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寶貝
第26章 寶貝
阮令儀去找了郭誠。
百草枯最致命的地方在於會導致肺部纖維化, 大部分中毒患者都是因為無法自主呼吸,活活被憋死的。
婷婷的其他器官都還沒有衰竭, 如果能夠進行雙肺移植, 未必不能保住一命。
郭誠當然知道這一點,國內已經有了通過肺移植拯救百草枯中毒患者性命的先例,可不得不考慮的是更加現實問題。
“你應該也看出來了, 婷婷他們家沒有辦法承擔起肺移植的費用,何況你比誰都清楚,這個治療,不是移植完了就結束了的。”
肺移植是所有器官移植手術中難度最大,風險也最大的一種。即使撇開手術本身, 肺移植後感染控製、慢性排異等等問題, 也比一般的器官移植手術更難處理,費用自然也是更高。
就算婷婷通過雙肺移植撿回了一條命, 後續的種種, 依舊會將她吞噬。
“我知道。”
阮令儀看著郭誠, 目光堅定, “費用都由我來出, 無論是移植的、後續的,都由我來出。”
她想了想,又補充道:“如果之後需要二次移植, 相關費用也由我來出。”
郭誠看著這個曾經的愛徒,先是有些訝異, 隨後搖了搖頭,像是不相信她還有這樣感情用事的時候。
“令儀, 不是老師我冷血, 如果可以, 我希望能救下所有送到我麵前的病人,可是你和我都知道,這是不可能和不現實的事情。”
都說醫者仁心,可是他從醫三十載,早已經看慣了生死別離,這世上有無數令人無能為力的事情。
他當然也希望婷婷能活下去。
“我知道你不差錢,可是你幫得了一個婷婷,能幫得了第二個,第三個,第一百個嗎?”
“我知道。”
阮令儀笑了笑,“我沒有想要幫一百個婷婷,我隻是想幫眼前婷婷而已。”
最終郭誠還是點了頭,讓她喊謝嘉言及吳許珍來重新商議婷婷的治療方案。
阮令儀絲毫沒有異常地結束了下午的工作,直到回到江南明月,她才覺得有些脫力。
她沒有開門,靠在門口的牆壁上。許久沒有聲音,樓道的聲控燈滅了。阮令儀順著牆壁,蹲了下來,抱住了自己的膝蓋。
郭誠以為她是心生憐憫,才想要出錢救婷婷,其實不是的。
都是醫生,她怎麽會不明白,生死有命這件事情。她不是聖母也不是救世主,她救不了所有的人,也不想救所有的人,隻是這個婷婷和她未免太有緣了些。
婷婷的爸爸是得骨癌死的,他生前吃的那款特效藥,正是合安醫藥研發的伯尼安。
伯尼安從麵世以來,爭議就非常大。其中最常引人爭議的就是伯尼安的定價。有一陣子,合安醫藥門口都是前來抗議的病人。
可是她爸爸頂住了社會輿論的壓力,沒有改價。
也是因為如此,在她爸爸去世之後,有很多聲音,說他是遭了報應。
雖然她知道這些言論背後少不了霍家的引導和推波助瀾。可是那場車禍,怎麽不是報應呢?那撞了他們的卡車司機,妻子就是骨癌。他家中貧窮,吃不起伯尼安,早已對合安醫藥以及她的父親懷恨在心。
那場車禍,根本不是意外。
阮令儀抬頭看了看身後的房子,這是還是伯尼安麵世了之後,爸爸給她買的。
如果不是那些生病的人,她怎麽能在青年時期就過上奢侈的生活呢?也難怪那段時間,所有人都在罵他們吃人血饅頭,說合安醫藥建立在累累屍骨之上。
所以在聽說了婷婷一家的事情後,她沒有辦法不做出這樣的決定。
不出現在她麵前,她尚且可以裝作不知道,忘記了,可是出現了,她沒有辦法心安理得做事不理。
四周的黑暗將她緊緊包裹,阮令儀蹲久了,才驚覺自己有些站不起來。
她抬手想去摸門把手,還沒有摸到,家裏的們卻從裏麵被打開了。
暖色的光從家裏透了出來,宋斯年站在門內,正看著她。
腦子裏脹脹的,阮令儀一時間有些恍惚,分不清這是在夢裏還是現實。
宋斯年將門推開,從裏麵走了出來。
他蹲在阮令儀麵前,撫上她的臉頰。宋斯年的手溫暖、幹燥,讓她忍不住想要去依靠。
宋斯年看著阮令儀像小貓一樣蹭了蹭他的掌心,莞爾道:“怎麽突然這麽粘人?”
阮令儀是哭了的。
她的淚水還粘在宋斯年的手掌上,可是宋斯年沒有問起緣由。
金韓大概在半個小時之前就發了消息告訴他,已經將阮令儀送到了。可是阮令儀一直沒有進門,他想她今天或許遭遇了許多,或許該等她自己先開口。
“想你了。”
阮令儀輕聲道,“什麽時候回來的?”
“下午剛到。”
宋斯年替阮令儀理了理頭發,然後打橫將人抱起。阮令儀驚呼一聲,抱住了宋斯年的脖子。
“你幹什麽呀!”她嗔道。
“看你腿麻了,應該站不起來,我幫幫你。”
宋斯年抱著阮令儀進了家裏。
桌子上已經放好了南風居的外賣,都是她喜歡吃的菜。
宋斯年將她放到桌子旁邊:“吃飯,嗯?”
