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文仙
第154章 文仙
沈若伊一嗓子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各個流光畫屏上都出現了波動,呈現出雲上仙宮的畫麵。
這一看這下卻受到了驚嚇,隻見雲上像被颶風席卷過,白雲散亂,中央的雲鏡直接少了一半的水,頌風雅不知所蹤。蓬萊仙山不知何時出現在了這裏,歪歪斜斜,上麵的瓊花玉樹也似遭遇了摧殘。
殘餘的些許魔氣昭示著誰是凶手。
然而最讓人震驚的並不是這個,而是那漫天飛舞的無色靈花和瑞氣祥雲,
大半的觀眾一下子就意識到了這代表什麽,睜大眼睛不敢說話,沒有意識到的觀眾也被氣氛感染。眾位修士們沒比他們好到哪裏去,呆愣愣地看著中央。
薑三娘喉嚨發幹、頭暈目眩,心咚咚跳著,一錯不錯地看著畫屏,一股強烈的預感呼之欲出。
萬籟俱靜中,一道身影自半空飄落,明月映襯在其身後,流光皎皎,手執青劍,恍如天上人。
,真的是詩千改!天魔之亂後天下第一個飛升的修士,是翡不琢!
直到這一刻,畫屏裏畫屏外才終於炸了鍋,簡升白激動得大喝一聲:“這是我家徒兒!”紅光滿麵。
詩千改感覺自己的神識無處不在,可以看到這顆星球上最深的海底,也可以看到雪山上掠過的鳥翼。再向上,太虛宇宙也盡在視野之內。
她現在無師自通了許多信息,皆來自天道傳授。三百年前天魔之亂,風雨居士也曾斬過天魔橋,但因為大部分的靈力都用來以身化雨,是以沒能完全切斷連接;而三百年後的今天她徹底完成了這個任務,且有一位文仙庇佑此位麵,域外生物再不敢犯……
過多的細節讓詩千改微微晃神,暫且還無法適應,最好要睡一覺才行,晉升後睡大覺,她的老傳統藝能了。眾人察覺了她的狀態,頓時噤聲,個個眼神狂熱。
隻見年輕文修神駐足而立,思悠遠,仿佛萬物都在她眼中。
其實一般的修士晉升大境界後都能很快適應,但誰叫詩千改如此天才、每一步都跨得如此快如此大呢?,連她的神識本身都沒來得及習慣這坐火箭的速度。
片晌,詩千改回過神,伸手接過了遠處懸著的幻境筆,如椽大筆在她手中縮成小小一支。
眾人憑住呼吸,仙宮內外上百萬雙眼睛注視著她寫下一句話:
【天下終於太平了。】
,這是“下筆如有神”環節規定的最後一句話。
圓滿的句點落下,詩千改輕笑道:“文昌大會這才算結束了。”
十七天後。
放眼整個大雅,若現在在街上抓一個人問:現在天底下最熱門的消息是什麽?
十個人有十個人都會回答說:當然是翡不琢晉升文仙一事!
從八月十六那一晚開始,這消息就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席卷了大雅,又經由各國使團傳遍了天下。至今狂轟濫炸了半個月,大雅人民還沒有說倦,依舊是樂此不疲。
“獨家!翡不琢晉升迅速的秘訣!”
“專訪!史上最年輕的文仙,天縱奇才,得天獨愛!”
“曆數!翡不琢兩年來文章之分析……”
不管大報小報,半個月來都在蹭這個熱度,九月初天氣轉涼,眾人的熱情卻依舊好似烈日灼灼。
“《戲說文仙》今日上映,走過路過不可錯過!”
