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阿修羅城之瞳
在遙遠的東方國度,人鬼共存的時代里,看似繁華艷麗的城市後面隱藏著各種黑色的真相,如魔鬼一樣蟄伏著。
惡鬼不但化成人形混跡在人群之中,同時也潛藏在人們心裡。
而當夜幕降臨之時,便是它們出來作亂之際。
為了防止惡鬼毀滅城市,也為了讓它們對人類的傷害減到最小,朝廷召集一幫武士組成了一個機構。
御鬼門!專門斬殺惡鬼的組織。
裡面的武士們白天或許無所事事,會泡在酒館,妓院等各種地方,花天酒地,昏沉度日。
但是一到夜晚,他們必須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來!因為那是他們的職責所在,更是保住性命的關鍵!
對於斬殺惡鬼的武士,在威風的同時,他們的處境遠比普通人來得更加危險!一不留神,就會被刻意報復的魔鬼反撲而丟失性命。
這不是危言聳聽,已經有不少武士命喪惡鬼爪下,又有新人不斷地替換進來。但同時,能夠活下來的人,他們在組織中的地位也會越來越高。
同樣的,心也會越來越堅韌與冷漠,殺鬼於他們來說不再是使命與職責,而是玩樂與挑戰。
病葉出門就是這樣一個典型人物,隨著他的威名越來越響,一種疑惑也在心頭愈發強烈。
那就是,他究竟還有沒有不能殺掉的鬼嗎?這難道已經是極限了嗎?
就在一個雨夜,上天給病葉出門安排了這樣一個機會,他殺掉了一個小女孩后恍然大悟,從此離開了御鬼門,成為一個歌舞伎演員。
五年時間如流水一樣一晃而過,城裡每天都有新鮮事發生,而最近,一個叫做「暗夜的茶花」的盜賊組織成了人們新一輪的談資。
傳說「暗夜的茶花」里的成員是清一色的年輕女子,身手敏捷,能飛檐走壁,所以才能夠在偷竊富戶寶庫里的財物時如入無人之境。
而她們的首領,是一個叫椿的女子,意即為山茶花。
命運本來是兩條永不交匯的平行線,至少對於病葉出門和椿來說是如此。
然而一次意外的相遇,躲在矮橋底下墩子上的椿,頭上的山茶花發簪不慎滑落,恰好落在划著船在底下經過的病葉手上。
一切都改變了,病葉驚艷於椿的美貌,而椿則因為遺落了重要的東西而心慌不已。
奈何追兵漸至,她無暇顧及病葉,只能幾個縱身,消失在逐漸深邃的夜色里。
病葉堅信他們的緣分不絕於此,遂把山茶花發簪藏在了小匣子里,果然,沒過幾日,夜幕降臨,一個嬌美的身影也隨之而來。
那正是遺落了發簪的椿,一番交手,椿不是病葉的對手,但某種叫做愛情的東西,也已經在兩人心中萌芽。
其後,病葉再次在劇場救了被人追捕的椿,並對她心生憐惜,發誓要守護她一輩子。
然而意外總是在此時出現,幸福不會來得那麼容易,椿被人擄走,病葉也為了救她而受了重傷。
這番遭遇讓兩人的靠的更近,在心懷鬼胎之人的安排下,他們有了一/夜/春/宵。
當兩人彼此結合,病葉傷口上的鮮血滑落在椿身上之際,這個身世飄零,失去往昔記憶的女子忽然憶起了前程。
也同時記起了身上這個讓她從魔鬼變成女人,又即將再次變回魔鬼的男人。
她瘋了一樣推開病葉出門,光著腳跑出門去,來到那個她被殺死的寺廟,而追尋過來的病葉出門亦到了這個寺廟。
在恢復記憶的椿的講述中,病葉又回到了五年前那個夜晚,他獨自追尋惡鬼到這裡,卻遇到了一個身穿紅衣,雖年紀不大,卻貌美異常的小女孩。
她的微笑異常迷人,帶著蠱惑人心的力量,在那種微笑中,她引誘病葉出門殺了她,並最終得償所願。
為什麼椿會知道這些?答案很簡單,她就是五年前那個被病葉所殺的小女孩。
病葉出門覺得難以置信,當年那個小女孩至多不過八歲,五年的時光怎麼足夠讓她長成一個十八歲的女子?
