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9、原來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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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說著話,已經來到老太太的屋子外頭,就聽屋裏傳來老太太的聲音:“誰在外頭呢?我怎麽似乎聽見如意丫頭的聲音了?”
那婆子笑道:“可不就是表小姐來了。”
錢如意走進去。隻見二太太正坐在矮榻上,看著丫頭們幹活兒。見了錢如意,連忙道:“快過來坐。”
錢如意走過去:“我也不知道家裏有喜事,因此空著手來的,您可不要見怪。”
二太太道:“原本我正在糾結,這件事要不要告訴你呢。不告訴你吧,家裏這麽大的喜事,沒人和我一起高興,我不願意。告訴你吧,又怕你說我是想收你的禮錢。這下好了,你也知道,我也撇清了。”
錢如意知道二太太是在說笑,可心裏忽然間還是湧起一股難以言喻的滋味:“要是我親外婆能像您這樣就好了。”
二太太聞言,拉著錢如意的手,忍不住歎息了一聲:“你也別怪她。她也挺可憐的。老了老了,也沒能善終。”她說到這裏,又歎息了一聲:“話說回來,她也不能算一點兒福氣沒有的。至少,她還有個兒子送終,落了個全屍。哪像家裏那些個人……”
錢如意知道她想了家中慘死的那些人們,心裏不好受起來。真想要安慰她,卻見下一刻,二太太自己就振作了起來:“不說那些了。有件事你得幫我辦了。”
錢如意道:“您說。”
二太太道:“家裏如今要進新人,王氏卻不肯回來。這怎麽能行呢?你回去幫我勸勸她。那怕她來這裏,等那兩個小的,給她磕了頭,奉了茶,她立刻就又走了呢。咱們是正經人家,總不能不給那倆小的名分。要是將來生了兒男,好說不好聽的。”
錢如意笑道:“看來您是鐵了心要抬舉我這個舅媽。偏偏我這個舅媽就跟吃了秤砣一樣,死活不肯回頭。”
二太太笑罵道:“找打呢?怎麽說你舅媽呢?”
錢如意連忙道:“我知錯了。再不敢了。您老都沒見,她現在在我家裏,都快稱王稱霸了,有事沒事就要指著我的鼻子數落一通。我巴不得她趕緊回你們家裏來呢。這件事,我去說。”
二太太道:“她要非不肯回來的時候,你就和她說。並不是我和世文非要難為她。一則呢,我們娘兒倆敬她有情有義。咱們葛家遭了難,不說別的,就連我那親親的閨女、女婿,看見我們都像看見了鬼一樣躲著。
你大約還不知道。你那舅媽,偷偷的變賣了首飾,拿來給你舅舅看病。就衝這份情誼,葛家大奶奶的位置,就非她莫屬。”
錢如意點頭:“我也是過後才聽她提了這麽一句。說是感念舅舅對她的恩義。那些東西,原本都是舅舅容許她從葛家帶出去的。
換了別的人家,別說小老婆,就算是大老婆,要送回娘家的時候,又有哪個肯讓她帶許多東西回去呢?
也是舅舅為人仁厚,才有此後報。”
二太太點頭:“這話也對。世文這孩子,讀了許多的書,果然是不白讀的。”她說到這裏,頓了頓,接著道:“將王氏扶正,也有我的私心在裏頭呢。你也知道,不管我一輩子怎麽的兢兢業業,嘔心瀝血的打理家事,到死了也隻還是個小老婆。我心裏不甘啊。
可是,你外公已經去世幾年了。我就算再不甘心,也不頂用。難得王氏這樣仁義的媳婦,看著她得了好結果,也就像是看見了我好了一樣。
人生在世,總要有點兒盼望,才活得有意思。你說對不對?”
錢如意點頭:“您的這話,我會和王氏說的。”
二太太看看錢如意的左右,這才發現她是獨自一人來的,於是道:“不是倚老賣老的要說你。你現在大小也是官太太,身邊總要跟著個人才像樣子嘛。”
錢如意道:“我習慣了。”
二太太搖頭:“那可不行。你要是用不慣外頭的,你家裏人那樣的多,難道還挑不出來一兩個能和你做伴兒的?”
