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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姝姝求生第七十七天

  第77章 姝姝求生第七十七天


    對於林家, 林姝姝其實是有些刻意避開的,便是她打聽關於前線戰事的時候,都不怎麽問林瀾如何。


    她沒辦法擺正對林家的態度, 有時覺得這是原身母家,她又與其不算親近,受了牽連, 也該是有限度的。


    可另一方麵, 即便是她如今的身份,說白了還是吃了林家的紅利, 乃至林夫人、林二哥, 那毫不掩飾的親情,是她貪戀且不願割舍的, 以至一招事發, 她還曾起過一損俱損的念頭。


    或許從她成為貴妃的那一刻起,她與林家, 便是一體的了, 無論是宗族關係上, 還是人情本分上。


    如今聽司祁提起,她一時恍惚。


    可在片刻沉默後,她還是點了點頭:“我想去看看。”


    “好, 我給你安排車馬,明日下了朝, 我陪你過去。”司祁道。


    林姝姝下意識地想拒絕, 誰知司祁先一步用手指抵在她的嘴上:“聽話,你自己出去, 我不放心。”


    在司祁看來, 貴妃生病多半都是被林家愁的, 貴妃嘴上不說,但心裏肯定還是在意的,他說得再好,也不如讓她親自去看看。


    無奈就林姝姝現在的身體狀況,他不把人綁在床上已經是心大。


    單獨出宮?


    他怕不是瘋了。


    林姝姝還想再勸,可司祁轉言說起其他,一直到睡下,都沒給她插話的機會。


    轉天清早,等林姝姝醒來,枕邊的位置已經變得冰涼,她晃了晃頭頂的搖鈴,落梅帶著一行人進來。


    久睡過後,她的嗓子有些啞,半天也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隻好指了指身側,然後稍稍瞪圓眼睛表示疑惑。


    落梅把帕子用熱水洇濕,幫林姝姝擦著臉,然後說:“皇上去上早朝了,今早去得早,大概一個時辰前就走了。”


    “不過皇上吩咐了奴婢,叫奴婢提前準備早膳,今兒做了山楂糕,娘娘不妨嚐一點,山楂酸甜開胃。”


    林姝姝簡單擦拭後,下床喝了兩口溫水,宮人們準備早膳的功夫,她問道:“皇上臨走前可有交待其他的?”


    落梅眼中閃過茫然,隨及一拍腦袋:“誒是了!皇上還叫內侍準備車馬,不過這些奴婢聽得不多,了解也就不怎麽清楚了,娘娘若是需要,奴婢再去給您打聽。”


    “沒事,不用了。”林姝姝聽了一耳朵就放下心,擺了擺手,婉言拒絕。


    也不知是心裏有期待還是怎的,她早膳多吃了一塊酸棗糕,山楂糕也吃了一小角,開了胃,再吃旁的就能吃下了。


    用過早膳,她便招呼落梅落萱都過來,選衣衫選首飾,再選些好用的脂粉,好歹也要遮一遮麵上的病態。


    今日早朝總共上了兩個半時辰,將將夠林姝姝她們選好服飾。


    如今正是開春的時候,天氣由涼轉暖,中午尤其暖和,但也要防著早晚寒潮,就少不了添一件夾襖。


    林姝姝選了一件妃色妝花裙,一點豔色襯得她麵容也好看了些許。


    首飾也以簡約大氣為主,她盤了發,用上了太後上回賞的珊瑚並蒂簪,耳邊墜著兩顆紅豔豔的紅寶石珠子,顏色鮮亮。


    等司祁下朝回來,見她換了身打扮,當即便說:“不錯,嬌豔了許多。”


    林姝姝也覺得滿意,穿上夾襖,又披上披風,隨著司祁一同上了馬車。


    也不知從何時起,但凡是貴妃娘娘使用的車架,絕大部分都是被改造過的。


    不論外表如何,至少裏麵舒適柔軟,寬厚的坐墊還能起到一些減震的作用。


    從宮裏出來的車架瞧著極為樸素,任誰也猜不出裏麵的,乃是當朝皇上和未來皇後。


    即便這樣,司祁還是讓車夫圍著皇城轉了兩圈,然後才隨著人流駛入小巷,走走轉轉,拐去鼓南巷。


    鼓南巷本是前朝太子幽禁之地,到了大景朝,開國皇帝覺得這地方不吉利,就從皇宮分離出去了。


    但畢竟是曾經的天家,普通百姓不敢用,達官顯貴又嫌晦氣,一來二去的,還是閑置了,偶有犯官被關押此地,後來就成了專門圈禁官員的地方。


    鼓南巷已經荒廢了許多年,難得啟用,還是關押了曾經的丞相,自巷口就有重兵把守,主院外更是兩三隊巡邏兵。


    馬車隻在巷口停了停,車夫出示了令牌,司祁和林姝姝都沒露麵,便被放進去了。


    馬車在已顯破敗的府邸前停下,司祁率先下去,他轉身要扶林姝姝出來,誰知一回頭,才發現對方根本就沒動彈地方。


    “嗯?”


