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你叫過我阿湛,師父,還……
第79章 你叫過我阿湛,師父,還……
“皇兄。”
北瀟瀟笑著向來人招呼, 北湛微微頷首,目光轉向趙曳雪,一貫冷漠的眸中此時透著幾分溫柔, 像是在等待著什麽。
趙曳雪猶豫了一下,喚道:“阿湛。”
北湛的神情頓時柔和下來, 眼裏甚至透著三分笑意,把北瀟瀟都看呆了, 原來她皇兄竟然真的會笑啊,簡直算得上是奇觀了。
……
不遠處的高台上,安慶帝正在與幾個心腹老臣說話, 說著說著, 不知怎麽目光一瞥, 看見了騎著馬的北湛, 還有他身邊的女子, 兩人之間的氣氛看起來頗好,他下意識微微眯起眼,瞧了一陣, 問旁邊的內侍道:“太子旁邊的那個女人是誰?”
這一句話, 引得周圍所有人都紛紛望去,內侍低聲答道:“回皇上的話,就是那個舊梁的女人。”
安慶帝麵露恍然之色, 又盯著那女子看了一眼,道:“模樣確實是生得不錯, 難怪太子那樣的脾性都願意留著她。”
內侍察言觀色,諂媚奉承道:“好是好,不過比起月妃娘娘,到底還是差了些顏色的。”
說起月妃, 安慶帝的心情明顯好了許多,笑眯眯地道:“月妃是人間至絕色,無人能及。”
眾人皆是附和,安慶帝龍顏甚悅,不知怎麽有人提起了北湛,道:“太子殿下如今也是二十有五了吧?”
安慶帝問內侍道:“朕記得他是七月的生辰,是不是?”
內侍恭敬道:“皇上聖明,太子殿下是七月十八日出生的。”
安慶帝笑道:“看來朕雖然老了,記性卻還是不錯的。”
臣子們又是一通稱讚,皇上千秋鼎盛,寶刀未老雲雲,之前提起北湛的大臣道:“臣以為太子殿下如今正是適當年齡,是時候挑選太子妃了。”
聞言,安慶帝也頷首,沉吟道:“你說得有理,此事本應當早就定下了,隻是那時太子率軍攻打梁國,耽擱了幾年,這才使得他一直未娶正妻,都是朕思慮不周啊。”
說著,他麵露幾分自責,大臣們紛紛出言安撫,安慶帝想了想,問一個老臣道:“劉愛卿,朕記得你家中是有一個嫡親的小孫女還在閨中,是不是?”
那劉姓官員神色頗為惶恐,連忙恭聲道:“回皇上的話,老臣的小孫女兒去年剛剛及笄,如今確實待字閨中,還未正式說親。”
安慶帝笑道:“這不就是有一樁親事了?”
那劉姓官員道:“承蒙皇上厚愛,老臣惶恐。”
一來二去,眼看這婚事竟然就要這麽草草定下了,不少人暗地裏著了急,一人恭恭敬敬地拱手道:“啟稟皇上,臣以為,太子妃乃是未來的國母,其人選應當要慎之又慎,精挑細選,不可如此草率,更何況,成親還是太子殿下的人生大事,應當也要問一問他的意思。”
“李大人說得不錯。”
好些人出聲附和他,聞言,安慶帝便頷首道:“是這個理,既然如此,那就傳朕的旨意下去,京中所有適齡的世家女兒,都挑選一遍,總有合適的人選,此事就交給禮部去辦吧,太子自己也挑一挑。”
自先皇後病逝,中宮一直空懸,月妃又不愛理這種俗事,安慶帝每日國事纏身,也沒有那麽多功夫,交給禮部去辦再好不過了,總之最後挑個過得去的人就行。
……
安慶帝與大臣們商量的這些事情,北湛現在還是一無所知的,他策馬帶著趙曳雪往山林裏走,才走到一半,北瀟瀟收到了皇兄的眼色,十分自覺地離開了,一邊走,一邊在心裏悻悻地罵,皇兄大騙子,還說讓她帶著趙姐姐玩,害她白高興半天,最後落得空歡喜一場。
一撥侍衛跟著北瀟瀟離開了,隻剩下晏一和林康遠遠綴在二人身後,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話,不時觀測四周的動靜。
林康看著前方的北湛與趙曳雪,嘿嘿笑著對晏一道:“晏少穎,當初那五兩銀子輸給我不冤吧?”
晏一輕嗤一聲,道:“區區五兩銀子,值得你記半輩子了,來日你兒孫繞膝時,可千萬要記得說給他們聽,代代相傳。”
林康大笑起來:“既然你這樣要求,那我定當照做,也不辜負你我兄弟情分。”
晏一:……
兩人正閑話,林康忽然往一個方向看去,晏一也噤了聲,凝神細聽,發現什麽聲音都沒有,問道:“怎麽了?”
林康搖搖頭,皺著眉頭,道:“我好像聽見我小妹的聲音了。”
晏一訝異道:“她也來了?”
林康嘖了一聲,道:“我本是不讓她來的,好說歹說這丫頭片子就是不聽,非要過來湊熱鬧。”
晏一低聲道:“她還沒對殿下死心啊?”
林康麵露無奈,道:“我是告訴過她了,她也不知聽沒聽進去,捉著我一個勁問殿下和趙姑娘當年的事情,你說人家兩個人的事,跟她八竿子打不著,圖什麽呢?”
“這是還沒死心了,”晏一了然,又想起了什麽,道:“那你都告訴她了?”
