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第78章
溫知予還沒怎麽聽顧談雋講情話呢。
可他這人, 一講起來都叫人胳膊發麻。
搞得她幹什麽都忍不住想,像他這樣的人講起那些話是不是也跟工作匯報、學習記錄一樣公事公辦信手拈來。
但那天晚上她還是感動的,女孩子收戒指肯定動容啊, 畢竟是一份禮物呢, 她說不想提及那麽遠的事,他也就順著說等, 還說什麽他們的愛情。
後來回去後的溫知予心想,肉麻。
其實說起來,顧談雋也確實會想到她和施星暉的那段。
七月他和朋友聚了一場, 又是之前飯局那幾個,大家說說笑笑, 有人提起施星暉怎麽沒來, 別人說:“他去上海工作了,公司分部換址, 忙得不行呢。還說忙什麽新合作。”
顧談雋聽著,沒吭聲。
他想到那天溫知予在他家他們說的話。
第二天她走得急,衣服還落他家了,他一直想著找個時間帶過去給她。那天她走之前還說腿軟,說再也不想和他說話,床上老犯那麽狠。
顧談雋笑了聲,覺得有味。
朋友問:“談雋,你介意我們聊這個不?”
顧談雋回神, 說:“有什麽,聊。剛剛說施星暉做什麽來著?”
“廣告。”
“嗯, 蠻好的, 祝他事業順利。”
出去買煙, 沒想到碰見舊友。
他們喊來的, 進來一路聊著天人未到聲先至。顧談雋低頭點著煙,一抬眼就看見了。
梁螢也有點意外。
本來大家還在聊以前老同學呢,說原來那群人現在都做什麽、過得怎麽樣。別提,跟好友相見,十分鍾沒到恨不得說二十個人壞話。開玩笑,其實就是調侃的那種。
剛要說起顧談雋有沒有來就看見了,櫃台前一道身影,熟得不能再熟。
反正,就是餘光瞥過去就讓你知道那兒站著個帥哥,想不注意都難。
兩邊視線對上,有朋友喊:“顧談雋?”
顧談雋看過來,捏煙的手垂下,也跟他們打招呼:“嗯,張遙,浩生。”
大家走過去,相互拍肩膀:“好久不見啊。”
梁螢沒說話。
她看著顧談雋。
這麽久沒見,突然看見他還有點猝不及防,胳膊有點發麻。
距離上次見麵過去了兩年,這兩年她在國外瀟灑自由,自從上一次表露心跡被拒她就放棄了。偶爾想想還是意難平吧,可也還好,沒想會再次見麵。
說忘肯定是不可能的,青春期放肆喜歡過的男生怎麽說忘就忘,就是有點麻,見到了還要保持鎮定,泰然自若。
招呼打完輪到她,顧談雋看了她一眼,也喊:“梁螢。”
梁螢彎唇:“好久不見啊,最近過得怎麽樣?”
他說:“還是那樣。”
他們說:“聽說你談女朋友了?什麽時候的事啊,今天有沒有來,帶出來我們見見啊。”
梁螢看著他低頭點點煙灰,聽人講話一貫有點散漫隨和的樣。
她幻想著能聽到一個她想要的答案。
他嗯了聲:“是啊,是談了,以後還準備結婚的那種呢。”
有點開玩笑的口吻,卻也有幾分認真:“要以後真結婚,酒席記得來。她忙,下次有機會再帶你們見見。”
“好啊,可以啊,你都脫單了,那百年好合哈。”
“謝謝。”
擦肩而過,梁螢心裏那點微微懸起的情緒。
消失了,沉下了。
,
溫知予周末在加班忙,跟她們群聊了一下,晚上就跟姚卉去了商務區一家新開的咖啡廳休閑去了。
聊了沒一半,姚卉說去上個洗手間,回來就說:“新了個奇,見鬼,咱們在這喝咖啡,你猜怎麽著,我看到那邊休息區的張總了。我看見他對麵坐著個高級白領,真漂亮,跟名媛似的。”
“真的?這麽巧。”溫知予說:“張總在幹嘛。”
“不知道啊,人美女白領一直在講話呢,感覺他態度也蠻淡的,眼神也不往對方身上去。這男人是不是活得忒清心寡欲了,對麵坐這種咖也無動於衷。”
溫知予笑笑。
姚卉說:“等會我,去送個咖啡,打探一下消息。”
“別吧。”
“有什麽,您就等著瞧吧。”
姚卉拿上包,真去了。
溫知予神色微微變了下,有點擔憂,她不會真招惹張總去了吧?
