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仇人恩人
右旗城這幾日酒樓茶館之間,幾乎被巴圖爾頒布的各大榜單包圓了所有話題。
無論到哪,都能聽到關於榜單的議論。
但是今天,又有一件事情,轟動了全城,甚至熱度直超榜單,在街坊間傳播著。
「聽說沒有,前護城軍大統領力天明的獨子,居然私通荒獸,叛城潛逃,簡直丟他爹的臉。」
「聽說不止是他,還有李家的大少爺李青玄,差點連累到家族,要不是李家的人及時把李青玄逐出家族,這會恐怕已經被軍隊夷為平地嘍。」
「你的信息已經過時啦,我表哥就在軍紀營當差,昨天夜裡回來說力支跟李青玄在牢中殺人,打算逃跑,但是被執法監察親自抓了回來,這可是機密,你們別外傳哈。」
「這兩個膽子好大,在大牢裡面都敢殺人,這麼大的罪,不知道什麼時候問斬,到時候有好戲看嘍。」
……
一時間,滿城傳的沸沸揚揚,幸災樂禍人居多,在這種實力為王的環境下,心中潛藏的暴戾,倒是通過談論他人生死,被激發出來。
酒樓一角,一個披著黑色斗蓬的女子,毫不言語,只是聽這些人在談論的時候,輕輕站了起來。
是妲靈。
被斗蓬掩蓋著的臉上,出現焦急之色。
匆匆走出酒樓,往公羊府方向走去。
公羊府大堂。
公羊德面前的桌子,變成了一堆木渣癱倒在地,兩道濃眉倒豎,身上氣息逼人。
顯然剛剛發過火。
公羊慧站在他身邊,面帶焦急說道:「爹,力支哥哥身陷大牢,時刻都有生命危險,你倒是想想辦法啊。」
「你老子該想的辦法,都已經想過了,但是這次罪名太大啊,私通荒獸就算是你老子我犯了這事,也要剝職問斬!」公羊德無可奈何地嘆道。
他昨天跑遍了同僚,得到的回復就一個,沒有辦法。
就差沒去直接找蓬澤巴圖爾了。
「難道我們眼睜睜看著力支哥哥去死嗎?人是從我們公羊府被抓走的,思思如果從靈曜寶鑒里出來,知道此事絕對不會原諒我們。」公羊慧知道父親說的是事實,都快哭出來了。
「大不了,老子再干一回蒙面救人的事,劫法場。只是那樣的話,東方莽原將再沒有力支容身之處,護城軍高手會親自出動追殺他,也是死路一條。」公羊德臉色發狠,但是很快又知道自己這套行不通。
他不可能時時護著力支,一旦神明境高手出動,以力支的修為,躲到天涯海角也是個死,而且還終身坐實他私通荒獸的罪名。
這是下下策。
「老爺,外面有人求見。」這時,管家大步走進大廳,低聲說道。
「誰?」公羊德正在鬱悶的時候,聲音很大。
「是一位姑娘,說為了昨天發生的事情,無論如何都要見老爺。」管家小心翼翼地,不敢觸怒正在氣頭上的公羊德。
「讓她進來。」公羊德一愣。
昨天發生的事情,只有力支被抓這一件,一個女孩子怎麼會為了力支的事情來找他。
雖然很不想見,但是跟力支有關,不見不行。
很快,管家帶著一個披著黑色半篷的人走了進來,赫然就是在酒樓里離開的妲靈。
進了大堂,等管家離開之後,妲靈取下斗篷:「公羊叔叔,慧兒妹妹,別來無恙。」
「是妲靈姐姐。」公羊慧一眼認出來。
「妲靈?真是稀客,怎麼也沒想到,是你來找我。」公羊德十分意外。
湯炎的養女,曾經的右旗雙絕之一,現任先鋒營副都統,據說還是竇欲的未婚妻。
傳聞她與力支早就翻臉,怎麼會在這個時候為了力支來找自己。
「麻煩叔叔用神識封鎖一下,有些話不方便外傳。」妲靈平時冷清的臉色,此時完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焦急,跟公羊德一樣焦急。
不,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
