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說著話,葉致心裡卻是重重嘆了口氣,要是能同陳是撇了婚事,給薛嵩當一輩子的代筆槍手她都樂意啊!
薛嵩摸了摸鼻尖,也不知心裡想了些什麼,繼續說道:「表妹,近日來,我都在琢磨,哪日若有機會,不如將我那書商介紹予你如何?我同這人合作了多年,確是個靠譜的,還望表妹切莫為了那些煩心之事,埋沒了自己。」
葉致越聽越覺得薛嵩這話說得彆扭。
前面以代筆小說開口,好似是不想提及她的傷心事。
但後面這一句,不知為何,看似是要把話題越扯越遠,卻叫葉致下意識地感到,他是另有深意。
葉致自詡尚算聰明,可是這幾年下來卻發現,有幾個人的套路根本不是一般人腦子可以企及的。
薛嵩算一個,秦爍是另一個。
當然若是把不要臉的套路也加進去,陳是也是獨一份兒的。
所以她也懶得再去計較考量了,橫豎薛嵩也不會坑害了自己什麼去,便說道:「表哥抬愛,若是有機會,長生也願多長几分見識。」
說完葉致抬起頭來,同薛嵩相視一笑。
心裡卻不禁又打了個突,眼下兩人這一番表現,真真是像極了薛嵩同葉皓清第一次見面時的那個對視。
那是一種詭異的默契。
而鬼知道什麼時候,自己也變成了葉皓清同薛嵩這種深藏不露的叵測之人。
想到這兒,葉致又努力將自己的思緒拉回來,此時不遠處葉數蹦蹦噠噠地跑到兩人面前,不斷用手給自己扇著風:「哥哥,大姐姐,你們餓不餓,我想吃東西!」
葉致抬起頭來看看天光,可不正到了午飯的點兒,加上葉數又跑又顛的,不餓了才怪。
薛嵩扭頭看了看四周街邊的店鋪,指著東市長街西口的一棟標誌性的建築,說道:「二妹妹,不如今天帶你去嘗嘗全京城最有名氣的烤鴨怎麼樣?喏,就在那邊。」
葉致同葉數順著薛嵩手指的方向望去,老遠就能看見一副巨大的旗幅,上書「立德坊」三字,字旁還畫著一隻栩栩如生的烤鴨子。
看樣子的確挺好吃的。
***
「多聞,我下午還要去欽天監去,就不陪你了。」九江王外孫陳旦給陳是倒了杯酒,顯得很不好意思。「本來今兒早上就該過去的,可我還想來給你說一聲。」
陳是仰脖將那酒喝個精光,不耐煩地看著陳旦身邊一眾低著頭看上去都十分愧疚的小夥伴:「哼,你們也是一樣吧?瞧瞧瞧瞧,沒出息的樣兒,行啊,都走吧,你們都走了,老子自己反倒玩兒的痛快!」
「立德坊」一樓大廳中,陳是與小夥伴,本應是一番依依惜別的溫馨場面。
但是事實卻是,誰看了誰都覺得辣眼睛。
要說以陳是的身份,不管上哪個酒館飯店,都應該高檔雅間伺候才是。
不然怎能顯示出他六王世子尊貴的身份呢?