“詩集《頌翡》修訂完畢,數百文修聯袂之作,包括簡白派和複古派。”
“本人新作《重生後我成了文仙的隊友》,瞧一瞧看一看嘞……”
詩千改的書原先銷量就好,現在更是賣到脫銷,哪怕不看的人家也要買一本回來“沾一沾文仙的文氣”。反翡讀者們遭遇此生最大打臉,這些天來都覺得苦悶無比,而走到街頭巷尾哪兒都能看見翡不琢相關的文字。
雞賊的書商連夜出了“文仙典藏版”,將翡不琢的作品做成套裝,反響極好。
在眾人的要求下,幾日前文昌大會組將幻境的流光畫麵重新放映。雲上仙宮的錄製功能其實一直開著,隻不過沒有辦法傳出去。
出於綜合考慮,前期陸不吟反叛的那一段並未公布,直接從後期的對弈開始,並將前因後果模糊處理。放映後,詩千改的個人聲望達到了頂峰。
【我將詩仙出現的畫麵反反複複看了幾百遍了,每看一遍都要出門去跑一圈啊啊啊!】
【這就是我們的千年文脈啊!看得我熱血沸騰,恨不得親臨現場。】
【諸君,我宣布我今後最想要得到的靈技就是翡不琢的那個!】
【不愧是翡不琢!】
【這句話我從她入道就開始說,到現在也沒有說厭,不愧是詩千改!】
【同樣是不到二十歲,我們怎麽相差這麽大?嗚嗚我太崇拜翡不琢了!】
……
金陵。
薑三娘心中情緒久久不能平定,不僅是因為反複觀看的畫麵記錄,也是因為那天先生說的話。
,是的,那天後來她遇到了翡不琢先生,還有陸不吟前輩。
她到現在都記得當時的每一個細節,詩千改先下了雲上仙宮,陸不吟輪椅跟在她身旁。兩個人之間的氣氛似有微妙,並未對話,其她文修卻都沒有上前打擾。
似乎是聽到沈若伊喊她的聲音,陸不吟轉過頭輕笑了一下,淡淡道:“瞧,那兒也有一個三娘。”
於是,翡不琢先生就看了過來。
她聽先生道:“我好像見過她們三個,是我的讀者。”
周圍人都好奇地投來視線,薑三娘幾乎忘記了呼吸,隻恨不能說話,沈瑜震撼得臉通紅,沈若伊張大嘴巴,當即結巴道:“是、是的!!我們都是您的讀者!”
於是詩千改朝她們笑了一笑。
雖然後來人群受到激勵淹沒了詩千改,但薑三娘三人還是如墜夢幻,後半程都暈暈乎乎的。
先生記得她們!先生知道她也叫三娘了!
薑三娘差點都舍不得取字把名掩蓋了。
“我都考慮要把名改成沈三了,今天問了,我母親不讓。”沈若伊遺憾的聲音傳來,讓她回過神。
薑三娘:“……”
不,這也不必!
兩個小姑娘互相取笑膩歪了一會兒,把流光畫屏調到連續劇頻道。
《三千世界當妖女》七天一集,放得很慢。世界三第一集 五月二十一放映,現在八月下旬,竟然還沒有放完。
那是因為七八月份的文昌大會擾亂了原先的進程,不少連續劇都推遲了。沒辦法,這全民盛會,梨園客也要追,不能及時表演錄製。
所以整個大會期間,連續劇基本都是在重複放之前的劇集,直到最近才恢複常態。
世界三裏,夜竹並不知道劇本,一切都需要靠自己的摸索。她成為了一個門派的小師妹,師尊隻有她這麽一個徒弟,表麵上頗為看重,但總令人覺得有哪裏不對;後來又來了個小師弟,他俊秀聰穎,但看夜竹的表情卻總讓人覺得他早就認識她。
先前的劇集裏已經揭露了師尊不是善類,詩千改用的是後世的常見套路,師尊看似愛護自己的徒兒,實則是覬覦其根骨。
而那小師弟竟然是重生的,他也是師尊收集的“備用身體”之一,前世愛慕師姐夜竹,數次想要挽救她而不得,最後師姐替他擋下師尊的一擊身死,他殺死師尊,卻無法挽回師姐,因為這般執念而重生。
【仙尊根本不配為師,居然想要謀害自己的徒兒!】
【老天,他怎麽想的,要是奪舍成功,性別都換了啊!】
【虧我還以為他是好人,還想要竹姐跟他在一塊兒……】
重生的元素讓這個世界變得複雜,所以道劫自信地認為夜竹不會窺得真相。而且小師弟內心偏執狂熱,若他知道師姐的軀殼已被另一個人“占據”,必會怒而殺了夜竹。
但夜竹並非常人,她覺得師父奇怪,就有了掀翻他的心思,夜竹仙君縱橫修界那麽久,隻認自己真正的師尊,別的阿貓阿狗算什麽?
如此行事反倒引起了師弟的注意,師弟起先以為自己的師姐也重生了,後來卻發現不對。
“夜竹”不是他的師姐。
夜竹也並未隱瞞,大方承認了,師弟失魂落魄了一陣,更加恨師尊。二人決定聯手謀劃,將師尊做過的惡事昭告天下。
今天要放映的便是世界三最後一集,後多接了世界四的第一集。
“裝得一副仙風道骨的模樣,誰知道裏麵是這樣髒心爛肚!”
“多虧了夜竹仙子,否則我等都看不破他的真麵目……”
“夜竹仙子和她的師弟兩個人對敵,不會出什麽紕漏吧?”