公羊德神識鋪散出來,把大堂整個隔絕,讓外面的聲音傳不進來,裡面的動靜也不會有人看到。
「我這次來,是為了力支。」妲靈開門見山說道:「力支被竇欲冠以大罪,此刻身陷大牢,時刻都有喪命的危險。求公羊大人,務必救他一命。」
說完,妲靈單膝跪倒在地。
「起來說話,力支本就是我侄兒,救他的事情,是我的責任。不過我奇怪的是,外傳你已經跟竇欲訂好婚約,成年之時就嫁給他,又與力支翻臉,為何現在又這樣?」公羊德手一揮托起妲靈,直接了當問道。
說實話,他對妲靈沒有好感,畢竟害力支的人就是竇欲,妲靈的未婚夫。
但是妲靈現在這樣,又讓他迷惑了。
「我是與竇欲訂了婚約不假,但是我並沒有準備嫁給他,這一切,都是權宜之計,與力支翻臉也是不得已而為之。公羊叔叔應該能理解吧,就像你三年未踏入力神府一樣,我們都有苦衷。」妲靈反問道。
她這一問,倒是讓公羊德愣住了。
不錯,力天明死後,他因為種種原因,沒有再去過力神府,何嘗不是因為顧忌。
現在右旗城護城軍已非以前,局勢微妙,一不小心就有可能大禍加身,就連他都要時刻小心翼翼。
但是他並沒有忘記力支,時時刻刻都在背後關注,否則也不可能在力支比武的時候,及時出手,蒙面救人。
妲靈這麼一說,他立刻明白了,妲靈應該是跟自己一樣,都在暗中觀察著力支。
有些事,不用說透,大家點到即止。
既然妲靈已經說到這個份上,公羊德自然不會再追根究底。
「原來妲靈姐姐還愛著力支哥哥,要是力支哥哥知道,肯定會高興死的。」公羊慧作出恍然大悟狀。
妲靈臉上閃過一絲紅暈,並沒有接話。
然後看著公羊德,想得到他的答覆。
「昨天晚上,已經在有殺手潛入大牢,欲殺力支,不過被他僥倖反殺。我聽到消息去探望,都不讓我接近,軍紀營這幫癟孫,要不是力支,老子當時就劈了那幾個鳥人。」公羊德憤憤不平,僅僅一晚,就發生這樣的事,還好力支沒死,要不然他殺人的心都有了。
「肯定是竇家做的好事!」妲靈先是一驚,聽到力支無恙,才鬆了口氣。
「不瞞你說,我已經想盡了辦法,沒有人願意因為力支得罪竇家,而且你應該知道,竇家早已經護城勞中發展了龐大勢力,盤根錯節,這件事情….唉!」公羊德頹廢地嘆了口氣。
力支這件事,對他的打擊相當大。
真正到辦事的時候,才發現原來整個護城軍,已經都變質了。
「連你都無能為力。」妲靈無比失落,突然她抬起頭,眼中閃著異樣的光芒:「蓬澤呢,你有沒有找過蓬澤?」
「對啊爹爹,巴圖爾是最有權利的人,只要他開口大赦,力支哥哥一定不會死的。」公羊慧眼晴一亮跟著說道。
「不可能。」公羊德搖頭否定:「天明老哥在世時,蓬澤與他就是針鋒相對,如三年前不是蓬澤率領軍隊先回到右旗城,天明老哥的死,我都要懷疑他。他怎麼可能會赦免力支,況且我跟蓬澤關係一向不好,他時時刻刻都想拿掉我這個護城營大統領的位子,絕對不會幫我!」
妲靈聽到公羊德說這些話的時候,嘴巴張了張,但是又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真的沒有任何辦法了嗎?」妲靈皺著眉毛問道。
公羊德無力地搖著頭。
「公羊府我不能久留,免得引起竇家猜疑,既然公羊叔叔也幫不了,我先回大營。」妲靈沉默了一會,然後深深吸了一口氣說道。
「好,慧兒送妲靈出去。」公羊德揮手撤消了籠罩著大堂的神識,看著公羊慧把妲靈送出大門,然後獨自在大堂中踱步,越踱越快。
離開公羊府後,妲靈重新用斗篷罩住臉,並沒有向城外先鋒營大營方向走去,而是加快了腳步,走向巴圖爾所在的城東守備殿方向。
守備殿,巴圖爾居所。
蓬澤坐在椅子上,大馬金刀。 他面前半跪著一個人,正在跟他稟報,此人就是在古戰場中,與力支交過面的初三。
