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寶貝
第24章 寶貝
夜晚的山風像是能鑽進人骨子裏, 又濕又冷。
唯一好的是這山附近有個景區,為了方便遊客, 從山腳到山頂都做了階梯, 還安裝了路燈,倒是不黑。
阮令儀個人費勁地提著裙子,穿過小路, 從馬路幹道走到了階梯小路上。
金韓很快追了過來,她沒有去管。她今天敢這麽大膽,不過也是仗著身邊有金韓,自然是不會趕他走的。
何況她手機都關了,想讓宋斯年找到她, 還得仰仗金韓。
阮令儀往下走了一段路, 最後坐在了階梯上。
金韓亦步亦趨跟在她身後,見她不動了, 也坐了下來。
阮令儀先是很放鬆地坐著, 可是漸漸地, 山林間的夜色越來越重, 她也改成了抱著膝蓋的姿勢。
她左等右等也沒有等到宋斯年, 於是回頭看金韓。
“他給你打電話了嗎?”
她打電話給宋斯年的時候,他車子才開出去沒多久,如果他立刻掉頭, 再從金韓這裏拿一個定位,應該能找到她了。
出乎她意料的是, 金韓搖了搖頭:“宋總沒有聯係我。”
阮令儀從階梯上站了起來。
宋斯年沒有聯係金韓是什麽意思?他根本不打算來找她?因為一條項鏈,因為周明湛, 他連她的安全都不顧了嗎?
阮令儀唇角緊抿, 顯然是不願意接受這樣的情況。
這完全在她的計劃之外, 如果宋斯年不來找她,那她還不如在分開的時候就說兩句軟話哄哄他,何必繞這麽大一個圈子?
更讓她覺得心焦的是,宋斯年不願意過來找她,是不是意味著,她在他心裏,真的沒有這麽重要。
阮令儀忽然覺得心髒仿佛被人捏了一下,有什麽東西堵在了她的喉嚨裏,幹澀得生疼。
此刻她本來不應該有這樣的情緒的。
阮令儀從回國那一刻起,想要的不過是得到宋斯年的心。她需要宋斯年站在她這一邊,為她抵禦後續所有在扳倒霍家時可能出現的風雨,比如宋老爺子的震怒。
她需要看著宋斯年淪陷,而不是像現在這樣,清醒著被宋斯年牽動了心緒。
可是有些事情到底是變得不可控了。
阮令儀咬住下唇,磨了磨,一直到感覺口中出現了淡淡的血腥味才停了下來。
她收拾好了自己的心情,也調整好了表情,她想和金韓說,既然他沒有要來的意思,那我們回去吧,可是話到了嘴邊,卻怎麽也說不出口。
她發覺自己好像不願意承認這個事實。
阮令儀有些泄氣。
“宋斯年這個王八蛋。”她低聲罵了一句,正想著怎麽“問候”他才能更加解氣,一束光突然照到了她身上。
阮令儀的眼睛驟然接觸到強光,下意識眯了眯,
入眼的光線減弱,她終於看見了站在光背後的男人。
王八蛋,不,是宋斯年。
宋斯年在霍家周圍找了一圈,又詢問了一圈路人後才找到了這裏,在此之前,他早已心急如焚。
現在看到阮令儀完完整整、平平安安地站在他麵前,他終於鬆了口氣。隨之而來的,是難以抑製的怒火。
他快步走到了阮令儀身邊,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臂。
阮令儀看到他似乎有些不可思議,側著下巴問道:“你怎麽來了?”
“不是你讓我來的嗎?”
她鬧這麽一出,不就是想他來找她嗎?不然她一個心智成熟的成年人,怎麽會從車子上下來,走上這麽一條需要徒步下山的路。又怎麽可能在這條隻有一個方向,那就是直通山下的小路上迷路?
宋斯年的難得連語氣都變得冷硬起來:“你又在鬧什麽?”
該鬧的,難道不是他嗎?