名門正派們圍在山門之下擔憂地議論著,而山門封鎖,裏麵隻有夜竹、師弟、師尊三人。
“你不會覺得我瘋狂吧?”黑衣青年微微笑著,將刀刃抽出,血跡沾染了他的麵孔。
他麵前是一具麵目全非的白衣屍體,正是仙尊。天上正下著大雨,將血跡衝刷幹淨。
眾人以為的大戰其實是一邊倒,夜竹完全占據了上風,最後仙尊的魂魄被師弟取出,作為複活夜竹原身魂魄的媒介。
而夜竹會離開這裏,讓出身體,前往下一個世界。
薑三娘眨巴眨巴眼睛,經過處理的畫屏對她這個年紀的觀眾不會顯示太血腥的畫麵,但她仍然能感覺到師弟身上的邪氣。
“不會。”夜竹也回以微笑,兩人看起來完全是男女魔頭,教人畏懼中又不由自主怦然心動。
她確認仙尊已死得不能再死,便隨意道:“我也該離開了。”
光球悄悄飛到她身旁,十分敬畏。夜竹閉上眼睛,魂魄離體。
她離開前最後看了一眼,黑衣青年坐在大雨中,守護著麵前小小的陣法,黑暗中唯有他手中的魂燈是亮著的,為他深愛之人的亡魂指引著歸途。
“又結束一個世界了。”沈若伊老成地歎道。
沈瑜若有所思:“世界三的結局挺特別的……夜竹沒有和任何一個人在一起。”
師弟這個角色是《妖女》世界裏少有的好男人,也是少有的沒有被夜竹迷倒的男人,但這並未損害他的魅力,其矢誌不渝的人設反而還讓他的人氣漲了一波。
沈若伊不太在意,隻道:“不過也很大快人心了!這仙尊圖謀旁人的身魂,現在自己的身體魂魄也給被他害的人做了嫁衣!”
她轉過頭,“三娘,你覺得呢?”
薑三娘咳了一下,寫:“我沒什麽感想。”
其實她是有的,她感覺……翡不琢好像對師弟這個類型的角色格外偏愛?
容貌秀麗、深情似無情、偏執病態……如果單寫出來一定是個高人氣的男主人公,就像《故劍恨》裏的哥哥一樣。但翡不琢偏偏沒有,隻是讓他和夜竹做了段時間的好友。
“也不知道先生什麽時候再寫第四個世界。”薑三娘換了個話題在紙上寫道。
沈若伊立時被勾起了愁緒,抓了抓頭發:“是啊,先生都是文仙了,還會繼續寫書嗎?”
按照時間,世界三的劇本實在文章大會前就完成了的,所以梨園客門隻需要按著本子走戲就行。
先前采訪裏先生有說過,《妖女》這個係列她暫時沒有考慮過完結,反正是單元式的,可以一直寫到她厭倦為止。
但今時不同往日,她沒有了繼續修煉的需求,還會寫嗎?
……
……
此時此刻,琅嬛。
被報紙們“獨家”“專訪”的、被讀者們念叨喜愛著的詩千改本人,剛剛從睡夢中醒來。
她做了很多個零碎的夢,夢裏她的神識自由飛散,有的附著在一隻南遷的候鳥上,跟著它一直去到亞洲之外;有的藏在了回流魚類的鱗片裏,順著瀑布逆遊而上;有的待在自己的讀者旁邊,聽她們熱議著自己的飛升……
所謂“逍遙遊”,不過如是。
千百道聲音畫麵,構成了人間煙火氣。她喜歡這樣的世界,就像喜歡在書中構建悲歡離合一樣,但待得久了,便有沉淪之意。
最後,她的神識被一片竹林吸引。
竹林生得奇異,竹身是白色的,似玉非玉;竹葉是金色的,流光溢彩。風穿過時,整片竹林便發出琳琳琅琅的聲響,如同碎冰當啷。
她進入竹林時,聽到了笛聲。
那笛聲似一群晶瑩的蝴蝶,每一片鱗片都閃爍著絢爛迷人的光輝,悠悠地飛來。
詩千改腦中劃過一個想法:原來真的存在讓人“不忍打斷”的天籟之音。
人總是會戴上濾鏡的,聽到這樣動聽的笛聲,自然會忍不住腦補,吹笛的人該有多麽好看?千萬別見了之後幻想破滅。
然而當她看到坐在山石上的少年時,這想法倏然消失了。
少年身著紅衣,昳麗秀色,眉心有一點血珠樣的紅痣。
他緩緩放下竹笛,手指搭在瑩白的笛管上,竟比那玉色還要白。
笛音停止,一時寂靜無聲。
可詩千改所注視的不是他的手指,也不是他的紅痣,而是他的心口。
秦方濃抬頭笑道:“翡姐姐。”
,她想起來了,這竹子名為道情竹,以其製笛吹奏,意為……道白衷情。
詩千改由是心念波動,從那無盡的幻夢中醒來了。
她睡下的地方是自己的鸞舟,睜眼伸了個懶腰,坐起推開窗走出去,外麵正下著濛濛秋雨。
鸞舟下方是一個巨大的事物,蓬萊仙山。
細雨在它外麵描畫出了淡淡的輪廓,上麵被毀壞的植被地表還沒來得及修複。