然而魔鬼的邏輯是常人無法理解的,隨著惡魔女尼美山慎人的笑聲響起,椿背上的山茶花印記開始發紅,發燙,讓她痛苦無比,那是阿修羅重生的印記。
病葉十分心急,上前欲救椿,卻同樣被印記灼傷了手掌,而椿也在逐漸耀眼無法直視的紅光中消失。
美山的笑聲再次響起,她大笑著感謝病葉出門,感謝他幫惡魔們喚醒了魔王阿修羅。
原來,五年前被病葉殺死的那個小女孩就是阿修羅的化身,她徘徊於人世間,期望找到能殺死她的人。
當她被殺死之後,恐懼會染紅山茶花,阿修羅化為女子,失去記憶,在世間流浪。
而當她愛上殺死她的人後,記憶會蘇醒,那時候,被殺的憤怒會喚醒阿修羅,熔岩的阿修羅城會在人間的上空浮現。
鬼王阿修羅會帶領魔鬼們湧向人間,同時投下天火,到那時候,就是人類滅亡的時刻。
…………
「那後來呢?那什麼病葉殺死了阿修羅?還是阿修羅毀滅了人間?」蕭潛全程皺著眉頭聽完了這個詭異的故事後問道。
謝昭琳坐在靠窗的錦杌邊,背著光看不清臉上的神色,但語氣中還是有著掩飾不住的鄙視。
「看來你完全沒有聽懂這個故事的含義!他們同歸於盡了,阿修羅的熔岩城降下了天火,人間成了煉獄,但是隨著阿修羅的毀滅,她的城也坍塌了。」
蕭潛覺得有些無聊,並且很假,就吐槽說:「就這樣啊?這也太無聊了,兩方相爭,必有一贏,也肯定有失敗的。同歸於盡算什麼呀?」
謝昭琳聽了他的話,暗道蕭潛雖然年紀比自己大,但是在這種問題的糾結上,居然意外的覺悟低呢!
她搖了搖頭,糾正對方道:「你錯了,戰爭從來就是一個兩敗俱傷的事情。更何況,我講的這個,是一個愛情故事。阿修羅對病葉的感情是恨愛交加的。」
這下蕭潛更加不能理解了,他撇了撇嘴道:「這居然是個愛情故事?不是那什麼椿為了報復病葉殺死了她,而變成了魔鬼要報復嗎?」
居然會這樣想?謝昭琳有些受不了地翻了翻白眼,不能接受蕭潛居然讀不懂這麼凄美的愛情故事,繼續解釋道。
「椿本來就是魔鬼,他們的感情註定是無望的,可是就如那句話所說的,激流撞擊岩石,分成兩股。我們必須分開,但是不久我們會再相遇。」
謝昭琳似有感觸地念完那句話,然後抬頭看著蕭潛,似乎想問他明白了沒有。
一陣微風攜帶著青草的氣息從開啟的木窗中散進來,帶起了女孩子垂落的一縷髮絲,她白凈的臉上浮現出認真的表情。
蕭潛忽然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了,他眸光微閃,打著哈哈道:「哎呀,那個椿這麼在乎她的那根發簪,想必一定很好看了。我覺得你頭上素凈的很,不如去幫你弄一支山茶花發簪好了。」
他的話音未落,謝昭琳臉上認真的表情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不明顯的失望,她垂下頭道:「不要紅的。」
「不要紅的?你頭上的髮飾本來就素凈,還不要紅的?再說戴白色就跟哭喪一樣!」
「可是紅色是魔鬼的顏色,在椿還是阿修羅時,山茶花是紅色的!」謝昭琳抿緊了唇,竟對那個故事有種莫名的信仰。
蕭潛皺了皺眉,最後還是隨她去了。
不過幾日之後,他再出現時,就給她帶來了那支山茶花發簪,墨玉的簪身,羊脂白玉雕刻而成的花朵,瑩潤而細膩。
他永遠忘不了女孩子接過那支發簪時臉上那羞怯的表情。
那一刻,他似乎有些懂了,關於這個故事的含義,以及女孩子心中那若有若無的情愫。
可是他不能,因為他的人生,不能被這些填滿,那會讓他已經堅硬無比的心,再度柔軟下來,那麼到那時,又該拿什麼去復仇呢?