阮令儀才因為宋斯年的出現感覺到一絲欣喜,現在看到他滿麵怒容的樣子,才壓下去的火氣又升了起來。
她從來都是沒理還要占三分的人。
“我就鬧了又怎麽了?你反正一點都不關心我,那現在又來這裏幹什麽?”
她一把甩開宋斯年的手,決絕轉身:“不想來你直接走了不就行。”
看著小姑娘氣衝衝往前跑的背影,宋斯年覺得自己都快被她氣笑了。
他快步追上她:“你講點道理,我怎麽不願意來了?我不是在這裏嗎?”
阮令儀沒有說話,伸手戳到了他的臉上。
“你滿臉寫著不願意。”
宋斯年覺得自己好像要被她打敗了。
麵對談判桌上的千軍萬馬,都沒有麵對她時的那樣無力。
他伸手想要拉住她,反正現在這樣子都是自己慣的,那以後,似乎也隻有繼續慣下去這條路了。
阮令儀看見他的動作,以為他又要像剛才那樣質問她為什麽無理取鬧,幹脆使出了更加大的力氣將他甩開。
她大概是怒意上頭,一下子忘了自己還穿著高跟鞋,而現在站的地方,還是階梯上。她使的力氣過大,整個人都失去了平衡。
眼看著她就要摔倒,還好宋斯年眼疾手快,將她往自己的方向拉了一把。
阮令儀整個人都被他按進了懷裏,四周充斥著熟悉的雪鬆木香。
她想要推開宋斯年,卻被擁得更緊了幾分。
“還鬧?”男人的聲音低醇,已經透露出了幾分妥協。
阮令儀心中熨帖了幾分,卻還是伸手推他。
“不是鬧,我好像……崴到腳了。”
宋斯年扶著阮令儀在階梯上坐下,撩開了她的裙擺。
女孩兩隻小腳套著精致的高跟鞋,正靠在一起。
“左腳還是右腳?”
她指了指右邊的腳:“這一隻。”
宋斯年握住了她的腳踝,將鞋子勾下。
女孩的腳白嫩小巧,像是新剝的菱角,隻是側麵處有一些紅,但看起來並不嚴重。
他檢查過後才放下心來,捧著她的腳抬頭看她:“帶你去醫院?”
“嗯。”
阮令儀點了點頭,小巧的指甲也跟著勾了勾,“可是我現在走不了了,要你背我下山。”
這座山雖然不高,但夜路難行,走下去這個選擇根本比不上去主幹道上坐車下山。
“阮令儀。”宋斯年有些無奈,“你適可而止。”
他嘴上說著適可而止,但身體卻很誠實,蹲在了女孩麵前。阮令儀笑著趴到了他的背上。
道路兩邊的樹叢偶爾會傳出幾聲蟲鳴,昏黃的路燈將兩個人的影子拉得很長。
宋斯年背著阮令儀,手中還提著她的鞋。身後跟著的司機和保鏢一邊同情自己的老板,一邊卻又覺得如果自己這個時候上前,大概太沒有眼色。
阮令儀雙腿纏著宋斯年的腰,抱著他的脖子,將下巴擱在他的肩上。
“宋先生,其實我有好多話想和你說。”
宋斯年知道她必然是有話要講的,不然何必搞這麽拙劣的一出。
她知道他因為周明湛的事情心中不順,可是又惱他什麽都不說,就要自己回逸廬,所以折騰了他一番。
她隻是要他在這一來一回中先冷靜一下,反正她身邊有個金韓,他可以隨時通過他掌握她的位置和動向。
但是找不到她,他心急如焚,一時間經沒有想起金韓來,白白在找她的時候浪費了這麽多時間。
“我先和你說周明湛吧,好不好?”