其中的“蓬萊”一山陣法大亮,裏麵關著一個人,陸不吟。
陸不吟差點釀下大禍,雖不及死罪,但也嚴重觸發了大雅律法。按照慣例她應該是要被罰去邊境清除魔氣的,然而在虛空通道關閉之後,魔氣失去了域外支撐,被位麵和天道所排斥,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退,哪怕修士們不做動作,一年以後天下也都將變得清朗。
所以經過商討,修界給她定下的刑罰是一百年牢獄,目前暫且關在琅嬛所管轄的蓬萊島裏,對外則宣稱閉關百年。
至於葉持和其他未文教徒,玄靈閣還在探查當中,而因為陸不吟交上的證據,葉持也被關押了起來,她既撿回了一條命,百年內又無事可幹,當然不會讓坑她的人好多。
隻是葉持畢竟也不是未文教的創始人,他所做的甚至還沒有陸不吟多,僅在最後反水脫身,刑罰是之後餘生不得出皇宮,也就是把牢籠換了個位置。玄靈閣的重點還是放在肅清皇室上,薛氏皇帝們創造了未文教,不知暗中都用它來幹過哪些不見光的事情。
薛傾碧身為長公主被告知了這些,表情複雜地道:“我父親……這樣也好。”
她與父親沒有多少父女之情,葉持本就為她母皇而活著,在先帝住過的地方一直到死,他恐怕也是願意的。
詩千改坐到自己的桌前抽出一疊紙,一邊寫,一邊看看窗外的雨。
在雨快停的時候,她也寫得差不多了,禦劍朝蓬萊飛去。
……
“我該說恭喜,你如今是琅嬛首席了。”
琅嬛地下的囚牢裏,陸不吟這樣道。
她還是一身紫衣,新配的單片鏡也別了回去,看起來沒什麽異樣。但若掀起衣袖,就能看到手腕上各有一道細細的銀環,此為鎖靈靈器,需要凡人自願戴上。而戴上後便與凡人無異,冷要穿衣、熱要減裝。
此刻陸不吟就披著一件深紫色的披風,安然坐在輪椅上,手捧熱氣騰騰的茶杯。襯著背後簡單樸素的小房間,看起來還有幾分怡然自得。
詩千改想了想,道:“你是第一個恭喜我的人。”
她差點忘了這事,如今她是修界第一人了,當然就順勢頂替了施明夷成為琅嬛首席。
距離她入門還不到兩年,在些中小門派裏這種地位晉升的速度都算罕見了。
“那是我的榮幸了。”陸不吟笑容不變,嘴角的小痣角度都很完美。
她放鬆地向後靠著,雙手交疊道,“你們確定不再多關我幾年嗎?區區一百載,彈指一瞬。說不定等我出來,我又要攪風弄雨。”
詩千改莞爾:“嗬嗬。”
陸不吟:“……”
詩千改心說,你最好記得現在說的話。
按照如今的發展速度,“區區”一百多年後你出獄的時候大概已經是個沒有身份證、連高鐵都坐不了的黑戶了,還怎麽攪風弄雨?
陸不吟不知道她笑什麽,直覺最好不要再談,轉問道:“找我何事?”
詩千改從芥子戒裏取出剛寫的那疊紙,道:“給你看些東西。”
陸不吟和她之間隔著一道結界和一道鐵欄杆,紙好半天才穿過去。她看到上麵第一頁的字,露出一個古怪表情:“……這是何意?”
四個大字:論文體係。
詩千改一本正經道:“一種有助於匠道發展的東西。”
她在看到陸不吟的過往之後就開始想,在現有的文字修仙體係下要如何扶持匠道和其它科學。想了半天,“論文”兩字躍然腦海。
作為曾經折磨過無數學子……咳,不對,幫助過莘莘學子的體係,其自有妙用。將創新寫作文字,用以記錄,讀者群體也多為有修為之人,本身又精簡至道,修煉起來事半功倍。
就是在她這個穿越者聽起來有點生草罷了:論文修仙,法力無邊。
至於它發展起來之後會不會“殘害”到大雅的文科學子們,這不在詩千改的考慮範圍之內。
,反正那時候她肯定已經畢業了。
陸不吟掀了幾頁,若有所思道:“在外邦一些國家,也有類似的體係。”
說它能幫助匠道也不算錯,但為什麽她覺得詩千改在憋笑?
“除此之外……”
詩千改話說一半又停住,突然改問了陸不吟一個問題:“你喜歡詩文和文字嗎?”
陸不吟想也不想,道:“怎麽可能喜歡?”
不恨就不錯了。
詩千改道:“那就是了。”
她直視著陸不吟,說,“你想,既然你不喜歡,那為什麽天道會降下無色靈花?”
無色靈花,是天道用來表彰肯定文心的,也就是證明一個文修是否純粹地熱愛著文字。
陸不吟顯然不是,可天道依舊為她降下靈花,那天道嘉獎的到底是什麽?
