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28章

    虞冷月打算去三必茶鋪房主家中一趟。


    一則鋪子已經開了快半年, 房主知道她們兩個是正經做生意的人,是時候與房主拉近些關係了。


    二則時不時出門一趟,真真假假摻著來, 營造兩人有親戚依靠的樣子。


    雖是虛晃一槍, 也總比毫無遮掩得好。


    雪書服了虞冷月的心思。


    虞冷月正要走,稀客來了。


    龍婆子手臂裏挎著個竹籃,優哉遊哉嗑著瓜子進鋪子,挑起眉毛誇張地“喲”了一聲,親熱問道:“掌櫃的這是要去哪裏?”


    三姑六婆無事不登三寶殿,但這樣的人嘴巴碎,最適合幫忙傳消息了。龍婆子能極快地讓附近的人知道, 三必茶鋪的掌櫃在京中還有別的依靠。


    虞冷月按下心思,提起手裏的東西展示,虛與委蛇地笑道:“去走趟人家。”


    龍婆子聞言,也沒有要走的意思,扭著胯進來,一屁股坐在長凳上。


    虞冷月不急不忙地放下手裏的東西, 給她倒了杯茶水, 也耐心地坐下問道:“龍嬸子趕巧這會兒來, 有什麽事?”


    龍婆子嘴巴噗出瓜子殼,泛精光的眼睛一瞬不錯地盯著虞冷月, 笑嘻嘻道:“我能有什麽事?過來瞧瞧掌櫃唄——咦, 幾日不見掌櫃的放招子了。”刻意壓低聲擠眉弄眼笑道:“與那位白衣大爺,怎的不來往了?”


    虞冷月不露情緒地笑了笑。


    好精明的姑婆, 她這才與“顧則言”斷了幾日, 就叫她看出來了。


    不過, 她斷定龍婆子過來試探真假的意思更大。


    因是, 含糊著回:“鋪裏有什麽東西,老顧客都知道,用不著成日的往外掛招子。嬸子說是不是?”


    龍婆子隻是了然笑了笑,繼續死纏爛打地道:“掌櫃的不用往心裏去,沒了那白衣郎君,我這裏還認識好幾個青年才俊,都仰慕掌櫃的容貌。左右掌櫃也跟過人了,跟一個是跟,跟兩個也是跟,為何要跟富貴生活和銀子過不去?”


    敢情上她這兒做鴇母來了。


    可惜,她一向喜歡先挑人,得不到也不會多惦記,獨獨不喜歡被人挑。


    虞冷月皮笑肉不笑地起身,冷淡道:“我這急著去走人家,嬸子要喝茶呢,找我的丫頭買就是。若是為別的事……”她笑意越深,仍舊沒有半點暖意:“嬸子去問一問那位答不答應。”


    龍婆子心裏一沉,這還沒斷呢?

    她知道自己可能試探錯了,連忙站起來說:“哎喲,好娘子,是我說了糊塗話,可別往心裏去。說到底,我都是為你好,怕你沒個人照顧……”


    虞冷月提著東西走出去。


    雪書開口趕客,惱怒嫌惡的眼神,一瞧就知道在心裏把人罵了多少遍了。


    龍婆子這頭剛離開三必茶鋪,掂量著荷包裏的銀子,到底不甘心。


    定金都收了人家的,若是說不成這樁事,後麵大錠的媒錢,可別想拿到手了。


    龍婆子想到了汪家。


    她記得,有次托女掌櫃替她跑腿兒,每一家都送到了,就是汪家沒送到。


    可巧了,怎麽偏汪家的就不送?

    虞冷月去了房主家中送東西,順便把下半年租鋪麵的價格等事情,同對方再詳談一遍。到底是做出點名聲來了,真要搬離,等於前麵小半年白積累的熟客,她還有些心痛。


    到了屋主家門口,她揚起笑臉敲門,很快聽到一陣穩健的腳步聲,是個年輕人。


    這可就奇了怪了,租房子給她的屋主明明是快過花甲的大爺,怎麽成了年輕人了?