姚卉去買了杯拿鐵特調,和服務員說了謝謝,看見男人還坐那兒端著電腦手指點著鍵盤的樣。他正襟危坐,對麵美女白領講著話,他哪怕聽著也是沉穩淡然的樣子,偶爾輕描淡寫回一句。
不一會兒女人拿著包去洗手間。
姚卉走過去,說:“張總,送您一杯咖啡。”
張嘉茂本以為是服務生,想說自己沒點新的。一藍白細長的指甲油入眼,抬眸,就看見溫知予工作室那眼熟的人。
就那個工作期間不注重衣冠整潔,被他記了好一陣的。
“你怎麽在這。”他說。
“和朋友在啊。您呢。”
“談事。”
“哦,那您談。”
姚卉嘴上說著,人卻沒走,視線看了眼他電腦上的屏幕,工作文檔界麵,開了好幾個聊天框。
旁邊有人有點不大自在,他抬手稍微壓了壓筆記本的屏幕,抬眸,看過去。
突然眼神對視。
姚卉有點站直了,說:“我和知予在那邊,張總晚上有沒有空,可以的話晚餐一起吃?這兒餐廳不錯的。”
“不用了,我有約。”
“哦,就剛剛那位嗎?”
張嘉茂眼睫上抬:“有什麽問題?”
“沒有,就是想說您認識的人都蠻漂亮的,跟去年那個一樣,張總眼光真好。”
張嘉茂可不信她特意過來是為了拍自己一句馬屁。
他才認認真真看她,注意到今天這女人穿的什麽。高跟吊帶裙,手裏藍白指甲配紅色手包,張揚,明豔,卻太過火。
察覺到他可能在想什麽,姚卉立馬跟豎起屏障似的說:“張總,今天可不是工作時間,我沒犯規矩,您不能訓我啊。”
張嘉茂說:“上個月說要更新安裝包的上新到哪去了?”
姚卉說:“合作的公司畫麵設計還沒出。”
“沒出不能催嗎。”
“催。但還有一周呢。”
“一周工作時間也就幾天,不抓抓進度又出什麽紕漏怎麽辦。”
“嗯,張總說的是,不會出紕漏的,我們季度報表說什麽時候給您就什麽時候。”
他說:“那也要細致,周一開會別遲到。兩月一次的匯總,晨會八點。”
“哎,好。”
姚卉忍不住心想,她這是犯了個什麽,好好的休息時間抽風了過來招他,白挨一頓批。
她又說:“咖啡挺冰的,張總慢點喝。我先走了。”
他忽然說:“你們工作室能做指甲?”
她說:“可以啊。”
他神色未變:“但一般出入重要工作場合也有規定,你這樣去重要場合是連領導人都見不了的。”
她早有預料地一笑:“謝謝張總提醒,我周日就會去提前卸掉,保證不會在嘉禎周一的會議上,讓您看到一絲不想看到的東西。”
張嘉茂盯著電腦屏幕沒回話。
這女人說起話來總這樣。
直性子,還有點自己的小性格,不過她這年紀不懂事也正常。
算了。
他回:“你開心就行。”
姚卉覺得有點一拳砸棉花裏。
“張總,周一我給您捎咖啡,無糖少冰,您記得。”
他本來想說不需要,但還是禮貌回:“謝謝。”
姚卉有點氣意地走了。
張嘉茂抬眸看了眼她背影,淡然收起視線。
回去後,溫知予驚歎:“你好大膽子。”
“咋了,就是去說了兩句話。”
“你休息時間找張總說什麽啊,老虎頭上拔毛。”
“沒,不算拔毛。但你別看張嘉茂那人總淡,可跟人說話他是一點不輸陣啊。”
“說什麽了?”