詩千改原本也沒在意過這個問題,但事後複盤卻漸漸發現了盲區。
為此她還求證過。
那天晉升之後,係統說:【恭喜您覺醒文仙靈技:天道對話。】
……坦白講,詩千改覺得這個靈技並沒有什麽卵用,難道她要沒事問天道:“在嗎?”
她懷疑這其實是文仙正常就能有的技能,但破係統編不出來了,可惡。晉升文仙本身似乎是不添加靈技的,至少先前的風雨居士就沒有相關記載。
不過放在這有點用處,詩千改問了陸不吟無色靈花的問題,得到了肯定回複。她也將結果轉告了陸不吟。
“……”
陸不吟眉頭微皺,嘴唇抿起,是一個下意識抵觸的表情。
可是她再難以置信,事實就擺在她眼前。
“它早就已經承認匠道了。”詩千改輕聲說。
陸不吟眼底掀起波瀾,手指收緊,又慢慢放鬆。
聰慧如她,竟然沒有想到這一點……一葉障目。
她最早的設想裏,自己應諾挾持仙界眾人讓未文教得到承認,這是最好的結局;但她內心深處其實也不敢想的那麽美,所以做好了失敗就衝關證道的準備。
世事如棋局局新,如今不上不下卡在中間,若說有所遺憾,那就是未見大道得證。
在她之後,又要過多久才能有個匠道人才接替她的位置、回答她的疑問呢?
而現在,詩千改解答了她的這個遺憾。
陸不吟倏爾用那疊紙蓋住臉大笑起來,比起先前的優雅,顯得很沒形象,但這才是真心的笑。
係統:【達成特殊場景:直麵對您善意度達“友人”的修士(雖然該修士修為低於您,按理來說不行,但您已經是文仙了,無所謂)。掉落“匠道·寶箱”x1。】
詩千改:“……”
她眉梢揚了揚。
陸不吟放下手,眼中笑意未散:“我現在是真的有些想和你做朋友了,詩道友。”
這是一個平輩的稱呼,對於陸不吟這樣的大能來說,如此稱呼後輩可不容易。
“是嗎?”詩千改麵不改色,“可我還有個好消息沒告訴你呢。”
居然就已經刷滿了友誼度。
陸不吟笑盈盈地支著下巴,示意她說,下一刻動作卻頓住了。
從詩千改身後走出一個人來,肩背寬厚,身量略矮,穿著紫裙,有一張圓圓的、很討喜的白淨麵容。
陸不吟的動作完全僵住,瞳孔一瞬間縮緊,而這少女奔過去喊了聲:“三姐姐!”
小十二眼神清明,從神魂被魔氣汙染後,她再也沒叫過陸不吟姐姐,隻記得她是“教主”。她也沒來得及給自己取名字,隻記得“十二”這數字,從代號排序裏選了第十二的生肖亥豬。
陸不吟指節死死扣住,仿佛覺得這是夢境,半晌才遲疑地伸手,透過欄杆輕碰了一下十二娘的指尖。而後者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就差人都鑽進欄杆裏去,眼圈慢慢紅了:“我渾渾噩噩好久,一直想和你說話,但總醒不來。”
“我的那個靈技,你那次也見到過用法。”詩千改低聲解釋,“我試了試召喚十二娘的影子,可能是因為她的大部分魂魄還保存著,所以自然融合之後變成了這樣,和清醒幾乎無異。”
她停頓一會兒,補充道,“但每次清醒應該有時限,隻有過往‘十二娘’睡著的時候,這裏的十二娘才會蘇醒。”
詩千改本來想著能召喚到過去的小十二就行,沒想到效果翻倍,醒過來的十二娘有現在的記憶。有了這抹意識固定,她體內的魔氣消散後,魂魄也不會散了。
陸不吟神思不屬的,也不知道有沒有聽懂她的話。詩千改好笑地搖搖頭,走出牢房,不再打擾姐妹相聚。
過了半個小時,十二娘走出來對她感激地作了個揖,圓團團的臉上滿是喜氣。
陸不吟也冷靜了下來,待詩千改重新走進去後表情複雜道:“如此大恩,我怕是還不了了。”
詩千改:“無礙。你閑著沒事多研究一下匠道、推動修界進步,就是幫我忙了。記得每年交十二篇論文,我可以讓四象筆化一個分身過來充當你的資料庫。”
一百年就是一千二百篇,篇篇高水準,修界的大家都會感激陸前輩的。
陸不吟:“……”
氣氛破壞。
兩人也沒什麽太多好聊的,詩千改又胡扯了幾句,成功讓陸不吟變成了社畜送客臉,才愉悅道:“我走了。”
