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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3、正人君子

  對門有個小竹馬最新章節

  因此,胡大郎隻需略略的抬頭,便能看見珠兒的整個臉龐了。


  胡大郎看珠兒的時候,珠兒也正直直的打量胡大郎,片刻指著胡大郎道:“我認得你,你是接我姐姐走的那個人。”


  錢如意低喝一聲:“放肆,這位是萬歲爺。”


  珠兒卻全然不懼,笑道:“原來如此。”說著,繞到錢如意前麵去,手裏捧著碗向著胡大郎福身行禮:“給姐夫見禮了。”


  胡大郎似乎這才真的回過神來:“你是誰?叫什麽名字?”


  珠兒毫無心機的笑道:“我是珠兒啊。姐夫,你見過我的你不記得了?”


  胡大郎蹙眉想了片刻:“我想起來了,你就是那個嘰嘰呱呱的小丫頭。”


  珠兒連連點頭:“是的,是的。我早就聽說了,當皇上的很忙,因此姐夫才沒時間陪著我姐回娘家。”


  胡大郎的眼睛追著珠兒的身影:“你怎麽忽然到這裏來了?”


  “來陪我姐姐啊。”


  胡大郎點頭:“你是該來多陪陪你姐姐。”


  珠兒完全是普通人家女孩子的心思,依舊捧著碗,望向胡大郎道:“姐夫,你吃過飯了沒有?要是沒吃過,就嚐嚐我做的餄絡吧,他們都在吃呢,都說好吃。”


  胡大郎眉峰一挑:“好。”


  珠兒便將自己捧著的碗遞給胡大郎:“您先吃著,我再去盛。”說完,當真轉身便又去盛飯去了。


  錢如意手裏捧著自己那份,心裏卻有些不是滋味。剛剛胡大郎的眼神,珠兒看不懂,她作為過來人可是看的明白。胡大郎極少露出那樣有著強烈目的性的眼神。可是,就在剛剛他看到珠兒的那一瞬間,他的眼神似乎恨不得一口將珠兒給吞掉。


  這很不好,非常不好。


  她望向胡大郎:“珠兒她……”


  “這是什麽?”胡大郎打斷了錢如意的話。用筷子挑著幾根餄絡問道。


  錢如意知道他其實是不想聽自己說話。她繼續道:“珠兒還隻是個孩子。”


  “不錯,這個東西看著不起眼,沒想到還挺好吃。”胡大郎顧左右而言他。”


  錢如意再接再厲:“珠兒什麽都不懂。”


  這時,珠兒那天真的傻丫頭,已經飛快的盛了飯獻寶一樣的跑了回來:“姐夫,怎麽樣?”


  胡大郎點頭:“很好。我還從來沒有吃過這麽好吃的東西。”


  “你要是喜歡,以後我可以經常給你做。”


  胡大郎眉峰一挑:“可是我很忙,不能天天過來。你到宮裏給我做好不好?”


  錢如意捉著碗的手下意識就緊了緊,差一點兒就將手裏的摜向胡大郎的腦袋了。胡大郎都四十多歲了,珠兒才十三歲。他該多不要臉竟然打一個十三歲孩子的主意。


  卻聽珠兒幹脆利索道:“那可不行。我就一雙手,宮裏人太多了。我做不過來。”她把皇宮當成大雜院了,一大家子在一個鍋裏攪馬勺那種。


  “是啊。”胡大郎竟然還像模像樣的琢磨了一下:“那我以後想吃的時候,還是來你姐姐這裏吃吧。宮裏那麽多人,就算你做了,隻怕也不夠分。”


  珠兒點頭:“對的,對的。我爹說了,不能吃獨食,皇上和皇後就是我們老百姓的榜樣,他們不但不吃獨食。沒頓飯什麽時候吃,就什麽時候吃。錯過了飯點兒就要餓著,等下一餐才能吃。”


  胡大郎一臉錯愕的看著珠兒認真傾佩的樣子:“哦。”


  珠兒見他不動筷子,催促道:“快吃,快吃。鍋裏還有呢。吃完了我再給你盛。”


  胡大郎怏怏的放下筷子:“我就是皇上啊。聽了你的話我才想起來,我之前才吃過飯的,要等下一頓吃飯的時候才能再吃。”


  “這樣啊。”珠兒臉上露出失望的神色,嘀咕道:“早知道我就不說那樣的話了。”轉而道:“姐夫啊,反正你現在也不在宮裏,吃一些也沒事的啦。你說對不對?”


