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喜歡的人。
第91章 喜歡的人。
趙曳雪搬回了太子府, 仍舊住在聽雪齋,自她來了之後,北湛就再也沒有回過夜來軒, 這是太子府所有下人都樂見的事情。
趙姑娘之前搬離了,太子殿下的心情一直不見好, 成日裏陰雲籠罩,伺候的人都戰戰兢兢, 唯恐不當心做錯什麽事,觸了他的黴頭,如今好了, 趙姑娘一回來, 太子殿下可算是有個笑模樣了, 他們做下人的也能鬆快鬆快。
北湛在府裏足足麵壁了三四日, 遲遲不去上朝, 安慶帝派了人來催促,他這才終於去麵聖了。
南書房裏,安慶帝端坐在禦案之後, 手裏拿著折子, 微微眯著眼,逐字地看,口中道:“朕要是不派人去催你, 你大概已經忘了自己該做什麽了。”
北湛垂首道:“兒臣聽從父皇的吩咐,在府中麵壁思過。”
安慶帝拿著朱筆在折子上勾了幾筆, 隨口道:“思出什麽來了?”
北湛語氣恭敬地答道:“回父皇的話,千金之子,坐不垂堂,百金之子不騎衡, 兒臣身為一國儲君,更應該重視己身,不可以身犯險。”
安慶帝嗯了一聲,擺擺手,道:“你明白就好。”
他放下朱筆,道:“朕今日叫你來,還有別的事情。”
“但憑父皇吩咐。”
安慶帝抬起手招了招,一旁等候的內侍立即過來,從禦案上小心地捧起一個朱漆雕花的描金托盤,送到北湛麵前。
北湛低頭掃了一眼,那托盤裏放著許多卷軸,摞起來如同一座小山也似,他不解地望著安慶帝:“父皇,這是什麽?”
安慶帝道:“你打開一看便知。”
聞言,北湛便拿起一個卷軸,徐徐打開來,一個容貌嬌俏的少女躍然紙上,穿著一襲石榴裙,手把杏花,巧笑盈盈,神色既羞澀又溫柔,稱得上美人了。
然而北湛的目光未曾停留半分,隻快速掃了一眼,又望向禦案後的安慶帝,道:“父皇,兒臣不明白。”
“這有什麽不明白?”安慶帝合上折子,放在手邊,又拿起一份新的奏折,口中道:“你也老大不小了,這些畫像都是朕讓禮部替你搜羅來的,京中適齡的女兒都在這裏了,年歲幾何,叫的什麽名兒,家世背景,都在上麵寫著了,你就挑一個喜歡的做妻子,再派禮部選個良辰吉日,冊為太子妃。”
北湛將卷軸合起來,道:“這裏麵沒有兒臣喜歡的。”
安慶帝眉頭微皺,抬起眼看向他,道:“那你喜歡什麽樣的,朕讓禮部去尋覓尋覓。”
北湛道:“不必勞煩禮部的大人了,兒臣心中已有了喜歡的人選。”
安慶帝點點頭,道:“是哪家的女兒,說來聽聽。”
北湛答道:“她如今就在兒臣府中。”
安慶帝的眉頭立即緊皺起來,聲音微沉道:“就是那個舊梁的女人?”
北湛直視著他,不避不讓,坦然答道:“是她。”
安慶帝的眼神陡然變得銳利,道:“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麽嗎?”
“兒臣知道。”
“朕看你是昏了頭了,”安慶帝將朱筆用力擲在地上,發出啪的一聲輕響,筆骨碌碌地滾到北湛的腳邊,殷紅的朱砂將地上的青磚染髒了一小片,像一灘血漬。
安慶帝麵露怒色,沉聲道:“你寵愛那個女人也就罷了,把她養在府裏,為她涉險,朕也沒說什麽,那都是你的私事兒,朕不過問,但是現在你告訴朕,你要立她做太子妃?你知道太子妃意味著什麽嗎?是我大昭未來的國母!你以為隻是挑一個順心的侍妾那般簡單嗎?”
北湛沉默不語,安慶帝厲聲罵道:“退一萬步說,她的身份也極為不妥,你不要把朕當傻子,她除了是舊梁的皇後,還是趙昱的女兒,是莊國的公主!朕雖老了,耳朵卻沒聾,眼睛也還沒瞎,由不得你這樣糊弄!”