「這個是不是要花很多錢啊?」謝昭琳歡喜地把簪子從頭髮上拔了下來,看了又看,忽然想起這一茬,問道。
蕭潛完全沒想到她會這麼問,看來這小姑娘還想和他明算賬啊!不過說句老實話,就算她現在貴為公主,也不過是個擺設。
吃穿用度都一般,而她在玄陽派那窮旮旯子的地方,是更加不可能存下什麼錢了!
所以綜上所述,蕭潛覺得,這個帳,謝昭琳算不起!
不過未免她心裡有疙瘩,他還是說道:「這個呀!也就看著好,不值錢!之前我想給你支紅的,是上好的血玉,你還不要。就只有這種了!」
言下之意就是此物不值錢,謝昭琳就不必有心理負擔了。
聽到這句話,謝昭琳也不管真假,心裡總歸是輕鬆了些,又小心翼翼地把發簪塞到梳妝盒裡去了。
她正塞著呢,蕭潛又在那裡說掃興的話了:「誒,你剛剛講的那個故事,說阿修羅因為被殺而從小女孩變成女人,又因為仇恨成為阿修羅。那我是不是可以這麼理解,如果讓阿修羅再死一次,她又會變回小女孩?」
這個謝昭琳倒沒有想過,不過她記得故事的末尾好像說過,事情不會就此結束,五十年後,一切將會重現。
所以,大概也有這個意思吧?於是她便道:「雖然故事的末尾沒有交代,但是你說的並非沒有道理。」
謝昭琳此時感覺有些欣慰,蕭潛原來還在認真品味她講的故事啊,而不是把她當一個小女孩一樣敷衍。
蕭潛沒有發現謝昭琳的偷樂,反而對另一件事更感興趣,那就是,這麼奇怪的故事她是從哪裡聽來的,還有那些奇奇怪怪的人名又是什麼鬼?
椿倒還好理解,畢竟以花為名的女子不少,但是把山茶花叫成椿,這是哪個地方的習慣。
最最奇怪的是那個男人的名字,病葉出門?有誰姓病,並且還叫葉出門呢?若說把病字去了,倒還可以理解一下。
他這麼想也就這麼問了,可是更奇怪的是,謝昭琳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記得這個故事。
就好像那個故事已經刻在她腦子裡了,而對於那些古怪人名的出處,她也不知道是為什麼。
越不知道為什麼,她就越想知道為什麼,然後就用力地想,結果想得頭都痛了,仍是沒有任何結果。
蕭潛看她實在痛苦,就擺手道:「唉,我也就隨便一問,你別放在心上啊!好了,我還有些事,就先走了。」
謝昭琳捂著頭,微微地點了點,示意自己知道了,然後坐到床上去,靠著引枕休息了一會兒,才覺得頭疼有些緩解了。
而關於她為什麼會知道這個奇怪故事的原因,也在她日後恢復記憶後知曉了。因為那是她人生中,看過的第一部有關愛情的電影,所以記憶尤為深刻。
同樣的,在聽的時候漫不經心的蕭潛,日後卻會把這個故事奉為圭臬,認真的去執行。
在他的眼裡,當謝昭琳意欲把山茶花發簪留給羅意的那一刻,她就已經從一個女子變成了魔鬼阿修羅。
而在蕭潛發現很有可能是謝昭琳偷偷地毀壞了龍珠后,這個懷疑更盛了。
魔鬼的城堡已經降臨,她想要毀滅鷹司閣!但是他絕不會選擇與阿修羅同歸於盡,而是毀滅她,等待她的又一次重生。
到那個時候,她還會是當年那個單純善良的小女孩,雖然寡言少語,卻對他信任備至。
不會眨眼變得心機深沉,面上笑意盎然,背地裡卻算計了他,還和別的男人成親生子。
這一切,他不能接受,也不能原諒!
所以就按照那個故事來吧,讓她再死一次,當白色的山茶花落下,被血染紅,在夜色與血色的交織中,命運的齒輪將會再次轉動。
而那時重新回來的她,就將變成他記憶中的,從前的模樣。
就如那句話所說的:激流撞擊岩石,分成兩股。我們必須分開,但是不久我們會再相遇。
我們必須分開,但是不久我們會再相遇。
他期待這次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