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第三十四章

    睡眼朦朧間,元棲隻覺得自己旁邊好似有個大火爐,源源不斷的熱意順著緊貼的皮膚傳到自己這兒來,燥熱極了。


    下意識掙動了一番,她稍稍清醒些,不知怎麽想的,有意無意把手覆在正環著自己腰身之人的胸膛上,而後帶了些力度一路往下,摸到幾塊硬邦邦的腹肌,手感極好。


    知道康熙睡到這個時候也差不多要醒了,元棲點到為止,最後戀戀不舍摸了一把,手縮一半的時候,忽然被人一把握住。


    緊接著那具溫熱的身軀貼得更緊了些,康熙不知什麽時候睜開了眼,麵上閃過幾絲笑意,握住她的手腕放回原位,“貴妃好生熱情。”


    元棲隻覺得自己腦袋裏“轟”一聲,臉上熱辣辣的,不用看也知道一定是滿臉通紅。


    但隨著昨夜的記憶漸漸回歸腦海,她隻覺得眼前這一幕不過是小意思,不就是摸腹肌被人抓了個正著,她垂眸避開康熙幽深的目光,深吸了口氣,保持鎮定,而後輕推了推康熙,小聲道:“該起了。”


    帳子的隔音不比宮裏,她如今已經能聽到帳子外人來人往的聲音了,似乎還有女孩子們的談笑聲。


    而康熙貼身伺候的太監梁九功,想必是和她的宮女們一塊在帳子外頭等著。


    梁九功那張臉在前朝後宮都是掛了號的,如今他守在外麵,這不就是相當於對著所有人宣告康熙在她帳子裏一直睡到現在嗎?


    元棲越想越覺得窒息,雖然帶出來的嬪妃們沒一個敢跟她酸言酸語的,但也架不住她們要在私底下議論。


    而一直將她圈在懷裏的康熙卻遲遲不放手,他垂眼看著元棲的頭越來越低,都要把自己整個人都縮到被褥裏頭去了,嘴角的笑容禁不住越來越大,心裏也不知怎麽愉悅極了,忍不住放開她的手,捏住下巴強行抬起來,而後欺身往她唇上輕輕啄了一口。


    呼吸交融間,元棲大腦有些宕機。


    唇上的柔軟一觸即分。


    元棲一臉懵的抬起頭,這還是倆人頭一回在白天這麽親昵,就是在她剛入宮,康熙來的最勤那段時日裏也未曾這樣過。


    而康熙卻不知為何笑聲爽朗,心情大好地起身披上裏衣去了屏風後頭,喚梁九功進來伺候了。


    元棲晃了晃腦袋,等感覺臉上的熱意漸漸散去時,才出聲喚了人進來。


    今日進來的隻有青玉和青羅,兩人都垂著眼,動作麻利地替她換上裏衣,才喚了其他時候的宮人進來替她淨麵梳頭。


    元棲自是知道其中緣由,昨夜她本來隻有三分醉,硬生生被康熙灌倒了七分,兩人一個醉醺醺,一個情緒上了頭,鬧出來的動靜可不就是有些大了。


    梳頭的宮人手藝嫻熟,剛要拿出玫瑰花露來替她潤一潤頭發,被元棲出聲止了,換了一瓶沒什麽香味的。


    她覺得自己至少要遠離玫瑰的味道幾天,否則那段記憶會時不時自己跑出來讓她臉紅的。


    梳好發髻,簪上幾朵時令鮮花和幾支白玉釵,略敷一層薄薄的粉,描眉點唇過後,元棲望著鏡中略顯嫵媚的女子愣了愣。


    而從鏡子裏看去,青玉和青羅的麵上也是笑意滿滿。


    也是,這兩年康熙來她這兒的次數和乾清宮被寵幸宮女的數量呈反比,而她的肚子一直沒什麽動靜,就算她背後還有娘家可靠,但這個時代的女人有三從四德,兒子才是一生的依靠。


    她不急,青玉她們幾個一定也在為她暗暗擔憂。


    畢竟四阿哥雖也記在了她名下,但到底抱過來時年紀大了,又知道自己先前有生母德妃和養母皇貴妃,難免會有隔閡,還是自己親生的更好些。


    帳子外女孩子們的說笑聲依然還在,元棲不由問道:“外頭是誰在說話?可是蒙古福晉們來了?”