    “我,”林姝姝手心裏全是汗,她想起身,腿腳又有些發軟,抬眸眼中全是不安,“父親母親會不會不願我來……”


    司祁感到詫異:“何出此言?”


    一家人,一人富貴仍在,其餘皆是落寞。


    換個心態差的,難保不會心生嫉恨。


    林姝姝眼神遊離,有些摸不清自己在想什麽,等再回神,卻是被司祁抱了下來,再一看門口護衛們閃躲的目光,她微微一愣,放在司祁胸前的手倏爾收緊。


    司祁挪逾:“愛妃還不下來嗎?”


    林姝姝不下。


    她不僅沒下去,還一歪腦袋,將頭整個埋進司祁胸口,小聲碎碎念著:“不看不看,烏龜下蛋。”


    旁人聽不見,司祁卻是聽得一清二楚,他忍不住偏頭咳嗽起來,若非怕把林姝姝摔下,他怎麽也要在她臉上捏兩把。


    就這樣,林姝姝被抱進了宅邸內。


    司祁是想直接抱她去正廳的,可剛才不下去的是她,現在鬧騰著往下跳的也是她,司祁問了,她也理直氣壯:“父親母親麵前,成何體統!”


    “……你說得對。”


    兩人到訪的事情沒有大肆宣揚,就連林夫人也不知道,林敬之今早才被告知,也就沒來得及準備。


    林夫人大病初愈,正被林敬之攙扶著在院子裏散步,左右分別跟著小孫子孫女,來陪奶奶說話的。


    圈禁在此的不僅林敬之夫婦,林輝一家也在這,其餘林家仆從還被關押著,也就導致諾達一個宅邸,竟無一個伺候的人,事事隻能由林家人親自動手,無論吃穿用。


    林姝姝到的時候,正好瞧見祖孫同堂的一幕。


    她腳步一頓,躊躇著不敢過去,不料司祁在旁明目張膽地咳嗽了一聲,將裏麵人的目光全吸引過來。


    看清來人,對麵的幾位全被嚇了一跳,林敬之也沒料到,他們會來的這麽突然。


    片刻怔愣後,林敬之牽著夫人的手,曲膝要給兩人行李,林姝姝麵上一急,她趕不過去,便一爪掐在司祁小臂上。


    “嘶,”司祁吃痛,可對上林姝姝那雙略帶慌亂的眸子,又不得不先忽略痛。


    他上前半步,扶了林夫人一把:“無需多禮。”


    林夫人有些擔心,膝蓋還是半彎著,起也不是跪也不是,還是林敬之不忍夫人受罪,應了恩典,再攙扶著她站起來。


    皇上在場,幾人終究還是拘謹的。


    但林夫人總是往林姝姝那邊看,欲言又止的,還含著幾分期許。


    司祁不好做這礙事的人,隻好說:“夫人和姝姝許久未見,朕便不多打擾了,二位自便。”


    不等林夫人反應過來,林姝姝先脆生應道:“是,多謝皇上。”


    話落,她緊跟著小跑到林夫人身邊,輕聲說道:“母親要回屋裏歇歇嗎?”


    歇息是假,不過母女間想說些私密話罷了。


    大家都懂,於是林姝姝和林夫人先後進了屋子,林敬之和司祁都沒跟,等院裏隻剩下他們兩人了,才覺出幾分不自在。


    “去,去找你們爹娘。”林敬之嗬了一聲,把兩個小輩趕走。


    卻不想,他這般舉動,反讓場麵更尷尬了。


    或許兩人從未想過,有朝一日,他們還能和和氣氣地坐在一起,不談政事,顧言兒女。


    好半天,林敬之才指了指院裏長著青苔的石凳:“皇上請,”


    外麵兩人如何相處暫且不提,林姝姝和林夫人一起進了屋裏,林姝姝才關上房門,一轉頭就發現林夫人哭得正傷心。


    她頓時啞然:“母親這是……”


    “是我們對不起你,”林夫人捂著嘴,眼淚不住往下淌,她空閑的那隻手撫摸著林姝姝的臉,甚至能摸到她下巴處的骨頭,“要是沒有我們,也不會叫你遭受百官非議,姝姝啊!”


