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第70章
西律的都城叫長京。
長京的街市不是四開排的布置, 多呈屈回的圓街。
一行人是偽裝秘密進城,況且這是在敵國邊界,本該謹慎行事, 梁懷惔膽大也不顧及。
行軍打仗的大老爺們風餐露宿,什麽地方沒睡過,他隻想著不能屈就了懷樂, 命不命地全拋了。
起央追跟在後麵,看他大手闊綽的模樣,真真是口都不敢開。
凡事沾他妹妹頭上, 理都不是理, 勸個球?
長京最好的天字房, 還是個賞長京的絕佳位置。
房內清靜敞亮, 幽雅舒適。
懷樂推開窗往外看去,三個月了,一點懷都不顯, 主要是她瘦,即使係了窄腰的絛帶,腰身依然纖細不足一握。
若是知道懷樂懷孕的人不說, 隻看她是瞧不出來的。
底下人生觀喧嘩, 人來人往,比之南梁, 要更吵些。
汴梁的人說話腔調更柔些, 帶著點南下水鄉的柔軟,因此街市聲音不大。
同等同樣的各式攤販商鋪, 駛過錯落的馬車行人, 有著綾羅綢緞的, 也有穿粗衣麻布的, 多種多樣。
年關過了沒多久,一眼望不到頭的街道,人依然很多很多,人人臉上都洋溢著開心的笑。
這裏的人視紅燈籠為喜慶的祥物,處處掛得滿當當的,懷樂看著受風吹拂的燈籠穗。
忽而恍然,吸了吸鼻子。
想到在南梁那夜的燈籠穗,這裏是傅忱的故鄉。
想得入迷,梁懷惔敲門進來她都沒有發現,直到肩頭攏了一件瑩色毛邊的披風。
懷樂才回過神,“二哥哥?”
懷樂自己接受打了絛帶結,梁懷惔看著懷樂的麵色總算是養回來了,心安些。
“吃食端上來了,趁熱吃,這段時日趕路累,用了飯再睡,若是飯菜不合口味吃不下去,就叫阿央重新換別的。”
懷樂摸著柔軟絛帶的一頓,本來她要走,怕二哥哥看出來,方才轉身對視一眼,懷樂便心虛低下了頭。
聞言,這一小會,懷樂就問了,“二哥哥,不和懷樂一起用飯嗎?”
一路過來,怕有人在飯食上頭動手腳,梁懷惔都是先嚐菜,連熬給懷樂喝的安胎藥他都要先嚐一口。
起央追看他嚐安胎藥,在旁邊嘴角抽蹙得快要扯瘋。
什麽叫妹奴?喏,瞧,現成的。
起先二哥哥坐懷樂旁邊的時候,懷樂覺得拘束,手腳都不好擺放。
不知道為什麽,二哥哥給懷樂布湯夾菜,夾的菜懷樂都愛吃,湯的口味鹹度也合適,從來沒有一樣不是踩在懷樂的味蕾上。
懷樂心生奇怪,問過他。
梁懷惔含糊其辭,他隻說是廚子的功勞,那廚子做的飯菜淨和懷了身子的人,懷樂想得不深,隻能哦。
誰說他妹妹笨的,一句話就給察覺出來了。
本以為懷樂不會問,梁懷惔輕笑,骨子裏還跟小時候那樣,喜歡黏著哥哥。
“晚飯不能陪阿囡用了,哥哥收到了一位老朋友的拜帖,要過府去見見。”
玢王的帖子,梁懷惔進長京沒多久,沒等他找玢王,立馬就收到了玢王的拜帖,說明玢王時刻注意他的動向。
二哥哥不在,
二哥哥不在的話,懷樂走掉的機率會更大了。
懷樂手指繞著絛帶,心跳得更快了,打聽了一句。
“那,哥哥什麽時候回來?”
梁懷惔難得心情好,摸摸懷樂的頭發,逗她笑,“舍不得哥哥走?”