「尊上,幽魂傳來消息,竇欲一夜之間斬殺玄榜天階前三人成為第一,是因為竇家一個神明境初期的長老出面,殺掉了前三個人所致。」初三對蓬澤說話時,語氣恭敬到令人髮指的地步。
「哦?」蓬澤輕哦了一聲:「假以他人之手,登上玄榜天階,以竇欲的性格想必不會這麼做,應該是竇家主事的想法。不過這也沒什麼,榜單原本就是為了讓人爭的。」
「尊上,就在昨夜,那個幫竇欲殺人的竇家長老,被人殺死。幽魂說八成是竇欲所為,似乎是因為那長老想要威脅竇欲,激怒了他。」初三接著說道。
這句話,讓蓬澤稍稍有些動容:「氣玄境後期,能殺死神明境初期的人,不簡單,連自己家族的人都殺,有意思。」
不簡單,有意思。
蓬澤連下兩個評語,但是表情沒有任何變化,就連極為熟悉的初三,也不知道自己的主人,此刻心裡在想什麼。
「依屬下看,此人野心極大,天生反骨,這樣的人如果讓他成長起來,恐會給尊上添麻煩,不如讓屬下去除掉他。」初三揣測著蓬澤的意思,低聲說道。
「區區一顆棋子而已,任他自生自來,不用理會。」蓬澤面露微笑,像是對初三的話,毫不放在心上。
「是!」初三沒有任何疑問,乾脆應道。
「報!巴圖爾,門外妲靈副都統求見。」就在這時,一個守殿士兵,在門口稟報道。
「尊上,屬下先行隱退。」初三站了起來告退。
身體一閃已經消失。
門口傳來一陣腳步聲,門被打開,妲靈徑直走了進來,見到蓬澤,面無表情,既不下跪,也不出聲。
蓬澤手輕輕一揮,門自動合上。
臉上帶著笑意說道:「妲靈副都統真是稀客,我還以為你永生不會再踏入守備殿,為何此刻又出現在我面前呢?」
見蓬澤開口,妲靈藏在斗篷下的手,緊緊攥著,用力太大,都有些發白。
「蓬澤,你不用在我面前假惺惺的,你害死我父親,篡奪巴圖爾之位的仇,此生定會跟你報。」妲靈語如寒冰,透著極強的殺意。
「想要報仇可以,雖然你現在的修為進境已經堪稱神速,但是說這話還是早了點。你不會是專門到這裡,利用我來刺激自己修鍊吧?」蓬澤臉上的笑意不減,像是在跟朋友嘮家常一樣,對妲靈的殺意視而不見。
如果有別人在這裡,聽到這樣的話,恐怕會以為自己幻聽。
妲靈的父親,就是前任巴圖爾湯炎,傳言跟力天明一起,戰死在古戰場中,沒想到在妲靈口中,居然是蓬澤巴圖爾所殺。
最奇怪的是,蓬澤明知道妲靈知道自己殺了她的父親要報仇,卻絲毫沒有任何擔心,反而對她的態度像朋友一樣。
這一幕,任誰都想像不到。
「哼!如果不是因為力支,我死也不願看到你這張虛偽的臉!」妲靈的手攥的更緊,但是提到力支時,身上的冰寒之氣有所緩解。
「力支?是力天明的兒子吧,你們兩從小被人看做青梅竹馬,關係很好。不過你現在已經是竇欲的未婚妻了吧?。」蓬澤的表情充滿著戲謔。
「是又如何!這不正是你所希望的么。」妲靈壓抑著自己的情緒,但是聲音已經不再那麼冰寒,帶著一絲憤怒。
「呵呵,原以為你就算死也不會來找我,看來這個力支對你來說,比生命還要重要,說吧求我什麼?」蓬澤輕笑著,只一句話,就把妲靈剛剛升起的憤怒撲滅。
「我要你赦免他的罪,私通荒獸之罪。」妲靈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
她知道,自己再恨蓬澤,都不能失去救力支的機會。
面前這個人,她恨不得將之碎屍萬段,但是為了力支,她忍了,並且還低三下四的來求他,既然已經做了個決定,就不能因為一時的情緒白廢了。
「做不到。」蓬澤淡然答道。
聲音不大,但是落在妲靈耳中,就像是炸雷一樣,不容質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