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做太子
「前蹄落土,必有後足,」太后沉臉瞪著大殿地面上冰柱,「賊人絕不會就此罷休,文侍衛,」她手指那冰柱,惡氣呼出,「可知這是什麼來路?」
文圖剛要說話,敬梓上前一步道:「太後娘娘,卑職這就帶人去悅達客棧,將十惡不赦的逆賊擒來一問便知!」大殿內幾人均能聽見他的牙齒咯咯作響。
太后沒有立即允准,徐徐坐下拾起佛珠開始把弄,又發出低微而清脆的玉珠磕碰聲,「惡人如此大動干戈,精心布置,詭異非常,豈能毫無防備?」太后說完,再次抬頭瞧向文圖。
「回太後娘娘,」文圖低下頭,小心謹慎答道,「此賊將毒藥放在壇中,爾後於瓶頸處安置冰柱,算計著時間長短擇其長硬,隨後在冰柱上面灑入香料,所以翠嬰探查不出來,待到夜半,冰柱融化為水,伴著香料落入毒藥中,想必那毒藥乃北寒之地所有,遇水自然發出微弱毒氣,而此時這大殿之內唯有太後娘娘一人,毒藥也隨著時間消逝聞嗅不出,翠嬰取走時也就同樣發現不了端倪,長此以往,微毒入體,神不知鬼不覺,害人之身,」說著,文圖俯身拾起那根冰柱,長不足三寸卻堅硬無比,他自然知道這裡沒有製冷設備,也未到冰凍天氣,想到那日與符柔一同出宮的遭遇,胸有成竹,喃喃說道,「所幸的是,卑職知道這冰柱的來歷……」
符柔不自覺低下頭,知道那日的確發生了挾持之事。
太后發出低微驚異聲,立即責令道:「快說說!」
「此種冰柱來自一種極寒掌法,所到之處遇水成冰,想製成冰柱易如反掌,長短與硬度隨心所欲,屢試之下自會熟知融化時間,」文圖不敢提及符柔險些被劫持一事,以免引來猜測,「而卑職曾與此人交手,也是險些被傷,此人三十歲左右,身材狹長,臉色白皙,」文圖對賓克印象極深,隨著描述一眼瞧見太後手中的佛珠,「卑職親眼瞧見,此人的左腕處也戴著一串佛珠,與太後娘娘手中的佛珠一模一樣,紫檀之中夾伴綠翠……」
太后一慌神,手中的佛珠險些落地,緊接著閉上了眼睛,抬手示意文圖不要再說,皇宮投毒,豈能是泱泱凡子?她的手開始顫抖起來,腦海中再次想起公子賓離宮那一幕:十二年前,公子賓十八歲,被太后當場識破毒害太子涅的伎倆,強行驅除出宮,公子賓跪地大哭哀求母后,一邊訴苦一邊埋怨,其狀凄慘,可是太后鐵石心腸絕無可能被感化,公子賓見大勢已去,苦苦乞求母后將手中的一對佛珠贈予自己一串,這是唯一印證母子一場的信物,看著公子賓蹌踉著走出皇宮,太后悲搐不已,但臉上卻毫無表情,直到返回寢殿後方才偷偷落淚……
半晌,太后在沉思中睜開眼睛,喝退殿內侍女,瞧著敬梓艱難地說道:「敬梓,你知道刺客是誰嗎?」
敬梓惶恐搖頭道:「卑職愚昧,猜測不出。」
「他,他就是賓王!」
「太後娘娘,」敬梓睜大眼睛,臉上驚恐失色,連忙搖頭道,「太後娘娘多慮了,賓王怎麼可能,怎麼可能……」
太后搖晃著立起身子,符柔急忙上前攙扶。
長王逼宮,皇上失蹤,小兒害母,這一連串的打擊令老太后搖搖欲墜,再堅強的女人也會痛不欲生,瞧瞧殿內的三人,太后終於開口道:「哀家伴著先帝打下這江山,一生拼殺籌謀,終究換來這太平天下,哈哈,你們再瞧瞧哀家這三個皇兒,是多麼的出息,沒有登上皇位的,費盡心機想當皇上,賓兒為了消滅太子,暗殺,投毒,無奈之下被哀家趕出皇宮,現在又折回來毒害自己的親娘;潘兒為了嫁禍二兄,污衊其篡政,於先帝末年暗害東土老王,上奏先帝彈劾太子,被哀家秘密壓下,而後又暗箭傷人,意圖謀害皇上,如今又來逼宮造反!」
剛說到這裡,符柔失去控制,頹然癱倒!這一切如夢戲人,堂堂潘王竟是殺父仇人,反過來卻慫恿東土暗殺皇上!太后以為符柔是聞聽自己言語傷心所致,遂深切地將符柔扶起,接著說道:「再看這當上皇帝的,為了一個蛇蠍之婦,欲辭皇位,慘遭人算,下落不明……」越說越氣憤,太后的身體也跟著顫抖起來。
「太后息怒……」敬梓與文圖同聲說道。
太后對敬梓問道:「老道師還是沒有出關嗎?」
敬梓不住點頭回道:「是的,一知大師之意,出關之日自會前來廣慈殿。」
太后又想起一知大師的話,哀怨地看著文圖,稍稍思考一下淡淡問道:「眼下雙子發難,皇上不明,哀家心力枯竭,你可還有主意?」