懷樂瞥開臉,“,”
“好啦,不逗阿囡了,哥哥會完友會盡快趕回來。”
盡快的意思就是,會晚。
以前他鬧,跟人打馬玩瘋常常忘了歸家的時辰,阿囡說是害怕,騙阿娘說需要晚上燃著燈睡。
其實隻是想給梁懷惔照路,免得他被家裏堆積的雜物絆倒,還藏著小食給他。
“你不要等,到了時辰記得自己睡。”
懷樂乖嗯,“阿央不走,他在外頭,阿囡有什麽事情,盡管喚他,還有,少跟他玩,他這人最是不正經。”
梁懷惔很擔心起央追胡言亂語,教壞阿囡,孩子通人性,在腹中已經會學東西了,梁懷惔很擔心起央追教壞孩子。
文不成武不就,光那張嘴皮子天下無敵。
懷樂品出梁懷惔話裏促狹的意思,唇角慢慢地抿彎,也是聽話地點頭。
梁懷惔走後門出去,懷樂看著他的背影,想到這段時日二哥哥對懷樂的照拂,這一走,或許一輩子都不會再見到了。
懷樂看著梁懷惔漸行漸遠快要消失的背影,眼裏的淚湧了上來,眼前二哥哥的背影和腦海當中的一副雨夜的畫麵重合了。
似乎,從前懷樂就見過他離去的畫麵。
懷樂心跳加速,奇怪的,懷樂不想讓他走,衝上了前。
“哥哥!”
梁懷惔被熟悉地呐喊聲,叫得脊背一僵。
當年就是他沒有聽阿囡的話,賭氣出了門。
著杏色衣裙的阿囡氣喘籲籲追上來,泥潭濺髒了她的裙邊,她的臉上爬滿了淚水,哭著喊他。
“哥哥!別走。”
他少年意氣,越叫越不聽,反而跑的越快,要等消夠了氣,才會回來。
少女熟悉的喊聲,從記憶當中揪出來,久遠又叫人覺得心酸。
梁懷惔嘴角隱隱微顫,這一次他停下來,轉過身,眼中隱含淚光。
“阿囡。”
懷樂咬緊了唇,手扶著院門,“,,早點回來。”
梁懷惔看著她的眼睛,沒有從前的記憶,“,,”
並沒有想起來,是出於本能嗎?
不管何等結果,阿囡心裏有他這個哥哥了,什麽都好。
“好,哥哥答應你早點回來。”
起央追在旁看著,梁衡之已經走遠了,他才走上前到懷樂的身邊。
“小流鶯別傷心,梁衡之很快就回來了。”
起央追也眼巴巴看著梁懷惔消失的方向,他也想跟著梁懷惔去見見人,奈何還是這一頭更重要,隻能下次了。
跟在小流鶯身邊也好,增進感情的時候到了。
“小流鶯,一路上悶壞了,用過飯,我陪你出去外頭轉轉?”
懷樂求之不得,她正想著怎麽出門呢。
“可以嗎?”
起央追得意,“當然可以,我雖然在南梁被通緝,但西律大權還不是傅忱掌,西律的人忌憚我是西域的王子,官兵見著了我,肯定畢恭畢敬。”
“你放心吧,不要怕。”
“好。”
懷樂用了飯,戴著麵紗,換了一身利落的茶綠色繡花樣式的交襟裙,出城的對牌被懷樂拴了一條線掛在脖子上,藏進裏衣。
外頭罩著滾了毛邊的藕荷色滾瑩白色的鬥篷,昔月被燒掉的長發已長至腰間,長發僅別一支清亮無暇的珍珠簪子,襯得她清麗無雙。
起央追一時看癡了眼。
懷樂不自在揪著袖。
她帶了很多盤纏,裝進修荷葉的繡包裏,綴在腰間,沉甸甸的。
起央追回過神,難得為自己的癡相,尷尬清咳一聲。
他轉移話眼指著懷樂腰間的荷包。
“小流鶯,你的荷包裏裝了多少銀子?怕是多了墜得腰疼,我的身上有很多銀票呢,你要是瞧上了什麽,不要愁,我和你哥哥一把子交情,我帶你出去,不會虧了你,你就是要買一座樓,我都給你出錢。”
“還有啊,你這身衣裳很不錯,但會不會太束了些,會不會屈著,”
起央追指了指懷樂的肚子。
懷樂攏緊了鬥篷,“街市人多,穿得利落些也能避免熙攘碰撞,錢,我,我想花自己的錢給哥哥買些東西。”
起央追長哦一聲,“這樣啊。”
懷樂額頭都冒了汗,好在起央追沒有再追問,歡歡喜喜邀約懷樂。
“那我們出門吧。”
懷樂心裏鬆了一口氣,“好。”
,,
“回來也有些日子了,到底要不要去,見見陛下?”
