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鎖皇都
一語道破乾坤,十載浮沉煙雲,百口不辯真偽,千絲萬縷歸真。
聶良悲戚訴說起一切,太后越聽越緊張,越聽越悔恨,宮外的皇朝竟如此悲烈,此刻方知道,皇上就在身邊,只是被潘兒害得失去記憶;賓兒也在身邊,竟是不折不扣的魔頭;文圖仍在身邊,既不是仙家,也沒有野心,而是一心一意為著皇朝,為著皇上,為著自己,為著皇后,為著太子,而自己險些將他處死!
礙於太后的猜疑,聶良將皇后眼下在文圖身邊一節抹去,只能等到日後皇上自己去說,自己分量輕微,萬一因此再令太后懷疑文圖,勢必前功盡棄;再者,太后也許不會相信皇上與皇后已經是同室鴛鴦,若是認為自己說謊,更是得不償失。
太后終於尋回希望,覺得廣慈殿敞亮無比,眼神也好起來,腿腳靈便許多,就連渾渾噩噩的腦子都瞬間清明了,眼下只要想辦法令皇上回到宮內,賓王縱有千般本事也是枉然,遂低聲說道:「看來皇上已經知道宮內之事,無法回宮的原因,只是那葛宬隨著賓王作梗,此人心無底念,隨波逐流,沒有什麼出息……」
聶良精神振奮,一心想著大家團聚,趁勢勸說太后:「太後娘娘,不如密宣葛宬,加以斥責,開啟城門迎接皇上。」
太后連連搖頭道:「皇家的人呢,說出去的都是道理,都是條條,只可勸解不可強求,可是賓兒,用的是手段,葛宬生性怯弱,即便是哀家令他,也比不過賓兒要殺他啊,所以這無濟於事;皇上也一定在犯愁,不能帶兵攻京,又不能不顧哀家和太子,我的皇兒啊,好是可憐……」太后說完,起身步向後殿,她要去安撫太子,好像又想到什麼,停住身子令道,「敬梓不在了,你要仔細把持後宮侍衛,若是外出也要速去速回,若是怕耽擱了時辰,可持哀家令牌,免得處事羈絆。」
「是,太後娘娘!」聶良聽得太后如此說,心裡頭有了譜。
天剛剛擦黑,葛宬乘坐官轎回府,裡面搖頭晃腦,橫著浪蕩的小曲兒。
轎子剛要抵達府門,忽然從暗處衝出幾條人影,身手利落地將幾個隨從打倒,轎夫慌忙鬆手,啪嚓一聲,官轎應聲而落,葛宬從裡面滾爬出來,一見這陣勢慌忙癱坐在地上,魂飛魄散地瞧著幾人提著刀劍奔向自己。
「幾位好漢,」葛宬嚇得戰戰兢兢,「你們,你們要做什麼?」
幾個人不說話,瞪著眼睛盯著葛宬。
這明顯是打劫,葛宬心放進了肚子里,忙應道:「各位好漢,不用說話,你們要多少,一萬兩夠不夠?本官這就去取,決不食言!」
一柄刀舉起。
「十萬兩,十萬兩!」
又是一把劍舉起。
「三十萬,別動,別動……」
葛宬應允的數額達到二百萬兩,劫匪們方才同意,竟然大搖大擺隨著他進入府內。他心裡嘀咕起來,媽的小小匪徒竟敢進入督守府取銀子,忽地一轉身竄入殿內大聲喊道:「來人,抓刺客,殺了他們!」葛府內的侍衛一聽,紛紛舉著武器衝出各屋,保護主子,令人遺憾的是,這幫劫匪武藝太過高強,片刻便將一干侍衛打翻在地,各個呻吟不止,再無還手之力。
「媽呀!」葛宬忽然發現問題的嚴重性,幾個劫匪氣勢洶洶衝到自己身前,「壯士們等等,等等,」他連滾帶爬奔向殿內四處翻騰著,不時撅起肥厚的屁股鼓搗著,不一會兒,一大疊銀票出現在他手中,「就這麼多了,少說有三百萬兩,你們放心,本官絕不追究!」
「果真不追究?」劫匪不屑問道。
「當真不追!」臟銀捨去可再賺,保住小命才安然。
聶良忽然摘掉面罩,冷冷說道:「本官要追究!」
「聶侍官?」葛宬一見竟是侍衛府的人,一軲轆爬起身,恨恨指責道,「你們好大的膽子,竟敢私闖督守的家府,打傷侍衛,勒索錢財,我要告你們!」
聶良一把扯過葛宬手中的銀票,鄙夷說道:「一個督守,存了這麼多銀兩,我等未曾言語,依律查事,你便拿出三百萬兩賄賂,哪裡來的這麼多銀子?」
葛宬目瞪口呆,沒想到有這麼一出,忽然清醒過來問道:「聶侍官,你現在不是政機府的掌事,憑什麼責問本官?」
聶良懶得與他周旋,猛地亮出太後手令,一字一句宣道,「太後娘娘懿旨,京城督守葛宬掌管京師不利,有負皇恩,即刻賜死!」爾後又加了一句,「侍衛府還查實,葛宬貪得無厭,擁金無數,死不足惜!」說完一揚頭,示意手下動手。
