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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第16章

    你能不能不要走


    陳臨戈發現周兮辭最近有點黏他, 各種意義上的,從八月放假開始,她每天早上八點會準時過來問他醒了沒。


    見到了也沒什麽事, 大夏天溪城熱得像個蒸爐,周兮辭哪也不去,就窩在他家客廳抄作業。


    老舊的立櫃式空調“嗡嗡”響,陳臨戈抱著枕頭坐在一旁盯著她,大腦在某個瞬間冒出個無厘頭的想法——她該不會是來這裏蹭空調的吧?

    他想得出神,也沒注意周兮辭在摸魚玩手機,大概是想跟他說話, 扭頭看了過來,“陳臨戈?”


    陳臨戈回過神,視線恍惚了下才挪到她臉上,“怎麽了?”


    “你想不想出去玩?”周兮辭看著他:“邱琢玉家裏投資了城西的遊樂園,我們可以免門票進去玩。”


    “你作業寫完了?”陳臨戈看她攤在茶幾上的兩本暑假作業, 一本英語一本數學。


    他單是這麽一瞟, 英語的頭三道單選題, 全錯。


    陳臨戈有些難以置信地看了周兮辭一眼。


    “哎呀暑假作業隨便寫寫就行了。”周兮辭低頭在看手機,沒注意到陳臨戈那難以言說的一眼,“我跟他說我們去了啊, 反正你在家也沒事。”


    她壓根沒給陳臨戈拒絕的機會, 在群裏發完消息,丟下一桌的作業:“我先回去做飯,吃完我們先去簡凡家跟她匯合。”


    周兮辭來去匆匆, 陳臨戈的那聲好被她“嘭”地一聲關在門內。


    他搓搓額角, 伸手把她的作業拿到眼前, 簡單掃了兩眼, 挑開她的筆袋,翻翻找找,在最底下找出一支紅色筆……芯。


    十五道單項選擇,僅對了兩道。


    完型填空大概壓根沒看內容,ABCDEF隨便填了進去。


    閱讀理解……全軍覆沒。


    陳臨戈糾正完單選題,又看了眼周兮辭填的答案,判斷出她應該是通過三長一短選最長,三短一長選最短,無法比較選C的做題思路填出來的,唯一對的那兩道題,正確選項就是C。


    他歎了聲氣,她還真把學渣這個名頭戴的名副其實。


    周兮辭在自個家裏忙著做飯,並不知道陳臨戈會因為一個暑假作業想這麽多,本來這作業除了成績好的那一撥學生,也沒幾個人會好好寫。


    她一沒空著,二沒撕掉幾頁偷懶已經算很好了,對於正確率與否並不考慮之內。


    做好飯,周兮辭跑來叫陳臨戈吃飯,見陳臨戈拿著自己作業正在寫寫畫畫,忙衝了過去,等看見作業本上的紅色筆跡,她驚道:“我靠!陳臨戈你小學生嗎,寫作業還訂正。”


    “你這算不上訂正,叫重寫。”陳臨戈站起身,把紅色筆芯塞到她手裏,“今天回來去買支筆吧。”


    周兮辭往後翻了幾頁,發現就這會功夫,陳臨戈已經從第一頁訂正到了第十頁。


    英語這一科的答案在放假前就被英語老師給裁掉回收了,網上雖然有答案,但找起來也並不容易。


    這些正確的答案,隻能是陳臨戈自己選出來的。


    周兮辭直到這一刻才真正意識到她和陳臨戈之間的差距,哦不,現在起碼得是天塹了。


    她想挽回點麵子,嘴硬道:“我這些都是胡亂寫的,反正老師也不會檢查,隻要不空著就行了。”


    “哦,是嗎。”陳臨戈走到衛生間門口,忽然一本正經叫了她一聲:“周兮辭。”


    “啊?”


    “你這樣我真的會懷疑,你真的能考上大學嗎?”


    “……”周兮辭咬了咬牙:“我跟你們又不一樣,反正我隻要夠溪大的分數線就行了。”


    陳臨戈思忖片刻,問道:“你想上溪城大學?”


    “是啊,怎麽了?”周兮辭說:“你別瞧不起人啊,我期末考試的分數上溪大可是穩穩的。”


    “是麽。”他一副不信的樣子。


    “你等著。”周兮辭在吃飯時從簡凡那裏要到班級的期末成績表,她把自己的分數圈出來遞到陳臨戈麵前:“看。”


    陳臨戈掃了眼。


    語文89、數學92、英語89、理綜179,總分451,班級排名36,年級排名2340。


    體育生有降分優惠,隻要專業課過線,文化課錄取線會比普高生要低一截,她這個成績放在普高生中算不上好,但在體育生中已是拔尖。


    陳臨戈沒說什麽,夾了一塊土豆,麵麵的,是他喜歡的口感,“下午幾點出門。”


    “兩三點吧,太晚了就體會不到玩水的樂趣了。”周兮辭收起手機:“聽說晚上七點還有煙花展。”


    陳臨戈點點頭,埋頭扒了幾口飯:“那還有點時間。”


    “怎麽?你有事啊?”


    “改你的作業。”


    “……”周兮辭拍桌:“我隻是個暑假作業,不是高考試卷,不需要勞您大駕!”