傅忱看著外頭懸空的月,一言不發。
付祈安摸不透他的心思,他覺得傅忱周身籠罩著陰霾,饒是他多年來見多識廣,壓根看不透他。
才多久,他就完全變了一個人。
到底發生了什麽?之前不是傳來信,那什麽要他命的懷樂小公主沒死嗎?後都立了。
難不成又出什麽岔子了?
傅忱的私事,付祈安不好打聽,他的手也不想伸長,要想在帝王身邊長存,需得耳聰目明。
知道什麽該說,什麽不該說。
“,”
倒是皇帝快要死了,太醫傳來信,最多能撐兩三天。
傅忱完全沒有要動身的意思。
他究竟要不要去見人,回來隻是為了繼承大統襲位嗎?
兩相靜默,付祈安瞌睡連連,正要出去睡時,他付宅的高牆翻過來一個人,付祈安還以為是刺客。
麵色冷肅,他站到傅忱前麵,打算喊人過來,那刺客逆光走進,付祈安才看清,是傅忱的那個近衛。
暗樁護送懷樂進長京,跪地負命。
“稟陛下,皇後已順利進長京。”
傅忱這些日子夜裏總夢到懷樂,暗樁路上傳來的信都被他翻來覆去,看得信箋的邊沿都起了毛邊。
終於到了。
傅忱提著的心總算是有了一絲鬆懈。
等辦完了這件事情,處理好身邊的雜事,他就去找她。
“人都布置妥當了嗎?”
“是。”
付祈安聽得一頭霧水,主仆二人打什麽啞謎呢?
傅忱看向一旁的付祈安,“隨我去珮安苑。”
梁懷惔還真是迫不及待,丈量著他還在來西律的半道。
嗬,今夜就把他拿下。
珮安苑在長京的北圓街,那是玢王的私宅府第。
付祈安,“,,”
他去找玢王幹什麽?
付祈安摸不出頭腦,也不知道還能多說什麽,歎一口氣,隻能跟著往外走。
懷樂跟在起央追逛了長京街道,她的確認認真真地逛了。
懷樂的針線不好,做不出來像樣的繡品,她給梁懷惔和起央追都買了護膝。
還有一些新奇的小玩意,全都讓起央追拿著。
懷樂效仿上回柏清珩帶著她出遊時刻意甩開跟著的人,走進了一家成衣鋪子。
挑著一件春綠色的褥裙,懷樂說去試試。
起央追抱著東西在外頭等。
懷樂看了他一眼,進來後,趁著起央追別過身去別處看,她矮身飛速鑽出跑後門了。
起央追等了一會,他四處看時,有個擁著女子來看裙衫的男人也見到了他,欣喜上前,指著他。
“起央!”
起央追看裙衫看得入迷,他還想多給懷樂挑幾身,讓她試過了多買幾身。
被一聲激動地驚攏了神,定睛一看,“謔,付譽?”
幾乎都不敢認。
起央追尚且沒有多大的變化,瞧著沒那麽放肆,在南梁被磨得收斂了一些本性。
付譽就不同了,他變化很大,娶妻生子了,身上不複少年氣,不如從前活波張揚。
樣貌長開了,多增了幾分滄桑。
“真是你!起央,你怎得來了長京,何時來的,不與我說?怎麽不上我家找我吃盞茶,多年不見,生疏了啊。”
付譽在幼年時跟著大司馬去過西域走訪他性子活脫,跟起央追投緣頗深。
分別時,付譽還特別舍不得起央追,約好了叫起央追下回來西律出使找他玩。
世事難料,付譽剛和大司馬父親從西域回來,南梁就打過來了,約定的事情不了了之,這麽多年了無音信。
誰知道在這裏見到。
起央追一拳捶在他的肩上,“好小子,多年不見,你成家立業了!”
“怎麽也不給我發個婚帖?不叫我來吃你的酒?為當年失約的事情生氣?”
“害。”付譽一臉苦相,“別提了。”
付譽旁邊的女人看著是個心高氣傲的,看見起央追也不想和他打招呼。
連碰麵的場麵樣子都懶得裝,撇了撇嘴,鬆開付譽徑直挑選成衣去了。
起央追一看,就知道付譽的姻親並不美滿。
起央追看出來隻歎氣拍拍他的肩膀,“成了成了,看你沒出息的樣子,還想跟我學騎馬射箭!”
付譽拂開他的手,“你就別拿當年的事情打趣我了,我如今算是認命了,就這樣過吧。”
付譽當年跟在傅忱身邊就想學些武藝,但他的父親不讓,就叫他專心做他的紈絝子弟,付譽去了西域,見到了肆意張揚的起央追,羨慕得很,兩人投緣,他跟起央追說了心事。
起央追慷慨,“學藝而已,這有多難,你父親明麵不讓,你不會背地裏學嗎?”
