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第59章
夜幕降臨,這場忽如其來的□□叫宮中禁衛措手不及。
遼闊的蒼穹劃過一隻隻火箭,火箭穿破長空,禁庭宮門隻須臾功夫,便陷入火海之中,被人攻破。
禁衛與龍驤衛短兵相接,盡數殺紅了眼,徹夜激戰,轉眼死傷數千。
血液滲透了白玉階,夜風卷起一陣陣腥臭濃烈的血腥。
大火仍在熊熊燃燒,黑夜中整個皇城盡數皆是肅殺之聲。
秦王滿身血汙的闖入紫宸殿之中。
這座獨屬於君主的至高無上的宮殿,曾經巍峨雄壯,寶頂鎏金,金磚鋪地,明珠點綴。
如今隻落得分外荒涼。
徹夜動亂,內宮早已亂做一團,宮娥與小黃門早早不知躲去了何處。
偌大的紫宸殿,竟除了幾個長相伴蕭淵身側的大監宮人外,再無旁人。
秦王帶著數十位龍驤衛、崔十一徑直入內。
迎接他們的,是一雙久上位者深沉的眼。
上位二十餘載的帝王,哪怕病體纏身形如枯槁,滿頭銀發,容貌如同一個病入膏肓的老者,可光是一個眼神,便叫這群挾著刀劍闖入的逆臣賊子膽怯的沿著屏風外停住腳步。
再沒人敢往內一步。
崔十一催促秦王:“殿下,快去與聖上陳述實情。”
秦王登時膝頭一軟,應聲跪下,朝著那位端坐在床榻之上的老者一路膝行過去。
“兒臣救駕來遲!兒臣自得知父皇遭逆臣賊子蕭寰囚禁,便日日難眠,如今太子暫被困於東宮,兒臣特率龍驤衛前來營救父皇!”
蕭淵早有預料,他身著寢衣緩緩站起,身子雖瘦弱卻仍孤高挺拔,氣度瞧著竟然比正值壯年的秦王更加淩厲。
蕭淵走至秦王麵前停下。
自上而下睥睨著秦王,仿佛仍是那個高高在上端坐朝堂的天子。
“你,”蕭淵蹙起眉頭,冷笑起來:“你那些龍驤衛,莫不是逃不出宮去,來挾了朕做人質的?”
連老謀深算的蕭淵都一著不慎栽在太子手裏,蕭淵可不信這個蠢貨一舉一動能瞞得過太子。
秦王憑著這幾千個龍驤衛,最多能叫他一時不妨,能困住太子一整夜?
簡直可笑至極!
便是久在病中,蕭淵也隻一麵就將秦王如今形勢看的分明。
秦王被點破麵上難堪,轉身催促起身後的龍驤衛:“速速去翊坤宮將貴妃接過來。”
蕭淵見此不置可否,真是皇家少見的好兒子,死到臨頭還惦記著母妃的。
秦王如此被蕭淵毫不留情的嘲諷,他麵色黑紅。
十幾年的冷待,從不把他當兒子,而是當一個該利用時就拿來利用,用不上時就一角踹開的畜生。
草木尚且有情意,蕭淵他卻連一絲良心都沒有。
自己母妃曾經危難關頭對蕭淵施以援手,救了他的性命,而後蕭淵卻轉眼薄待起了她!
尤記得他小時候時常見自己母妃以淚洗麵,半年見不到天子一麵!
是以秦王見到他的父皇被太子折磨囚禁的蒼老模樣,心中竟是歡愉解恨的,竟有了大仇得報的心思。
看,什麽至高無上的天子,他等凡人隻能仰視的天子,還不是成了這般模樣。
嗬嗬,真是可憐,
若非不是時候,秦王甚至都想誇讚上太子兩句。
將他隻敢想不敢幹的事情全做了。
“父皇有所不知,蜀州入宮的丹士實則是太子麾下醫穀之人。父皇這些年頭疾總不見好,便是因為那群丹士得了太子的令,給您煉製的金丸之中有一味與您服用壓製頭疾的藥效相克。太子之心,歹毒至極!他毒害父皇謀權篡位的心思昭然若揭!”
此話倒是不假,隻是秦王能查到,蕭淵焉能查不到?
隻不過他查到之時,大勢已去!
蕭淵便如同秦王所說,被太子日夜看管在這紫宸殿之中,甚至周圍皆是太子的親信離不開半步!
