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果然有太後身邊的宮人來,說太后請她去說話。


  想想要做的事,關雉心裡頭因繼母而來的不快,這才淡去。整整衣裙,往宮人笑說「請姐姐帶路。」一臉恭敬隨行。走了幾步,才察覺不對,這邊的路並不是來時路。


  向宮人問,宮人說「是太后請小娘子去說話,又不是太妃。今天出來受禮的,可不是太后。還尚是太妃而已。」


  關雉便回過味來。卻不知道從來沒有交集的太后要見自己幹什麼去。


  宮人不肯說「你只管來便是。未必太后見你,還要與你說出個是非曲直來才能見得?」


  她便也不敢再問。心裡卻是憋著一團火。這女人有甚麼好得意,如今的皇帝也不是她的兒子。


  兩個人才要走出殿,後頭又有個宮人追來,叫住了人說「太后請小娘子去呢。你們這是往哪裡走?」


  先來的那個宮人不大樂意了「這後宮裡頭還只得一位太后呢,便是我們娘娘。你說的是哪個太后,我卻是不知道了。」


  後頭來的那個冷笑「便再多往自己臉上貼些金吧。以後恐怕就難了。」拉著關雉就往回走。先頭那個到也不敢動手,只是氣狠狠站在原地。


  關雉又被帶回了殿中。低頭垂首地向坐上的人行了禮,一抬頭,愕然不已。齊田還坐在太妃身邊。太妃不知道在與她說什麼,一臉氣憤。見到關雉,半點好臉色也沒有「聽說阿芒的謠言是你傳出來的。」


  關雉驚愕,連忙跪下一幅萬般委屈的樣子「不知道娘娘說著哪一件事?妾身素來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有什麼本事說別人的是?」


  話還沒落下,上頭就砸了個茶碗下來「你還敢狡辯,不是你是哪個!」雖然碗沒砸到人,但茶葉子濺了她一身。旁邊的齊田卻神色淡定,勸她「娘娘息怒,這件事到也無證以對。」緊接著卻又說「可也奇怪,如果真是哪位高人有如此異術,做得了這樣的夢,怎麼卻不肯出來,為皇帝陛下所用?不為官家所用,至少也有個名號得點名聲。卻是怎麼查,也是查不到的。」


  太妃大怒「要真是高人,誰會隱姓埋名的!分明就是有散播謠言!」反而斥責齊田「你就是太好欺負,抓不到證據便不是她了嗎?除了她,還有誰!」


  齊田便起身賠罪。


  太妃又扶她「算了算了。你知道什麼。小小的年紀見的事情少。」只管質問關雉「你好大的膽子。連太史都說是好的,你偏要說不好。難不成你自己還想做皇后!」這皇后的位子,太妃想了一輩子都沒做得成,再看關雉,哪裡比自己好了?不就長得好看嗎。跟那個賤人一模一樣,以為長得美便什麼都得是自己的。沒有半點德性,也配來肖想后位。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關雉全然不知道自己是錯在哪裡。事情不該是怎麼發展的。太妃也沒道理站在齊田那邊。即不知道原由,便不敢隨便辯解,恐怕反而弄巧成拙。


  太妃這一場氣。把關雉痛罵了一頓,還想處置她。齊田連忙勸道「娘娘也要為皇帝陛下著想。關家正受著重用,我們又是無憑無據……若真是處置了人,那豈不是要被不知實情的世人詬病,還以為娘娘不分清紅皂白。娘娘豈不是委屈。再說,今天又是大喜的日子……只叫她下不為例罷。」


  關雉心肝都氣得痛了。什麼叫還以為她不發清紅皂白!她分明就真的是不分清紅皂白,聽人一面之辭!

  被拘在殿里跪了好半天,太妃才不情不願地叫她走了。


  關雉一拐一拐走出去,身上還有茶葉,實在狼狽。身邊的小丫頭連忙來扶,驚問「這是怎麼了。」


  關雉攢了一肚子的氣,大怒「難道我看著像討了賞?」


  小丫頭連忙不再出聲。默默扶她往外頭走。


  關雉緩過來才對她說「全是周芒那個賤人!」不肯再走,叫小丫頭扶自己在外頭等著。


  果然不一會兒,齊田便出來了。身邊還有太妃的宮人相送。宮人對她可真是恭敬,走在前面領路,側身半躬著腰,生怕輕慢了她。


  關雉緊緊握著拳頭,轉身迎上去厲聲道「以前我們到底也是同患難交情,沒想你是這種搬弄是非的人。竟無故往人身上潑髒水。我何時傳過什麼謠言?哪個人,哪個什麼,看見我去傳了謠言!這件事,便是說到皇帝那裡,也不能干休!」