隻是在她走到門口時,陸不吟忽然叫住了她。
“詩道友。”
“你可知,我實在有些嫉妒你。”
陸不吟撐著手臂,笑盈盈地看著她,說著嫉妒,可語調卻很清淺平和。
詩千改停下腳步。
嫉妒什麽?不必說,她知道的。
嫉妒她有如此好的文字天賦,有過父母之愛,還嫉妒她……生在更好的時代。
“其實你也很值得我嫉妒。”詩千改道。
陸不吟挑了下眉,似有些疑問。
詩千改卻輕笑彎起眼睛,沒有說話了。
她知道自己有如此蓋世的成就,是因為來到了這裏,雖然前提是丟了一次小命。而前世的她雖然也成功無比,可無論如何都不能稱得上“天下第一”。
陸不吟卻是全靠自己走上來的。
她轉過身去,陸不吟在身後篤定道:“你在騙我,想安慰我。”
“安慰你是真,騙你是假。”詩千改沒有回頭,揚了揚袖子,笑道,“信不信隨你了。”
詩千改回到琅嬛時,漫山遍野的同門們一下子圍聚了過來,自以為隱蔽地蹲在過道兩邊看她,眼神滿是崇拜。
詩千改:“……”
自己為什麽要用漫山遍野這個詞……
她沒有回應,十分穩重地走回了自己的小院,身後有無數道視線目送。
“你總算回來了!”夜九陽苦著一張臉,賀雪也幽幽抬頭。
隻見夜九陽頭發蓬亂,衣衫不整,賀雪澤幹脆化作了貓形,毛都炸起來,兩人仿佛流浪了十天,詩千改因他們的狀態沉默了:“……怎麽了這是?”
“大家抓不到你,就都想來找我倆搭話。”夜九陽心有戚戚,猛男換胸。
詩千改:“。”
原來如此,怪不得一副被蹂躪過的樣子。
夜九陽接著控訴:“不僅如此,他們還申請替換我倆做你的隊友!”
賀雪:“我的恐人症都加劇了。”
“替換?那絕對不行。”詩千改愣了下,一口否決。
她好好的幹什麽要換隊友。
“我們也是這樣說的。”夜九陽歎氣,“但是,但是……”
詩千改明白了他們的意思,這是有人覺得“我上我也行”啊。
其實三人小隊裏麵修為不一的情況倒也不是特別罕見,尤其是在一些文修和輯書修的搭配裏。先前她們三人差別很大,外界也沒說什麽。
罕見的是詩千改這個文仙。
這可是目前全天下唯一的文仙!而且還那麽年輕!
所以外界的目光便狂熱投向了她隊友的位置。那可是文仙啊!如果能和文仙搭檔,該多風光?
“所以你們一定要好好修煉。”詩千改同情地拍拍兩人的肩膀。
夜九陽感覺到了莫大的壓力,凝重點頭。
他和賀雪這幾天也是這樣做的,壓力山大地閉關寫文。
詩千改又畫風一轉:“壓力也不要太大,反正我一個人也能打十個。”隊友強不強也無所謂。
夜九陽、賀雪:“……”
並沒有感覺被安慰到。
三人扯了一會兒皮,詩千改兀地心神微動,抬頭朝圍牆上望去。
“秦老弟!”夜九陽跟著一看,立刻打招呼,“好巧,詩妹一醒你就來了!”
秦方濃坐在楓樹下,顏色比楓葉更濃。他輕盈跳下,笑道:“的確很巧。”
詩千改心說,哪裏是巧合,之前她神識遊逛到幽篁山莊的時候這人恐怕就往這裏趕了。
她這樣想著,看到秦方濃對她了眨眼睛,仿佛在說這是兩個人的秘密。
“詩妹,你接下來還打算寫書嗎?”夜九陽問。
詩千改語氣輕快道:“當然寫。”
鴿了這麽久,她現在一整個“一不寫文我渾身難受,jpg”,無比渴望開新書。
她也想好了題材,新文寫係統流,再配備穿越詩詞對戰、文學修仙,這個題材也曾經火過一陣,而且天然和本世界適配。
“不愧是你。”賀雪揉了揉自己的貓臉,“換做是我,先休息它個一年半載的。”
秦方濃也笑了起來,詩千改視線落到他腰間,看到了那支道情竹的笛子。
她又出神了一下,想起之前在夢境裏聽到的天道傳授。這個世界的有些知識是隻有文仙才能知道的,比如世界的本質,
詩千改以前設想過,文仙的內府洞天是不是也能變成一方世界,而天道告訴她:可以。
不僅如此,在沒有“靈氣”和“內府洞天”的位麵裏,一本書也可能會在某個地方變成一個世界。這些世界本身是無機質的、不帶生靈的,但在漫長的演化裏可以孕育出生靈,由無到有,從單細胞到智慧種。
她就想,是否此方世界也曾是一本書呢?