    青羅的臉色一下子就有些不大好看,青玉麵色未變,道:“是四格格和六格格來給您請安了。蒙古的福晉們,昨日和宣妃娘娘說過話,今日也去了宣妃娘娘處。還有,今兒一早宜妃娘娘派人來傳話,說五阿哥隻是昨夜有些不適,今早便好了,請娘娘和皇上不必掛心。”


    元棲聽到前半句話臉色就垮了,頭皮一陣陣發麻,讓別的宮妃知道也就罷了,被自己的妹妹知道她和康熙一直睡到這個時辰,,


    她就是有再厚的臉皮也頂不住啊!


    青玉和青羅卻笑盈盈對視一眼,不約而同開口勸道:“娘娘得寵,四格格和六格格見了隻會替您高興。”


    剛上好妝,不能捂臉,也不能捏眉心,元棲索性拾起不遠處的一把羅扇,猶豫了片刻自己到底要遮住上半張臉還是下半張臉,然後才悶聲道:“快請她們進來吧。”


    知道她們姐妹要說些私底下的話,青玉識趣地領了宮人退出去守在門口。


    “奴才給貴妃娘娘請安。”


    然而婚後頭一次見到兩個妹妹,元棲隻覺得一陣欣慰,根本顧不得尷尬,起身前去扶住了她們。


    兩張和自己肖似的少女麵容上,皆是滿滿的喜悅。元棲隨手扔下羅扇,一人一邊拉著手,上上下下看過一遍,見她們和嫁人前一般活潑漂亮,神采飛揚的,麵上沒有半點不高興,才安了心。


    未免迎來善意的說笑,元棲先發製人,嘴角微揚地問出第一句話:“你們夫君待你們可還好?”


    這話一出,效果顯而易見。


    四妹元寧兩頰迅速變紅,低著頭一聲不吭。六妹元舒稍好些,她忍著羞意拉著元棲的手晃了晃,央求似的輕聲喚道:“三姐——”


    接下來元棲本該擺出一副過來人的樣子,對她們進行一番諄諄教導,但想到自己早上的事兒,元棲默默換了個話題,“那你們成婚後,院裏可有置了妾侍?”


    做清朝的女人是十成十的憋屈,就算貴為公主之尊,婚前仍然要選一個宮女賜給駙馬做試婚格格,以此來檢驗駙馬的能力。


    而尋常的貴族男子就更不必說了,婚前大部分都是有妾侍之類,更甚者還會有庶子庶女,別提多膈應人了。


    因此給三個妹妹選人時,她特意叮囑了要家裏沒有庶子庶女的,擺在台麵上的妾侍太多的最好也篩掉,以及家裏的長輩好不好相處,本人性格和能力如何,至於爵位或出身倒也還在其次。


    為此,她還被康熙嘲笑她活像是在選駙馬。


    元棲當時心頭一動,順勢便道了一句,若她將來生個公主,公主的駙馬人選要比這嚴苛百倍。


    康熙反應平平,仿佛沒察覺出她話裏的意思似的。


    元棲心頭失望的同時,也暗暗期待十阿哥要如期降生,畢竟撫蒙的公主大多是短壽,如果生出個女兒來注定要受苦,那倒不如不生。


    想到這裏,元棲神思回轉,隻見元寧和元舒麵色總算如常了,二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相視一笑,而後很帶了些感激地道:“托三姐的福,我們兩都是隻有一個通房,沒有庶出的孩子,也沒有妾侍。”


    聽到有通房,元棲仍是不可避免的皺了皺眉,但看到兩個妹妹麵上心滿意足的,她也不好說,隻是心裏到底有些發堵。


    但這也是無可奈何的事。


    按下這些心思不提,兩個妹妹講了些在夫家發生的事,其他的和元棲著人打聽到的相差無幾,婆母好應付,夫君也是個上進的,至於夫妻感情如何,元棲覺得看她們倆剛剛的樣子便足以說明了。


    “夫妻感情好自然是好事。”元棲正了正臉色,終究還是打算叮囑一二,“但這感情無論什麽時候都有個新鮮勁兒,過了這股勁,便隻能靠你們自己的能力在夫家立足。你們都是一等公府裏出去的格格,遇到什麽事情不必怕,該怎麽做就怎麽做,無論如何,宮裏有三姐替你們撐腰。”


    元寧和元舒握緊了她的手,眼底含了些淚意,看得出十分感動她的這番話。


    雖說家裏的兄弟們才是正兒八經的娘家人,但一則法喀和顏珠已然成婚,手上的事兒漸漸多了,自然不能時刻都關照嫁出去的姐妹,二則無論什麽樣的家族,對上宗室總要矮上幾分。因此,元棲這個貴妃說出這番話來,叫她們都安心不少。


