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獲救。
第83章 獲救。
北湛拿過那一支箭, 輕輕掂了掂,道:“待回去之後,我再叫人徹查此事, 若是揪出了幕後之人,必然要他付出代價。”
話到最後, 聲音冷肅,如冬日的蕭殺寒風, 透著銳利的鋒芒。
……
外麵的雨已經停了,四周安靜無比,趙曳雪能聽見有細碎的雨滴聲音傳來, 一下一下的, 她看著北湛撥弄火堆, 火星子騰起來, 不時發出劈啪的輕響。
她忽然問道:“會有人來找我們麽?”
“會, ”北湛把樹枝放下,輕輕攬住她的肩,道:“晏一和林康會來的。”
趙曳雪靠在他的懷中, 仰起頭, 突發奇想道:“山穀底下這麽大,你說他們會不會很久以後才找到,說不定那時候我們已經化成了兩具白骨, 就像現在這樣緊緊抱在一起,分都分不開。”
北湛摸著她的臉頰, 有些好笑,道:“我會養活你的,怎麽會化成白骨?”
趙曳雪想了想,道:“那就變成兩個白發蒼蒼的老人, 路都走不動的那種。”
北湛便道:“倘若是那樣,此生共白首,便是求都求不來的好事了。”
趙曳雪仰頭看著那雙略深的煙灰色眸子,似有溫柔流淌在其中,她道:“那我們就不出去了,在這裏廝守到白頭。”
然而,他們畢竟並不可能真的在此處老去,趙曳雪生了病,虛弱無力,渾身滾燙,到深夜的時候,人都有些迷糊了,沉沉地昏睡著,模糊中聽見北湛在叫她,語氣擔憂焦急,她沒什麽力氣回答,隻好用手指輕輕地撓了撓他的手心,以示自己還醒著。
但是她終究不敵那沉沉的困倦和疲憊,又陷入了昏睡之中,在失去意識的前一刻,趙曳雪聽見北湛叫她的小名,她有些著急,卻隻來得及動了動小指,就什麽也不知道了。
……
這於參加此次春獵的所有人來說,注定是不平靜的一天,太子殿下竟然掉到懸崖下麵去了,生死不知,安慶帝下了聖旨,命所有人都去山穀裏找,活要見人,死要見屍,一時間,引得人心惶惶。
晏一和林康帶著禦林軍侍衛下到山穀,北瀟瀟也非要跟著,不隻是她,但凡腿腳還靈便的,就沒有人敢不來,且不說太子殿下是不是被人暗算的,這個節骨眼不來表忠心,豈不是招皇帝的眼麽?
別管最後能不能找到人,但是姿態一定要擺足了。
眾人舉著火把列隊而行,微弱的火光照亮了黢黑的山林,如同一條長長的火龍,遠處不時傳來呼喊之聲,從上午一直找到現在,體力弱一些的都吃不消了,隻是無人敢叫累,咬牙支撐著。
北瀟瀟也走不動路了,腳底被磨出了泡,一瘸一拐的,但是她能忍,一聲不吭,還是林康注意到了,回過身來道:“殿下,你不如在這裏休息吧,屬下派幾個人跟著你。”
北瀟瀟卻是個倔脾氣,道:“我還能走。”
走是能走,但是她畢竟年紀小,腳程不及青壯男子,沒一會就會落在最後麵,深山老林裏什麽都有,林康還得分暇照看她,萬一出點什麽岔子,他十個腦袋都不夠摘的。
正在林康為難之際,旁邊悠悠傳來一個聲音,道:“這種節骨眼了,就不要給人拖後腿了。”
北瀟瀟聽了,怒目而視:“你說誰拖後腿?”
說話的人正是賢王北業,他甩了甩濕透的袖子,語氣倨傲地道:“說你,你跟來有什麽用?”
北瀟瀟厭煩地看了他一眼,氣道:“我來找我皇兄,倒是你,你來有什麽用?你根本沒想找皇兄!”
北業確實是跟來看熱鬧的,他若不來,恐怕會招人口舌,父皇那邊不好交代,隻不過這話不能說,如今被北瀟瀟拆穿,他也不生氣,反而笑了起來,道:“你可不要亂說話,我是真心盼著早些找到太子殿下的。”
他麵上帶著笑意,神色輕鬆,與他的話截然相反,北瀟瀟怎麽看怎麽覺得刺眼,有心想罵他兩句,但是時機不對,她也懶得和這個討厭的人吵,遂用力地哼了一聲,看向北業身旁的陸秉文,道:“一丘之貉,狼狽為奸,不管你們安的什麽心思,隻要皇兄還活著,他就永遠是太子!”
她心裏門兒清,北湛墜崖的事情太蹊蹺,保不住有多少人正在心懷鬼胎地算計著呢。
北瀟瀟翻了一個白眼,忍著痛大步走到前麵去了,北業的臉色頓時就沉了下來,看著她一瘸一拐的背影,冷哼道:“黃毛丫頭。”
他說這話時,眼中閃過陰鷙的意味,旁邊的陸秉文開口道:“沒必要與她一般見識。”
北業嗤笑一聲,道:“那麽高的地方摔下來,嗬……”
他話中的未竟之意,是個人都能聽得懂,陸秉文自然不例外,但是他卻什麽也沒說,隻是低聲提醒道:“人多耳雜,慎言。”
北業扯了扯唇角,倒是沒繼續說下去,正在這時,前麵忽然傳來了一陣騷動,隱約有人在說話,語氣裏帶著欣喜激動的意味,他心中浮起不妙的預感,微微皺起眉道:“怎麽了?”