“哦。”
她的確也有些餓了。
阮令儀難得掃光了碗裏的飯,倒是宋斯年,眉間還存著疲態,沒有吃多少。
這是她在霍家壽宴之後,第一次和宋斯年坐在一起。那天晚上他們把話說開了不少,如果第二天宋斯年沒有去美國,本應該趁熱打鐵的,可是現在,她竟然感覺有點不自在。
明明之前,她還總是覺得有些想他。
宋斯年注意到了她打量的目光。
“幹什麽這麽小心翼翼的?多看幾眼我又不會收你錢?”
啊……
被抓包的阮令儀立刻開始嘴倔:“那誰知道呢,畢竟你是資本家。書上都說了,資來到這世上就是血淋淋的。”
“哼。”
宋斯年笑,“那資本家的太太呢?”
阮令儀挺直了脊背:“我出淤泥而不染。”
“那麻煩出淤泥而不染的資本家太太收拾一下碗筷。”
宋斯年起身,“資本家去洗一洗淤泥。”
看看,這就是資本家,不僅能把活都推給勞動人民幹,還能借著勞動人民的話頭給自己找一個冠冕堂皇的借口。
阮令儀收拾好東西上樓的時候,發現宋斯年住的客臥門開著。
她也沒多想,抬手便推了門。
房間裏隻開著床頭一盞落地的小燈,宋斯年站在床前,似乎正在找些什麽。
他赤|裸著上身,隻裹了一塊浴巾。
雖然阮令儀作為醫生,看過不少男人的身體,可是她這個丈夫的身體,她還是第一次看。
不得不說,作為一個長期坐在辦公室裏的男人,宋斯年的身材也保持得太好了。他身上的肌肉緊實,線條流暢。雖然關鍵部位被浴巾遮住了,但從她的角度,正好能看見男人如山巒般起伏的腹肌和性感的倒三角人魚線。
阮令儀忽然覺得自己的呼吸都輕了幾分,連帶著喉頭也湧上了幾分幹澀。
宋斯年就站在那裏,什麽都沒有做,她卻感受到了一股子撲麵而來的荷爾蒙。那是屬於一個成熟男人,獨特的性吸引力。
宋斯年沒有想到她會突然推門進來,沒有絲毫的防備。
見小姑娘直勾勾地盯著自己,他也沒有遮掩,拿了一件黑色的絲綢睡衣套在身上。他慢條斯理地扣上了扣子,回頭卻發現阮令儀還保持著進來時的姿勢,甚至在他將手放上浴巾時,似乎還期待地眨了眨眼。
阮令儀的確想借機看看浴巾下的風光,可是男人突然跨步,走到了她麵前。
高大的身影擋住了燈光,陰影籠罩住了她。
“還看?”
他剛剛洗過頭,發絲上還帶著溫潤的潮意,柔軟又服帖。
阮令儀沒有說話,隻是目光從他發尖掃過,又一路往下。就在她的目光要再次落在那浴巾上時,男人的大手覆上了她的眼睛。
“嘖。”阮令儀聽見他低啞著嗓音,沉聲道,“宋太太,看來你是真的想睡我。”
這不是廢話,
阮令儀伸手想要將他的手拉開,卻沒能成功。
下一秒,她感覺到有什麽柔軟的東西貼上了她的唇。
宋斯年沒有深入,隻是淺淺地吻著她,碾過她的嘴唇。阮令儀沒有再嚐試著去拉開他的手,而是抱住了他的脖子。
這樣的親吻,親密又溫存。他們交換著彼此的呼吸和體溫,好像兩個人本該是一體。
良久,宋斯年才放開她。
“乖,去換個衣服。”他哄道,“今晚給你睡。”
宋斯年就是個大騙子!
這是躺在次臥床上時,阮令儀腦海中的第一個想法。
說什麽給她睡,等她過來的時候,他眼睛都閉上了。
阮令儀有些生氣地戳了戳他的臉,卻被握住了手掌。
宋斯年將她攬在懷裏,然後將她的手掌藏進了自己的睡衣口袋裏。
“別鬧。”
什麽鬧!明明是他說話不算話!
阮令儀有些憤憤地磨了磨後槽牙,卻在看見他眉間的疲憊時,心軟了下來。
他大概是真的累壞了。
也是,長途飛行加大半天的時差,哪怕是坐頭等艙來回,也的確耗人。
阮令儀體諒他,也沒有再折騰,隻是在他懷裏找了個舒服的位置。
她睜著眼,一直到聽到男人呼吸變得均勻又平靜,才輕聲開口:“宋斯年,你愛不愛我?”
她沒有等到答案,最終也抵不住困意,睡了過去。
不知道過了多久,原本熟睡的男人在黑暗中睜開了眼。
他將懷裏的人摟緊了一些,然後在她額上珍重地落下了一吻。
作者有話說:
國內第一例通過雙肺移植拯救百草枯中毒患者的醫生是陳靜瑜醫生,是國內“肺移植第一人”。
其他關於醫學的內容,都是我看《胸外科關鍵手術技術》和一些其他亂七八糟的書籍之後瞎幾把寫的。還有,關於伯尼安的內容都是作者瞎編的,勿當真。
阮阮:我的眼睛好想變成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