    至於其他的,元棲相信巴拉雅氏和舒舒覺羅氏都傾盡了一身的本事教了她們,自是放心。巴拉雅氏是阿瑪的三繼妻,嫁進來時無字無女,要麵對的卻是好些站穩了腳的寵妾和庶子庶女,但巴拉雅氏沒兩年就坐穩了嫡福晉之位,她的本事可見一斑。


    而額娘舒舒覺羅氏更不必說,一生得寵,育有三女一子,側室之位雖是憑借元儀得了皇帝親賜,但元儀出生便得阿瑪看重,放在身邊親自教導,這份看重,其實是源自阿瑪對舒舒覺羅氏的偏愛。


    三人許久不見,絮絮叨叨說了快一上午,外頭便有四妹的侍女來請,說是三爺打了好些獵物請夫人回去瞧瞧。


    元寧便在元棲和元舒的笑容下扭扭捏捏退出去了。


    剩下元棲和同胞六妹元舒,二人談及的話題便更親密些。


    推搡著笑談了一番,元棲想到既然外頭的公子哥們打獵回來,沒道理元寧的夫君不來請她,沒想到隻是剛開了個頭要問,元舒忽而落了淚,伏在她肩頭哽咽道:“三姐總說我們在夫家受了委屈來找你,可三姐你若在宮裏受了委屈,又能向誰訴說呢?”


    元棲聽到這話立時紅了眼眶,心中五味雜陳,而後輕輕拍了拍她的手背,忍淚欣慰道:“你長大了,知道心疼姐姐了。”


    她的聲音如常,是以元舒一時半會兒還沒察覺出她的不對,繼續道:“我和元寧,元婉好歹還是正室,就算受一些小委屈又能如何,禮法身份擺在那兒,他們必不敢做什麽過分的事。”


    她說著,略略掀起元棲的衣袖,露出手腕上那枚小小的紅點,話語之間滿是心疼:“我記得姐姐從前肌膚如玉,沒有半點瑕疵。”


    她一抬眼,之間一滴淚水朝著自己直直墜下來,霎時慌了神,帶著哭腔道:“姐姐果然在宮裏受了委屈是不是?”


    元棲也未曾料到她忽然抬眼,匆忙之間避過她的眼神,卻不妨在帳子角落處看到陽光照進來的一道人影,於是深吸了口氣,強作鎮定道:“不許亂說,我隻是欣慰你長大了,至於這腕上的紅痕,也隻是吃錯了東西起了疹子,不礙事的。”


    元舒定定看了她許久,而後仿佛意識到什麽似的,吸了吸鼻子,輕聲道:“我知道了。”


    傍晚。


    康熙仿佛迷上了那種玫瑰露酒,元棲說不過他,隻能再命人送來。有了前夜的經曆,她這次特意吩咐人守得遠遠的。這時兩人喝得半醉,康熙隻是看著她笑。


    又過了許久,天幕逐漸變深,露出漫天的星辰。


    察覺到溫度漸涼,康熙一把將她抱起走入帳中,元棲也懶得在這個時候推脫一番,幹脆雙手也掛在他脖子上,調整姿勢讓自己舒服些。


    到了塌邊,兩人依舊維持這這樣親昵的姿勢,良久,元棲有些不耐煩,睜開眼睛要自己下去時,撞進了康熙帶著幾分醉意,又有些認真的目光中。


    他忽然開口道:“朕以後不會再叫你受委屈了。”


    元棲一怔,隨即想到上午帳外的那道人影,也不知道和元舒的對話被他聽去了多少。


    按著往常,她這個時候應該擺出一副親密又信任的模樣,乖巧地將這話應承下來,不讓他難堪,滿足他這些小小的把戲。


    但現在她喝醉了,康熙也喝醉了,沒人會把喝醉了的人說出的話當真。如果她是前朝的大臣,或許可以趁著皇帝興致好的時候給自己討些好處,可她不過是個嬪妃,要皇後之位,他給不起,至於那些一時興起的甜言蜜語,沒有實質性的好處,隻是說出來叫人開心的,自然誰也不會當真。


    所以她似笑非笑,輕聲道:“說者無意,聽者有心,如果皇上說出來的諾言無法應驗,那便不要開口,否則像我這樣的聽者會傷心的。”


    她說的是“像我這樣的聽者”,康熙聽了不覺皺眉。


    他本身酒量不錯,之所以是這麽半醉的模樣,隻不過是有意為之,眼下便瞬間清醒過來。看著她染了幾分醉意的目光,終究是把一時衝動要說下去的話咽了回去。


    至於心底那些躁動不安的微小情緒,來不及察覺便自然而然被壓了下去。


    作者有話說:


    不知道是網卡了還是又崩了,發了好久不知道能不能發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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