰這麽的不長眼睛,放著這樣一大堆人看不見,還跑去擊鼓。
“回大人,是葛家莊來人了。”
場中的人聽了,無不一震。
衛善道:“不是誰,葛家莊被屠村了麽?”
那差役也不知道啊。
衛善擺手:“請過來。”
隻見一個白發蒼蒼的婦人,帶著兩個年過半百的的男子,分開人群從外頭走了進來。那婦人將眼睛在場中一轉,目光在錢如意臉上略作停留,而後落在衛善身上。
這人誰啊?
不獨錢如意認識,衛善和陸子峰也都認識。
這位雖然老邁,但是氣度從容的婦人,正是葛雲生的二太太。她身旁那兩個男子,一個是葛雲生的二子葛世武,一個是葛雲生的三子葛世雄。如今都已經不年輕了。
話說這個二太太,從一開始就不是個簡單人物。膝下並無一子,卻能在葛家執掌中饋,叱吒風雲許多年,不得不說是個十分厲害的女子了。
“世武,世雄,扶二娘我給衛大人跪下。”
那二人聞言,便扶著二太太跪倒在地上。三人一同伏地不起:“葛家莊被土匪屠村,還望大人為我們鄉鄰百姓申冤報仇。”
衛善看了看,就隻看見這三人,並沒有看見葛世文,問道:“你們家大爺呢?”
二太太起身道:“謝大人掛念。世文被鄭氏那個毒婦所害,如今病臥在榻,故而無法前來。”
衛善問道:“哪個鄭氏?”
二太太伸手,指著那鄭學監道:“就是鄭學監的女兒。”
鄭學監聞言,怒道:“你血口噴人。”
二太太呲目欲裂:“你以為你勾結土匪,將我葛家村屠殺一空,我就死無對證了是不是?我呸……”二太太一口塗抹吐過去,啐了那鄭學監一臉:“我早就覺得那鄭氏不對勁,一早就提防這她的。隻是沒想到,她竟然那樣的歹毒。竟然要謀殺自己的丈夫?”
“你信口雌黃……”鄭學監哪裏能認,頓時就要和二太太爭吵起來。
二太太冷哼一聲,向老兒葛世武道:“去把東西拿過來。”
葛世武起身,片刻提著一個包袱過來。打開來,裏頭是一些香料並香爐,還有許多的香灰。
二太太望著鄭學監:“這些東西你可認得?”
不等鄭學監搭話,衛善已經走到近前,將那香料盒子拿起來看了看,轉頭看向鄭學監:“這不是你家的老山香麽?”他為什麽問話的時候看著鄭學監呢?
金山縣幾乎無人不知,無人不曉,鄭學監家裏有一塊祖傳的檀香。有多大呢?據說有二尺方圓,一丈多長。鄭家專門蓋了間房子來保存那香。那香有個別稱,又叫老山香。雖算不上奇珍異寶,但是在金山縣這種小地方,也算十分難得的東西了。
因此,鄭學監經常拿一點兒,當作禮物送給親朋好友。很多人都知道鄭家的老山香。
鄭學監的小女兒是葛家的大奶奶,二太太拿出鄭家的老山香,那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可是,這有什麽奇怪的呢?
隻見二太太指著那香盒子憤憤道:“那香裏有毒。”
此話一處,先把衛善給嚇了一大跳。要說這鄭家的老山香,他可沒少得。
“你血口噴人……”鄭學監這會兒被氣的,似乎就剩下這一句話了。
現在好不容易來了一個對陸子峰有利的人,錢如意可不想讓鄭學監在中間胡攪蠻纏。她早就顧不上什麽規矩不規矩的了,因此不等衛善開口,她先問道:“二太太,您怎麽知道這香裏有毒的?”
二太太道:“是那鄭氏的丫頭今日裏無意說走了嘴,別我聽到。我訪遍了方圓百裏內的名醫,才驗出這香裏有毒。才知道那鄭氏蛇蠍心腸,竟然連自己的丈夫都暗害。”
鄭學監急道:“口說無憑,你找的那個大夫呢?”
二太太語塞:“死了。被土匪殺死了。”
鄭學監道:“你拿個死人栽贓,可見你居心不軌。”
二太太一時無語。
錢如意道:“那大夫死了,鄭氏的貼身丫頭卻還活著。問問她有沒有這種不就知道了?”
鄭學監臉色頓時一白,額頭上立時沁出冷汗來。
二太太道:“對啊,那丫頭時刻跟著鄭氏。將她叫來一問就知道了。”
衛善看向鄭學監。
老賢王早就不耐煩了,喝道:“你是主事官,看他做什麽?莫非和他有什麽勾連?”
嚇得衛善脖子一縮,連聲道:“傳那丫頭。”
老賢王道:“本王年紀大了,久站不得。還是回衙門裏坐下來,好好的將這案子審一審,務必要審個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衛善自然不敢怠慢,命人將一幹人等帶回經略司大堂之內。自然而然的那些圍觀的百姓便被隔絕在了經略司的大門外。
老賢王招呼錢如意:“丫頭啊,你還跟著爺爺站在一起。我看那主事官糊塗的緊,還不如你個小丫頭腦袋清楚,口齒伶俐。等會兒他哪裏審的不好了,你盡管說。我給你做主。”
錢如意正巴不得呢。不是她愛出風頭,實在是陸子峰如今在衛善手上,她一千一萬個信不過衛善。
衛善坐了正案,老賢王依舊拿把椅子案幾旁邊坐了,錢如意站在他身邊。
陸子峰被押回來。因為他是有功名的,因此不用跪,站在一旁。
鄭氏的屍體依舊在堂上倒著,那一地的屎尿都幹了。顯而易見,那鄭學監要真的心疼女兒,該早將她收斂了才是。可見那鄭學監也並非傳聞中的善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