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23章

    陸從風聞言,卻隻是冷笑一聲:“人都死了,殿下難道連屍體都不願意放過嗎?”


    梁珩身後侍衛聽到陸從風僭越之言,紛紛倒吸一口涼氣,這陸小侯爺膽子也太大了,他雖是襲爵的永安侯,可也是一個沒有實權的侯爺罷了,怎麽敢和當朝的太子殿下這般說話。


    梁珩也愣了下,然後他皺眉,語氣已經十分不悅:“孤要帶自己妻子走,陸從風,你敢置喙?”


    “妻子?”陸從風嗤笑道:“我倒不知道,天底下有哪個男人,會親眼看著自己的妻子被灌啞藥,被夾斷手指,會親手將自己的妻子送上妓船?”


    “陸從風!”梁珩怒道:“孤不想追究你是如何打探到太子府的事情,但是,如若你今日再敢阻攔,別怪孤不念表兄弟的情誼。”


    “我是不會再讓你碰寶姝的。”陸從風拿起地上的長纓槍,慢慢站起:“如果你非要帶寶姝走,先問過我手上的槍!”


    陸從風一臉殺氣,執槍擋在蕭寶姝床前,梁珩侍衛大駭:“殿下,危險!”


    梁珩和一眾侍衛步步退出茅草屋,陸從風手執長纓槍,緩步走出,梁珩捂著心口,怒道:“陸從風以下犯上,給孤拿下!”


    “是!”侍衛紛紛拔劍上前,但陸從風一柄長纓槍在手,竟是無人能近他身,陸從風本就自幼習武,武藝高強,十四歲在演武場上曾連敗過數位將軍,加上他現在滿心悲愴,打鬥起來都是不要命的招式,幾十個侍衛居然都不是他對手,他一槍擊退護著梁珩的幾個侍衛後,槍尖已是指到梁珩喉嚨上。


    眾人大驚,侍衛們紛紛道:“陸小侯爺!三思!”


    梁珩被槍指著咽喉,竟然還是麵不改色,一點懼色都沒有,他冷冷看著陸從風:“怎麽?你要為了蕭寶姝殺了孤?”


    陸從風並未回答,隻是槍尖又略微往前送了送,他不像梁珩那般,喜怒從不形於色,他的喜歡和厭惡都擺在臉上,梁珩從他的臉上,看到了刻骨的恨意。


    他的確想殺了他。


    這時一個侍衛大喊道:“陸小侯爺,您要是殺了太子殿下,那臨川公主,還有永安侯府的幾百條性命,可都沒了!”


    其他侍衛也紛紛跟著喊起來:“陸小侯爺,您自己不怕死,難道不怕您母親跟著遭殃嗎?”


    陸從風槍上的紅纓,微微顫抖了下。


    他斂眸:“我不能殺你。”


    但他又道:“可寶姝,我也不會交給你。”


    他抬起右手,一支火矢不知道從哪裏射過來,侍衛忙護住梁珩:“殿下,危險!”


    但是火矢卻是射向茅草屋的,火矢射到屋頂,茅草屋頓時燃燒起來。


    梁珩推開保護他的侍衛,眸中神色終於慌亂起來:“陸從風!你想做什麽!”


    陸從風平靜道:“表妹來這世間,是清清白白地來,她走,也要清清白白地走,我不會再讓任何人侮辱她,尤其是傷害她的人。”


    說罷,他右手一揮,數不清的火矢頓時射向茅草屋,看來他早已安排好,隻待他一聲令下,躲在暗處的人就會射出火矢,將茅草屋燒得幹幹淨淨。


    陸從風也早就在茅草屋裏潑滿了清油,加上火矢,茅草屋立刻熊熊燃燒起來,火苗瞬間吞沒了整間屋子,梁珩被向來喜怒不形於色的麵容已是目眥盡裂,他拋卻平日的溫潤如玉,神情扭曲如瘋狂:“陸從風!你好大的膽子!”


    陸從風神情卻是十分平靜,他扔下長纓槍,然後瞬間被一擁而上的侍衛捆縛,強按著跪在地上,他譏嘲似地看著梁珩狀若瘋狂地想往茅草屋裏衝,又被侍衛死死攔住,隻能眼睜睜看著茅草屋和蕭寶姝都化為灰燼,江風越吹越大,火焰也越竄越高,那點灰燼都被吹到了江中,半點念想都沒有給梁珩留下。


    梁珩雙眸猩紅,他搶過一個侍衛的寶劍,然後就往陸從風頭上劈。


    幾個侍衛又將他死死攔住:“殿下,陸小侯爺好歹是臨川公主之子,皇親國戚,您不可如此衝動……”


    梁珩拿著寶劍指著陸從風,陸從風毫無懼色,而是仍然用那種鄙夷的眼神看著他,梁珩咬牙切齒,殺陸從風容易,可是若殺了他,太子府中蕭寶姝遭遇的事情就會人盡皆知,臨川公主和永安侯府不會善罷甘休,他那些皇弟們也會借題發揮,梁珩喘著氣,利弊權衡之下,他終於冷靜了下來,從牙縫裏一字一句道:“陸從風以下犯上,對孤不敬,交大理寺,著杖責一百,禁足永安侯府,予臨川公主看管,若有下次,休念孤不念兄弟之情!”