  齊田被關雉攔住了去路才停下來,正眼看她「我是皇帝的救命恩人。你卻說我是禍國之根?未必在你看來,太子才是天下正主?」


  關雉大驚「你少屈解!我可從來沒有說過。」


  「原來是我曲解。」齊田笑「那你開口之前,就該多想想。什麼話能說,什麼話不能說。」


  關雉莫明「什麼話不能說?」有什麼話她不能說!她說對了陳王的事,說什麼別人都是能信的。


  齊田好笑「這天下本該是誰的,我是不知道,但我知道我救了九王,天下就變成了他的。我違背天命,犯下大過,就算家裡人死光,那也都是為新皇盡忠。如今新皇得以登基,有這樣英明的帝王,將來天下百姓,只有好日子過的了,你不說我是寧國福星皇帝陛下福星,卻說我是禍國之根?你心裡,哪一個才是天下正主呢?」


  說罷也不理她,只垂眸往宮人看「我母親還在等我呢。」


  宮人連忙上前將關雉推開,迎齊田往過去。


  齊田與關雉錯身而過,卻停了停步子,回頭看她「你自以為知天命。可我偏偏是不信天命的人。我以為,皇帝陛下必當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明君。也不後悔家人為他而死。便是我自己,就算是為他死,也是我的福氣。」


  關雉氣得一口血差點噴出來,這樣不要臉皮,把自己家死那些人往皇帝身上推,也敢說得這樣冠冕堂皇!面無愧色!

  宮人回去,卻往太妃報。


  太妃感嘆「先時我一聽,也是嚇了一跳,想想可不正是這個道理嗎?原先我都在想,不是太子得皇位,就是陳王了,我也不過是一世被人踩在腳下的命,我的兒也不知道能不能平安長命。可萬萬也沒有想到,我兒能平安回來,又能得了帝位!這是幸得有她啊。這樣的福星,是萬萬不能離我兒左右的。」急忙叫了宮人,請皇帝過來說話。


  楚則居身上的大袍已經換了下。正跟閣老們商討完太妃誥封。一聽宮人說是有急事,便往太妃處去。太妃苦口婆心拉著他講了一氣,總結起來無非一句話,這個皇后,必得是周芒!外頭那些傳言,都是想害你。想叫你沒有福星。


  楚則居聽了,對青非說「她啊,嘴裡真是沒有實話。」出來站在殿外,望了望天,卻突地忍不住笑起來。


  說來也是,他楚則居什麼時候信過命呢。如果真的有天命之一說,他想,自己也是跳脫在天命之外的。他是不該出現的人,不該活下來的人,不該做皇帝的人。可現在,他都做成了。


  下午晌過,周家就接了旨。齊田要進宮了。


  田氏領了完旨,不知道是喜是悲。


  得了信各家的夫人也紛紛上門。世族們的雖有喜色,可也表情沉重。田中姿留了跟著夫人們出來的郎君們宴飲,喝得酩酊大醉指著那些人罵「我家不稀罕什麼皇后。我們阿芒是為甚麼?你們心裡頭都有數。」


  在坐沒有一個笑得出來。世族未來的路怎麼樣,哪個不是憂心忡忡。


  阿芒怎麼也是自己家的親戚晚輩,關係還都不遠。做皇后雖然是榮光,可這麼好的小娘子……一個不好,就是死局。


  寒門夫人們只有喜氣。個個說著喜慶的話來道賀。


  田氏去看齊田。她到還輕省,還有心思看書。不過阿丑在旁邊玩鬧,給她插了一頭的花。見母親來,還叫她來看「阿姐是不是最好看了!」十分得意。


  田氏站著,看著阿丑跟齊田玩鬧,一時落淚不止,不能自已。


  齊田還以為是有什麼不好,連忙上來扶她「母親怎麼了。」


  田氏說不出來話,摟著她大哭起來。


  齊田輕輕撫著田氏的背。


  她有時候也會想,這個世界的一切是真的,或者只是夢境呢?但她又想,哪怕一切都是假的,可感情是真的。她是母親的女兒,阿丑的姐姐,舅舅的外甥女兒,外婆的外孫女。他們愛她,保護她,她也愛這些人,把保護這些人當成自己的職責。這不就是親人之間該做的嗎。


  人反正都是要嫁人的,既然喜歡是什麼,自己並不能明白,起碼婚姻還能有點別的意義。


  齊田回到現代,外頭飄著鵝毛大雪。


  管家太太把壁爐燒得旺旺的。問她幾時回國內去,眼看就要過年了。又說方才她媽媽打了電話,囑咐了一堆。「太太,您媽媽的言語說得比您地道。肯定以前在國外生活了很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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