若是身子康健倒還是另說,蕭淵做了幾十載的皇帝,總不至於什麽都未曾保留。
可這頭疾一旦發作,便是痛不欲生,腦內猶如千萬根銀針反複的紮,他這段時日竟然是再顧忌不上其它。
如今真像毫不留情的被另一個兒子揭穿,蕭淵麵上泛起清白來。
惱怒、厭惡,蕭淵閉了閉眼。
見秦王如此磨蹭,一旁的崔十一站不住,他將手裏早已準備好的詔書遞到秦王麵前,
“殿下,時間緊迫,快些叫陛下親自寫下詔書,言明太子意圖弑君,立您為大魏新的皇太子,宮外人馬還在等著,陛下寫下聖旨,吾等便營救陛下出去,”
一道詔書並不能左右什麽,可有了這道詔書,秦王便是名正言順。
有天子在,他們才是名正言順的正統!
太子隻能做一個逆臣賊子!
若是今日挾持著皇帝逃了出去,日後便是能扳倒太子,這老奸巨猾的皇帝焉能不記恨在心,反咬他們一口?
這道聖旨便絕了蕭淵的這個心思。
秦王聽了,心下幹脆一橫,接過崔十一手中的詔書上前兩步,目光直視著這位皇帝,這位他害怕了二十多載的皇帝。
秦王眼中多了幾分急切、貪婪。
“父皇也別叫兒子難做!您偏寵了太子這麽多年,將他縱容成這副膽大妄為的德行,他是真想殺您,您如今也別同他顧忌著什麽父子之情了,快些下令,”
外邊是殺聲震天,火勢越來越大,濃煙滾滾順著窗簷蔓延進來。
蕭淵負手而立,冷冷看著這個不堪大用的大兒子,他如何聽不出秦王這是在怨恨自己?
怨恨自己偏寵太子,真是可笑至極,偏寵太子?
這份偏寵以及太子之位帶來的刺殺針對,若是給秦王,他能承受的來?
他是偏寵太子,可也是三番兩次對著太子動了殺心,若是落到秦王身上,隻怕墳頭草都丈高了。
蠢貨果然就是蠢貨!
愚不可及。
這些蕭淵隻字未提,事到如今他已是累了。
不知從何時起,他早已老了,老的連活下去的欲望都沒剩幾分了。
都說天子是孤家寡人,他自登上了這帝位,果真成了孤家寡人。
身邊愛的恨的,一個個都離他遠去了。
蕭淵鷹隼般的眸子落在秦王身後崔十一身上,他淡淡問秦王:“老大,你可知朕曾派人去暗殺太子,打算換個人當太子?”
秦王一怔,手中倉促間研磨好的墨水一晃,點點漆黑沾染上他的袖口。
蕭淵淡笑起來:“可也沒打算叫你來做這個太子,朕本來打算立吳王,你可知為何?!”
崔十一不想再浪費時間下去,害怕他是故意拖延時間,催促起秦王:“殿下,先,”
蕭淵眸光陰冷深沉,眸光落往崔十一身上:“崔家小子,你祖父莫不是沒教過你如何忠君?天子言語,你一介白身竟也敢打斷,果然你們這些世家皆不是好東西。一群大魏早該剔除挖掉的蛀蟲。秦王抬舉你們,那是他愚賤。”
秦王聽著,多年堆積的惱恨、不公一夕之間席卷了他的神智,秦王霍然抬頭公然直視起了天子。
“為何,為何?兒臣也想知為何?我自知手腕不如太子,可吳王!兒臣難不成還比不上吳王?!母妃與你是患難夫妻,我是你的長子!你曾經也是喜愛我的,你將皇位給老二也不給兒臣?!”
蕭淵掃了他這般模樣一眼,冷笑了聲,還未曾開口,寂靜的殿外,忽的傳來一陣爆響。
而後,是一輪又一輪鋪天蓋地的箭羽。
崔十一麵容大變,回首的瞬間,便見身後原先的十幾個龍驤衛已經身中數箭倒地。
此刻他該慶幸自己隨著秦王入了殿內,不然殿前那些被射成刺蝟的便是自己。
一聲含笑的聲響在宮簷下響起,瞬間叫殿內眾人皆是蒼白了神色。
“為何?真是愚蠢至極,如今還不明白陛下何意?”