    杖責一百,幾乎就是要故意打掉陸從風半條命,就算他身體底子再好,也要臥床幾個月才緩過來,陸從風不害怕,他也不跟梁珩求饒,隻是被拉下去之前,最後看了眼江水,然後微微笑了笑。


    表妹,質本潔來還潔去,就讓這江水,作為你的歸宿吧。


    下輩子,不要再遇到梁珩了。


    如有來生,願你生於平凡人家,嫁的一良善之人,相妻教子,平安一生。


    如此這般,陸朗,於願足矣。


    ,


    翌日。


    梁珩坐於馬車中,馬車搖搖晃晃,他閉著眼,心口是刀絞般的疼痛。


    他喃喃道:“會過去,都會過去的。”


    也不知道這句話,是說他的病,還是說蕭寶姝的事情。


    百年好合圖,他燒了,蕭寶姝的東西,他扔了,現在蕭寶姝的遺體,也被燒得個幹幹淨淨,她當真什麽都沒有留下來了,他有時甚至恍惚,難道蕭寶姝,隻是一場夢嗎?

    梁珩閉著眼睛:“就當是場夢吧。”


    舊日的情愛,都是夢,不過是鏡花水月罷了,她和他之間,隔著殺母之仇,蕭寶姝就算再怎麽和他心意相通,又如何能有他的母親重要?

    他不會後悔,永遠不會。


    馬車似乎是撞到個石頭,卡住了,梁珩睜開眼睛,聽著外麵車夫鞭打著馬匹,讓其快點通過,他心中不由煩悶,於是掀開車簾,卻看到了一座青山。


    青山鬱鬱蔥蔥,山頂白霧繚繞,梁珩不由道:“這是什麽山?”


    外麵騎著馬的侍衛道:“這是東玄山。”


    “東玄山?孤倒從來沒有聽說過。”


    “這山景色一般,隻是山頂的藥王廟有名,曾經太……”侍衛忽惶恐不安,將下半句話咽了下去。


    梁珩心事重重,並沒有覺察到侍衛的異樣,他看了眼東玄山:“孤想上山看看。”


    ,


    東玄山,九千零一步台階,雖並不太高,可梁珩身患心疾,一行人走走停停,走了兩個多時辰,才上了山。


    梁珩站於山巔,山下景色淨收眼底,望之使人心曠神怡,這般景色,倒也不枉他爬了兩個多時辰的山了。


    他看到不遠處,有一座古刹,於是問道:“那便是藥王廟嗎?”


    “是。”侍衛神情愈發不安。


    “藥王廟,是求什麽的?”


    “聽說來求醫問藥的人比較多。”


    “求醫問藥,不找大夫,找寺廟做什麽?”


    侍衛支支吾吾:“據說這裏住持很靈的,不少回天乏術的人來求藥之後,都治好了。”


    梁珩來了興趣:“既然如此,看看他能不能治孤的心疾,若治不好,那便是招搖撞騙,孤便砸了他的廟。”


    說罷,他便往那藥王廟走去。


    藥王廟大門是敞開的,梁珩走進去,看到一個穿著灰色僧袍的老和尚正在主殿打坐。


    他還未開口,老和尚忽站起,轉身向他行了個禮:“阿彌陀佛,太子殿下大駕光臨,小廟蓬蓽生輝。”


    梁珩瞧了瞧自己穿的便服,奇怪道:“大師怎麽知道孤就是太子?”


    那老和尚微微一笑:“老衲卜卦,知道近日有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貴客光臨敝寺,普天之下,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貴客,除了太子殿下,還有何人?”


    梁珩笑道:“你的卦倒挺靈驗,你且說說,孤來你的藥王廟,是來做什麽的?”


    老和尚道:“殿下身患重疾,來這藥王廟,是想看看老衲是不是招搖撞騙之輩,若治不好殿下的病,殿下怕是要拆老衲的廟。”


    梁珩嗤道:“倒是有幾分神通,那你是否能治好孤的病?”


    老和尚搖頭:“治不好。”


    梁珩心道,果然是招搖撞騙的騙子,他又問道:“你且說說,為何治不好?”


    老和尚頓了頓:“因為再無一人,願為殿下三步一跪,九步一叩,足足九千零一步台階,叩首千遍,血灑藥王廟,隻為她夫君求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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