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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這一字一句的,跟先前薛嵩打在陳是臉上的那一記記重拳沒什麼區別。


  真是怕什麼來什麼,葉致就知道他的軟肋是先前國子監打架的恥辱,就拎住了狠狠說,就是給陳是再多十個膽子,他也不敢真的抬手打了自己。


  這下換陳是張口結舌了,手舉在半空中,「你」了半天,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葉致又是微微一笑,還不準備放過他:「世子殿下要想再說道說道也無妨,我看您鬧得這麼大的動靜,只怕連六王妃殿下也要驚動了,到時候再鋪開了講一講,看看您這麼做是不是妥當。哦,說不定六王殿下也會知道呢。」


  聽到葉致說到要去找他爹媽告狀了,陳是臉色不禁又是一變,好個小妮子,還真是同她哥薛癲一樣歹毒。


  六王知道了會怎麼樣,又會把他往死里打一頓唄。


  陳是天不怕地不怕,可的確是有點兒怕他。


  真豁出去照著這死丫頭臉上來一巴掌?那自己更要吃不了兜著走了。


  叫老爹打一頓都是輕的,薛嵩肯定還要再來報復,還有葉致那個親哥哥葉皓清,也必然不是省油的燈啊。


  他正想著,汗水就順著額角嘩嘩往下淌個不停,旁邊幾位姑娘看見了,都忍不住掩著嘴偷笑起來。


  高元霜同兩位郡主對視一眼,也不準備插話了,反正陳是不長眼去惹葉致,活該沒什麼好果子吃。


  陳是思前想後,一面羞臊著自己那被打的經歷想找個地縫鑽進去,一面又是害怕被各方的人打一頓,只想著趕緊跑了了事。


  可這麼多人在場,就這麼灰溜溜走了,豈不是更加丟人了!?

  陳是沉吟了半晌,還是決定說一句聲勢浩蕩的話,秉著寬宏大量的原則「原諒」葉致一回,但同時也有些害怕,葉致再拿話噎人怎麼辦?

  於是便壯著膽子,又死命拿捏著他那幾乎蕩然無存的「男子漢氣魄」,朝著葉致吼道:「哼!反正這事兒沒完!你們兄妹倆都給我等著!」


  最後這個「著」字還沒說完,他就已經拔腿匆匆跑了。


  只留下個倉皇而又有些可笑的背影。


  誰能想到,這麼一場鬧劇風波,被葉致三言兩語就打發了,高元霜覺得挽煙真去把六王妃招來了也不合適,便趕忙又遣人去通報。


  反正這麼大的事兒,總是掩飾不過去的,就讓陳是再多嘚瑟嘚瑟,更何況六王妃要是現在知道了,也必然是一味袒護陳是,對葉致也沒什麼好處。


  葉致正鬆了口氣,雖說也略微有些擔心自己這就開罪了六王府了,卻也並無甚在意。


  倒是葉數提了根粗樹枝來的舉動把她好生嚇了一跳。


  葉數四下張望,腮幫子氣得鼓鼓地:「人呢!?好不容易找了根樹枝子來,看我怎麼教訓他!姐姐!這種人給他說什麼說啊……」


  葉致連忙扯了她一把,示意她瞧瞧現場的情勢,葉數這才反應過來,忙把樹枝子扔在了一邊:「這人真是沒意思,哼,還想會會他呢,沒想到是個草包!」


  高元霜可是知道見好就收的道理,與葉致對視了一眼,待葉致將葉數拉走後,又說了好些圓場的話。


  這一場風波也好歹才算平息過去。


  ***

  六王妃的來訪實在出乎意料。


  原本因為壽宴上葉致和陳是正面剛了一次,喬氏還大大地放了心——這下他們也算是把陳是得罪狠了,以後就算是皇上指婚,料想也落不到他們葉家頭上。


  不僅如此,就算是六王妃再欣賞葉致的靈巧綉工,可前有薛嵩聚眾鬥毆暴打陳是,後有葉致當眾給陳是沒臉,這可是次次都踩到六王妃的心尖上,還讓她有苦說不出。


  和六王府的來往,也是能免就免了。


  可這六王妃難道真是個菩薩心腸,怎麼好好地就往他們葉府來了呢?


  喬氏一顆心是直打鼓,但王妃駕臨,哪有他們說要或者不要的道理?還不都得老老實實大開中門迎接。


  待六王妃免了眾人的禮,和鄭老夫人分主賓坐下,喬氏心中還是惴惴的。


  總覺得是來者不善。


  六王妃來訪,卻只見了鄭老夫人和她兩個,自容氏往下,那是連宣見的意思都沒有。


  若是只見鄭老夫人就算了,她和六王妃並沒有什麼私交,也一起留下,是什麼意思?

