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終究老了(一更)
蘇士不會容陳王先奏,定是洋洋數語推延交權。
「大王,交不交兵權並不在於諸王,臣想這殿內之王均受先王愛戴,也是對大王忠心耿耿絕無二心,既然大將軍意在強國一統兵政,那麼何樂而不為?先說護國公,一生兵戎,為我南國一統天下立下卓越之功,可有人進諫老國丈擅自戳殺數城清正官員,封城之內故意推延大王仁政,以及私自剋扣地方公營賑災錢糧等等,臣下也曾暗自調查過護國公,這些誹詞卻各個歸咎於地方掌城,諸王奔忙於殿內朝政,無力顧及地方封城,因此出現諸多弊端,一旦發生事端,卻又罪及各王,由兵府一併管控,方是上上之策啊!」
鄧王暗出一口氣,自己終究是老了,這朝內有蘇士足矣!那菊花的肥料已經澆得太厚,該是枯萎的時候了。
這一番話直接將陳王拒之門外,誰都聽得出來這是敲山震虎,明明說是護國公毫無過錯,可是諸王心知肚明,護國公難辭其咎只是刑不追王罷了。
大王終於看到了希望,緩緩坐下來,終是繼續斜靠著王椅,目不轉睛瞪著蘇士,一字一句說道:「本王准你之言,接著說。」
這無疑表明了態度,准予剝除諸王兵權。
身為死士的蘇士不再理會陳王與二王,卻輕步來到耿王身前,淡淡一笑,「耿王身為次國丈,更應為大王著想,」這自是一語雙關,次國丈為王辭兵,身為國丈的護國公更是無話可說,「前些時日耿妃衝撞召合公主被罰,終是大王念其賢良淑德,早早解禁,有此一女足矣,身後有兵反倒牽挂心思,日日不得安寧,若是那些掌城肆意搶奪什麼民間寶器,口口聲聲說是敬獻給了耿王,實則為自己貪圖,哪還能睡得香穩?」
耿王驚疑失狀,自己家內密室確確實實藏有不少寶物,難道這蘇士火眼金睛?
稍一思忖,覺得不說話不行,便陰沉臉回道:「曾高祖在位時便有了這諸王封地擁兵,你這說沒就沒了,各位聰慧,知道是為強國之計,可是天下百姓怎麼說,莫非這一個個王都逆反了不成,一夜之間剩得孤家寡人;還有,千百年祖制說撤就撤,那大王之政如何保證平穩,南民定會惶然,止不定哪天又要變了……」
「其實不然!」蘇士高聲震耳,「耿王思慮周全,蘇某以為這祖制萬不能一夕之間消逝!」
大王厲眼,諸王也是一時糊塗,一邊張嘴閉嘴撤兵權,一邊又維護祖制,這是什麼道理?夫子丹與況明更是瞠目結舌,琢磨著蘇士是不是在做夢,這可如何收場?
蘇士走回大王眼前,立在通道中間,深深施禮啟奏:「大王,臣以死諫言,昔日先祖封王,只稱賞地擁兵,絕無數計,懇請大王為南國計,為祖制計,賜諸王每人一城,兵可自由操練,政可自由實施,有僭越者匡正,有卓識者王推,如此一來皆大歡喜!」
諸王如夢方醒,這留下一城變為王賜,蘇士又是以死相諫,殿丞是橫下心收了兵權!
陳王眼角劇烈跳著,可是早已被蘇士困在牢籠之內,而且就在不遠處自己的門將反叛了朝廷──如是掌城親為,自己難逃問責;若是有人搗鬼,大王豈能不知,冷凌那冷冷的氣勢,昏暗的宮門,殿外的武士……削王兵權勢在必得!還有二王,一旦率先就範,突然發難自己,定會腹背受敵!只要留有一城兵力,足夠了!
「大王,」陳王高聲說道,「老臣,還有諸王都老了,眼睛花耳朵聾,擁著這數十城的兵馬如坐針氈,王賞一城也算是給諸王留住了王位,倒是落得清閑,也好一心一意打理朝政,臣附和蘇王之見……」
「臣附和……」陳王與鄧王門下見大勢已去,紛紛出聲。
二王門下的三王剛剛拱手,可是見二王尚未出聲,到底還是未敢言語,不過附和不附和,諸王交兵權只留一城,已是定局無可挽回!
大王見大功告成,立即發旨:「冷凌!」
「末將在!」
「著兵府行令,即日起除諸王自留之城,各掌城歸於兵府統管,建章立制嚴加操練,凡不稱職之掌城,立即調換,拒不從命者以抗王旨論;令,立即調兩城兵力,京畿增派五千精騎,即刻前往南梅南竹二城平叛!此二城已歸兵府,赦護國公無罪!」
「遵命!」
「謝大王!」陳王立刻閉上眼睛,知道何道與司馬微必會死於城內,只當是與自己無關了。
「臣弟,」大王喊住退朝而去的二王,「今晚留在宮中,兄王有話要說……」
大王歷二十年十月十九,在殿丞蘇士、大將軍冷凌以及鄧親王的極力勸說下,南國十五王紛紛交出兵權,不費一兵一卒,大王一統天下兵馬,加快了南國王制變更步伐。後世記載,時為十六王之一的隋王擁兵自重,在大殿之內氣憤交加不幸暴病而亡!