  胡大郎搖頭:“我是天下人的典範,就算沒人看見的事也不能做。”


  “那好吧。”珠兒垂頭喪氣的捧著自己的碗:“我們自己吃好了。”


  錢如意道:“你去廚房看看,還有沒有人吃。要是沒人吃了就把剩下的收起來,別再萬一有貓跑進來,給糟蹋了。”


  珠兒不疑有他,點了點頭去了。


  錢如意這才將手裏的碗扔到桌子上,怒目瞪向胡大郎。


  胡大郎忽然幹嘔了一聲:“快拿痰盂兒來。”


  錢如意氣道:“幹什麽?”


  話雖如此,旁邊的侍女還是快速的拿了痰盂兒遞到胡大郎麵前。胡大郎吐了一番,又拿清水漱口,可還是有些不肯罷休的樣子,臉色十分難看道:“你這裏有沒有酒?”


  錢如意搖頭:“沒有酒,不過有茶。”


  胡大郎招手:“拿來。”


  錢如意到了一杯溫熱的茶水遞給他,他用茶水漱了漱口這才作罷。而後便靠在椅子上,四仰八叉的喘息。錢如意笑道:“不知道

  的還以為你害喜呢。”


  胡大郎無力的擺了擺手:“莫要笑話我。我這個毛病也不是新得的。”


  錢如意依舊笑著:“活該。”


  胡大郎低笑一聲,頗多自嘲之意:“我以為自己何其有幸,誰知竟是何等的悲催。”


  這時,珠兒走了進來,莫名其妙道:“姐姐,姐夫,你們在說什麽?”


  錢如意道:“沒什麽。”又尋個理由將她支了出去。


  胡大郎道:“你又何必這樣,你也知道我不是那樣的人。”


  “我不放心。像我們草芥小民,總是身不由己的多一些。還是躲著些好。”


  胡大郎抬起頭來,望向錢如意的目光中露出受傷的神色:“難道在你的心目中,我的為人還不夠君子麽?”


  錢如意一怔。下意識的重新審視胡大郎。胡大郎這個人,初初一看給人的感覺便是風擺楊柳一般,飄忽不定,浮浪狂肆。如今做久了皇帝,那份張狂少了些許,但是似乎又多了很多的陰晴不定,令人越發的不敢靠近。


  可是,錢如意細細想來。胡大郎這個人不管外在的風評如何,也不管從前還是現在,身為一個男人,在男女之事上,他確實是一位君子。這一點,就算是一向以正人君子麵孔示人的陸子峰也是不能匹及的。


  “對不起。”


  雖然這三個字是從錢如意嘴裏吐出來的,可其實,錢如意心裏真的不覺得自己冤枉胡大郎,或者有什麽對不起他的地方。這就是人性。明明知道應該道歉,現實裏也確實道歉了。可心裏卻完全不是那樣想的。錢如意也不能免俗。


  胡大郎瞟了她一眼:“毫無誠意。我不接受。”


  錢如意道:“珠兒……”


  胡大郎抬起一隻手,打斷了錢如意的話:“你不要再說了。再說我又想吐。如果我真的能遇見第二個你,就算你再請求我也是無濟於事的。我這輩子,從未有過後悔之事,唯一一件便是,當初搖擺不定,錯過了你。如果老天爺再給我一次機會,我一定會在所不惜。所以,這件事你不用再說了。”


  錢如意其實從胡大郎開始嘔吐便知道,珠兒是安全的。胡大郎有潔癖。在各人情感上絕對做不到求同存異。他追求的是非常純粹的本真。就像阿青,她來自江湖,就算身在宮闈也已然保存著天然的江湖氣息。正是因為如此,胡大郎才肯接受於她。還有更重要的一點是,阿青是胡大郎自己算計去的。不管當初是因為什麽原因,自己選得路,跪著也要走完。這也是胡大郎的性格極端的一部分。


  盡管如此,胡大郎也依舊晾了阿青好多年。似他這般風姿卓絕的男子,想要俘虜一個女子的心,其實是一件十分容易的事,但他是不屑於去做的。那怕是麵對錢如意的時候,他也是不屑於去使用什麽手段的。


  要不然,哪裏還有後來陸子峰的事情。


  胡大郎又喝一杯茶,抱怨道:“我就知道,老天爺不會對我那麽好,讓我能夠遇見第二個你。白白浪費我的表情。”


  錢如意道:“你有阿青不是挺好的麽?”


  “阿青是阿青,你是你。你難道不知道,這個世界上,總是得不到的比較好麽?”