    一開門。


    是個麵生的先生,頜骨流利的一張臉,雙目清秀,頭發束起,一身淡青的長袍。


    上來就作揖:“小、小娘子安好,你、你找誰?”


    臉頰上兩團不合時宜的紅雲。


    虞冷月抿唇忍笑。


    看著都二十出頭的人了,怎麽見了她還臉紅?


    她也不是誰都逗,因知道是屋主家的人,斂起笑色,拉開距離,正色道:“我是租茶鋪的人,過來問一問租子的事情。”


    書生目光忍不住覷了她臉頰一眼,白皙得過分,似乎曬不黑,在太陽底下,微微泛紅,抹了胭脂一般。


    要說多麽絕色,未必見得,可湊上那兩雙會說話的眼睛,和鼻尖一顆小痣,總覺得看不夠,像是勾著魂了。


    書生連著“哦”了兩聲:“是女掌櫃,我知道,我知道家裏鋪子租了出去。”


    側身請了虞冷月進屋子。


    “有勞。”


    書生向來恪守禮製,這回是有些不由自主的失禮了。


    他跟在虞冷月身後,再也不敢看她,低頭解釋著說:“我祖父在家。”


    祖父?


    那就是屋主的孫子了。


    看起來還是個讀書人。


    也是,能在京城有宅子有鋪麵的,實在不能說是普通人家——至少對比起她而言。


    這樣的門戶,自然要送孩子去讀書,沒準兒一朝取中,便可又往上躍一層,權勢富貴雙雙到手,實在是回報大大的好事。


    虞冷月進屋去,同屋主譚老先生談了一刻鍾的功夫。


    她畢竟是個姑娘家,譚老先生也沒有留她很久。


    小譚先生一直守在院子裏,在井邊洗筆。


    眼睛卻不由自主往屋子裏瞟。


    虞冷月一出來,他就連忙在身上擦了手上的井水,快步過來說:“我送你出去。”


    “多謝。”


    虞冷月福身回禮。


    小譚先生遲遲關門。


    一直在目送。


    可女掌櫃根本沒有回頭,反而走得更快。


    一到茶鋪裏。


    雪書過來伸手接了虞冷月手中的空竹籃子,低聲問道:“怎麽樣?老先生可還好說話?”


    虞冷月搖搖頭:“不成。他家裏有個孫子,瞧著還未娶妻。”


    “那是該避嫌。”


    雪書心裏十分明白,虞冷月既是個能夠快刀斬亂麻的決絕之人,也是個有分寸的明智之人。


    不想招惹和不能招惹的人,絕不去招惹。


    她們兩個還指著這間鋪麵做生意,同小譚先生有瓜葛並非好事。


    二人也就不再提去老譚先生家裏家裏的事。


    日後還得重新物色可以“時常走動”的人選。


    兩人沒工夫細說閑話,鋪子裏客人紮堆地來了。


    托中秋那日竹筒湯飲的福,前後幾天,不少客人本是奔著竹筒上的美畫,買來嚐個新鮮,沒料到味道正合了口味,後麵倒是有不少回頭客。


    中秋之後,天氣轉涼,三必茶鋪開始賣熱湯。


    冷湯要加冰塊,成本高,夏日裏日常的收入其實不如預計的好。


    虞冷月開始盤算在冬日裏多熬湯飲,多掙一些。


    剛出鍋熱湯才裝好了搬到前廳,外麵已經坐了兩桌的客人,石階上還坐了一些,等不及了。


    虞冷月連忙出去裝進茶碗裏迎客,雪書也到前廳來幫忙。


    忙碌間,一輛雞翅木,綢緞簾子的馬車挺在了茶鋪門口。


    人沒下車,聲音倒先傳出來:“這裏是三必茶鋪?是不是女掌櫃?”