“沒人教我啊。”
他想跟傅忱學,整日跟著傅忱的人多,他也不敢提,
起央追挑眉,“叫大哥,大哥教你。”
可惜沒學幾招,就回西律了。
再後來,惠沅皇後去了,皇帝立了新後,傅忱落魄,他付家因為他跟著傅忱走得近,被新後忌憚針對,傅忱被遣送為質後,付譽也被摁著頭娶了個囂張跋扈的母老虎。
她是相國公的獨女,嬌生慣養,脾氣,唉,付譽沒少受她的氣。
生生被折磨得半點鮮活氣都沒有了。
起央追皺眉聽他說完,“你逆來順受,不反抗?”
付譽也想,可,“當年因為我的緣故,連累了父親和族人,如今的種種都是我該受的。”
起央追拍他的頭,“孬!”
他打得順手,心裏出了一口氣,活動著手腕,拍人腦袋的感覺不錯啊,難怪梁衡之總拍他。
許多年不做大哥了,一朝揚眉吐氣,豈是一個爽字能囊括。
“皇室鬥爭,和你與傅忱的那點關係有什麽相關?你就算不跟傅忱走得近,新後指不定也要拿你司馬家開刷。”
“要說連累麽,也是傅忱連累了你。”
付譽搖頭,“不能怪他,真要比起慘,他比我慘多了,作為朋友,在他落魄之時,我也沒能為他多做什麽。”
“,,”
起央追聞言,也不知道如何開解他,“哎,你別跟我垮臉子啊,雖說慘是慘了點,我瞧你那婦人,匆匆一撇,也能稱得上一個美嬌娘,豔福不淺啊你小子,”
起央追往那邊看,正見付譽的婦人往試衣的隔間進去,起央追收回目光沒有半瞬,他立刻挪回來。
“?”
那不是小流鶯在的隔間嗎?
那婦人進去做什麽?
起央追臉色突變,衝上前,撩開隔間。
付譽絆住了他的腳跟,聊起來忘了時辰,小流鶯呢?!
付譽的娘子正褪了披帛,剛要試衣,見到闖進來的起央追,捂了衣裳就大罵。
“登徒子!”
隔間裏頭隻有付譽的婦人,小流鶯不見了!
人平白丟了!他怎麽跟梁懷惔交代,不找回小流鶯,隻怕兄弟都沒得做了!
起央追揪著鋪子裏的管事,一臉凶急,指著隔間。
周遭的人嚇得尖叫連連,四處逃竄。
“剛剛進去裏麵試衣的姑娘呢?!”
管事的人舉著手,誠惶誠恐,“不,不知啊。”
“客官息怒,鋪子裏進去的人多,小人留意不了多,”
起央追氣,“你敢跟我耍滑頭?人就在你鋪子裏平白無顧沒了!”
起央追急上火了,付譽來勸都不聽,“起央有話好說,在西律地界,你把他殺了,會惹官司。”
的確不能衝動,暴露了行蹤,會驚擾了傅忱那邊的人。
起央追丟了人。
叫管事的人招來了人盤問,這才知道摸出來,懷樂在半刻鍾之前從後門出去了。
小流鶯是自己走的,她為什麽要走?眼下想不了這麽多,快去找,希望她沒有走遠。
更沒有出城,梁懷惔回來之前,把她給找到。
起央追來不及跟付譽敘舊,不好放信號彈,隻能撒腿跑客棧去帶人馬,來尋人。
成衣鋪子很大,懷樂繞了一道宅門,正要走小後門出去,她就被人拽了手扯到旁邊。
“三、三姐姐?”
梁懷月是最後出汴梁的,她之前的奶母還在宮內,知道她被發落,出來看她,給她帶過消息。
梁懷月知道後,混在人群中,一路在暗裏跟著他們過來,算是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她還看到了傅忱身邊的那個人,也在暗中監視著梁懷惔。
今夜,她跟著進了成衣鋪子,見到了懷樂要逃走,本來不打算出手,但見到傅忱那位得力的暗將趕馬離去。
她才打算放手一博,幫助懷樂走。
隻要懷樂走了,傅忱肯定不會好過,她就是要看看這些人被她玩弄於股掌,簡直一雪前恥。
“妹妹別說話,有人跟著你。”
“妹妹若想真的走,不想落到傅忱的手裏,就聽我的話。”
懷樂眼睛瞪大,不敢相信:他追來了?