    “嗯,高考卷子也輪不上我改。”


    “……”


    ,


    夏天兩三點出門也還是熱,周兮辭沒那麽講究,防曬和傘一個不要,畢竟平時訓練該曬還得曬,隻不過她底子好,一個冬天又能白回來。


    簡凡家說離得遠也不遠,但走起來也有三站路,周兮辭那小破車載不了兩個人,她在出門前裝了幾塊硬幣:“等會坐公交吧,走過去太熱了。”


    陳臨戈看她露在外麵的細胳膊長腿,想到陳臨舞每回出門,一兩百米的路都要穿戴整齊抹好防曬打把傘,問道:“不拿把傘嗎?”


    “你忘啦,我的傘被你弄丟了。”周兮辭關上門,“走吧,曬習慣了都,我們等下跑快點,就曬不到了。”


    陳臨戈很想再給她科普一下,跑起來並不會減少光照的麵積,但相對來說,光照時間減少,在一方麵也確實會減少被曬黑的程度。


    他被周兮辭拉著在小區裏跑起來,穿過小道,走過綠蔭,有一瞬間,他仿佛回到小時候。


    她也是這樣拉著他,一步步往前走。


    陳臨戈抬頭看向遠處的藍天白雲,不由的感慨。


    夏天啊夏天,真是好時節。


    分別和相遇,都在每一夏。


    ……


    事實證明跑起來還是有用的,周兮辭和陳臨戈趕上了剛要啟動的公交車,但因為離得近,周兮辭才剛緩過神,就已經快要到站了。


    下了車,熱潮又湧麵而來。


    周兮辭懶得再去簡凡家裏溜一圈,在車站給她打電話喊她直接下樓,“給我帶杯水吧,渴死了。”


    那頭簡凡已經出門:“我裝了四盒西瓜,等會你先吃一盒。”


    她倆還在聊,陳臨戈看了眼四周,從站台走了下去,周兮辭看著他進了路旁一家小超市。


    沒多會,他拿著三瓶水走了出來。


    陳臨戈擰開一瓶遞給周兮辭,等簡凡來,又給她一瓶,簡凡接過去說了句謝謝,又道:“你們坐公交過來的嗎?”


    “不然呢,我那車怎麽載人。”周兮辭問:“我們現在直接過去遊樂園門口跟他們匯合嗎?”


    “等一下薑薑,她也快到了。”


    三人在車站等了十來分鍾,等陶薑一下車,又趕忙上了後麵剛開過來的另外一路公交。


    這趟車上大概都是去終點站的遊樂園,人很多,車內的味道並不好聞。


    周兮辭從小到大除了說話晚沒什麽小毛病,唯獨暈車暈得厲害。小時候是一聞到汽油味就想吐,大了身體素質好了些,隻要不是太難受的環境,都能扛過去,但可能是夏天,車裏汗味煙味被冷氣一熏,那味道連簡凡一個不暈車的都有些受不了。


    她本來想問周兮辭要不要先下車,一轉頭發現周兮辭和陳臨戈挨得很近的站在一起——周兮辭兩手抓著欄杆,陳臨戈貼在她身後替她擋住人群,單手扶著上方的橫杆,另隻手捂在周兮辭臉上,細長的手指寬大的掌心幾乎擋住她的大半張臉。


    陳臨戈臉上表情淡淡的,好像這是一件習以為常的事情,高抬的手臂繃緊,青筋和肌肉線條忽隱忽現。


    簡凡碰碰陶薑胳膊:“快看。”


    陶薑扭頭看了一眼,又立馬縮回來,“他們這是在談戀愛?”


    “誰知道呢,早晚的事吧。”簡凡擠在人堆裏,異常艱難的掏出手機對著周兮辭和陳臨戈拍了一張照片。


    周兮辭察覺到什麽,餘光瞥過去,腦袋也動了一下。


    陳臨戈低頭,聲音在她頭頂上響起:“怎麽了?”


    他出門前洗了手,用的是她家裏衛生間的香皂,淡淡的檸檬香,周兮辭聞了一路,感覺呼吸裏都是檸檬味。


    她搖搖頭說沒事,唇瓣一張一合,從他手心裏不輕不重地擦過,整個人倏地一僵,也沒察覺到身後的人也僵了一下。


    好不容易熬到下車,周兮辭被簡凡一把拉過去八卦,“快說快說,你跟你這個竹馬哥哥怎麽回事啊?”


    周兮辭一臉懵:“什麽怎麽回事?”


    “別裝了,我都拍下來了。”簡凡把手機裏那張照片翻出來,“嘖嘖,你是沒看到旁邊小姐姐們羨慕的目光啊。”


    簡凡抓拍的角度有些巧妙,照片裏,周兮辭隻露出一雙圓亮的眼睛,正盯著窗外發愣。


    陳臨戈以一個保護的姿態將她圈在懷裏,車外一閃而過的光覆在他臉上,襯得他嘴角的那抹笑意格外溫柔。


    周兮辭盯著照片看了幾秒,忽地像被電打了一樣,忙把手機塞回去:“這有什麽,我們小時候還睡過一張床呢。”


    簡凡不信她的欲蓋彌彰,但礙著陳臨戈還跟在後麵,也沒多說,隻是連連嘖聲。


    周兮辭抬手捂住她的嘴巴,掌心觸碰到她柔軟的唇瓣,又想起什麽,像沾上了什麽洪水猛獸似的,猛地撒開了手。


    簡凡怒道:“周兮辭!你有毛病啊?”