  錢如意笑著點頭:“你說的對。”


  “那你有沒有覺得比較的好的人?”胡大郎雙眸中的神色仿佛星子一般,閃閃發亮,一副八卦的樣子。這人年紀越大,反而越發活得有煙火氣息了。


  錢如意毫不隱諱的指了指他:“以前的你。”


  胡大郎整個人愣住:“我就是我,什麽叫以前的我?”但其實,在聽到錢如意這句話的時候,他整個人似乎連呼吸都不會了的感覺。仿佛一瞬間,他的靈魂出竅而去,坐在錢如意麵前的隻是一個空殼。他一直以為,他和錢如意隻見,隻是自己一個人的事情而已,誰知錢如意卻給了他這樣一個意外的答案。


  錢如意道:“以前的你,不沾染半分煙火氣息,美的像一幅畫,動起來的時候仿佛一個妖精,安靜的時候仿佛誤落凡塵的謫仙。


  一舉一動,一顰一笑都不是人間能有的。不光是我,隻怕全天下但凡見過你的女子,都覺得隻有你才配是那個被放在心尖上,隻可遠觀,不可近玩褻的那個比較好的人。”


  一瞬間,胡大郎竟然有些難得的忸怩起來:“我有那麽好麽?”


  錢如意肯定道:“萬中無一。”


  “那你為什麽不肯跟我?”


  “啊?”錢如意瞪大了眼睛:“這話從何說起?”


  胡大郎看向她:“從那一天湖中說起。”


  “哦。”錢如意語塞,要不是胡大郎提起,她幾乎都忘記了那一年的碧波之上,那個一身紅衣,驚豔了無限春光的男子。她略略垂下頭去,有幾分不好意思道:“我一開始以為你是個女子。”


  “還是個煙花女子。”


  錢如意點了點頭。


  “倘若那時候,你知道我,又會怎樣看?”


  錢如意有些不知該如何回答:“這不是沒有如果麽?”


  胡大郎眸光流轉:“你知道麽?你的自以為是,令我自卑了半世。如今我才知道,那原來隻是個誤會。你從來都沒有看不起我。”


  錢如意不解:“我為什麽要看不起你?”


  胡大郎默然無語,臉上流露出無邊的落寞:“那個時候,他們都覺得我不過是個玩物。”


  “如果你在乎,又為什麽甘願讓自己成為那樣的人呢?明明,你有的是能力和手腕。那些人連給你提鞋都不配。”


  “我心裏空。”胡大郎看著錢如意:“很多時候,我靠喝酒麻痹自己才能入睡,醒來的時候,想不起來自己是誰,身在何處。我甚至情願自己從來沒有來過這個世界。”


  錢如意恍惚中,似乎也回想起,自己也曾經有過那樣的時候。整個人都很迷惘,仿佛順水飄蓬,沒有方向,沒有追憶。


  胡大郎歎息一聲:“你呀,害死我了。早知道……”他看向錢如意,片刻又搖了搖頭:“可惜啊,這世上沒有早知道。”轉而道擺手道:“罷了,罷了。和你說一會兒話,我這心裏便能舒坦幾時。也就足夠了。”


  錢如意道:“你也應該保重些身體。大家都要活得好好的,這樣才好不是嗎?”


  胡大郎苦笑一聲:“你猜我昨天晚上做夢,夢見了什麽?”


  “什麽?”


  “我夢見我又回到我年輕的時候,滿屋子都是錢啊。那個時候隻覺得每日裏無聊的很,這個時候回想起來,才知道,原來那時才


  是我一輩子最恣意痛快的時候。如今,縱然我身穿蟒袍,可是每每捉襟見肘,為錢生憂,這輩子大約是逃不開這錢的桎楛了。”


  錢如意道:“西南地不是大定了麽?你怎麽還哭窮?”


  胡大郎道:“反正,我就是窮。我現在覺得,就算有很多的錢在我麵前,可還有更多的窟窿等著我來填。我算是被你給坑苦了。


  這可是你欠我的。除了那頓酒,這個也要記上,日後倘若我得了空閑的時候,我是要來找你討賬的。”


  錢如意笑道:“到時候我一定掃階相迎,歡迎你來討賬。”


  “那咱們就說定了。”


  胡大郎站起身來,正要走。忽然又站住:“還有一件事,差點兒忘了。我近來事多。有些看顧不到阿青。她身子日漸笨重起來了,我有些不放心。不若你回去照顧她一段時間吧。”


  錢如意道:“我就不要來回折騰了,省得宮中又起波瀾。這件事,你還是托付給皇後娘娘比較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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