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9、最可悲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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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大妹點頭:“我不去怎麽辦呢?你是不知道那混蛋的性子。他要是犯起渾來,十頭牛都拉不住。”
錢如意道:“那你去了就能拉住麽?”
趙大妹忽然笑了,雖然笑的十分牽強,但看得出她那笑容是發自肺腑的甜蜜:“俗話說的好,一物降一物,鹵水點豆腐。我就是那鹵水,專點那混蛋的豆腐。從前在關內的時候,還是我將那混蛋罵醒了的。不然這會兒他早成了陸大人刀下的死鬼了。”
錢如意知道,郭通後來歸順了朝廷,其中必有緣故。因為之前郭通是跟著周玉郎的。
錢如意道:“你就算真的要去,好歹也要從長計議。西南地你又沒去過,也不認得路,這樣莽莽撞撞的怎麽行呢?”
一旁的阿青聞言點頭:“我雖然頂不喜歡如意的,可是她這話說得還是挺有道理的。西南地已經打的來好些日子了。你就算要去也不急在這一時。還是好好的計議一下比較好。”
趙大妹這時已經亂了陣腳,望著阿青就跪倒在地:“貴妃娘娘啊,你見過識廣,好歹給我出個主意。”
阿青略思索了片刻:“過幾天陸大人就到京了。下一步朝廷肯定會派人往西南地押送糧草軍餉。不如倒是戶你跟著糧草隊伍去,總比沒頭蒼蠅一樣亂撞好得多。”
趙大妹問道:“那陸大人幾時能到?”
阿青道:“就這兩日吧。”
趙大妹這才作罷。
然而,錢如意的內心卻無法平靜下去。
陸子峰就要回來了,她見還是不見。若是不見,她於心不忍。若是見,她不知該如何是好。
阿青看見她糾結的樣子,搖頭道:“如意啊,你不如郭夫人多矣。”
錢如意苦笑:“貴妃娘娘教訓的對。”
“呸。”阿青啐了她一口:“別人叫我一聲貴妃娘娘,我還覺得是常情,怎麽從你嘴裏說出來,就那麽的像是挖苦呢?罷了,罷了,我還是走了吧。要是陸大人來的時候,你要是相見呢,你就見。你要是不想見,隻管把他關在門外就好了。反正都不關我的事。”
她說完,果真帶著她的部隊,浩浩蕩蕩的走了。
錢如意愣怔了半響,心中到底沒有個著落之處,因此便將這件事撇過不再去想。總之,車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橋頭自然直。到時候再說吧。
趙大妹再次將孩子交到錢如意懷中:“我想好了。西南地我是必定要去的。這孩子就不能再吃奶了。以後他跟著你,從現在開始就要適應起來。”
那孩子之前就沒有吃飽,這會兒又被親娘扔進錢如意懷裏,頓時又哇哇大哭起來。
錢如意道:“你就算要給他斷奶,也讓孩子吃個飽再說,哪裏就差這一頓兩頓了?他才五個月啊。”
趙大妹卻無比的決絕:“不行,說斷就要斷了。我這是為他好。有我在他身邊這幾天,他或者餓得狠了,還有親娘安撫。等我走了再斷。隻有他更加吃苦頭。”
錢如意道:“我怎麽從不知道,你竟然這樣的強。”
趙大妹牽強一笑:“或許我們家的人都強。我哥哥明明自己可以過很好的日子,他偏偏放不下你,翻山也要跟著你,越嶺也要跟著你。”
已經很久沒有人再提起趙豐收了,此時提起來,錢如意心裏酸酸痛痛得依舊不是個滋味:“也不知道你哥哥如今怎麽樣了?這輩子,他最對不起得就是我,我最對不起得就是他。”
趙大妹道:“我一向不曾說起他,就是怕你心裏難過。我哥哥如今好好的活著。我這一走,也不知道還能不能活著回來。如果不能活著回來的時候,你要是見到了我哥哥,就將這孩子給他撫養。雖然我自幼總是和我哥哥作對,但我相信他是世界上最有情有義的男人。他又沒有家世,就讓這個孩子給他做伴兒,日後給他養老送終。”
錢如意點頭:“好。”
趙大妹看著錢如意:“有些話,在我心裏打了無數個轉兒了,可是我不知道該怎麽開口。如今我就要走了,再不說恐怕沒有機會了。你和陸大人已經這樣,眼見著是不可能破鏡重圓。難道你就這樣一輩子寄人籬下麽?不如,你還是跟了我哥哥吧。”
錢如意心頭微微一動,抬眼看向趙大妹。
趙大妹以為她不願意,接著道:“我哥哥的為人你是最清楚不過。不管你變成什麽樣子,那怕是殘廢了,瘋了,傻了,他都必定待你和從前一樣好。如意啊,不是我嫉妒你。你這輩子能遇見我哥哥那樣的傻男人,也不知道上輩子燒了多少高香才換來的。”
錢如意搖了搖頭:“不要再說了。都是過去的事情了。”
趙大妹見她並不為動,也是無可奈何。轉而又去重新收拾她的行禮,將之前倉促收撿的全都倒出來,重新歸置。
錢如意抱著哇哇大哭的孩子,束手無措,隻得向春桃求助:“你去給這娃子整些糊糊來吃。”
春桃連忙去了。一會兒功夫端著一碗糊糊過來。
錢如意看了看,那糊糊透明如膠,倒也清香宜人,於是問道:“這是什麽?”