與此同時,殿外湧入一群身披銀白甲胄的禁軍。
一人身量挺拔頎長,著金絲甲,迎著曙光閑庭闊步般從滿地箭羽中幽幽邁入。
盔帽之下的人一雙狹長深邃的黑眸,沉凝之姿猶如一隻蓄勢待發的猛獸,修長蒼白宛如文人墨客的手執著一支通體泛著銀光的箭羽,輕而易舉拉開千石弓。
嗖,
一道寒光箭羽猶如生了眼一般。
秦王聽了蕭寰的話,腳底如同生了根,愣愣的站在原地一動未動,任由那支箭順著他臉頰劃過。
那支箭卻也不是朝他而去。
崔十一早在情況突變之時,便欲上前挾持住蕭淵最後一搏。
誰曾想還未踏出兩步,便覺心口一涼。
他往下看去,隻餘光瞥見一簇寒光,粘稠的血一滴一滴落在地毯上,他幾乎沒支撐一瞬,掙紮兩下便應聲倒地。
太子接著替秦王解惑:“陛下耗費二十載與世家朝廷爭鬥,眼見成效,連追隨他起勢的隨國公都有意將獨子養的不思進取,以求聖上寬心。你為了拉下孤,接受了無數世家拉攏,企圖以這些世家搬倒孤,大哥,動動你那腦子,仔細想想崔家吳家為何要選你?不選孤?”
“老三,老三,”
秦王聽了蕭寰方才的那一番話早就渾渾噩噩,如今又見崔十一倒在他身後,血漬蔓延一片,甚至滲到他靴底。
他渾身都止不住的恍惚了一下,他不想聽下去,太子卻不放過他。
“因為,那些世家都是孤看不上的,都是孤登位之後注定要鏟除的。”
崔氏吳氏前些年想著無數法子投靠血脈尊貴的太子,可太子是皇帝親手教出來的,自然明白世家於皇權的威脅,他一個都沒受著。
這群世家眼見家族越發薄弱,在朝廷上說不上話,這才惶恐至極,抱著死馬當活馬醫的想法投靠了秦王。
真相往往都這般簡單,隻是當局者迷,亦或是秦王真看不破?
他不願看破罷了。
秦王望著麵前的太子,再看看身後神色從容的蕭淵,他被人以一種屈辱的姿勢郎踉蹌著被人製服在地。
頓時眉宇間皆是疲憊,像是被太子那一番話抽走了所有的精氣神。
“大郎!大郎!”當徐貴妃被人帶來殿內時,她哭哭啼啼的朝著兒子跑過去。
“你們放了他!”
“你們抓他做什麽?他還不是為了救陛下!意圖謀反的明明是太子!”徐貴妃尖叫著,這段時日她被囚於深宮,早就驚恐不堪,如今瞧著也比蕭淵好不到哪兒去,掩飾不住的衰老之態。
她見到簾幔之後還活著的蕭淵,則是立即不顧懷裏的兒子,哭哭啼啼地撲了過去。
此刻她早忘了宮規,見到了久違的丈夫還活著,便覺得心滿意足起來。
徐貴妃的眼裏皆是愛意,她迫不及待的跑過去:“陛下,妾總算是見到你了,”
可原本神色從容的蕭淵見到徐貴妃過來卻是一副難耐神情,厭惡的避開她的觸碰。
徐貴妃神色惘然,“陛下,”
被拘於地上的秦王忽的大笑而起,狀若瘋癲,不顧鋒銳的的刀尖站了起來。
禁衛未得太子吩咐,自然未曾對這位曾經的秦王嚇死手,便任由他從地上重新站了起來。
秦王卻沒給旁邊站立著看好戲的太子半分眸光,幾乎是爬著爬去蕭淵麵前。
他失聲朝著徐貴妃嘶吼,說著說著,一個大男人竟自己哭了起來。
“事到如今你還在自欺欺人,這個男人從始至終都沒有愛過你!全是假的,都是假的,他利用你,利用我還有南康樂山!南康都被他拿去和親了,有哪一個父親會這樣對待孩子,”
作者有話說:
這章走劇情,有寶子想看瘋批天子跟他皇後的的愛恨情仇,我將前塵舊怨順帶說一下,下章讓男女主齁甜起來。感謝在2022-06-30 19:15:36~2022-07-01 22:05:26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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