    被圈禁鼓南巷的路上,她親耳聽到百姓議論,說皇上欲立貴妃為後,卻因貴妃母家大罪,遭百官阻攔。


    鼓南巷與外界隔絕,進來之後,林夫人就打探不到更多的消息了。


    但她也有跟林敬之討論過,憑林家罪過,若非有林姝姝的存在,皇上怎麽也不可能這般輕易放過,甚至還給林瀾一個戴罪立功的機會。


    隻提及立後,便是林敬之都不住搖頭。


    時至今日,林夫人仍舊認為,女兒因為家裏牽連,怕是此生無望後位了。


    林夫人邊哭邊說,林姝姝好不容易聽明白了,一邊覺得好笑,一邊眼眶有些濕潤。


    她掏出隨身帶著的帕子,溫聲說:“母親大概是誤會了。”


    “您搬來這邊的時候,立後詔書已下,隻是考慮到戰事未歇,封後大典往後延遲了。”


    “關於立後,雖有朝臣反對,但母親,皇上並非事事順從大臣,何況鳳印打一開始,就在女兒手裏呀。”


    林夫人的情緒在她的安撫下漸漸平複下來,聞言有些茫然,又似不敢相信:“那皇上立後……”


    “是我。”林姝姝從沒有想過,原來當著家人的麵說出這話,她竟能如此滿足。


    “皇上愛惜我,早在年節時便提過,隻那時我顧慮良多,不敢應罷了,後來家裏出事,皇上說立我為後,為保皇後母家,可對林家網開一麵。”


    林夫人恍然:“原來竟是這樣……”


    “那你和皇上?”


    林姝姝雙頰染上一點緋色:“母親,我與皇上兩情相悅。”她說得甚是肯定,嘴上堅持,心裏更是確信。


    要是一年前,林夫人難免會勸她天家無真心。


    但在林家落到如此田地後,皇上仍願意陪著林姝姝來看望家人,林夫人已然說不出多餘的話了。


    她破涕為笑,可笑著笑著,眼角莫名淌下淚來:“罷了罷了,姝姝,往後莫要再管家裏了,你與皇上好好的,保全自己就好了。”


    “當初多虧你,叫你父親不至於一條路走到黑,現在林家的一切,都是罪有應得,便是能保全了性命,也全是靠你,靠皇上對你的珍愛。”


    林夫人拉她到床邊坐下,愛惜地撫摸著女兒的手:“可是姝姝,你要知道,男人的憐愛總是有限的,趁著皇上還未因林家怪罪於你,盡早……”


    她想說,要林姝姝與家裏斷了聯係,可看著女兒一身病骨,到底狠不下心來。


    “姝姝,娘舍不得你啊!”


    “那女兒就一直陪著您。”林姝姝眼尾微紅,偏頭抹了抹眼睛,回頭便是堅定說,“母親,女兒一直都在。”


    “我相信皇上,也請您相信我,我們會一直好好的,不會因為家裏產生隔閡,我與林家,也永遠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母親,等二哥回來,我請皇上開恩,送您和父親,還有大哥一家去南方好嗎?”


    京城是個人人羨慕的地方,可身處權力中心,又有多少人能始終保全。


    林家經此一落,日後少不得流言蜚語。


    林夫人並非多麽堅強的性子,與其留在京城聽著難聽的話,倒不如拋卻過往,去魚米之鄉重新開始。


    而林家遭囚,等林二大勝歸來,再有林姝姝在中間調和著,大概也能解了林家的禁。


    林姝姝說:“您和父親先住過去,買座小院,置辦間鋪子,做些小生意,閑了就去鋪子裏看看,累了就在家裏歇歇,等日後女兒得閑,就去找您度假,您看這樣可好?”


    “正好有您管著父親,也不怕父親以後再不聽話。”


    她描述的場景實在清悠,林夫人被她帶進這般情景中,一時神往。


    半晌回過神,她終是露出一抹淡笑:“好。”


    林姝姝和林夫人在屋裏一直聊到日落,可憐了司祁和林敬之,兩人本就不和,勉強維持著麵上的和平,卻也沒辦法堅持這麽久。


    後來還是林輝帶著一雙兒女找來了,司祁去逗弄小孩,才讓場麵繼續平和下去。


    等林姝姝她們出來,司祁正左右手各牽著一個孩子,歪頭不知在說些什麽。


    林姝姝一愣,忽然覺得耳邊一熱,原來是林夫人湊近來,在她耳邊低語說:“也不知什麽時候,我能抱上乖外孫。”


    過了開始的迷惘後,林姝姝猛地反應過來,臉上一燙,和司祁四目相對的瞬間仿佛被紮了一下,轉頭就躲開對方的視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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