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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沐東治絕症

  三日未趕路,牧玥在冬日暖陽下,尋路旁一土質鬆軟之地,用石塊加雙手,挖了一六尺見方大坑,把地上屍體埋了,沐東幫著一起壘了一土堆,插幾根木棍在旁,肅穆立於一側,默默念道:


  「善有善報,你等前往西方極樂安息,別忘了今日造墳上香之情,方便之時,記得佑護我多幾分氣運!」念禱完畢,見牧玥額頭汗水密布,沾了些許亂髮,目中儘是空明純凈,面上帶有光輝神聖,不覺,於心底生了一絲慚愧。


  走回火堆旁,卻見祖豐大睜著雙眼,已經醒過來了。


  「你醒了?要喝水不?想吃東西么?」牧玥連聲問道。


  「多謝!」祖豐喉結滾動好一陣,感激中閃過一抹慚色,想再說什麼沒說出聲。


  沐東想到那日在許家大宅,祖豐臨走時,並未顧及到他和牧玥的生死,估摸這便是那一抹慚色的來由。


  很快又過了兩日,祖豐一直甚少說話,沐東本想在這安靜中,用恩義或者忽悠,把祖豐拉進他的籌算之中,然而,最終只能自我安慰:年齡是硬傷!

  他給自己設定了生辰:建寧四年冬月十一日午時上,即公元一七一年十一月十一日午十一點過,至時下,堪堪過了三周歲生日,虛歲不過四歲耳,如此年歲,即便想使祖豐稍加正視,也頗有難度,更罔論其他了。


  好在祖豐眼神里和善且剛正,那濃濃感激之情,也都送給了牧玥,至少無虞有發生『農夫與蛇』的悲哀,打算並未完全成空。


  午飯,包袱中備好的乾糧見了底,牧玥的愁色接踵而至,沐東也暗惱:所謂達者兼濟天下,窮則獨善其身,雖有黃金在身,但在此時此地,糧少便是真窮啊,真要是因救祖豐而成了餓死鬼,可謂死不瞑目!

  當看出窘迫情形的祖豐掙扎站起身,用儘力氣一步步往一個方向挪動,牧玥順著其指引,在樹叢中拖出一隻死去好幾日的黃麂,三人都覺得:上天果然有好生之德!

  有了葷腥,祖豐的傷勢好得更快一些了,第七日清晨,三人踏上了路途,第八日,沐東趴在了祖豐背上,由此,趕路進程也加快了,終於在第九日趕到了烏城。


  進城路上,有行人三五成群絡繹不絕,大都身負簡易弓箭和獵叉,扛有或大或小的野物,沐東正看得奇怪,只聽牧玥出口問道:「祖大哥,明日是臘八了么?」


  「應該是!今日我們在城裡休整一天,做些採買,明天咱們也去山裡打獵,完了咱們三人自己做祭祀!」


  在城中轉了一圈,想購買的驢馬未能買到,只是找了郎中,給祖豐配了些外敷內服的傷葯,尋客棧舒服睡了一晚,臘月初八一大早,繼續用雙腿上了路。


  依照沐東原本的計劃,是準備從烏程縣一直向西,直奔廬江郡皖縣,那裡有他記憶中必須一去的三個理由:一是皖縣為造紙起源地之一,二是自號『左仙師』之人便在此處,三是……呵呵!先不說也罷!

  世道艱難,體會到兩個小孩兒獨自上路風險太大,在知道了祖豐的打算之後,沐東毫不猶豫的變更了計劃,如今有恩義於人,哪怕賴也得先賴上,只要祖豐將去之所沒有多少危險,便先跟隨在其身邊,安全能多一些保證。


  臘月十五,三人趕到了餘杭城,時近年關,街上叫賣聲不絕於耳,皮毛、風味兒小吃、布帛、祭祀用品……城中頗為熱鬧。


  一通採買,下午到了此行目的地,城西四十里,浮玉山余脈東南麓下一小山村——柏樹村,村口一株古柏樹,高達十丈,不知生長了多少年頭。


  柏樹旁,有一總角童子手拿幾株野草,那野草上長有幾朵小黃花,此刻,童子正在地上找著什麼,很是入神。


  「小哥兒有勞!」祖豐把沐東從背上放下,喚童子問道:「小哥兒,村中的凌老大家,你可知曉?」


  「不知!」童子抬頭看一眼,漫不經心道:「村裡面姓凌就我一人,不知凌老大是何人!」


  「你——?」祖豐一怔,幾大步至童子身邊,端詳起來,須臾,神情激動道:「沒錯!很像!你名兒可是喚作操兒?」


  「你如何會知道的?我就是凌操!」童子站起身,目光依舊很冷漠。


  「操兒,我是你祖豐叔父,和你父親凌重是生死之交,他——」


  「好了!你是何人我不想認識!他在何處我也不想知道!」童子抬手打斷祖豐的話口,隨即似是自嘲的撇嘴一笑道:「可是我父親讓你給捎了錢貨?你給我就好了!」言罷伸出手,一副『我很忙,沒時間和你廢話』的表情。