陸秉文凝神細聽了片刻,低聲道:“說是發現太子殿下的蹤跡了。”
聞言,北業的眉心用力皺起來,低聲罵了一句,之前看熱鬧的輕鬆心態一掃而光,取而代之的是遺憾和惋惜,道:“真是見鬼了……”
那麽高的懸崖,是個人都該摔成一灘肉泥了,北湛難不成長了翅膀麽?
他忽然又想起來北瀟瀟剛才說的話,隻要北湛不死,他就永遠是太子,於是北業的臉色更難看了。
他現在隻希望北湛摔殘,斷胳膊斷腿都行。
晏一和林康發現了北湛留下的線索,很快就順著找到了那個山洞,裏麵還傳來了些許火光,所有人都大鬆了一口氣,在一片歡欣鼓舞之中,北湛抱著一個女子從山洞裏出來,形容雖然稍顯狼狽,卻氣勢不減,依然是那個矜貴從容的太子殿下。
全須全尾,一點傷都沒有,北業不信邪地來回打量好幾遍,頓時有些失望,下一刻,就對上了北湛的目光。
兩人對視片刻,北業率先移開視線,對陸秉文道:“既然現在人也找到了,就快回去吧。”
語氣中的不耐煩顯而易見,陸秉文四下裏看了看,果然有幾個人立即看向別處,欲蓋彌彰的意味實在是過於明顯,北業方才的話一定是被他們聽到了。
但是現在再說什麽也來不及了,陸秉文心裏歎了一口氣,提醒道:“畢竟是太子殿下,你要不要去與他說幾句話,慰問一番?”
聞言,北業的眉頭頓時皺得死緊,厭惡地道:“不必了,我看他現在恐怕也沒空理會我,走吧。”
陸秉文看著他沒入黑暗中的背影,眉頭也漸漸皺起來,狐狸眼裏沒了一貫的笑意,難得地透著些許凝重的意味。
……
趙曳雪不知睡了多久,當她再次醒過來的時候,隻感覺舌尖苦得厲害,像是有人在往她嘴裏喂什麽東西,難吃得要命,她硬生生地被苦醒了。
趙曳雪吃力地抬起手擋了一下,迷茫地睜開眼,正好對上玉茗的視線,小丫頭滿麵驚喜,眼眶倏然就紅了,吧嗒吧嗒哭起來,嗚嗚咽咽道:“主子,你可算醒了嗚嗚嗚……你嚇死奴婢了……”
她一邊抹眼淚,哭得趙曳雪腦仁兒都疼了,還要出言安慰她:“我沒事,你別哭了,又沒死。”
玉茗連忙呸呸呸了幾聲,眼睛通紅地看著她,哽咽道:“您都不知道您睡了多久了,奴婢擔心壞了,大夫來了好幾個,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都被太子殿下趕走了。”
趙曳雪看了看四周,陳設都十分陌生,從沒見過的,她問道:“現在還是在行宮嗎?”
玉茗點點頭,見她要起來,連忙上前扶著她,關切道:“主子,您還有沒有哪裏不舒服?不對,奴婢要去告訴太子殿下。”
趙曳雪隻覺得頭還暈乎乎的,渾身上下沒什麽力氣,除此之外,倒是沒有別的問題,便拉了拉她的手,道:“我沒事,不急,現在過去多久了?”
玉茗吸了吸鼻子,道:“已經一天一夜了,那天太子殿下親自抱著您回來的,怎麽叫您都不醒,太子殿下當時急得臉色都變了,好像要殺人一樣,嚇得大夫都不敢進門來。”
她說起這話時,麵上露出心有餘悸的神色,趙曳雪想象了一下北湛盛怒的模樣,覺得可能確實有些嚇人,於是輕輕拍了拍她的手,道:“沒事,我現在不是好了麽?”
玉茗擦了一把眼睛,用力點點頭,又想起了什麽,道:“太子殿下正在派人查那天發生的事情,一定會把暗算你們人揪出來的,世上怎麽會有這樣惡毒的人?”
她忿忿地道:“實在是太壞了,奴婢差一點就見不到您了。”
“嗯?”趙曳雪意識到了什麽,試探問道:“當天的事情?”
“對啊,”玉茗張大眼睛看著她,道:“不是有人暗算太子殿下麽?您不記得了?”
她麵上又透出幾分憂心之色來:“奴婢這就去請大夫來看看。”
“不用,”趙曳雪一把拉住了她,道:“我都記得,隻是昏睡了這麽久,腦子有些迷糊了,你的意思是說,現在是有人暗算太子,我隻是被牽連到了,是麽?”
玉茗點點頭,趙曳雪登時明白過來,原來北湛並沒有告訴安慶帝,其實那一枝箭是射中了她的馬,而非北湛的。
所以現在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太子殿下被暗害的事情上,除了晏一和林康之外,就隻有那個射箭的人知道真相了。
暗算一個沒有什麽身份地位的普通人,和暗算一國的儲君,那就是截然不同的兩種性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