    周兮辭沒反駁,可不是,她現在就嚴重懷疑自己是不是有什麽毛病了,怎麽盡冒出些亂七八糟的想法。


    她低頭看落在腳邊的影子,輕輕歎了聲氣。


    ,


    邱琢玉家裏是做玉器生意的,這些年家裏產業越做越大,各行各業都有所涉獵。


    六個人在遊樂園門口匯合,工作人員給了邱琢玉一張員工通行卡,雖然可以免去一切費用,但該排的隊還是要排。


    陳臨戈恐高,杜絕一切刺激項目,周兮辭不想他孤零零一個人,玩了一兩個項目後就陪著他坐在底下等。


    “你去玩吧,不用陪著我,等會不是還有別的不刺激的項目嗎?”陳臨戈坐在長椅上,看向坐在一旁的周兮辭。


    她搖搖頭拒絕,“我可能暈車的勁還沒過去,今天就先緩緩,反正以後還有機會出來玩。”


    陳臨戈不置可否,抬眸看向遠處的雲霄飛車,以及……天邊的雲:“今天有雨嗎?”


    “啊?”周兮辭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不知何時,天空的西麵積了一片烏雲,“沒看預報說有雨啊?”


    她拿出手機看了眼天氣軟件,上麵標著一個大太陽,往下一劃,六點左右預計會有暴雨。


    “好像真的有雨。”周兮辭歎氣:“不知道晚上還能不能看得到煙火了。”


    陳臨戈抻了個懶腰,淡淡道:“夏天的暴雨也是驟雨,很快就會停的。”


    隻是天空並不作美,暴雨來得倉促,但並不短暫,下起來的時候周兮辭正拉著陳臨戈在提前排最後一個水上項目。


    豆大的雨滴霎時間從天而降,周兮辭隻愣了一瞬,四周的人群已經亂成一團,各自跑向四方躲雨。


    下一秒,陳臨戈突然拉住她的手腕,衝她笑了一下:“跑啊。”


    周兮辭被他拉著在人群中穿梭,奔跑的路上撞見從海盜船上下來的簡凡和陶薑,顧不上多說,四個人一同在大雨中奔跑。


    一腳踩下去,濺起一片水花。


    邱琢玉和大熊從另外一個方向跑過來,身上都是濕淋淋的,他拿手擋在額前,眯著眼說:“走走走,跟我過來,這邊有躲雨的地方。”


    六人換了方向跑,無奈園區實在太大,能躲的地方已經擠滿了人,奔跑的人群中有人罵了聲:“去你媽的破雨!非趕著今天來是嗎?”


    邱琢玉邊跑邊應了聲:“罵得好!”


    周圍有人哄笑,也有人停下腳步,幹脆讓這大雨淋個透,嘴裏還中二的喊道:“啊!就讓這暴風雨來得更猛烈些吧!”


    有人喊便有人應:“閉嘴吧你!”


    周兮辭也笑了起來,陳臨戈回頭看了她一眼,什麽也沒說,隻是抓緊了她的手。


    他們一直在跑。


    “夏天萬歲!”


    有人高呼。


    “萬歲個鬼!”


    有人回應。


    周兮辭在大雨中攥緊了陳臨戈的手。


    也許這就是夏天,有纏綿的晚風,也有突如其來的大雨。


    還有一直牽著手她和他。


    ……


    一場雨打亂了所有人的計劃,等到雨稍稍轉小,周兮辭幾人濕著一身衣服也沒了遊玩的心情。


    “回去嗎?”邱琢玉撥了撥一頭濕發,他前兩天又把頭發染回了黑色,比正常發色的黑還要亮一些,沾了水更亮。


    周兮辭說:“回吧,我們衣服頭發全部都濕了,這會又沒有太陽,小心感冒了。”


    “那行,等回頭有空我再帶你們進來玩。”邱琢玉打電話聯係了司機送他們幾人回家。


    到小區門口時雨已經停了。


    周兮辭在車裏吹了一路空調,下車感受到雨後新生的熱意才像是緩過神,搓著胳膊跟坐在車裏的陶薑和邱琢玉說再見。


    陶薑跟她揮揮手,“拜拜。”


    周兮辭叮囑邱琢玉:“你給我好好把薑薑送回學校,不許帶著她出去瞎玩。”


    以前有一回聚餐結束,邱琢玉負責送陶薑回學校,路上碰到玩滑板的,他非拉著陶薑過去湊熱鬧,結果那次陶薑摔傷了胳膊,打了兩個月的石膏。


    邱琢玉不僅被周兮辭幾人狠狠譴責了一番,也被王滬生拉去受苦受難練了好一陣子。


    邱琢玉做了個遵命的手勢:“保證把人安全送到學校。”


    周兮辭這才關上車門,跟陳臨戈站在路邊看著車開遠,她扭頭對他說:“走吧,我們也回去了。”


    陳臨戈跟上她的腳步。


    小區裏積水未幹,雨滴從枝葉的罅隙間落下,像是又一場不停歇的雨,周兮辭抹掉滴在臉上的水珠,看向走在身側的陳臨戈。


    他今天除了淋了一場雨,並未玩到什麽。


    她小聲歎了口氣。


    陳臨戈聽見了,轉頭看過來,“怎麽了?”