  祖豐面色僵住了,激動和尷尬同時掛在面上,不但萬千愛護之語頓時被堵回來,那殘酷報喪之事更無法出口,再有面對童子的手,他囊中羞澀也無法回應,撓撓頭,好半響一時無言以對,臉憋得通紅。


  「你手上拿的可是貓爪草?」沐東出聲了,凌操這個名字他有印象,童子手上的野草他曾經也挺熟悉,即便千百年後,在他老家的深山裡,貓爪草熬湯依然是故老傳下來、治療肺癆的一種偏方,立刻他就猜到了童子在幹什麼,不待其回話,他繼續道:


  「可是你家中有人生了疾病?興許我們能幫你!」


  祖豐驚異,牧玥意外,童子凌操目光一亮,頃刻又暗淡下來,看著比他個頭還小了不少的沐東,將信將疑,不過,終究還是朝祖豐點了點頭,領三人上了回家之路。


  陰暗漏風的兩間破屋,充斥著一股霉蝕味道,房中塌上一形容枯槁婦人,面色已泛青黑,『咳!咳!』之聲不斷,卻聲氣微弱,見到房中來人,想說話動作,可用儘力氣,最後只是多了止不住的呴喘。


  「娘!」凌操語聲驚慌,忙不迭上前給婦人撫拍胸口。


  沐東給牧玥打了個眼色,用衣袖捂著口鼻先行出了屋外。


  「是肺癆!哎!」屋前,祖豐用拳頭錘打一株小樹,傷感嘆息,肺癆本是絕症,治癒幾率渺茫,何況明顯已病入膏肓,他往屋子瞧瞧,又望向遠山,眼裡泛出幾許淚花……陡然,他轉頭看向牧玥道:「妹子,你們有辦法對么?」繼而,他猛然雙腿一曲,跪地道:

  「妹子,如果你能救她,煩勞你施以援手,祖大哥以後給你當牛做馬!」


  「我?」牧玥慌張道:「祖大哥,我……」見祖豐下跪,她反而手足無措,急切中,幾乎是下意識便對沐東道:「小弟,你救救她吧!」


  「我的個神姊姊啊!」沐東無奈暗嘆,本不想在其他人面前多暴露自身不同,卻總是有意無意便無所遁形,可眼下情形……


  不說祖豐這一刻的震驚,沐東此時又如何能不想救那婦人?要知道此番,不止是祖豐開出的條件,還有一個可能日後需要的將領,可他,不是醫生,而且,他還知道,即便在許多年後的科技社會,要治癒晚期肺癆仍然是一大難題。


  「非不願,實不能也!」沐東仿若老夫子般搖搖頭,又晃晃手指,來回走了幾步道:「我可以試試!」眯著眼,翻遍記憶,許久……待睜開眼,他露出一抹微笑道:


  「第一,治療過程可能很長,咱們要在這住下,並且有可能住很長時間,但是,肺癆是傳染病,所以得在此另蓋幾間房,和他們分開用餐居住;第二,祖大哥要讓凌操聽我們的,因為我要用的葯不尋常;第三,祖大哥一會兒去請郎中,記得多請幾個,把藥方給我看看,需用錢的話,找玥兒姊姊,嗯,讓每個郎中都開幾方滋陰降火、養氣補陽的方子;第四,病人飲食要營養豐富,得多大魚大肉,還有野味兒,嗯,先就是這些了!」


  「這樣就能行么?」牧玥問道。


  「不知道!只有試完才知!」要說行與不行,是著實沒有半分把握,但是,沐東心底卻在盼望一絲奇迹發生,因為,他經歷過親人得肺癆,被中醫治癒的過程,其中一些細節,他還有印象。


  「我覺得應該可以試試!」祖豐聽得不住點頭,他對肺癆之疾略有所知,感覺沐東所說似乎都在關鍵上,認同讚賞之餘,看沐東的眼神里,像發現了新大陸。


  神童啊!沐東為自己高呼,他享受那眼神,突然,他想起這個時代的神童孔融:「四歲讓梨,和咱這四歲治療絕症相比,那般神童之『神』又從何說起?」


  「小公子!」


  「記住!我叫沐東!不叫小公子!呃——」當從癔症中清醒,沐東不禁小臉一紅,隨即,他嘴角一抽,對祖豐使了個自以為凌厲的眼神,道:「我治病之事,僅限於我們三人知曉,對外特別是對凌操,要讓他知道這些主意都是你出的!」


  所謂『小心無大錯』,他可不想因治病出了事故而惹來無端麻煩。


  大體治療計劃敲定,當即,沐東讓女孩兒拿出了五個金餅給祖豐,接下來便交給時間來驗證了,成敗輸贏且看咱……再一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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