姚卉想著事情地靠到吧台邊。
“也沒說什麽,就寒暄,我送了杯咖啡。”
溫知予遠處看著都捏了把汗。
她平時是沒見他跟哪個屬下或者女員工多有交流的,每次公事說完,大家各幹各的,私人的一點也不感興趣。
姚卉這種的,她真怕對方該聽急了。
姚卉說:“但他脾氣還可以的。”
“怎麽說?”
“我有的話故意講的,要別人,估計該覺得不悅了。他還是有那種三十歲男人溫潤包容勁的,起碼能聽完,心裏有什麽也不會表露出來。”
“確實,那是閱曆在那,實在是穩重了。”
“還真不一定哦,可能他就是這性子,雖然我還是不懂他到底什麽性子。”不過姚卉又回味了下:“但我確實是注意到了,你覺不覺得張總這人還蠻有韻味的,做事說話都很老道,偶爾又出其不意有點他自己的幽默,老蹦出你想不到的話。”
“比如?”
姚卉想了想,想不到,轉過身去攪咖啡:“算了,沒比如,咱飯後八卦啦,隨口說說。”
晚上顧談雋本來照例要去接她的,順道記起要把之前她落他那兒的衣服捎上,她說這幾天上班要穿。
回了趟家,再過去的時候朋友們發消息說搭個順風車,正好要去的地離那兒近,也就順帶了捎了。到地方,他們下車,打招呼分開。
溫知予出去看到的就是夾人群裏跟他打招呼分開的梁螢。前排男生跟顧談雋招呼著要走,顧談雋站車邊,接他們遞來的煙,說什麽也都是泰然應著。梁螢擱後頭沒吭聲,但溫知予還是一眼看了到。
她想了下。顧談雋剛剛去的應該是同學聚會,他們幾個老同學這會兒是道別了。
顧談雋在那等了會兒,看手機消息,沒等到溫知予,看到有家便利店又記起來上次溫知予去他家過夜半夜餓了想吃東西,結果他家裏冰箱什麽也沒有。
他進去拿籃子掃蕩似的拿了一些吃的,怕溫知予以後去他那兒又嘴饞有點意見。
再或者,他倆要是看電影沒事做呢。
結賬時看到台子上那小方盒的東西,想了想,也拿了幾盒。
溫知予這女孩子身體虛,平時看著蠻好,可有個什麽就喜歡出虛汗。
一幹個啥就要死不活的樣,也就會抓著他不停喊他名字。他很喜歡,可又希望她身體素質能好點,那不然以後碰著個什麽事,他不在旁邊呢。
拿去結賬。
心裏想著。
其實他原來還是想過她的。就像溫知予問他的,那種的那種。
當然有,她走後,他有時獨自坐在屋子裏,車裏,抽著煙,閉眼偶爾也會想她。
隻是這種事也不好拿明麵上說吧,他有時覺得他這人太矛盾了,老認為人什麽時候做什麽樣的事,他並不想沉溺到什麽裏頭,可有時又不得不承認,他確實是沉陷了。
溫知予說他藏得深,並不是。他隻是……確實不太習慣和人講。
結了賬,服務員說了多少錢,他掃碼付了。
出去看到溫知予站路邊,他過去,說:“剛剛幹嘛呢。”
溫知予說:“送了下姚卉,沒什麽。”
“那朋友呢?”
“走了。”
“嗯,上車吧。”
上了車,溫知予注意到他買了一袋子東西,說:“這是幹嘛?”
他把東西放到後座:“添置冰箱,你上次晚上不是餓嗎。怕下次又沒準備呢。”
溫知予說:“剛剛遇著張嘉茂了。”
“是嗎,他在這兒?”
