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5、走不動就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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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錢如意此刻除了震驚,還是震驚。她已經不知道自己該如何反應。
忽然,周唯心又將那張借據遞給了錢如意:“您教了我許久,以後肯定還要接著教導我。這麽多年以來,我並沒有什麽東西是可以孝敬您的,這個就當是學生的一點兒心意吧。”
錢如意碰觸那借據的手,仿佛被火燒了一般,本能的向後縮。實在是這筆錢的數目太大了。
周唯心笑道:“您要是不肯接受,那我就替您把它撕了吧。畢竟,衛大人的俸祿也是有限的。這筆銀子,在我這裏不算什麽,可是到了衛家,估計就不是那個樣子了。您和我有師生之誼,我又怎麽忍心令衛公子和衛大人為難呢。”
她說著,果然將那借據三兩下撕成碎片,而後向旁邊的烏斯侍女使個眼色。那侍女就在車中點燃一盞油燈。周唯心將撕碎的借據碎片,放在油燈上一一火化了。
看著紙片在火苗的舔舐下化成黑灰,錢如意瞪大著眼睛,腦袋裏一片空白。那可是八千兩銀子啊。就被周唯心這個才九歲的孩子,玩笑一般的撕碎了,焚燒了。
這要是她的孩子,她非揍得她知道花兒為什麽這樣紅不可。
話說回來,她的孩子也不可能有這麽多錢來糟蹋。
想到這兒,錢如意忽然就有深深的擔憂起來。
衛勇亮為什麽要借那麽多錢?
周唯心將那借據燒化了,轉頭看見錢如意深鎖的眉頭,於是向她懷裏靠了靠了,揚起小臉兒來問道:“老師,你在替學生擔憂麽?”
話說,她此時這般,看著還想個正常的孩子。
錢如意下意識的就將她擁在懷中:“我在想,亮亮借那麽多錢幹什麽?”
周唯心滿是喜悅的臉上,頓時便沉了下來:“我就知道,老師一旦見了衛公子,就將學生忘記了。如今看來,果然如此。早知道我就是不將那借據燒掉了。隻要心情不好,我便去找衛公子討賬去。”
錢如意道:“那是為什麽?”
周唯心道:“誰讓他和我搶老師的。”
錢如意失笑,心裏卻忍不住有幾分苦澀:“他是不屑於和你爭搶老師的。”
“為什麽?”
錢如意搖頭:“不知道。那孩子自來就不喜歡我。以前在宮中的時候,他和小丘好,和春桃好,就是不和我好。”
“我才不信呢。”周唯心道:“他要真的不想和我搶,就不會去燒醉月樓了。”
錢如意心裏咯噔一下:“他果然是因為我才去燒的醉月樓?”
“那還有假?”周唯心道:“他來找我借錢,我自然要問一問他要做什麽。是他自己說的,醉月樓的老鴇子欺負他外公,他要替他外公報仇,把那些人趕出京城。我那會兒也不知道他的外公是誰,要是知道,這件事哪裏用得著他出手?我便做了。所以,這借據我也不能就當真了。”
“他外公是誰?”不是錢如意故意裝糊塗,實在是她猜到衛勇亮火燒醉月樓可能是因為她,但是並不知道衛勇亮為什麽以為錢五郎是他外公。
周唯心用看白癡的眼神看著錢如意:“你真的以為,我們是小孩子就什麽事都不知道嗎?”
錢如意隱約覺得,這其中定然有誤會:“你們知道什麽啊?”
周唯心道:“那天去我們府上求助的,不就是老師的妹子,衛公子的小姨麽?”
錢如意瞪眼道:“你胡說什麽?那是我的妹子,又和亮亮有什麽關係?”
周唯心不屑的瞥了她一眼:“我知道,老師必定有難言之隱。學生也不是非要個結果不可的。學生隻是沒想到,衛公子做事那邊的神速。可惜啊……”她小大人一般的搖頭:“枉費我還在苦心籌謀,卻被衛公子一把火就給解決了。”
錢如意忽而又想起什麽:“那醉月樓是個什麽樣的樓子,怎麽就值八千兩銀子了?”
周唯心道:“我又沒說,這八千兩都是用來彌補醉月樓損失的啊。”
“那其餘的銀子呢?”