……
北湛觸怒了安慶帝的事情,一個時辰後才傳到北瀟瀟的耳中,她急得立即去求見安慶帝,誰知還沒進大門,就被宮人攔了下來,委婉暗示帝王現在的心情極差,公主殿下還是不要去觸這個黴頭了,免得撞一鼻子灰。
北瀟瀟隻好作罷,思來想去,她隻能去了月池宮,求見月妃。
難得月妃今天沒在睡覺,北瀟瀟順利地見到了她,她沒有梳頭,如雪緞一般的長發披散下來,襯得她的膚色更是瑩白如玉,宛如天人,雖然已過而立之年,但是歲月卻沒有在她身上留下一絲痕跡,像是格外優待於她。
月妃手裏拿著一個小瓷盅,另一手慢慢地研磨著,也不說話,空氣安靜得過分,幾乎能聽見呼吸聲,北瀟瀟終於按捺不住,試探著喚道:“母妃?”
月妃這次抬起眼看向她:“說。”
北瀟瀟如蒙大赦,支吾道:“皇兄今天似乎入宮了。”
月妃神色淡淡地道:“入宮就是入宮,沒有就是沒有,何來似乎一說?你究竟想說什麽?”
她那雙灰藍色的眸子清冷澄澈,像是能看清楚北瀟瀟心底的真實想法一般,她隻好硬著頭皮道:“我剛剛聽說,皇兄被父皇責罰了。”
月妃停下碾磨的小杵,往瓷盅裏看了一眼,道:“這算什麽稀奇事嗎?值得你特意過來說一聲。”
北瀟瀟忙道:“不是,兒臣是聽說,父皇想要給皇兄立太子妃,皇兄不答應,這才受了罰。”
月妃抬眸看向她,道:“我之前就說他異想天開,他想娶那個梁國女人,豈是那麽簡單的事情?北齊雲不會答應的。”
北瀟瀟發愁道:“可皇兄隻認趙姐姐一個人啊,他怎麽可能娶別人呢?”
“怎麽不可能?”月妃拿起那個小杵繼續研磨著瓷盅裏的粉末,隨口道:“把喜歡的養在府裏,再娶一個端莊大方的,如此兩全其美,豈不是正好?”
“我覺得不是,”北瀟瀟辯解道:“皇兄不是那種人,他可喜歡趙姐姐了,為了她連自己的性命都顧不上,他絕對不會娶別人做妻子的。”
她頓了頓,又小聲道:“他是您的親生兒子,您還不了解他麽?”
月妃手上的動作一頓,沉默片刻,道:“我還真不了解他,他不像我,好在也不像北齊雲。”
她不知是想到了什麽,問北瀟瀟道:“那個舊梁的女人呢,現在在何處?”
北瀟瀟見她竟然主動問起,連忙答道:“她又搬回皇兄府上了。”
月妃看向她,語氣難得有些迷惑:“搬回?”
北瀟瀟想起她還不知道那些事,遂解釋道:“之前趙姐姐搬出了太子府,一直到春獵之前,春獵過後,她又搬回去了。”
月妃沉默片刻,道:“北湛許她搬出去?”
她的語氣聽起來有幾分不可思議,就連細眉也微微挑起來,很驚訝似的,道:“他不是把那個女人鎖起來了麽?”
北瀟瀟覷著她的臉色,小心答道:“皇兄那時就後悔了,後來趙姐姐說要搬走,他也沒攔著,還親自送她去新宅子了。”
月妃聽了,一時間沒有說話,過了片刻,她才點點頭,道:“哦。”
她的指尖輕輕敲了敲瓷盅的邊沿,語氣幽幽地道:“真有趣,我都要以為他不是北齊雲的種了。”
北瀟瀟聽得頭皮發麻,壓低了聲音道:“母妃,這些話還是別……”
月妃輕輕睨了她一眼,北瀟瀟自動消了音,沒敢往下繼續說,月妃道:“這些話都傳了十幾年了,不差這一回。”
北瀟瀟隻好裝作沒聽見,連忙問道:“母妃,皇兄此番受罰,父皇也不知什麽時候會消氣,那祖廟裏頭什麽都沒有,這麽跪上一天,人會跪壞的。”
月妃道:“他連懸崖都敢跳,哪裏怕這些?”
北瀟瀟欲言又止,本以為月妃不會再管此事,誰知她蓋上了瓷盅,吩咐下人道:“去太子府,把那個趙姑娘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