    粗使的婆子先下車看了一眼,彎腰回道:“回姑娘,是的。”


    說著,挑起了車簾子。


    汪小娘子抬起下巴,從簾中掃過去,先是看著招牌。


    隨後直直地盯著虞冷月的臉,冷笑了一聲,譏笑道:“藏在這樣偏僻的鬼地方,真是叫我好找。”


    汪小娘子陣仗擺得大。


    茶鋪這頭的客人早就看過來了。


    她吩咐婆子:“去買一碗來嚐嚐,我瞧瞧是個什麽玩意兒。”


    奴婢隨主子。


    粗使婆子應了一聲,挑著眉眼去了,嘴角一抹不屑的笑。


    左鄰右舍生意不忙的,都跑出來看熱鬧了。


    龍婆子在人群裏,挎著個竹籃子,嗑著瓜子。


    女掌櫃的不是說沒斷嗎?


    那她就瞧瞧,白衣大人是不是還會過來英雄救美。


    雪書拽了拽虞冷月的袖子,示意她往外看。


    虞冷月眼尖,不光看到了外頭那輛馬車,還看到了人群裏的龍婆子。


    再看迎麵而來的粗使婆子的麵相跟氣勢,腦子裏大概知道是怎麽一回事了。


    粗使婆子過來往桌上拍了幾文錢,道:“一碗熱湯。”


    虞冷月臉上掛著笑,舀了一碗過去。


    粗使婆子端著一碗熱湯,送到了馬車裏。


    周家。


    王喜將門縫裏收到的方子,送到了海岩手裏。


    海岩還是奉到了周臨淵跟前,並且說:“三爺,陳嬤嬤問了幾次脆青珠了,這、這方子怎麽處置?”


    周臨淵自中秋那日,燒了幾天,現在臉色還微有些蒼白。


    請了幾日傷假,在家中修養。


    “拿去廚房,讓廚房照著做。”


    “是。”


    一個時辰後。


    海岩又回來了,小心翼翼地稟道:“三爺,廚房的做了,可、可陳嬤嬤說,不是那個味道。她說,讓小的告訴她,鋪子在哪裏,她差人去買……”


    書房裏靜默極了。


    半晌才傳來細碎的翻書聲。


    周臨淵起身道:“走吧。”


    海岩愣道:“三爺,您、您要親自去?”


    自十四那晚回來,他就察覺到主子不對勁了,再也不提茶鋪跟明苑的事了。


    怎的,又肯親自去了?

    周臨淵淡聲道:“審人。”


    海岩恍然大悟,原是去審秦二的。


    也是,放了好幾天了,顧豫那頭還沒消息傳過來,主子是該親自去瞧瞧的。


    他快步跟上去說:“正好小的就順道去買吃食給陳嬤嬤。”


    作者有話說:


    雪書和女主的關係開篇沒說清楚,回頭補充個說明。


    大概意思就是,古代主仆關係,其實不像我們想的那麽冷漠,因為古代也有法律是保護奴隸,而對待奴隸的態度,涉及到一個人、一個家族的名聲,非常的重要。再就是人都有感情,雖是奴隸,主子也是人,也會對奴婢有感情。


    比如黛玉和紫鵑,已經是情同姐妹的關係了,兩人已經親密到,紫鵑幫忙試探寶玉對待遇的情分,到了插手對方私事的層麵上,不是姐妹勝似姐妹。


    女主又是穿越的,正常來說,女主不會真的把人當奴隸看待,她還是和雪書從小一起長大,情分非比尋常。


    不過她也不會傻到挑戰封建社會的製度,把現代人的觀念明晃晃的擺在嘴巴上說,尊重和愛護,隻在行動中,所以雪書也從沒把女主當主子看待,更多的是當姐妹。


    ,


    上一章女主和男主偷偷說的那句話,其實男主已經複述過一遍了。


    我直接隱去了,是為了營造一種情人竊竊私語的氛圍,其實不是刻意不交代的意思0v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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