    “沒事,就想著你今天都沒有怎麽玩,也沒有看到煙火展,挺遺憾的。”


    陳臨戈不怎麽在意:“以後不是還有機會。”


    周兮辭心裏悶悶的,“你不是快開學了嗎?”


    “嗯?”陳臨戈想起來前一陣子她執著於問他到底什麽時候開學,他搪塞不過去便胡亂說了個時間,好像就在八月。


    他忽然意識到周兮辭最近的反常,大概……是在彌補什麽。


    陳臨戈這個人說好也好,說惡劣也沾點,他對旁人都克製守禮,好隻對周兮辭好,但骨子裏僅有的壞也都留給了周兮辭。


    他意識到周兮辭的這點小念頭,也沒戳穿,反而樂在其中:“煙火在哪裏都可以看。”


    周兮辭低著頭,心裏更悶了。


    沉默著走到六樓,周兮辭見家門開著,還沒進去就先喊道:“媽——”


    尾音在看見屋裏正翻箱倒櫃在找些什麽的周國成時顫了一下,她站在門邊:“爸,你找什麽呢?”


    “找錢,還能找什麽?”周國成沉著一張臉,從客廳走進臥室。


    周兮辭以為他又要拿家裏的錢去賭,忙跟過去:“爸!媽說過了,不讓你再拿家裏的錢去——”


    “你還知道關心你媽啊!你一天天就曉得忙別人家的事,三天兩頭往外跑,你知道你媽現在在醫院嗎?”周國成推開她阻攔的手,“走開!”


    周兮辭一時不察,被推著往後退了兩步,腿在床尾絆了一下,整個人徑直向後倒去,腦袋重重磕在牆上。


    她眼前有幾秒的發黑,迷蒙中隱約看見周國成朝這邊走來,隻是還沒等走到跟前,眼前突然竄過來一道黑影猛地將周國成推開了。


    周國成倒在床上,爭辯道:“我不是故意的。”


    陳臨戈顧不上搭理他,蹲在周兮辭麵前,不停叫她的名字:“周兮辭,周兮辭?”


    “我沒事……”周兮辭腦袋嗡嗡的,緊緊抓著陳臨戈的手臂,說:“我媽……”


    “在市一院。”周國成已經從床上爬起來,自顧往袋子裏裝衣服,“我也不知道什麽情況,接到電話就讓我拿錢過去。”


    陳臨戈抱著人站起來往外走,周兮辭靠在他懷裏,視線裏隻能看見他繃緊的下頜線。


    他很少有這麽嚴肅的時候,她能感受到他呼吸起伏的弧度,像是在忍著火氣。


    等走到樓下,周兮辭已經緩過神,抓著陳臨戈胳膊叫他放自己下來,“我要先去趟醫院。”


    她這下看得更清楚,他眉眼斂著,唇角緊抿,聽了她的話也沒鬆下來多少,聲音冷硬:“我陪你一起。”


    周兮辭看著他,點點頭說好。


    徐慈英的情況並不嚴重,醫生說是過度勞累導致的昏厥,隻是暈倒時剛好在上台階,倒下去把腦袋給磕破了。


    周兮辭趕到醫院的時候,她人已經在普通病房打吊瓶,身上還穿著工作服,領口和胸前都是血跡。


    她隻覺得腦袋嗡嗡疼,站在床尾叫了聲:“媽……”


    徐慈英睜開眼,還衝著周兮辭笑:“你怎麽來了,我不是叫他們不要給你打電話。”


    一旁的小秦阿姨說道:“我叫老周回去取錢,小辭回家剛好碰到他了,再說了你這情況怎麽瞞得住。”


    徐慈英看了眼門外,又看看周兮辭:“外麵還在下雨嗎,怎麽頭發都濕了。”


    “沒下了,是出去玩弄濕的。”周兮辭走到床邊,握住徐慈英的手,“疼不疼啊?”


    “不疼了。”徐慈英摸著她的手背,“你怎麽讓小臨也跟著你亂跑。”


    陳臨戈走到周兮辭身旁:“沒關係的徐姨,反正我一個人在家一天到晚也沒什麽事。”


    徐慈英笑笑,跟陳臨戈說了幾句話,沒一會眼睛就又閉上了。


    周兮辭在這兒,秦齊紅廠裏還有事便說要走,周兮辭送她下樓,在路上碰到周國成,秦齊紅拍拍她的手背:“你先上樓,我跟你爸說兩句。”


    “好,小秦阿姨今天謝謝你。”


    “哎呀,你這孩子跟我還這麽客氣。”秦齊紅道:“快回去吧,別讓你同學一個人在那裏等。”


    “嗯。”


    周兮辭轉身上了樓。


    四人病房裏,徐慈英睡在靠窗邊的那張床,簾子擋住視線,陳臨戈直到周兮辭走近了才回過神,低聲說:“護士剛來換過吊瓶,還有兩大一小。”


    “哦。”周兮辭走到床邊坐下,見徐慈英指甲縫裏還有血跡,起身在屋裏看了一圈。


    陳臨戈問:“找什麽?”