“我放開妹妹,妹妹別叫好嗎?相信姐姐。”
懷樂半信半疑點點頭。
“好。”
“三姐姐,你怎麽在這?”
梁懷月佯裝歎氣,“說來話長。”
“這裏不安全。”
梁懷月把身上之前方便出行,攜帶的男裝給懷樂換上。
又在鋪子裏找了個身形和懷樂差不多的女人。
編纂了一些推脫之詞,給了她一筆錢,讓她扮作懷樂,出去引走了傅忱的人。
隻要那位暗將不在,事情賭一把很容易成。
懷樂也見到了傅忱藏在暗裏的人。
他居然真的找來了……那他呢,他來了嗎?
懷樂一慌,肚子忍不住緊縮,她捂著腹部,梁懷月瞧見了。
一路上看著郎中進進出出,梁懷月心中早有推斷,卻不敢確信。
她恨梁懷樂命好。
這才多久,她竟然就有了?!
梁懷月試探問道,“妹妹護著肚子,是有了?”
懷樂沒有隱瞞,幹脆承認了,“嗯。”
梁懷月心裏嫉妒的冒煙,臉上不顯,笑著對懷樂道賀,“姐姐沒福分,恭喜妹妹了,來日還要蹭妹妹的好氣運。”
懷樂回笑的幹巴巴。
那日見郎中鬧的動靜不小,後來梁懷月私下打聽,加上她的推斷,她懷疑懷樂和傅忱之間生了罅隙。
剛剛說有傅忱的人也是不僅賭,也是在試探懷樂的態度。
看她的反應,果然是生了罅隙。
站在女人的立場,梁懷月覺得懷樂愚蠢,不知道她是怎麽想的,既然恨了那男人還要幫他生孩子?
站在利益的立場,懷樂的孩子生下來,對她隻有利沒有害。
懷硯哥哥已經給她傳來了回信,不日就會像西律出兵,捏住梁懷樂和她的孩子,無疑是掐住了傅忱的命脈。
經過傅忱的事情,懷樂成長了不少,她和三姐姐素來沒有交集,三姐姐為何要無辜幫助懷樂?
除了自己,懷樂誰都不信。
傅忱的人來了。眼下,先聽三姐姐的話,出城再說。
*
酒過三巡,玢王臉上已經有了醉意,梁懷惔練出來了。
酒量不差,他端得穩沒怎麽喝。
兩人的結盟已經達成,天色已晚,他預備要走了,玢王被囚在珮安苑,甚少有知心陪聊的人。
他賞識梁懷惔,醉了思緒飄散,想到以前的結盟,就忍不住扯說了起來。
“當年要是沒有莫老弟,我妹妹死後,我們這一旁支也無保足,更別提我能做穩王爺的位置到如今。”
傅忱抵達後,吩咐了付祈安帶了弓箭手在附近,他和暗樁手裏拿著窺探鏡,正蹲在梁懷惔和他那好舅舅玢王頭頂的房瓦上。
旁的人就在周圍,怕梁懷惔起疑。
弓箭手隻等傅忱的號令,一聲令下,他就放箭。
兩人的結盟都聽完了。
傅忱冷笑,在心裏暗諷,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想結盟,天真。
梁懷惔身手不錯,這點四麵八方的弓箭要不了他的命,絕對能給個很好的教訓。
他正要抬手打破兩人的幻想,把他獨善其身的舅舅背叛母族射,成篩子。
就聽到了他的舅舅開了口,“當年要不是有你提前知會,我那妹妹犯了糊塗事情,皇帝要拿我傅家,沒有提前的謀劃,我也不能將自己摘扯幹淨。”
傅忱的手握成了拳頭,咬緊了後槽牙,當年的事情,除了梁懷惔,玢王也參與進來了。
傅忱的手遲遲沒有落下,付祈安看著他的掌法,拳頭?
這是個啥?要,射,嗎?
“誰能想到啊……”
“傅忱去了南梁幾年,居然在暗中操作,逼得我們所有人如同喪家之犬。”
“後起之秀了……”
梁懷惔搖笑,凝望著杯子裏麵靜置的酒水,“當年的事情,”
話沒說完,他在酒的倒影裏,看到了樓上的破綻,目光瞬凜。
“有人!”
