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竹林斗
文圖被看得有些尷尬,與符柔對視一眼,稍稍低下頭去。
「皇上,」賓王裝出卑恭樣子,「回宮在敘吧……」
「起駕!」聶良立即出聲,與文圖兩人用眼神會意,立即左右各邊,引領眾人登入車駕,車馬再次回返,兩人絕不相信賓王甘心引回這些人,太后、皇上、皇后、太子、公主,只要齊聲一句話,賓王立即一敗塗地,想著雙雙按住劍柄,小心翼翼隨著車駕前行。
太后特意將皇后與太子帶入自己的車內,左手拉著皇后,右手牽著畢子,一刻也捨不得鬆開,瞧瞧這個,端詳端詳那個,直看得卓姬紅著臉低下頭。
漂泊在外十一載,卓姬絲毫不諳宮中規矩,見到太后一句話也不敢說,只好將眼睛放在畢子身上。
「娘,不不,母后,」畢子邊說邊擺手示意自己喊錯,「我怎麼不知道公子爹就是爹,不不,就是父皇?」
卓姬一聽火由心生,混讓忘記了太后在一旁,怒氣沖沖道:「都是那個賓王,派人暗殺你爹,不,你的父皇,你父皇悲傷之下才醒過來!」
「什麼?」太后驚恐出聲。
卓姬這才發現自己的手還在太後手里,忙不迭道:「母后,臣妾魯莽了,可事情確實如此,如果不是文圖,皇上與我都會被他們害了!」
太后一把抓住鑾內橫樑,脫開了卓姬的手,與此同時,車隊忽然停住,緊接著傳來數聲哀呼!
車馬驚亂不止,片刻之後又踏蹄穩住。眾人紛紛鑽出車輦,只見此處是一片竹林,前方石路綿延低下,可見車隊正在途經一處高丘,道路兩旁雜密的竹節密不透亮,莖幹筆直,段段分明,高處竹葉交錯,穗花盤結,一望無垠。
「發生了何事?!」太后高聲喝著,可是明顯帶著恐慌之意。
眾人紛紛向前方探去,護駕的侍兵全部被殺!
悠地,從前車之隅閃出一人,正是賓王!
文圖與聶良迅速將一干人靠攏,衝到最前面,虎視眈眈注視著賓王。殺侍兵,停車輦,任何人都知道賓王是逆反了,文圖不禁詫異,反了又能怎樣,且不說有著自己與聶良,即便是沒有,殺了這些人又能如何?難道自己提著所有人的人頭進入皇宮登基稱帝?
「逆子!」太后沒想到剛剛團圓的一家再次出現變故,怒不可遏,指著賓王謾罵,「光天化日,你竟敢殺人攔駕,究竟意欲何為?」
賓王不慌不忙越過文圖與聶良,未等二人動手,瞬即跪在地上,做出痛苦的模樣說道:「母后息怒,皇上恕罪,兒臣有話要說!」
皇上眉頭一緊,厲聲道:「講!」
「回皇上,臣弟兒時被母后逐出皇宮,漂泊在外,那個時候簡直是生不如死,可是斗轉星移,否極泰來,臣弟如今做了監國,本想著好日子終於到來,沒想到皇上竟然安然歸來,這叫臣弟情何以堪,往後的日子可怎麼活?」
眾人紛紛驚訝起來!
皇上上下打量著賓王,看上去鎮靜自若,實則萬念俱灰,他又仰起頭瞧瞧上天,喃喃問道:「難道三弟也要將朕驅離皇宮不成?這幾日,朕著實考慮過,守著皇后平平淡淡了此一生,也是一大幸事,若是你兢兢業業,恪盡職守,朕自當允你治國,可是你呢?!嚴政苛律,搜刮民財,肆意施綱,踐踏性命,弄得百姓怨聲載道,人間非議不斷,動搖著根基,毀我皇朝設計,朕想問你,這一切為了什麼?!僅僅是樹立淫威么?不,朕瞧著,你是在自掘墳墓!」
賓王毫不示弱,侃侃而答:「回皇上,這一切十多年前均已註定,既然臣弟回來了,就不想再離開,眼下只有一個辦法,就是請母后與皇兄擬旨,皇上退位,臣弟登基,自然精心治國,安定天下,當然,王弟一定會善待母后與皇兄等人,決不食言!」
「放肆!」太后一聽險些摔倒,憤怒不堪大罵出口,「畜生,簡直是敗類!如果知道如今,哀家當日就應將你處死,不留後患!」她對自己的三兒徹底失去信心,僅存的一絲母子之情化為灰燼。
賓王成竹在胸,看樣子懶得再辯駁,索性站立起來斜視著皇上等人,他自己也知道,此遭不成必喪性命,也就不在乎什麼綱常之禮了,至於身邊這一群人,根本沒放在眼裡,向前逼近一步威嚇道:「請太後娘娘和皇上下旨,皇上自行退位,立監國為帝!否則誰也別想活著離開!」
賓王意欲篡位!