  她出門時已經暗示了劉姨娘,抓緊派人去衙門裡請葉伯承回來,這萬一有個什麼事,也好有個商量的對象。


  卻不曾想六王妃這邊是一點俗禮也不講,寒暄了一會兒,又誇了葉府的擺設,就直接挑明了來意。


  六王妃放下手裡的茶碗,又掏出帕子優雅地壓了壓唇角:「府上大小姐,今年也有十一歲了吧。」


  鄭老夫人一驚,和喬氏對了個眼色。


  俗話道無事不登三寶殿,這六王妃突然而來,好端端地又提起並不在這裡的葉致,這安得是什麼心,也能揣摩個七八分。


  喬氏只好硬著頭皮笑道:「勞王妃殿下掛心,小女今年確實是十一歲。」


  六王妃展顏一笑,繼續柔聲細語道:「可曾定了人家?」


  事已至此,真是就連傻子都能明白了!


  喬氏險些當場暈過去!

  她這是做了什麼孽,好端端的一個女兒,千嬌萬寵地養到這麼大,不過是奉祖母的命綉了個裙擺,怎麼就招惹上陳是這個魔頭?!


  喬氏手裡的帕子都擰巴成一團兒了,心知六王妃這是要提親的意思。


  心裡卻還抱著最後一絲微弱的希望。


  大楚結親講究的是「六禮」,男家提親,首先要做的就是「納采」,由男子的父親先派媒人去女家提親,需將大約達三十種有象徵吉祥意義的禮物送給女家;女家亦在此時向媒人打聽男家的情況。


  先過了納采這一關,雙方都有意結親,才能繼續接下來問名、納吉、納徵、請期和親迎的步驟。


  如今六王府預先一點表示也沒有,也許六王妃只是受人所託,先過來打探打探葉家的意思呢?


  「這……到還不曾。」鄭老夫人乾笑了兩聲,一臉懇切地看向六王妃,「長生這孩子是早產,身子骨有些弱,前些年家廟裡的師父給算了一卦,說是這孩子命中注定不該早嫁,否則怕是對雙方命格都不好。所以前幾年雖然有幾家老姻親提過,我都做主,給推了。」


  不該早嫁的話都說出來,鄭老夫人也是豁出去了。話說出口,六王妃如果打了退堂鼓,這葉致的親事,也是要難找了。


  但再難的親事,也比嫁給陳是好了去了。


  六王妃但凡還有點兒善心,也不該再提葉致的親事了。


  可六王妃要真是個普通人,還能養出陳是這樣的兒子?

  聽見葉致至今尚未定親,六王妃簡直是大喜過望。


  下一刻,在場的誰也沒有料到,她竟然起身向著鄭老夫人和喬氏行了個大禮。


  這一禮行下去,整個樂壽堂正廳都慌亂起來。


  鄭老夫人和喬氏口中直道「殿下這是做什麼」,一邊忙不迭地過去攙扶六王妃。


  六王妃眼角已經泛了水光。


  她半推半就地被鄭老夫人和自己貼身侍女扶坐到座上,已經是泫然欲泣:「老夫人,世子夫人,我已經年過三旬,膝下只有多聞這一個孩兒,眼看著他年紀漸大,親事卻是連個影子都沒有。上次我生日,見著長生,只覺得很好。」


  六王妃又掏出帕子拭了拭眼淚:「自從知道長生把多聞狠狠教訓了一番,我這個顆心啊,就更歡喜了。這樣聰明伶俐的姑娘,你是叫我如何不喜歡呢?若是有了長生日後陪在多聞身邊,多聞這孩子,定是能被教導上正途啊!」


  說到這裡,六王妃又一次要站起來跟鄭老夫人和喬氏行禮:「今日我過來,就是想親自向府上提親,為多聞求娶長生。我也知道這樣於禮不和,可若是王爺派了人來,哪裡顯得出我們的誠意?我和王爺都是真心實意看中長生,若能得她與多聞為妻,我們是不會讓她委屈分毫的!」


  喬氏是連哭都哭不出來了。


  六王妃口口聲聲說是什麼求娶,可堂堂王妃親自來提親,那是給你臉面。哪裡是那等普通勛貴之家,還有思量的餘地?

  葉家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也不敢拒絕啊!


  饒是鄭老夫人和喬氏見慣了大風大浪,一時半刻之間,竟然也說不出什麼話。


  喬氏整個人抖得跟秋風裡的枯葉似的。


  一邊伺候的碧玉都擔心大夫人立時暈過去。


  好在六王妃也不是不知道陳是的名聲,她能厚著臉皮來「逼親」,卻不好意思在此等時候再說什麼話逼著對方表態。


  六王妃就是坐在那裡默不作聲地品茶,可看那架勢,鄭老夫人和喬氏不把婚事答應下來,她是不會回府的。


  喬氏扶著座椅的手都在不停地抖。


  她很想直衝上去質問六王妃,是自己做什麼事情讓她不快,非要這麼這麼害她的女兒!

  她也很想像少年時那樣,紅衣烈馬,身佩父親所贈的寶劍,快意恩仇,不管不顧地把六王妃轟出去。


  可是她什麼都不能做,什麼都不能說,只能頹然的強撐著坐在這裡,看著鄭老夫人,看著六王妃。


  看著鄭老夫人抖著嘴唇,艱難地說出了:「能被王妃殿下相中,是長生的福氣。」


  然後束手無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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