拋了酒杯,帶著玢王往後躲,傅忱聽到了動靜,當機揮了手。
四麵八方射來了箭矢,屋內的所有花瓷擺件,桌上的酒水,瞬間被射穿,劈裏啪啦掉了一地。
梁懷惔一首揪著往他身後躲的玢王,一腳踢起桌子轉在手上擋迅猛飛來的箭。
避了好久,屋內各處都插滿了箭,梁懷惔身上受了不同程度的傷,他喘,息歇著,鬆了玢王的肩膀,額上不斷滴著汗。
力氣被耗了八分。
是誰?
苑屋被人迅速從外包抄起來,訓練有素的腳步聲叫人聽得心裏發慌。
玢王狼狽地從地上爬起,擦著臉上的冷汗,“莫,莫,莫老弟,”
本就搖搖欲墜的門被人一腳踢倒,一道高大的身影從外緩緩進來,他手上提著玢王底下第一得力大將的人頭丟在玢王麵前。
那張七八分相似的臉似笑非笑,陰惻惻問開口。
“舅舅,多年不見,還記得我嗎?”
玢王瞪大了眼,指著傅忱,“你、你,你是!!”
付祈安在後麵笑,“玢王喝酒喝大,舌頭都捋不直了?”
“瞧瞧你的狼狽樣子,還想造反做皇帝?”
梁懷惔同樣的震驚,他知道傅忱會來,沒想到這麽快,他如此悠閑,這些動作都是他搞的,他早就在珮安苑設伏。
早就到西律了,那阿囡呢?
暗樁搬來了椅子,傅忱慢條斯理地坐下。
玢王眼珠子滾轉得快,他迅速倒戈,“好孩子,念著那一聲舅舅,我是你的親人啊。”
“你回來了舅舅無比高興,咱們一家多年未見,若是妹妹在九泉之下得知你歸來,必然要開心壞了。”
玢王撐著腿要站起來,傅忱迅速從身邊抽了箭刺入他的膝蓋骨,咬牙恨恨。
“舅舅還記得我母妃。”
玢王疼得大叫,“記、記得啊……”
“想活命?”
玢王連連點頭,吸著疼入骨的氣音,“想想想想,”
“當年的事情,你知道多少,全都一五一十給我說了,說得通,我或許可以考慮留你一條命。”
傅忱的刀刺得更深,玢王一個回合都撐不住,剛剛萬箭穿來,他早就嚇傻了。
“我,我說,”
傅忱收了手,梁懷惔卻拔了身旁的箭,從後麵戳穿了玢王的心髒。
玢王瞪著眼倒了地。
傅忱來不及阻止,他臉上森寒,露出森白的牙齒,俊美的臉諷笑。
“我說莫什麽,就這麽對待你的盟友?”
傅忱踩著玢王的臉過去,腳下用力,把他的腦水都給踩了出來,他□□的刀一把紮進梁懷惔的胸腔。
梁懷惔疼得悶哼。
傅忱居高臨下轉著刀子。
“就這麽急?樂兒的事情我還沒跟你算。”
梁懷惔本來是想著留存蓄力,不能急,提到懷樂。
想到懷著身孕吃苦受累的妹妹,他沒忍住紅了眼,揮手一巴掌招呼到了傅忱的臉上。
“畜生!”
這一巴掌揮下去,暗樁付祈安等隨行的人全都拔了刀劍,要衝上來,被傅忱冷嗬攆下去!
“全都給我滾!”
傅忱提著梁懷惔起來,“你有什麽資格跟我提畜生?”梁懷惔一口血沫呸到傅忱的臉上。
“你自己做了什麽,你不知道?”
傅忱怒急反笑,“做什麽,我還沒問你,梁懷惔,你當年做了什麽?”
“我低估你了,到了山窮水盡的份上還敢惹怒我。”
“有種你現在就殺了我。”
梁懷惔反向出發,他知道傅忱急於知道當年的真相,他不會滅了他的口,所以不斷激罵他。
傅忱扯他的頭發,用淬了毒的箭在他身上劃,“想死?”
“來殺了我,你一輩子窩囊到頭,欺負你的人你都不敢殺,隻敢欺負女人,你自己說你算不算畜,生。”
他要把阿囡跟他的關係摘幹淨,不能讓傅忱知道阿囡是他的妹妹。
否則,他會因為兩人之間的恩怨算在阿囡的頭上。
傅忱笑,扯他的頭皮。
“你真的以為我不敢殺你?”
作者有話說:
當年的事呱唧快完了,再見麵的時候傅忱就徹底火葬場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