說起這事,錢如意就哭笑不得:“您還不知道我們家,生個女兒像生什麽一樣。我這一輩兒,就我一個女孩兒就差點兒把全家人給累懵了。下一輩子裏頭,就我一個侄女兒,可今年才五歲。我又哪裏去找人來做伴兒?就這樣吧。”
說到這裏二太太忽然又想起什麽來:“前幾日,我聽著風言風語的,說是你七哥在外頭找的女人,找上門來了?還讓你給打了?”
錢如意道:“我也不想瞞著誰。七哥這事做的不地道。而且,那來的根本就不是那外頭的正主,是那正主派來的兩個妖精。成心來惡心七嫂的。偏偏我七哥那個糊塗蛋,看見個女的就走不動。日日和那兩個妖精鬼混,連自己懷著身子的媳婦看都不看。因此我才生氣起來,確實打了人的。”
“有這事?”二太太沉吟道:“原來我還想勸你,這男人在外頭,找個把女人不算什麽,想要讓你勸解,勸解你七嫂。要是像你說的,那你七哥可真的不像話了。不過兩個丫頭,就值得他這樣麽?”
“誰說不是?”錢如意提起這件事就氣不打一處來:“我七哥這幾年在外頭,別的本事一些兒沒長,就整回來那兩個妖精。這還沒怎麽著呢,就鬧得滿城風雨,都傳到您耳朵裏了。要是再這樣下去,還不得整出什麽笑話來。我說他,他比我還凶,還想要打我。
我七嫂那個人,又是個厚道老實的,指著他管束我哥,也是白搭。”
二太太想了想:“這樣,我和你舅舅說了,讓他抽空的時候,敲打,敲打那個孩子。你們的爹娘如今不知所蹤。就剩下你們兄妹兩個相依為命的。要是有個什麽差池,咱們大家敗興都還是輕的,就怕小七也糊塗起來,走了小九的後路。到了那時,才叫要命呢。”
錢如意點頭:“誰說不是呢。”
二太太安慰她:“你放心,你爹娘不在,舅舅最大。你舅舅一定不會坐視不理的。”
錢如意發自內心的道謝。
二太太忽然又想起什麽:“你往日裏不大出門,今天獨自走到這裏來,是不是有什麽事情?”
錢如意道:“我想問舅舅,買下衙門前頭那片廢墟。”
二太太皺眉道:“你買那個做什麽?”
錢如意道:“自然是蓋房子。”
二太太道:“你年輕,不懂。那地方凶煞的很,不好。你要是真的想建房子,讓你舅舅再換個別的地方給你。”
錢如意搖頭:“不用了。我滿縣城裏打聽了,就數那裏最合適。而且,我也不怕那裏凶煞的。我現在手裏沒錢,等有了錢,我往那裏建一座閻王殿,再大的凶煞也給鎮住了。”
二太太指著她:“可是瘋了。淨胡說八道。哪裏有人建那個的?”
錢如意道:“那天上的神仙,都有人建廟供奉。怎麽就不能建個閻王殿了?我不但要建,等我有錢的時候,我把那十殿閻君,十八層地獄都建起來。順便的,再建一座獄神廟。讓那天下行凶作惡之人,聽見咱金山縣的名字,就嚇得魂飛魄散,將那十分的凶惡,先嚇跑七八分去。”
二太太是上了年紀的人,又經理過生死,比一般人都將這紅塵人世看得淡泊許多。聞言思索了片刻道:“你這用意倒是好的,隻是你這想法,太過離經叛道。”
錢如意道:“我自來就是個離經叛道的人,做離經叛道的事才是順理成章的。我不和您說話了,我要去找舅舅買地去。”
二太太道:“你且等一等,我話還沒有說完。”
錢如意站住腳步:“您說。”
二太太忽然又不開口了,許久擺了擺手道:“我一時又想不起要說什麽了。你先去吧,回頭我想起來了,再告訴你。”
錢如意點頭。正好這個時候,葛世文從前頭回來。錢如意就將自己要買那塊地的事情和他說了。
葛世文倒是並不怎麽在乎那些怪力亂神的說法,因此,錢如意沒費什麽口舌,就將那塊地買了下來。那地契也容易得,葛世文讓書吏寫了,扣上官印,經辦人的私印和錢如意的指印兒,也就成了。
錢如意將那地契折了折,揣進懷裏就要離開。二太太不放心她一個人獨來獨往的在街上走,又讓身邊的婆子去送她。
兩人走到那片被火燒過之後的殘垣斷壁旁邊,錢如意忽然就想起了什麽。她之前心血來潮去給代理縣令的陸子峰送飯,曾經走到這裏的時候,忽然汗毛倒數,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那個時候,她百思不得其解。這時再次走到這裏,卻才恍然大悟。原來這個地方,之前藏匿了許多的匪盜之流。就連太子,都折在了這幫人手裏。
隻不過,如今再路過這裏,雖然原來的房屋都成了廢墟一片,那種毛骨悚然的感覺卻沒有了。
“相公啊……女兒……”
從那廢墟深處,傳來一個婦人嘶嘎難聽的呼喊聲。來送錢如意的婆子聽見了,頓時嚇得一個哆嗦:“什麽東西?”