周唯心道:“我隻管借出去,衛公子要拿來做什麽,我可是管不著的。老師要是想知道,不若改日有機會,自去問他。不過,我覺得衛公子大約是不會告訴老師的。
孩子大了嘛,其實老師也不用過度的擔心。”
錢如意多能說的一個人,反而被周唯心一個九歲的娃子說的啞口無言。
說話間,車子已經到了北定候府外。周唯心先跳下車,而後才躬身侍立在車邊,等著錢如意下車。北定候府財大氣粗,這馬車豪
華寬大,有可以放下收起的階梯供人上下,很是方便。
這種馬車,就連皇後娘娘都未必坐過,錢如意也是沾了周唯心的光,才有此機會。
等二人進了府門,才知道宮裏來人等候很久了。
錢如意這才想起來,自己之前慌亂之中,派人往宮裏報信去了的。
她以為必定是皇後娘娘派人來了,誰知到了住處才知道,竟然是胡大郎親自來了。往日他來都是走暗道,今日裏確實從正門進來的。因為是穿了常服的,所以也沒帶什麽依仗,隻帶了幾個貼身的侍衛和侍人。
聽錢如意說了公堂上的事情。錢如意還在忐忑,怕胡大郎慍怒起來,誰知他竟然哈哈大笑起來。胡大郎是個難得高興的人,因為他性子別扭,再高興的事都能被他攪和的不高興起來。
這時,卻不難看出,是發自內心的高興,連連誇讚道:“好小子,好小子。竟然有幾分朕當年的樣子。”要知道,胡大郎這時是皇帝,以他自身來比擬衛勇亮,無疑是十分高的誇獎了。
錢如意一頭冷汗:“怪不得那孩子行事如此的乖戾。”
胡大郎擺手道:“你不懂啊。那孩子是個可造之才。你且等著看,十幾二十年後,那孩子的前途必定不可限量。”他說完,心情十分好的招呼錢如意:“閑才人啊,陪朕走走。”
錢如意這才知道,原來胡大郎並非專為衛勇亮這件事來的。胡大郎根本就沒將這件事放在心上過。他原本是想要出宮溜達、溜達的,可巧遇見了錢如意打發去宮裏報信的人,順道拐到北定候府裏吃了杯茶,等消息。
如今衛公子火燒醉月樓這件事,塵埃落定。他順道邀請錢如意一道兒上街溜達、溜達。
京城這些年,越發的繁華了。南來北往的客商如雲般匯集於此。又從這裏分散向四麵八方。百姓們的日子也明顯的好過了許多。
之前,錢如意初次來京的時候,街上最多的就是身穿補丁衣服的普通百姓。如今再想看見一個穿補丁衣服的人,已經十分困難了。
就連街邊的花子,衣服都比往日的普通百信要好。
因為大家日子好過了嘛。肯施舍於人的衣服也便比之前的要好很多。
胡大郎一行人都是便衣。要是放在以前,就算是這樣普通的便衣,也定然會引人矚目。因為這一行人,都相貌堂堂。最重要的是,他們的衣服都上都是沒有補丁的。
如今走在大街的人流中,卻並不怎麽顯眼了。
一則,胡大郎人到中年,蓄了胡須,又因為政務繁忙,日夜憂心,兩眉之間不覺生了皺紋,令他那不世的妖孽容顏大打折扣。二則,現在的人都穿得好,根本就顯不出他們的衣著有什麽奇特之處。三則,如今的京中,不乏四海來客。別說胡大郎一行都是大業人了,就算胡大郎是個金發碧眼的,或者紅發綠眸的,人們都見怪不怪。
各人都忙著過自己的日子,誰有功夫盯著過路的閑人看。
這大約是胡大郎有史以來,最不引人矚目的時候了。
不過他倒是挺愜意的。
一路上走走停停,看看這個,看看那個。仿佛是個鄉下來的土包子,什麽世麵都沒見過一般。但其實,錢如意能感覺到,他的內心是無比喜悅的。
這些都是他的政績啊。
可是,錢如意想說,咱能先找個地方吃點東西不?她聽聞衛勇亮的事就著急忙慌的去了由檢司衙門,這會兒驚魂落定,餓勁兒就上來了。
“咕嚕嚕……”
胡大郎轉頭:“什麽在響?”