「太後娘娘饒命!」葛宬一下跪地不起,沒想到這一出未了又來一出,「饒命啊,微臣一心為著朝廷,從沒辦過缺德的事啊,也沒有抵抗過娘娘的懿旨啊,娘娘開恩!」
「好像是啊!」一個侍衛突然說道。
聶良大喝一聲:「閉嘴!」
葛宬沒想到這也有商量,趕忙撲向聶良說道:「聶大人,本官拿全家老小的性命發誓,絕對服從太後娘娘,不不,還有聶侍官的吩咐,你稟報太後娘娘,就說罪臣葛宬日後唯廣慈殿的懿旨為從,絕不推辭!」
文圖立即將銀票仍在地上,令葛宬逐一畫押,拾起來放進自己的衣袖內,裝作不情願的說道:「那本官就回去試試,太後娘娘說了,京城乃是天下萬民之所,豈能戒嚴盤查,如今國泰民安,應讓百姓們自由出入;還有,無太後娘娘的親筆手諭,任何人不得動用城內兵馬,包括監國大人和丞相在內,你若是反了,即刻治罪,若是遵從,日後我聶良自然歸還你這銀票,也好讓你行行善事,積積德,將這銀子還給老百姓,免得真的來的竊賊,被偷了也不敢報官!」
「本官一定從命!」
聶良臨走,不忘威脅一句:「督守大人,事關重大,若是你敢違抗娘娘的懿旨,我聶良一定殺你全家之人!」
葛宬望著聶良那陰森的眼神,渾身一個冷戰,哪裡來這麼一個狠辣的傢伙,比三王爺還霸道!
皇宮后苑,小徑曲曲,花香沁鼻,夜蟲嬉鬧,燈火蹣跚,趁著月明星稀,姍姍步來一路人。
「孫兒啊,」太後手牽畢子,這可是好說歹說才唬弄出來的,「皇祖母知道你心裡想什麼,是不是還在惦記著文圖啊!」
不說還好,一說立即引起畢子不滿,乾脆立在那裡停住,任憑太后拉幾下,小嘴嘟著,腳下使勁盤著根。
「好,好,」太后像是執拗不過,微微俯一些身子,「皇祖母答應你,即刻恕文圖無罪,不但無罪,還要犒賞,不但要犒賞,還要讓我的太子親自封賞!」
畢子一聽,天下掉下黃金般高興,忽又認真問道:「皇祖母沒騙孫兒吧。」
「喲,皇祖母是當朝的太后,出口有聲,怎麼能騙人家呢!」說著,又拉起畢子漫步,「你現在就可以封賞,皇祖母待到文圖回宮,立即賜賞。」
「真的?書有雲,言而信,能人,言而為,達人,孫兒想封什麼就封什麼嗎?」
「當然,哀家不但是能人,還是達人,唬弄娃兒豈不令人笑話!」太后臉上迸發出笑意。
畢子卻思考起來,東瞧瞧,西望望,好似有了主意,不過沒有什麼把握,聲音低下來:「孫兒想在宮中賜給文圖一座房子,這樣我就可以天天見到他了!」
「好啊,」太后欣然應允,「那麼皇祖母就封他做個尚官,納入皇族名冊,這不就成了?不但如此,哀家還要將安和宮裝扮得像廣慈殿一般氣派,讓你的母后好好享受恩澤,你可以隨便哪裡住,廣慈殿,安和宮,文圖宮……」
「皇祖母!」畢子高興得不得了,喊住太后,令她稍稍低下頭,「嘖」一聲親吻了一下太后,而後悄悄說道,「孫兒就住在廣慈殿,永遠和皇祖母在一起!」
「那可不行,」太后也是興緻勃發,「等你做了皇帝,就只能搬出去啦!」
「不搬!」畢子強硬起來,「到那時候也要讓皇祖母摟著孫兒睡!」
「哈哈哈,」太后第一次發出爽朗的笑聲,瞬間飄散開去,身後的侍女們驚訝得面面相覷,從未聽見過太后如此大笑,相視過後,也紛紛捂嘴偷笑,「哀家摟著皇上睡,太皇太后抱著皇孫睡,好啊,哈哈哈……」
祖孫徘徊,小家倫樂,似是峰迴路轉,太后難得來了這般興緻,繞了一周又一周,每每拐過一道石徑,她都覺得前面的高懸罩燈愈發明亮,說話的口氣也越來越清爽,身後的丫頭們步子也輕快起來,提燈轉轉,悠然雅緻……
丞相府內,數位老忠臣爭論不休,渾然忘記身邊漸漸涼下的茶水,你一言我一語,分析著形勢,抉擇著前程,太后突然口風一轉,放棄了立新帝的念頭,自然而然引起了老臣們的興趣,看到了一線希望,一致同意嚴控兵權,把握世風……
賓王府內,也是焦頭爛額一片,幕僚們獻計獻策,言逼宮稱帝者有之,言驅除丞相者有之,幸災樂禍者有之,密會足足開了一個時辰,最後達成一項共識的計劃,那就是公主已經倒塌,儘快除掉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