    “盆。”


    “我去買。”


    “不用了。”周兮辭想到什麽,“我爸好像帶了。”


    提到周國成,陳臨戈眉頭蹙了起來,臉上有一閃而過的冷意:“他……”


    “他這次不是故意的,是我沒站穩。”周兮辭不是替周國成開罪,隻是事實的確如此。


    陳臨戈抬眸看向周兮辭,想問這次不是,那上次呢?

    可長久沉默後,他鬆開緊攥的拳頭,問道:“周兮辭,你有沒有想過離開這裏?”


    周兮辭神情一愣,對上陳臨戈黑沉沉的目光,她忽地有些難以忍受,別開眼低著頭說:“沒有。”


    可能是意料之中的答案,陳臨戈並未覺得有多意外,靜靜看了她一會,也什麽都沒說。


    徐慈英情況不嚴重,但也還是要住院觀察兩天,剛好這幾天周兮辭放假,她幾乎24小時陪在醫院裏。


    普通病房不讓陪護,她也不回家,直接睡在一樓大廳的長椅上,好像離開一步,徐慈英的情況都會變得嚴重。


    陳臨戈也不攔著她,隻是陪著她睡了兩天的冷板凳。


    好不容易徐慈英捱到出院,周兮辭卻病倒了,她已經有好些年沒生過病,這一次病來如山倒,安安穩穩在小區門口的診所紮了三天針。


    周兮辭難得有這樣脆弱的一麵,來探望她的簡凡連連噓聲,好像她得了什麽不得了的大病:“唉喲,這可憐見的,來讓姐姐抱抱。”


    還沒等抱到,半截被陳臨戈攔了下,他指指周兮辭的右手:“小心點,不要碰到。”


    “好的,哥。”簡凡也不抱了,乖乖坐在床邊給周兮辭使眼色,仗著陳臨戈看不見,可勁曖昧可勁打趣。


    周兮辭幹脆閉上眼睛不看她。


    沒多會,邱琢玉也叫著衝了進來:“老天爺啊,你怎麽這麽狠心,讓我們小辭這麽受苦受難啊。”


    周兮辭皺著眉,一臉嫌棄:“出去。”


    邱琢玉挪到床邊:“別這樣別這樣,這都生病了,火氣不要那麽大嘛。”


    “看到你我更上火。”


    “……”


    不知道是不是他們約好的,過了還不到半個小時,熊力和陶薑也匆匆趕了過來。


    周兮辭忙說道:“打住!什麽都不要說,進來。坐下,就可以了。”


    熊力和陶薑也不是愛鬧的性格,聞言還刻意放輕了腳步,小心翼翼走到窗邊站著。


    周兮辭被這種她躺著,周圍一圈人盯著她看的場景怵得有些發毛,“你們……能不能不要這麽盯著我看?”


    簡凡叫道:“幹嘛呀,才幾天不見,現在都不讓看了嗎?”


    “要不你躺這兒試試被盯著看的感覺。”周兮辭說:“就有種我快不行了,你們來給我臨終送別——嘶,簡小凡你揪我幹嘛?”


    簡凡哼道:“不會說話你就閉嘴。”


    周兮辭默默閉上了嘴。


    不盯著她看,他們幾個幹坐著也無聊,索性去樓下買了副紙牌玩起了遊戲,陳臨戈借口不會沒有參與,坐在床邊看手機。


    周兮辭盯著吊瓶滴落的速度,開始發起愣來,不多時,手指突然被人碰了一下。


    她看向陳臨戈,用口型問他“幹嘛”。


    陳臨戈在手機上打了幾個字,轉過來給她看——看看你手涼不涼。


    周兮辭搖頭。


    陳臨戈又打了幾個字——要喝水嗎?

    她搖頭。


    他又問——要吃東西嗎?


    周兮辭還是搖頭。


    陳臨戈繼續敲字——要他們走嗎?

    周兮辭先搖了一下,而後快速點點頭。


    陳臨戈收起手機起身走了出去,可能也就幾分鍾的功夫,護士走進來叫簡凡她們小點聲,隔壁病房有人投訴了。


    周兮辭忙出聲:“我這兒也沒什麽事了,你們該幹嘛幹嘛去吧。”


    簡凡頭也不抬地說:“打完這把。”


    “……”


    說著打完這把,簡凡幾人還是捱到周兮辭打完吊瓶才走,走之前,簡凡拉著周兮辭走到路旁:“你不夠意思啊,阿姨住院你怎麽不跟我們說?”


    邱琢玉狠狠譴責道:“你拿我我們當外人啊?”


    熊力和陶薑雖然沒說話,但眼神一樣在譴責。


    周兮辭笑了下:“也不是什麽要緊的情況,就住了兩天院,頭天晚上我媽就能下地跑了。”


    “懶得跟你說。”簡凡朝邱琢玉示意,他從口袋裏摸出一個紅包塞到周兮辭手裏。


    他說:“我們幾個人的心意,不多,但你不能不收。”


    周兮辭捏了捏,不多是假的,她有些無奈的笑了下:“不是,你們幹嘛啊?”


    “我們該幹嘛幹嘛,走了。”簡凡鬆開她,不給她拒絕的機會,回頭跟陳臨戈打了聲招呼:“哥,我們走了啊。”


    陳臨戈抬手揮了揮,看著四人跑遠,他走到周兮辭跟前,看到她拿在手裏的紅包,也沒作聲。


    周兮辭吸了吸鼻子,眼睛紅紅:“走吧。”


    “嗯。”


    回到家裏,周國成已經做好了飯,徐慈英這一病,他跟轉了性似的,脾氣也沒那麽嗆了。


    飯桌上,徐慈英提到八月中旬周新萍的生日,問:“小臨回來後,有去紅杏看過嗎?”