如果是的話,她會很感激她的,她太喜歡這個世界了。
還有,她筆下的世界也會成真嗎?
“算了,我倆不打擾你了。”夜九陽扮了個鬼臉,“他一出現,你就在走神。”
詩千改咳了一聲:“我沒有。”
賀雪嗬嗬:“鬼才信。”
詩千改:“……”
可惡。
兩個小夥伴跑遠了,於是小院裏隻剩下詩千改和秦方濃兩個人。秋風拂過,早紅的楓葉落到石桌上。
“要去我的漱石閣坐坐嗎?”詩千改道。
秦方濃從善如流:“都聽姐姐的。”
於是二人便到了鸞舟上。
詩千改抽出他腰間的笛子,端詳了一會兒。她沒有學過吹笛,試了幾下,慢慢找《一閃一閃亮晶晶》的音調。
秦方濃專注地看著她,仿佛在聽什麽天籟,還輕輕地給她敲著節拍。
詩千改亂七八糟吹完,對上他的雙眼一赧,淡定移開視線道:“我不會吹。”
“沒關係,以後我可以教你。”秦方濃笑。
兩個人的距離很近了,秦方濃連同笛子一起抓住了她的指尖,隔著一點距離虛點到自己心口:“方才姐姐為何在看這裏?”
詩千改沒想到他注意到了,她剛剛的確沒在走神……好吧,走神是走了的,但看的不是秦方濃的人,而是他的心口。
以詩千改文仙的視野可以看到,秦方濃心髒處有一顆像朱砂珠子似的東西。
文仙之身淨若琉璃,萬物在她眼中都沒有阻礙。
直覺告訴她,就是這個東西影響了秦方濃的情緒。
它應當就是當時令歡時查到的、司徒家用來控製人七情六欲的那樣秘寶。
若將珠子捏碎,他的情緒就會回歸。
她將所見說了一遍,秦方濃略略思忖,嗤道:“原來是真的。”
“什麽?”詩千改好奇。
“‘三昧珠’,秘寶的名字。”秦方濃看著船舷外的白雲,緩聲道,“我父親從前和我說過……要我不嚐愛恨,這樣就不會為情緒所困。他說替我種下了一顆三昧珠,由來替我保存情緒。”
但他不知道,那個“種”是指種在了他的心口。
秦方濃六歲之前不是這樣的性格,他母親說他是個敏感多情的小孩,但父親厭惡這樣的他,因為很像自己。
父親深愛母親,但秦家主不是尋常的女子,她對他的喜歡很淡,所以讓他痛苦。他就不想讓自己的兒子重蹈覆轍。
秦方濃評價道:“一個很俗套的理由。”
詩千改心想,的確狗血,秦家上一輩的愛恨離仇光一聽就覺得很複雜。
她沒有回答,隻是問:“你想我幫你捏碎嗎?”
不知出於什麽心理,詩千改惡作劇地加上了一句,“珠子已經與你性命相連、風險極大,說不定會死的。”
,其實不是,就算是,以她現在的能力也能輕而易舉地把秦方濃救回來。
她觀察著秦方濃的表情,後者微愣,莞爾道:“想。”
詩千改:“確定嗎?”
“確定。”秦方濃狡黠地笑了一下,道,“我想全心地喜歡姐姐,會死也沒關係。”
詩千改:可惡,太會說了。
她有證據懷疑秦方濃已經猜到了她舍不得讓他死。
詩千改指尖微探,那珠子就自虛空懸在了她的指尖,鮮紅欲滴,就像一滴心頭血。秦方濃有種心髒被握住的感覺,但還是坦然地回望了過去。
這時候他其實不知道什麽是怕。
於是她捏碎了三昧珠,那一瞬間,巨大的情緒洪流穿胸而過。
秦方濃自六歲起、時隔十二年後的第一聲心動,源自將死的危險,因詩千改而起。
紅色的碎屑從詩千改手中飄逸而下,她看到秦方濃有些遲鈍地眨了下眼睛,一顆很小的淚珠從睫毛上掉了下來。
“什麽感覺?”她笑問。
秦方濃靜默了片刻,忽然失笑起來,親昵地回握住了詩千改的手。
“感覺就是……我知道‘害怕’是什麽感覺了。”他道。
詩千改心想廢話,總算知道怕死了。
但秦方濃兀自笑了一會兒,悠悠想,詩千改一定猜錯了。他剛剛的第一個想法是,自己怎麽這麽大膽,如果不走運,就再也見不到她了。
“我想好新書的內容了。”
“是什麽?”
“現在還不能告訴你。”
“我想去旅行。”
“我可以跟著嗎?”