“沒有,”林康立即辯解道:“我是那種嘴碎的人麽?殿下之前下了明令的,誰敢提那些事情?素挽她問過我好幾次,我都沒說,她就作罷了。”
晏一卻皺起眉,道:“我看沒那麽簡單,你妹妹的性子,你不知道麽?”
林康也有些擔心起來,遲疑道:“雖說如此,可她到底沒再問我了,應該是放棄了吧?”
晏一道:“你不說,別人可不一定,世上多的是口舌雜的人,你最好問一問她。”
聞言,林康點點頭,道:“我知道了,等下次見到她,我就找個機會問問。”
正是初春時節,天氣漸暖,經過了一個冬天,林間走獸都紛紛出來覓食了,不時能聽見有輕微的窸窣之聲閃過,又很快歸於平靜。
馬蹄踩踏在厚厚的落葉之上,因被雨水浸濕了,變得十分綿軟,林間的草木剛剛綻出新芽,葉片還未完全長成,不怎麽密集,偶有橫生的枝條擋住去路,北湛便先一步將它挑開了,讓趙曳雪過去。
趙曳雪捏著北瀟瀟給她的那張小弓,輕輕拉了拉,笑道:“這弓也太小了,和我當年剛剛習箭的那張弓一樣,哪裏射得了兔子?”
北湛撥開樹枝,隨口道:“她的箭術雖然不怎麽精湛,但是嘴上會很吹,這小弓是宮人拿來哄她玩的。”
言談之間,把自家妹妹的老底掀了個底朝天,趙曳雪頓時失笑,道:“你不教她麽?”
聞言,北湛忽而看了她一眼,道:“我此生隻有一個弟子,不教其他人了。”
趙曳雪心中一跳,下意識別開了視線,看向旁邊,就好像那樹梢枝頭有什麽東西吸引她的目光一般,認真專注,聚精會神。
直到聽見北湛喚她:“蠻蠻。”
趙曳雪這才又回過頭來,問他道:“做什麽?”
北湛望著她,道:“一日為師,終身為父,這是你當初說過的。”
趙曳雪頓時漲紅了臉,有些氣又有些羞惱,低聲道:“年少無知的時候說出來的話,你無端端提這個做什麽?難不成還要聽我叫你一聲爹?”
北湛想了想,語氣十分誠懇地道:“倒也不是不行,你叫過我阿湛,師父,還從沒叫過爹。”
趙曳雪氣極反笑了,張口正欲罵他,北湛忽然伸手過來,替她拂去鬢邊沾到的雨珠,輕聲道:“許多年前的時候我便想過,倘若你是跟著我長大的該多好,我必然會好好疼惜你,將這世上最好的東西都捧到你麵前來,而不需要你那樣辛苦地活著,仰人鼻息。”
趙曳雪猝不及防地愣住,怔怔地看著他,一股酸楚自心頭升起,然後蔓延到鼻端,她的眼眶漸漸泛起了紅,像被打濕的桃花,隻需要一陣清風,雨水便會顫顫而落。
北湛勒停了馬,伸手替她擦去滿溢的眼淚,動作溫柔無比,仿佛在對待他最為珍愛的寶藏,力度都不敢大,生怕弄疼了她。
趙曳雪吸了吸鼻子,抬眼看著他熟悉的俊美麵容,聲音裏還帶著些許的哽咽:“看不出來,原來你那麽早就想當我爹了啊?”
北湛忍俊不禁,伸指輕輕彈了彈她的額頭,坦然道:“是啊,很早之前就想過。”
“那可不行,”趙曳雪擦了擦眼淚,低聲道:“我爹不是什麽好東西,你要是真成了他,不是還得給我找十個八個娘?”
北湛:……
正在這時,趙曳雪莫名有一種奇怪的感覺,她下意識望了望四周,北湛問道:“怎麽了?”
趙曳雪遲疑道:“好像有人在看我。”
北湛道:“是林康和晏一麽?”
趙曳雪搖搖頭:“不對,不是他們,好像是,”
她話未說完,就聽見晏一大喝一聲:“殿下,快讓開!”
趙曳雪循聲望去,隻看見一枝箭矢朝他們疾射而來,她的臉色驟變,下意識對北湛道:“走開!”
那時候他們所有人都以為,那枝箭是衝著北湛而去的,所以,當箭刺中趙曳雪的馬時,她一時間都沒能反應過來,馬兒痛得長嘶一聲,人立而起,瞬間爆發的力道險些把趙曳雪從馬背上甩出去!
“蠻蠻!”
北湛立即伸手去拉她那匹馬的韁繩,但是馬在受傷之時簡直發了狂,長嘶著往前急奔而去,趙曳雪就像一隻輕飄飄的蝴蝶,仿佛隨時要被拋出去,這一旦摔到了,不死也要重傷。
北湛此生從未如此驚懼過,他緊緊抓著那根韁繩,哪怕掌心被勒得血肉模糊也不敢放手,急聲喚道:“蠻蠻,趴下來!抓住我的手。”
趙曳雪順勢趴在馬背上,一手死死抱住馬脖子,另一隻手抓住了北湛,然而不等北湛將她拉過去,身後就傳來林康驚慌失措的聲音:“殿下,小心樹!”
趙曳雪抬頭一看,隻見前方是一棵歪脖子樹,正好擋在了她和北湛之間,倘若北湛再不鬆手,他的手臂勢必會被生生撞斷。
思及此處,趙曳雪再顧不得多想,鬆開了北湛的手,同時抓住韁繩,大聲道:“讓我自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