    陳臨戈點頭說:“去過,上次我爸回來我們一起去過一趟。”


    那是七月的事情了,陳臨戈的戶口重新落回紅杏的集體戶口,陳建業為此給紅杏捐了一批新空調,還資助了幾個學生讀書。


    “那挺好,你們周奶奶平時沒少念叨你。”徐慈英說:“這次生日你該要去一趟的。”


    陳臨戈和孤兒院其他孩子不同,他出生前就住在紅杏,母親更是紅杏的員工,對紅杏老一輩的職工來說,他是有根的人。


    早幾年趕在暑假,他都會跟著周兮辭去紅杏看望周新萍,後來……


    大約是兩個人同時都想到這裏,周兮辭和陳臨戈對視一眼,前者先心虛地挪開了視線。


    陳臨戈端起飯碗,笑著扒了口飯。


    吃完飯,周兮辭沒跟陳臨戈搶刷碗的活,抱著作業先去了他家,一場病下來,她的假期已經告急。


    九中今年高三會提前十天開學,體育生會更早些,每月固定十天假休完就算開學。


    周兮辭摸出手機看了眼,今年周新萍的生日在八月十七,剛好是開學前的最後一個周末。


    按照以往的慣例,王滬生會給他們放一天假。


    她還沒來得及高興,又瞥見下邊月末被圈出來的一天,日程上寫的是陳臨戈開學。


    周兮辭盯著手機發愣,連陳臨戈是什麽時候進來的都不知道,他拿起遙控器開了空調,問:“你不熱嗎?”


    她回過神,放下手機,嘀咕了聲還好。


    陳臨戈也不多說,怕她吹久了病情又加重,隻開了十幾分鍾,關上後搬了風扇出來。


    周兮辭攤開的作業被吹得亂飛,她手忙腳亂地壓平,陳臨戈把風扇換了個方向。


    高二的暑假作業實在太多了。


    除了必備的幾本暑假作業,還有各科老師發下來的各種卷子,周兮辭早前沒所事事的一天抄一點,等到快開學還剩下一堆。


    她埋頭苦寫了一陣,發現還有很多,回頭看了眼窩在沙發上看手機的某人,叫了聲:“陳臨戈。”


    陳臨戈抬眼看了過來。


    “你想不想攢點福報?”


    他嗤笑:“不想。”


    周兮辭苦著張臉:“我寫不完了。”


    “不是抄麽。”


    “我抄不完了。”


    她倒是誠懇。


    陳臨戈放下手機:“寫什麽?”


    “你想寫什麽?語數英還是理化生?”周兮辭像一個推銷員,“小題狂練和天利38套都有。”


    “除了語文都可以。”


    周兮辭翻出一本還沒拆開的理綜真題卷遞給陳臨戈,他看到覆在書麵的塑膜,讓她清晰的看見了自己難以置信中帶著些無語的目光。


    周兮辭撓撓臉:“之前一直裝在書包裏,前兩天收拾我才看到。”


    “嗬嗬。”


    “……”


    陳臨戈拿了自己的筆,撕掉塑膜,窩在沙發一角做起了試卷。


    他確實需要開始鞏固一下溪城高考的題型和分值分布,畢竟滬市和溪城在高考這一塊還是有一定的區別。


    周兮辭是抄,他是實實在在的寫,十八張理綜真題卷,陳臨戈分了三天寫完。


    題型有難有易,大體上還在他的知識儲備範圍之內。


    有了陳臨戈的幫忙,周兮辭沒了後顧之憂,平時訓練休息的時間也不用忙著補作業,坐在一旁看簡凡她們埋頭苦寫好不自在,甚至還有閑心打趣:“之前誰說的啊,這年頭誰還寫暑假作業啊。”


    “你有本事別寫。”簡凡鬼畫符似的抄完一頁英語作業,眼見著還有很多,直接“撕拉”一下,撕掉了其中的幾頁:“靠,舒服多了。”


    周兮辭:“……”


    大家都忙著在抄作業,周兮辭枕著陶薑的腿躺在樹蔭下,嘴裏叼著從邱琢玉那裏搜刮來的棒棒糖,看向遠處的藍天。


    想到這個時候陳臨戈正在家裏幫她寫試卷,和周圍其他人一對比,她真是好輕鬆好自在。


    可很快的,周兮辭又想到陳臨戈將要離開的事實,她又笑不出來了。


    周兮辭從地上站了起來。


    陶薑抬頭問:“你幹嘛去?”


    她頭也不回地說:“我去跑一圈。”


    眾人:“?”