“是啊,姚卉好大膽,還跟他講話呢。”
顧談雋淡笑:“都是正常人,有什麽不好講的,碰見就寒暄一下。”
“確實。話說回來,你覺得張嘉茂是個什麽樣的人?”
“他?”顧談雋想了想:“一摸不透的吧。”
“為什麽?”
“公私分明,死板老道。你要是惹他,他能一直記你過的。”
溫知予聯想了下,笑了。
確實,張嘉茂對他們工作室除她以外的人印象不深,可姚卉是他們原先一起出來的一群人裏最明豔的大美女了,張嘉茂也不記得。
兩年前,他來視察,姚卉一杯開水掃他褲腿上就結了梁子。
從此張嘉茂算知道了,溫知予旁邊還有個叫姚卉的,一做事風風火火,私人時間總無所畏懼的姑娘。他嘉禎規矩森嚴,她過去開會穿吊帶,被張嘉茂單拎出來說了。
這算不算私下記了姚卉的過。
發覺她笑,顧談雋沉默了會,等紅綠燈的時候拿過邊上煙盒:“你老和我提張嘉茂,說別的男人,不怕我生氣啊。”
“原先還是你介紹我去的,那要不是你,我可能都不管外商這塊呢。”
“怎麽,教你教錯了。”
“沒,就是姚卉那會兒說張嘉茂這人性子好,我也這麽覺得。”
“你那個朋友對張嘉茂感興趣?”
“不。”溫知予搖頭:“我們隻是單純背後議論領導。別和他說啊。”
顧談雋聽笑了,說:“是,隨便議論吧。他性子是好,別扭起來你也拿他沒轍。”
“怎麽說?”
“你自己和他熟了就知道了。”
溫知予覺得自己或許永遠沒那個機會和張嘉茂熟,圈子不同不硬融。
“那還是算了。”
顧談雋開著車,又說:“今天見到老朋友了。”
“梁螢啊。”
他嗯了聲:“你怎麽知道。”
“剛剛看見了。”
“難怪收到你消息又半天沒見著你人。去哪憋著心事去了?”
“沒。回去拿了個東西,真不是。”
“她今年回國,還是慣例,兩個月。”
溫知予心裏忽然有點酸。
“熟人還是熟,還知道慣例。”
“怎麽。”
“吃醋。”
顧談雋緘默一陣,拐彎了。
他單手轉著方向盤,右手又去捏她的手,把她的手握到掌心裏,揉了揉。
“醋什麽呢,朋友圈人盡皆知的事,這句話我也不是特意說。你也懂我感覺了,其實和你說施星暉,我心裏多少也有點不是滋味呢,嘴上還是說沒事。”
“我可以說,你不行,我不喜歡聽。今天跟梁螢說什麽了?”
“什麽也沒說,主要是和他們聚,見了個麵打了聲招呼,就走了。”
“真的啊。”
“是,然後他們給我打電話說坐個順風車,隻是他們帶上了她。”
“她挺喜歡你的,以前上學我就知道了。”
“上學你就知道?”
“是啊,梁螢,班花。當時我以為你們談過,都說你們是天作之合。”
顧談雋眼眸動了動:“我怎麽不知道這茬。”
“當局者迷,怎麽可能知道旁觀者的感受。”
“那你當時豈不是難受死了。”
“那可不。”溫知予臉貼著他的肩,望著前邊的路,說:“難受了好多年呢。”
從高中看著被那麽多人追的顧談雋,去了國外大學社交圈有女友的顧談雋。
這些年,她都是站在離他最遠的地方。
無聲許願,祝他安康。
顧談雋盯著路沒說話,隻是牽著她的手無聲緊了些。
他感受著溫知予挽他胳膊的感覺。
才覺得他們真正又回到那個時候。
那個會對他撒嬌,對他有小女人樣子的溫知予。
隻有他才知道,這有多來之不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