雖然嘴上說著好不好,但阮令儀根本沒有要他回答的意思:“想必你也知道了,他是我本科時候的同學。”
宋斯年沒有說話,隻是聆聽。
“我上大學早,遠不如其他同學成熟,大家也不是特別願意帶著我玩,覺得像是帶了個孩子。”
其實阮令儀的本科生活算不上有多快樂,但是好歹有個周明湛。
“明湛是個很細心的人,有了他的照看,我才沒有顯得太孤僻不合群。”
阮令儀慢慢地講著過去的事情。
“他對我而言是個很重要的人。”
說完這句話的時候,阮令儀感覺到宋斯年停住了腳步,
風吹過樹林子發出簌簌的聲音,宋斯年目光沉沉,似乎還“哼”了一聲。
“你是不是吃醋了?”
阮令儀問得直接。其實之前她和宋斯年在一起的時候,也曾經見他有過一些類似的表現。隻是她不清楚他的心意,也不能確定那陰陽怪氣是因為吃醋還是因為身為一個合法配偶的占有欲作祟。
現在大概是氣氛太好,她也問出了口。
但宋斯年沒有回答她,反而讓她繼續說。
行吧,繼續說就繼續說。
“他重要,不是因為我的感情,而是因為,他是我的救命恩人。”
阮令儀從來沒有對人說過這件事情。17歲那年,她出了一場車禍,她的母親坐在副駕駛,當場死亡,她的父親也因為保護她,在貨車的二次碾壓中去世。
他們發生車禍的路段很偏僻,等不到救援,當時的她就算被父親勉強護下也隻有死路一條。在她快要放棄希望的時候,周明湛出現了。
“明湛和我一樣,都是學醫的。他對我實施了急救,我才保住了性命,可是之後,他卻消失了。”
周明湛這一走,恍若人間蒸發,她從此徹底失去了他的音訊。
“我想拍下那條項鏈,不是因為其他的,隻是想要看看是不是能從中得到什麽線索,好找到他。”
順便看看,明湛那邊是不是有什麽關於那場車禍的線索。
聽完她的講述,宋斯年沉默了許久。
一直到阮令儀都覺得困意上湧了,才聽見他說了一句:“知道了。”
這是回國之後宋斯年第二次帶阮令儀來掛急診了。
好在兩次情況都不是很嚴重。
醫生開了點活血的藥,囑咐她按時冷敷。
宋斯年將阮令儀送回了家。
江南明月裏,阮令儀坐在床上,宋斯年將藥酒倒在掌心,雙手摩擦,熱了之後才貼在阮令儀的腳上給她按摩。
其實她的腳根本沒有那麽嚴重,她自己是醫生,再清楚不過了。可是宋斯年握住她的腳,神情專注,像是捧著什麽易碎物品的模樣,到底讓她有了幾分羞赧。
她試著想要將腳抽回,卻被男人握得更緊了。
“別鬧。”
阮令儀無法,隻能看著他一直按摩,等到藥酒都被吸收。
“好了。”
宋斯年終於鬆開了她的腳。
他站了起來。身上原本一絲不苟的襯衫因為她今晚的折騰,多了幾道褶子,連眉心也染上了幾分疲憊。
阮令儀看得有幾分不忍:“你快去休息吧。”
“嗯。”
宋斯年應了一聲,拿起了一旁的西裝外套,搭在臂彎:“那我走了。”
走?
阮令儀眉心一蹙:“你還要回逸廬?”
沒等宋斯年回答,她便哼了一聲:“別走,我的腳還沒好。”
“我明天是真的要去紐約,有公務。”
宋斯年食指抵住額角,輕聲笑了笑,“有些文件在逸廬的書房裏,我親自去整理比較穩妥。”
“……”
原來他真的要出差,不是因為生氣隨便找了個借口搪塞她。
宋斯年見她沒有說話,單手握住她的腳上抬。
阮令儀維持不住平衡,身體微微後傾。
房間裏開著暖光燈,宋斯年身上披著橙色的光,捧著她的腳,在她腳背上落下一吻。
“這樣,好了嗎?”
作者有話說:
周明湛,一個至今活躍在台詞中的重要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