    周兮辭顧不上他們的不平,繞著跑道勻速跑了起來。


    她迎著暮色晚風跑了一圈又一圈,直到王滬生看出她的不對勁,在一旁吹了聲哨。


    周兮辭停下腳步,彎腰手撐在膝蓋上,汗水一滴滴往下落,她忽然從心底湧起一陣尖銳的難過和不舍。


    她不想。


    一點也不想陳臨戈離開。


    ,


    暑假一晃就到了尾巴。


    不知是不是“離別”將至,陳臨戈發現周兮辭最近黏他黏的都有些過分了。他拿著衣服站在衛生間門口,再三強調:“我隻是去洗個澡。”


    周兮辭抱著作業站在那兒:“哦,我知道啊,我也沒說要進去。”


    “那你站在這兒也不行啊。”他笑了一聲:“跟個變態似的。”


    周兮辭噎了一下,默默走到客廳坐著了。


    陳臨戈看她可憐兮兮的樣子,有一瞬間想把實情說出來,可想到說出來的後果,他寧願等著“東窗事發”的那天。


    反正……也沒幾天了。


    周新萍生日那天,王滬生破天荒沒放假,隻是改了下午的訓練時間,提前三小時,兩點開始六點結束,晚上休息。


    周兮辭一天都樂哄哄的,一結束就往家跑,簡凡喊了她幾聲都沒聽見。


    回去洗完澡,周兮辭換了身衣服,徐慈英在一旁叮囑道:“晚上早些回來,這天眼見著馬上就要轉涼了,不然帶個外套吧。”


    徐慈英往年都很少去紅杏,基本上都是叫周兮辭替她帶點東西再帶兩句問候,今年也不例外。


    周兮辭也不爭辯,乖乖拿了件牛仔外套:“媽,我走了啊!”


    “去吧。”徐慈英笑了聲。


    陳臨戈已經在小區門口等著了。


    去紅杏要倒三趟公交,這個點正是公交高峰期,怕在路上耽誤時間,他便先下樓打了車。


    周兮辭跑過去時,他正站在車外接電話,她小跑過去,聽到他說:“是,馬上要過來了。”


    陳臨戈拉開車門示意她先坐進去,自個緊跟著坐進後排,“師傅,走吧。”


    他掛了電話,周兮辭問:“是周奶奶嗎?”


    “不是,是正哥。”


    正哥全名蔣正,也是住在紅杏的孤兒,但他和陳臨戈跟周兮辭不同,他是六歲才來的紅杏,已經對很多事情都有了清晰的認知,也不適合被領養,便一直住在紅杏。


    高中畢業後,他考上了溪城本地的大專,後來跟人合夥開了個小飯館,就在紅杏附近,今晚也是他掌廚。


    周兮辭有些詫異:“你和正哥一直都有聯係嗎?”


    陳臨戈“嗯”了聲:“怎麽了?”


    “沒事。”周兮辭轉頭看向窗外,原來這幾年,隻有她和陳臨戈沒有任何聯係。


    ……


    到了紅杏,院裏和過去相比煥然一新,原來的紅磚房被三排兩層小樓覆蓋,院牆加高加固。


    有了更專業更係統的職工人員,周新萍再過兩年也要光榮退休。


    她見到周兮辭和陳臨戈,笑得眼睛都眯在一起,“看到你們兩一起過來真是不容易啊。”


    “奶奶生日快樂!祝奶奶福如東海壽比南山!”周兮辭把徐慈英親手織的毛衣遞過去:“這是我媽媽叫我帶給您的禮物。”


    “來就來了,還帶什麽東西。”周新萍拉著周兮辭手不鬆:“你媽去年給織的毛衣我穿了還沒幾次呢。”


    “反正衣服嘛,多一件也沒什麽。”


    方阿姨笑道:“好了好了,都別站在門口說了,快進來吧。”


    一群人進了後排的餐廳,蔣正已經派人裝飾了一番,擺了好幾張大圓桌,鮮花和橫幅一個不落。


    周兮辭平時不常來這裏,一是學業忙,二是周新萍也不希望她總回這裏,每每周兮辭在電話說要來看看,她都不讓來,每年也隻有過年和生日才鬆口。


    “正哥!”周兮辭看到穿著廚師服在後麵炒菜的蔣正,跑過去打了聲招呼:“你這身還挺帥啊。”


    蔣正忙得熱火朝天,一抬眼瞧見周兮辭和陳臨戈,毫不客氣地說:“怎麽才來,快去洗菜。”


    周兮辭扯了下他的廚師帽:“你真是煩死人了。”


    她往水池那邊走。


    蔣正給陳臨戈遞了個眼色,“這是和好了啊。”


    陳臨戈沒承認也沒否認:“我去洗菜。”


    “欸——你這。”蔣正搖頭失笑,帽子跟著往一邊倒,他幹脆扯下來丟在一旁。


    晚上吃飯院裏的小孩加職工坐了六桌,剩下一大幫人要麽是和周奶奶一樣在紅杏待了好多年的老員工,要麽就是像蔣正這樣從孤兒院走出去的,隻有陳臨戈和周兮辭他們兩個是被領養後還留在溪城的。


    一般被領養的小孩,他們的家庭很少會讓自己的孩子跟過去的一切有接觸,怕養不熟。


    這也是為什麽周新萍總是不讓周兮辭和陳臨戈回來看看。


    大夥一齊給周奶奶祝完壽,周新萍招呼眾人吃菜,周兮辭湊著身問蔣正:“知魚姐怎麽沒回來?”


    “她學校忙,走不開。”蔣正提起酒杯碰了下陳臨戈麵前的果汁杯:“你就喝這個啊?”


    陳臨戈換了啤酒。


    蔣正跟他碰了一杯,也給周兮辭倒了一杯,說:“你該敬我一杯。”


    周兮辭有些莫名:“為什麽?”