當日晚夜,冷凌親率萬餘兵馬圍困梅竹二城,文圖與廉蓋刺殺掌城與副掌城,奪掌城之令開啟城門,殺數十知情之人,輕而易舉平叛逆賊,文圖與廉蓋連夜秘密返回。
史料記載,大王歷二十年十月下旬,南梅城掌城何道與南竹城掌城司馬微酒後失德,相互勾結,僭越兵權,不滿朝廷,背棄護國公,擅自撕毀王旗,殺戳無辜百姓近百人,大王暴怒,責大將軍冷凌率兵伐之,城內義兵憤而殺主,恭迎王兵,不戰而勝。
一場奪兵之戰在文圖與蘇士的計劃之下,終於告捷!
…………
陳王府內氣氛慘淡,耿王、趙王等四人等不及回府,便直奔而來。
「護國公大人,這口氣我咽不下!」耿王怒火中燒。
趙王低聲道:「形勢所迫不得不為,只是屬下不明護國公為何首發附和,若二王不允,我等還有一絲機會。」
丹王與邱王兩位王也是跟著點頭,瞧著萎靡不振的陳王。
陳王懶洋洋站起身,小心翼翼抽出寶刀,猛一轉身,刀光一閃后入鞘,可是府內綠柱之上竟赫赫劃出三道裂痕!
「你等有所不知,大王一怒之下斬殺隋王,那便是做給我看,殿內武衛,殿外圍困,蘇士逼宮,冷凌死言,這說明大王抱著退位的決心要收拾兵權,那冷凌乃武士出身,又是駙夫,寧死也會保全大王,還有蘇士鄧王等人,我們一開始便處於下風……」
「護國公大人是國丈,震怒之下大可殺了那冷凌。」一王撇著嘴甚是不滿。
「哈哈哈,」陳王大笑,「我自橫刀四十載,卻沒有把握勝得過大王……無妨無妨,本王之意不在城,各王均交了兵權,反倒是好事,一則少了許多羈絆,二則……」他立即停住不說。
當然,陳王不說,幾個門王沒人敢問。
「護國公大人,秘武已經北上安頓,聽聞冷凌仍在糾纏不休,」耿王壓低聲音,懼怕自己的言語穿過密不透風的陳王府,「王公子又待在宮內絕不外出,我們可怎麼辦?」他自己的女兒是耿妃,自然想令王公子殞落。
陳王忽然想起那王師「陳王少」之語,那日的歡宴,以及王公子嬌嬌美美喊著自己外祖,親了又親,自己的女兒與大王的恩愛有加,眉頭緊皺起來。
耿王一見立即勸道:「護國公大人,如今有蘇士、冷凌、廉蓋等人為大王撐腰,聽說鄧王馬上就要退殿,大王允准其子入宮直封親王命為副殿丞,而二王生性軟弱,與大王又是親兄弟,如此一來,日後定會將矛頭紛紛指向護國公大人,今日奪兵權,明日不知又會做出什麼勾當!」
趙王也是添油加醋,知道陳王一倒,門下幾人便如過街之鼠:「聞聽今日蘇士之言,大王已經暗中查探大人,如今我們手無兵權,一旦群王發難,定會束手待斃啊……」
陳王忽然想到永世王后,如今大王絕不會忌憚任何王,一旦此事東窗事發,絕不會再偏袒自己,也是猶豫起來,淡淡言道:「一個小小的娃子,已不在老夫的算計之內,秘密吩咐秘武繼續北行,越遠越好。你等稍安勿躁,我畢竟是護國公、國丈,為南國打下江山之人,只要有我在,爾等自不會受到虧待,等等再說,等等再說……」
眾人悻悻離去。
陳王喝退侍人,獨自一人面對空壁琢磨著。
眼前既有大王與陳瑩兒卿卿我我恩愛之狀,又有小楠兒萬般不舍纏著外祖之景,想那些違背大王旨意之事,一件件都被大王壓下隱忍不發,這南國確是沒有虧待自己;可是,瞬間召合公主又向自己走來,厲聲質問自己,為何毒害永世王后?為何如此蛇蠍心腸?一群群官宦遺孀伏地而哭,口中咒罵著自己……又看見,大王正氣凜然,高高居於王台之上,振臂之間便是千軍萬馬,前呼後擁,可這一切都是自己用生命換來的!
他躊躇不已,起身在殿內來回遊走……
王宮后苑,二王滿面憂愁地獨自閑步,大王是要質問自己,還是勸解自己?看著冬日梅花已是泛起花色,不禁想起了永世王后與慕飛玲。
「二親王!參見二親王!」甜美的聲音飄過來。
「柔王師!」二王趕緊擠出笑容,示意符柔免禮。
「二王似愁又慮,望物失神,一定是在思人吧?」符柔莞爾一笑。
你怎麼知道?!
二王驚凜失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