文圖與聶良見賓王兇相鄙陋,剛要動手,卻被一陣笑聲攔下。
「哈哈哈,」太后不禁譏笑起賓王,「沒到你這麼大了,還如此幼稚,令人可笑!你以為有哀家的懿旨,皇上的退位詔書,你就可以安全稱帝嗎?錯,大錯特錯,誰做皇上,不是哀家說了算,也不是皇上可以任意抉擇,而是天下的百姓來決定,即便你手捧皇璽坐上龍椅,哀家琢磨著,用不了半載,天下就會反了你,千萬大軍用唾沫就會將你這不孝子孫淹沒!」
賓王不自主看向皇后,正是因為皇后是那巫士口中的極火之女,才敢在皇上面前逼宮,他何嘗不怕天下皆兵反抗自己,但有了皇后的血,瞬間就可以解開亡靈谷內被禁錮的亡魂,一隻亡靈就可破解千軍萬馬,而那谷內,埋葬著十幾萬亡靈,任意喚醒,何懼天下兵馬?想著,不禁脫口而出:「皇后一滴血,敵過萬千兵!」
這毛骨悚然的話語,令所有人不寒而慄,誰也不知道他在說什麼,可是那陰森的口氣就連文圖都渾身毛孔乍開,驚秫之感由尾根處油然而上!
「你猖狂喪德,敗離人性,」太后幽幽令道,「不但蒼天容不得你,斷你后根,哀家與皇上也瞧不得你,你便在這裡自盡吧……」
太後下旨,令賓王自刎謝罪!
每一個字,都在剝刻著她的心!
「皇祖母,」畢子一聽,鬆開皇上和卓姬的手,連忙跑到太後面前轉過身去面對而跪,「皇祖母息怒,三王叔一定是受到了了奸人的挑唆,心中不知所以,皇祖母快收回懿旨,等咱們回了宮再商議吧……」
賓王的眼睛已經發紅,那壓制在心底的陰邪湧上來,渾然不顧太子為身為王叔的自己求情,陰陰問道:「母后,你可是決意如此?」
太后哀嘆一聲,瞧瞧地上的皇孫,沒想到小兒這般為逆子說話,竟未引來一絲轉變,遂剛毅說道:「哀家何時說過誑言?」
「那,兒就斷了你們的希望!」賓王忽地出手!
文圖與聶良萬萬沒想到賓王會在這種情形下出招,身前可是跪著為他求情的太子,回過神來已是不及!
賓王長劍直刺畢子!
他要毀掉一切,只有如此,太后與皇上才會心灰意冷,自己才有希望!
為善人自在,為孽不可活,天朝自有目,擺布人蹉跎。
賓王心性喪盡,決意刺破天良!
卓姬與符柔身為女子,自然心細如絹防著賓王,尤其是那句「皇后一滴血,敵過萬千兵」,早令二人挪蹭到畢子身側。
「畢兒!」卓姬奮不顧身撲將過去,用身子護住太子。
符柔也是同出一轍,擺身撲倒,口中喊著「皇嫂」緊緊抱住卓姬。
「撲」一聲!
劍鋒如毒蛇之信,刺入符柔與卓姬的身體,透過二人方才失去勁道,儘管如此,畢子的後背還是被劃破,一劍三血,慘不忍睹!
「孽障!」太后驚哭出聲。
「混賬!」皇上同時喊道,顧不得自己安全撲向賓王。
一股狂風驟起,賓王未等拔出寶劍,身後已經掌風突至,只好鬆開劍柄,惡狠狠地一甩臂,萬道冰芒應聲而出,與二人的掌風轟然相撞,「砰」一聲余散的罡氣四飄而去,令路外的一片竹木一陣搖晃。
裡面有著文圖的招數,夾帶著奔雉的血氣,奔雉屬性土,賓王冰寒掌屬性水,自然受克,若非如此,二人豈能經受住有著陰毒浸染的賓王招數!
那邊,皇上抱過畢子,想要去攙扶倒在地上血流不止的皇后與王妹,可是他哪會幫襯,那柄劍他不敢抽出,嘴裡已經發出痛不欲生的哀嚎,畢子完全被嚇傻,一動不動伏在皇上的懷裡,忘記了痛哭;太後手舞足蹈,已無昔日的風範,剛剛見面的皇媳,垂憐溺愛的公主,就那麼一動不動卧著,血已經溢染地面……
文圖知道萬一令賓王放出魔物,一干人必將慘死無疑,遂一邊招架這賓王,一邊怒吼一聲:「聶良,帶皇上等人回宮,快!」
聶良稍有遲疑,可是見文圖已經怒髮衝冠,不顧自己生死,招招似在與賓王同歸於盡,只好回凜一聲:「是!」騰身而出,顧不上主僕身份,推搡著皇上、太后與太子進入一架車內,揚鞭怒策,戰馬揚蹄嘯叫,抬蹄飛離……
賓王一怔,剛要去追趕,忽發現卓姬昏死在旁,立即放棄,他要殺掉文圖,吸皇嫂體血,再奪天下!即使想走,他也走不了,文圖已經瘋狂地與他粘在一起!
風蕭蕭,掌來腿去,只見黑影閃動,不見廬山真面,只聞卷地寒風,不知人在何處,兩人飛身戰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