    “敬你哥一杯酒難道不是應該的嗎?”蔣正端著酒杯,“就一杯,你不會連一杯的量也沒有吧?”


    周兮辭想說真沒有,陳臨戈已經把她的酒杯端了起來,仰頭一口喝完了。


    蔣正笑:“這算什麽?”


    陳臨戈抿了下唇角,唇邊閃著水光,襯得唇更紅了,“她的,我一起喝了,行嗎?”


    “行啊,我喝一,你喝倆,怎麽不行。”蔣正這個人痞壞疲壞的,以前就喜歡逗不愛說話的陳臨戈玩。


    周兮辭不樂意他這麽坑著陳臨戈玩,重新拿了個杯子:“我也能喝。”


    蔣正不管他們誰喝誰不喝,反正他樂在其中,給周兮辭倒滿了,“哥敬你,祝你學業有成。”


    周兮辭剛要端起來,陳臨戈抬手壓在她手腕上,漆黑的眸直勾勾看著她,“真要喝?”


    “祝我學業有成,不能喝也要喝。”周兮辭把酒杯換了隻手,學著陳臨戈一口悶,差點被嗆住:“咳咳……這也不好喝啊。”


    “喝酒麽,好喝不好喝不重要,重點是跟誰喝。”蔣正又給她倒了一杯:“祝你越跑越快。”


    周兮辭端起酒杯的時候才覺得自己有點上當了。


    “祝你好運常在。”


    “……停停停。”周兮辭擺手:“讓我緩一會。”


    蔣正停下來吃了口菜,又提了杯酒看向陳臨戈,意味深長道:“祝你……心想事成。”


    陳臨戈愣了一瞬,大約是不好意思,手擋在額前撓了撓眉心,才端起酒杯跟他碰了一下,“謝謝正哥。”


    “客氣。”


    蔣正跟他喝上了,偶爾也捎上周兮辭,她是個一杯不倒一瓶肯定倒的人,菜還沒吃多少,人就開始暈了。


    她枕著胳膊趴在桌上,視線對著陳臨戈那邊。


    陳臨戈從小到大長得都招人,細長的眼,眼珠子黑亮澄澈,唇薄又紅,是整張臉最豔的顏色。


    他不經意間瞥過來,低頭緩緩靠近,呼吸溫熱:“周兮辭?”


    離得太近了。


    視線裏隻看得見他漆黑的眼和密長睫毛,她心癢難耐,終於伸手觸碰,很輕地一下。


    指腹感受到他的輕顫,周兮辭的心也跟著顫了一下,像做賊心虛般猛地收回了手。


    她閉上眼,聽見蔣正在一旁問:“醉了?”


    陳臨戈撤遠了些,應道:“醉了。”


    “讓她睡著吧,等會差不多也該結束了。”院裏都是半歲大的小孩,這頓酒喝不長。


    周圍人聲笑鬧,周兮辭閉著眼慢慢放空,起初還能聽見陳臨戈和蔣正在說些什麽。


    後來酒勁湧上來,恍惚中隻記得他的眼睛,安靜又漆黑。


    ……


    散場後,蔣正送陳臨戈和周兮辭到路邊打車,看周兮辭醉成那樣,他說:“不然今晚就在院裏歇一夜吧。”


    陳臨戈扶著周兮辭坐進車裏,轉過頭說:“徐姨估計會擔心,剛剛還給我發消息問什麽時候回去。”


    “那行吧,路上注意安全,到了說一聲。”


    “知道了,你回去吧,我們也走了。”陳臨戈坐進車裏,周兮辭枕著他的肩膀睡得香甜。


    周兮辭一路上都沒怎麽鬧騰,唯獨下車時折騰了會,抓著車門說什麽也不願意回家。


    陳臨戈哄著她:“不回家,我們先下車,去別的地方玩。”


    周兮辭抓著他胳膊,嘟囔道:“那你背我。”


    陳臨戈沒轍,隻能蹲在車外,讓她趴在背上把人背了起來,“不好意思師傅,耽誤你時間了。”


    “沒事沒事,快點帶你妹妹回家吧。”


    陳臨戈背著她走在路邊,周兮辭枕著他的肩膀,嘴裏念著:“陳臨戈……”


    他低聲應著:“嗯。”


    “陳臨戈。”


    “嗯。”


    “陳臨戈。”


    “嗯。”


    她停了一瞬,突然喊道:“哥……”


    陳臨戈停了下來。


    周兮辭卻像是被打開情緒的閘門,自顧說道:“對不起……我不是故意,故意不和你聯係的……”


    “我以為沒有我,你會過得開心點……”


    她仿佛在夢裏,在兒時。她拉著他的手說:“哥,你能不能不要走,你不要丟下我……”


    炙熱的淚一滴滴落在陳臨戈的頸間,它灼人、發燙,燙得他心尖發酸發澀。


    他輕滾著喉結,低聲道:“周兮辭。”


    起風了。


    風從遙遠的地方吹來。


    他的聲音散在風裏。


    在她的夢裏。


    “我不走。”


    ——《卷一·夏天萬歲》完——


    作者有話說:


    卷一完!然後下卷就開學啦!


    明天停更一天,後天周五上夾子,更新會推遲到晚上十一點。


    祝大家夏天快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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