春桃道:“這幾日沒事,新磨的藕粉。”
錢如意就拿個勺子,試著喂那娃子吃藕粉。
那小子倒是不挑食,雖然才五個月,可是一見有吃的,頓時兩隻眼睛就瞪得溜圓,一眨不眨得望著那勺子。等那勺子送到嘴邊,一口就將那糊糊吞進了肚子裏。而後等不及錢如意盛下一勺,急得張開嘴就開始幹嚎。
春桃笑道:“這小公子,喉嚨裏簡直跟長著個手一樣,而且性子也忒急。”
錢如意接著喂了他兩口,那小子越發的不耐煩,哇哇大哭,兩手刨找著要碗。
錢如意道:“罷了。”將勺子遞給春桃,端起碗湊到他嘴邊。那小子頓時兩隻小短手緊緊地抱住碗,就著碗邊兒跟小豬崽子似的,呼嚕,呼嚕一口氣就吃下半碗去。
錢如意怕他吃撐著了,才要把碗撤了,那小子頓時不幹了,手腳踢蹬著可勁得嚎,錢如意隻好把碗又湊過來。
那小子一直將碗裏的藕粉全都吃完了,這才罷休。而後長舒一口氣,望著錢如意沒心沒肺的笑了。
春桃跌目:“這孩子的飯量也太大了吧。”要知道,她可是衝了整整一碗藕粉呢。一個才五個月大的孩子竟然全給吃完了。她頓時有些發愁:“我費勁巴拉的才磨了那麽一點兒藕粉,要是照著郭小公子的吃飯,沒幾天就吃完了。那要再給他吃什麽?”
錢如意道:“在我們鄉下,沒有奶的娃娃都隻好吃米糊糊,麵糊糊。”
春桃道:“沒有藕粉的時候,也隻好那樣。”
錢如意看著在自己懷裏吐泡泡玩兒的孩子,由衷的欣慰:“這孩子的胃口好,好養活。如今都五個月了,能吃的東西多著呢。這孩子一看就是個肚腸寬大,不吃虧的主兒。”
話音未落,忽聽衛勇亮道:“我也不吃虧。”
錢如意看向他,頓時失笑:“你知道什麽叫虧麽?”
衛勇亮對錢如意,似乎天生帶著一股子敵意,不論錢如意怎樣貼心貼肺的對他,他都像個小刺蝟,因此聽見錢如意的話就氣鼓鼓道:“反正,弟弟不吃的,我也不吃。”
“好,咱們都不吃虧。”錢如意隻覺得,看著這兩個孩子,就無比滿足了。
趙大妹見自己的兒子根本就沒有斷奶那檔子事,隻要有吃的跟著誰都行。氣得她哭了一夜。錢如意笑話她矯情,但其實錢如意心
裏十分清楚。趙大妹並不是氣自己的兒子和自己不親,而是心裏舍不下自己身上掉下的那塊肉。但她更不放心郭通。
錢如意並沒有勸阻她。人生的路都是自己選的。她作為旁觀者,能做的就是祝福。
“主子……”春桃從外頭跑進來,望著錢如意欲言又止。
錢如意不解:“怎麽了?”
春桃指了指外頭:“那個……有人找……”
錢如意這裏一向少有人來。如果是胡大郎或者阿青,他們兩個會直接登堂入室,根本就不會讓人稟報。那能是誰?皇後?
話說自上次皇後來了一次之後,便再也沒來過。錢如意雖然身處後宮,但是偏安一隅,並不知道那後宮裏的爭鬥。當然,她自顧尚且不暇,也沒有心力去觀望那些。
她走出房門,忽然見便愣住了。
隻見閑池閣的大門外,站著一個身材消瘦,頭發花白的男子。若非他的容顏還算年輕,錢如意差點兒就將他認成以為老者了。
她提起裙擺,疾步走下台階,來到他麵前。驟然見發現,縱然心中有千言萬語,此時卻無以言對。半響才說出一句:“你來了?”
似乎是經年的老友到訪,又似乎是舊年的親人來尋。
陸子峰顯然也是這般,扯袖向著錢如意微微一禮:“我來了。”語氣中不覺帶上幾分和他的麵容如出一轍的清苦。
錢如意有些不知所措,好一會兒才執手道:“快些請進。”
陸子峰點頭,拱手:“好。”
錢如意將他讓進屋子裏。又連忙請他上座。陸子峰道了謝,卻在客座坐下。
舊時的夫妻,大約誰都沒有想到,有朝一日二人竟然會這般的‘相敬如賓’。這實在是人世間最最無奈,最最可悲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