似乎為了回應他的話,錢如意的肚子適時的又響了一聲。
“哈哈……”胡大郎頓時便大笑起來。話說他這人笑起來的時候,還是有幾分當年他肆意張狂的影子的。
錢如意竟然有些懷念起那個時候了。她自己都覺得自己似乎有些賤得慌。好不容易胡大郎顯得正常些了,她偏偏懷念他神經病的時候。
“你知道嗎?”胡大郎笑罷:“我小時候有個願望,就是能夠像個普通人那樣,上街,遊戲。隻是……”他向著街道遠處極目之處望了一眼:“隻是沒想到,到了如今這般年紀才達成願望。不過也還好,終是達成了。比遺憾終生要強。”
錢如意忽然感覺不對勁兒,胡大郎怎麽可能是個輕易就滿足了的人呢?
她疑惑的看向胡大郎。
胡大郎好不避諱道:“阿青的身體,不能再生了啊。”
錢如意一腦門兒霧水:“所以呢?”話說阿青還年輕,這也才是二胎而已。胡大郎想要幹嘛?
胡大郎看了她一眼,忽然伸出兩根手指,摁住她的眼皮,迫使她不得不閉上眼睛。而後,隻聽胡大郎道:“你這個人當真討厭的緊。那有那麽多的所以?”
而後,他鬆開手:“吃飯去。我知道一個地方,那裏的飯菜十分的好吃。”說完,帶頭向前走去。
可是,等走到地方,胡大郎就傻眼了。那裏還有記憶中的酒樓。取而代之的以戶軒門大戶的門楣。胡大郎頓時就憋了一肚子的氣。不要懷疑,這人就是這樣,生氣的時候比開心的時候多。
而後,他二話沒說就上前去拍人家的門板了。
須臾之間,院內有人答應著,大門被從內打開。一個老者探頭出來:“幾位找誰?”
胡大郎氣勢洶洶道:“我記得這裏原本有家酒樓的,怎麽不見了?那開酒樓的人家去哪裏了?”
那老者頓時就笑了起來:“您有年頭沒來這裏了吧?”
胡大郎皺眉一算,自他捐盡家財離京,確實已經十幾年沒有來過這裏了。因此點了點頭:“嗯,十來年了吧。”
那老者笑道:“我們少東家考中了舉人,如今做了禦史台的言官,哪裏還有餘力再經營什麽酒樓啊?我們老太太和老太爺也都上了年紀的人,更是做不得了。”
“呦,這可是好事啊。”胡大郎頓時又轉怒為喜,向著那老家人拱手道:“恭喜,恭喜啊。”轉而又惋惜:“我記得你家的白飯最是好吃,可惜今兒是吃不著了。”
老者哈哈笑道:“難得您是有眼光的。多少人都說我們家的酒菜好,殊不知,我們的米飯那才叫真的好。那可是我們家老太爺祖上流傳下來的稻種,是我們老太爺的老太爺,當年逃荒進京時帶來的。就算是餓死人的時候,都沒舍得將那稻種吃了。”
“竟有這等傳奇?”胡大郎來勁了:“您老給說說,現如今去哪裏還能找到那樣的稻米?”
那老者正要說,忽而轉了臉色,狐疑的看向胡大郎:“你也是衝著我們家的稻種來的吧?我實話告訴你,不賣。那是我們家的傳家寶,給多少錢都不賣。”
胡大郎被噴了個灰頭土臉。一旁的內侍頓時便看不下去,嗬斥道:“放肆。”
那老者毫不示弱:“你才放肆。想要我們家的稻種,門兒都沒有。”
“你大膽。”
老者並不買賬,衝著那內侍嘿嘿一笑:“你滾蛋。”說完就將身縮了回去,砰的一聲將門關閉了。
那內侍大怒,正要叫嚷起來。
胡大郎衝他擺了擺手,示意他不要聲張。而後轉頭吩咐親衛,去打聽這是哪個禦史言官的家。感歎道:“虧得我是這京城裏土生土長的,竟然不知道咫尺之間有這等好物。”
錢如意詫異的望著他,要知道,以前的胡大郎可從來不會因為一把米,一把糧這些雞頭巴腦的小事喜怒於形色。
胡大郎似乎知道她的心思,瞥了她一眼:“你不是餓了麽?我帶你別處吃飯去。”
錢如意頓時苦下臉來:“我可是有些走不動了。”
胡大郎道:“走不動就挪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