錢如意抬目望去,隻見一個衣衫破舊肮髒,披頭散發的婦人在那廢墟裏焦急的穿行呼號:“相公啊……女兒……你們在哪裏?我找不到咱們家了。你們出來接一接我啊……”
錢如意道:“是鄭學監的娘子。”
那婆子看了一眼:“怎麽可能?那狗東西的老婆早就死了,後來又娶了個小的。那狗東西事發之後,那小的也投井自殺了。”
錢如意道:“那個鄭學監是假的。他那個投井自殺的媳婦也和真的鄭學監沒關係。這個才是真的。”
那婆子忍不住又看了那瘋婦兩眼:“活該。她那閨女總歸不是假的吧?能養出那樣狠毒的閨女來,可見她也不是什麽好人。”說著又催促錢如意:“小姐,咱們快走吧。多看她兩眼,我都覺的晦氣。那樣的人家,怎不叫他死絕了?衛大人也是,本該誅九族的罪過,卻隻殺了那假的鄭學監,其餘的一概不問了。白瞎了他鐵麵無私的名頭。”
錢如意奇道:“你說什麽?誰鐵麵無私?”
那婆子道:“衛長風,衛大人啊。誰人不知道他說一不二,雷厲風行的。那會兒,陸大人捉了那麽多的土匪,卻因為年輕,自己不敢定奪。拉倒經略司門口,衛大人一聲令下,就把那些土匪的腦袋統統砍了。好不大快人心。他老人家還有個外號,叫鐵麵閻羅。
可見衛大人有多厲害。隻是,不知道為什麽,偏偏閃過了那一家子的惡棍。”
錢如意曾經耳聞過衛善在金山縣有個鐵麵閻羅的名頭。隻是不太清楚這個綽號怎麽來的。今天聽這婆子一說,這才恍然大悟。原來是因為老賢王。
老賢王一直住在經略司。要說殺伐果斷,雷厲風行。這位老王爺可謂是將這兩個詞闡述的淋漓盡致。而且,這老人家愛恨分明,毫不拖泥帶水。因此,陸子峰把那百十土匪送到經略司門前,他一沒審,二沒問。直接拖著陸子峰一起監斬,把那些土匪的腦袋嘁哩喀喳都砍了。
當時情景錢如意雖然沒見,但是從陸子峰回來之後,臉色煞白,吐得天翻地覆,肚腸都差點兒吐出來來看。那場麵應當相當的慘烈。
至於其他因為各種坑蒙拐騙,撞到老賢王刀口上,被不由分說砍了腦袋的,也為數不少。反正,自那老爺子在經略司衙門住下開始。經略司大門前的那棵老槐樹上懸掛的人頭就沒有斷過。
誰能想到,他老人家在這裏快意恩仇,反倒給衛善做了嫁衣。
不過,略想一想也就明白了。
衛善那廝,做事一樣不行,說嘴確實一個頂仨。說不得,又是他自己扯著老賢王這張大旗,來給自己做虎皮充門麵。
那婆子將錢如意送到經略司的大門外,這才走了。
錢如意正要回家去,忽然看見小門外拴著一匹馬。她心裏疑惑,這是誰來了?還是誰要出去?
自己家裏一共就那麽幾個人,用得著馬匹的人實在不多。因此,錢如意想了又想,直到走到家門口都沒想出來,這匹馬到底是誰騎來的。
等她進了院子,看見一身箭衣短打的女子站在那裏的時候,她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頓時大喜過望尖叫一聲:“凝翠。”伸出雙臂奔跑過去,一把將她抱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