文圖飽讀小說,自然難不倒,義正言辭道:「回太後娘娘,眼下皇上暫未回宮,為防止事端,不如應了潘王之意,即便是輔相,初任之時也不會擾亂朝綱,也算作緩兵之計;而賓王,卑職擅自以為應當接回宮中……」
「什麼?!」敬梓兩腮鼓起,氣不打一處來,「這可是忤逆之子!」
太后眉頭一緊,稍刻又鬆開,「你且說說為何?」接著再度拾起佛珠把弄,「不怕他再度加害哀家嗎?」
「欲制其身,必臨其人,」文圖氣腔渾圓,「卑職以為,賓王爺如此耗盡心機,絕非單單加害太後娘娘,那樣的話乃是自掘墳墓,將其接回宮來,他不但不敢造次,引火燒身,反而能牽制潘王,爭取一些時機,二人互相纏鬥,也就沒了機會加害太後娘娘與皇上,娘娘可等候著皇上安然歸來……」
符柔忍不住看了文圖一眼,心裡的五味瓶四散開來,這人細看上去,倒是順眼了些許。
太后開始凝目思索,手中撥動佛珠的速度也加快了一些,半晌忽然停住站起來,臉上的剛毅再次迸發,眼睛里再次閃爍出逼人的光芒,高聲喝道:「擺駕潘王府!」
…………
潘王府內,鶯歌燕舞嬉笑連連,幾個妃子無所事事便互相調鬧著,整個王府內殿便不時傳出來尖叫聲,潘王一改往日模樣,傻傻地端坐在正中,一則等候著母后消息,二則自打廣慈殿回來,魂不守舍,心神不定,全是為了那個宮女,一想起那含苞欲滴的俏模樣,自己便心起波瀾,暗自下定決心,一定要將這個小嬌娃弄到手。
院子里府門內側邊牆處,四個男童圍在雅妃身邊,你一句,我一句,說的不可開交。相比自己的親母妃,這個新來的母妃沒有那麼多時間描妝,也從不參與妃子之間的戲鬧,只要有空便隨小王子們戲耍。
「母妃,你長大了想做什麼?」一個七八歲的小王子問道。
雅束歪頭想想,她只有一個目的,尋到卓姬好好安頓,自己在潘王府早已過了新鮮勁兒,眼見著王爺又開始出去尋花問柳,四個妃姐雖不敢再折辱自己,可是將自己視若不存,這個王府儼然一座冰窖,絲毫沒有人間氣息,想到這些便說道:「母妃已經長大了,再長大些想,想帶著你們出去耕地種糧,像天下百姓一樣豐衣足食,自勞自得。」
「可我們是王子啊,能去種地嗎?」
此時,剛要邁入潘王府的太后忽然停住腳步,擺手示意敬梓、文圖與符柔停下,她聽見這種別出心裁的議論,便側耳專註起來。
「有什麼不能,皇祖父不也是耕地出身嗎?」雅束嚴肅地瞧著小王子。
「可是,母妃說,等我們長大了有可能成為太子呢!」
門外的太后渾身一震,嘴唇微抖,臉色頓時青紫起來,符柔趕忙把持住,敬梓已是嚇得額頭汗出,剛要衝身進去,再次被太后制止。
「胡說!」雅妃怒喝王子,「你們連耕地都不懂得,還想什麼太子?這太子,是皇上的孩兒,不是想做就坐的,」說著,雅妃若有所思,不知是自言自語還是勸解孩兒,「不管做什麼,首先要懂得做人。」
「可是,皇伯父沒有太子啊。」另一個小王子迷惑問道。
「沒有太子怎麼啦?你皇伯父依然是皇上,是好皇上,他將來說誰是太子,誰才是太子,你們想都別想,否則皇祖母知道了,非割了你們舌頭不可!」雅妃低聲說道。
「母妃,是不是父王做了皇上,我們就全是太子了?」
雅妃哀怨地嘆口氣,正肅臉色瞧一圈小王子,四個孩子立即沉寂下來,她緩緩說道:「你父王他不配當皇上,永遠也做不了皇上!」
文圖聞聽深感惋惜,這樣深明大義不懼生死的姑娘為何嫁給了潘王?!
太后剛要抬腳,聽見一聲吆喝再次止住。
「呦──」殿里的央妃走了出來,見孩子們又圍在雅束身邊,立即嫉妒起來,抬手呼著自己的孩兒過來,「廷兒,過來!」
小王子極不情願地跑到央妃身前,央妃狠狠教訓道:「跟你說過多少遍了,不要跟那個村婦在一起!」她故意將村婦二字聲音揚高,以示挑釁,遠處的雅束卻不理不睬。
「五妃母能告訴我們長大后要做什麼,才不像你呢,天天呵斥孩兒!」
「你能做什麼?」央妃狠獃獃盯著自己的王子。
「我要耕地!」廷王子大聲說道。
「哈哈,村婦就是村婦,竟然敢教我兒做那種下流的勾當,看我……」剛說到這裡,忽覺眼前出現幾個人,抬頭一瞧魂飛魄散,立在前面的竟是太后!
「母后……」央妃剛喊出聲音,「啪」一記耳光落在臉上,太后怒不可遏,嘴裡氣呼呼說著,「村婦?」然後又是一記狠狠的耳光,「下流的勾當?你是在罵先帝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