但自從和葉致訂婚以後,他就改了這好習慣,不管上哪裡吃酒玩樂,首選就是人流量最多的大廳。
還一定要選最中間的那張桌子。
一旦大廳里的客人都坐滿了,他就跟說書一般,絮絮叨叨開始同一眾小夥伴抱怨起葉致來。
酒樓里吃酒的,三教九流,能跟葉致搭上邊兒的畢竟都是少數,加上陳是眉飛色舞說得實在精彩,便大都相信了他話中那個凶神惡煞丑牛鬼蛇神的形象就是葉致了。
而且最叫人不能接受的,是陳是還喜歡跑到那些花街柳巷的園子里胡說八道,以助葉致在尋芳客及□□花魁之間都是小有名氣。
關於陳是四處敗壞自己這一點,葉致雖是略有耳聞,但總歸是常在深宅大院之中行走,對於具體的情況也是不甚了解。
但葉皓清和薛嵩等男孩子可就不同了,陳是什麼時候講過什麼話,都是一五一十原封不動傳到了他們耳朵里。
可奇怪的就是,他們既沒將話傳回到府里,更沒什麼過激的大反應,簡直就像是反正葉致就要嫁過去了,吃多大的虧也都無妨了一般的做派。
再說回「立德坊」中的陳是來。
之所以說他與小夥伴們在一起的場面辣眼睛,最主要的原因不在他,也不在小夥伴。
而是倚在他身邊的那位……姑娘。
風流公子配名妓,古今中外也不是什麼新鮮見聞。
陳是這種附庸風雅又不可一世的主兒,自然在風月場也是一把老手。
況且以他的身份,找個名冠京城的花魁也應該不算難事。
但問題就出在,大楚的花魁名妓,也都不是一般人,個個美貌才華與風骨並重,重情重義就是不重錢權。
可陳是只有錢權啊。
所以他也只有退而求其次,找那些品相稍微差一點兒、要求沒那麼高的。
況且他的審美向來不同尋常,比如眼前這位。
不但年紀太大了點兒,大概與六王妃相當,而且品位同葉攸有些相似,打扮得活像個花孔雀,滿頭滿腦的金簪子金墜子金鏈子。
當然也還有一種可能,就是陳是故意為了噁心葉致,才找來了這麼一位。
而見到陳是被小夥伴搞得不開心了,這位姑娘卻甚是貼心,連忙從桌上夾了個炸芋圓塞到了他嘴裡:「世子殿下,消消氣嘛,他們走了,不是還有奴家陪您嘛。」
姑娘說著又使勁兒往陳是懷裡拱了拱,「嚶嚶嚶」地嬌笑起來。
陳旦等幾個見到這一幕,都忍不住不約而同地低下頭去,卻還是強忍著不適,說道:「多聞,沒有辦法,家裡逼得緊,託了這麼多關係,好不容易才找到了欽天監,不好不去,畢竟我們也沒有你的本事。」
說起來也是凄涼,自從過完年起,平時同陳是一道鬼混的小夥伴們,除了幾個尚不及齡從國子監畢業的,其他大都又家裡找了差事,各自踏上仕途。
一個又一個的從他身邊離開了。
但陳是總歸是陳是,不但絲毫都沒有意識到完全是由於自己的不務正業才造成這樣局面的,反而越加埋怨小夥伴們不仗義,沒有時刻緊緊跟隨著他的腳步。
反正不管陳旦幾個再說什麼,他就只是一個勁兒地冷笑,好像這樣就能威脅著人家回心轉意一樣。
陳旦等幾個人面面相覷,心裏面覺得陳是討厭,卻又生怕表現出來將他得罪了,只得繼續陪著笑臉,卻又一時半刻不知說些什麼好。
這「立德坊」是一棟不小的三層建築,一層是陳是所在的大廳,二層三層都是由木竹圍欄所隔開的雅座,雖說有些遮掩,卻也並不是全部密封,尤其是靠樓梯的位置,還可兩一層大廳的情況一覽無遺。
而此時正坐在這樓梯旁的位置,將陳是這一番荒唐舉動盡收眼底的,好巧不巧,竟然是是秦爍。
但是看著秦爍的表情,又好像是完全沒看到陳是等人一般,只是十分專註地夾著菜,吃著飯。
而且更叫人覺得奇怪的,則是他明明身處在這京中最有名氣的烤鴨館子,桌上卻只點了兩三個青青白白的素菜。
酒水更不必說,必然也是沒有了。
真真是個怪人。
再說會道樓下,陳是正跟小夥伴們嘔氣,薛嵩帶著葉致葉數走了進來。
先前說過,陳是可是霸佔了大廳最中央位置的,又是一副八爪魚的姿勢,腳丫子都翹到了桌子上,葉致幾個怎麼會瞧不見。
「怎麼這個討厭鬼也在!?」葉數最先頓下腳步來,眼神有些複雜地往向葉致。「姐姐,這可怎麼辦?要不咱們去吃別的吧。」
若是放在平時,說不定她二話不說就要拔劍衝上去狠劈陳是一頓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