“當然。”
對於文仙來說,“旅途”很廣泛,詩千改想去哪兒都可以,甚至還可以回到前世的世界,去見見詩三。她本來以為再也沒機會見了,現在卻知道一切皆有可能。
“我想去見一見創造出這個世界的人……如果有的話。”
“我還想帶你去,我出生的地方……”
,正文完,
正文是故事,後記裏可以稍微談一談背後的想法。
#人物
先來聊一聊主角,詩崽是我的第一個女鵝,我在開文時就想要把所有的美好都送給她。“詩千改”這個名字,是她的媽媽千改而難落筆,也是我因愛而取。
開文前,我給她寫了千字的人物小傳,末尾是這樣的:
她會大笑,會大醉,通透又自由。我要她瀟灑享受這個世界,騎馬,禦劍,學駕馭雲中飛舟。
去旅遊,去看這個世界奇異不可思議的風景,在這裏一步步登上最高的頂點。她可以嚐試任何東西,做任何想做的事情,有很多很多的朋友和愛,有守護和奪取的能力。
這一整篇文都是她的故事,正文已經足夠,後記篇幅就多說說配角吧。
正文和副本裏都有很多配角,無法一一敘述,來挑幾個可展開的講。
首先是大雅富商張鏡蓮。她是本文唯一一個有明確素取材來源的配角,出場時我也曾標注。曆史上有個“汪太太”,一個清朝的小腳女人,卻做成了總商。據說,乾隆皇帝南巡時,那一夜建成的白塔就是她的主意,可見徽商巨富。
我並沒有查到她自己的名字,紀錄片裏說她未曾留名,隻知道本姓張。原本在設定時,這部分我是與曆史保持一致的。
可是當真正動筆,我卻想,她為什麽不能是張夫人?所以,她成了張總商。
其次是龍平君。這個角色,曆史上並無原型。她算是我的私心,對張總商這一設計更近一步的補充,你當以本相頌我。而與她相伴的裴小姝,則是一個側寫。表麵上看,她是溫和的,守舊的,賢妻良母的。可是她依舊可以選擇和龍平君站在一起。
關於裴小姝真正的想法,其實從丞芙身上就可以看到端倪,如果她真的不懂,又怎麽能養出那樣性格的丞芙?如果她自己沒有辦法成為光,至少可以不讓光跌落。
然後是詩秀雋。這個角色,有許多小天使說看到了林徽因的影子,但我在寫的時候其實更多的還是對現象的濃縮,他們說,她如何美貌顛倒眾生,讓才子們追憶一生,但其實這隻是她最微不足道的部分。
這像是一個困境,用女人的身份做成了成就,成就會被削弱忽略;像龍平君那樣用男人的身份做成了成就,卻會失去本相。
再然後,張婉君。她是我開篇就初定的角色之一,身上同樣帶著許多現象的濃縮:被冠夫姓、被掠奪、被抹殺、被pua、被馴導……她曆史上發生過的事,如今也依舊有在發生。
張婉君並不完美,她如此柔弱美麗,也曾如此天真無知,像文學意象中的菟絲子。但菟絲子也是可以殺人的,它可以絞殺被寄生者,獲取自己生存的養分。而她最終也不是菟絲子,她將成為木棉,欣喜地舒展自己的枝葉。
最後是陸不吟,大反派。她的確是我最喜歡的配角,哈哈。不知道天使們發現沒有,元素設計上,她是和詩崽完全對立的。
理,文,匠道第一,文修第一,甚至名字上,“不吟”詩對“千改”詩。但對立中也有相同處,“陸三娘”和“詩三娘”,“瀛洲”周贏和“賭翠”崔渡,同樣的寒門,同樣的不屑大姓,代表色是相似的紫和藍……在我心裏,她倆的擬動物都是狐狸。
我寫完她的人物小傳後腦子裏就冒出了一個場景:在落日長街上,一聲“三娘”,她和她同時回頭,目光相撞。
那時我就想,太戲劇太酷了,我一定要寫。
我真的很喜歡本文的配角們,主角團三人加小秦,有意思的女配男配,不過篇幅不夠,就不展開啦。
#世界觀
世界觀要說的大部分也都在文裏了,最早的一版廢稿開頭,詩崽是在飛天城出場的,啊哈哈。那個世界觀要更殘酷一點,也更朋克,詩崽在貧民窟待了很久,突然有一天到了高台,才知道自己腳下是一座飛天的城市。
但我最終沒有采用,我想讓這個故事更輕盈。
本文裏有很多文中文……告訴你們一個秘密,其實開文的時候我隻想好了《千金》的開頭,剩下的所有,all,全是現編。
寫得我頭禿,落淚了。讓我明白了不逼自己一把,永遠不知道自己有多能寫大綱。
最後結尾這裏,也是我最初的設想,我想讓次元壁的結界模糊一點,就好像在宇宙的某處,真有那樣一個世界。
然後那世界化繭成蝶,等來了詩千改,我會在未來的某天見到她。
我喜歡這樣浪漫的設想,希望大家也喜歡^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