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因果循環02

  那天走到村口找到坐在車裡休息的上善後,三個人便直接掉轉車頭返回了成淮市。


  僅僅隔了一天,梁振也從蓮河村回來了。


  兩人在片場碰頭,卻誰也沒有再提起在蓮河村發生的事。倒是關係忽然變得有所緩和,讓葉川驚訝了好一陣子。不過這也算是個好現象,因此帶著兩人親自又去給譚導好一通道歉后,又保證未來兩個多月絕不會再出任何岔子。葉川這才總算是鬆了一口氣。


  夏衍在小區『偶遇』了劉正然好幾次,終於被沒了耐心的劉正然拎著后領面對面:「臭小子,事不過三啊!說吧,你天天製造這麼些次巧合到底想要幹嘛!」


  「我,我,劉隊長!我想加入你的隊伍!我一直都想要做一個懲奸除惡的好jc!」夏衍攥緊拳頭一臉堅定的道。


  劉正然鬆開手嗤笑:「想法是好的,可惜——」


  「可惜什麼?」夏衍怕劉正然斷然拒絕自己,急忙問道。


  「我家住在幾層?」


  「十五層!」


  「那你每次遇見我是在幾層?」


  「五,五層。這有什麼問題嗎?」夏衍不解。


  「最近一段時間我每天都是整點回來,你在小區門口看到我就會跟上來。別瞪眼,你那點水平還能瞞過我,這個隊長讓給你做算了!上樓收拾吃飯換衣服一個小時,我就會下來跑跑步。你掐著點上來,卻每次都在五層偶遇,小子,我可是從十五樓走下來的。」劉正然冷笑一聲,正色道:「先做好你的本職工作吧,要是再跟著我,別怪我不客氣了!」


  離開的劉正然並不知道,他的打擊反而讓夏衍愈發堅定:以後每天早起一個小時鍛煉身體!不,還是先半個小時吧!一,一點一點來嘛!

  幾天後,他們所在的a市出現了一起兇殺案。被害人是個二十歲左右的女性,死亡原因是窒息而亡。她的身上並沒有瘀傷,顯然臨死前沒有收到過虐待,法醫鑒定過後也確定了她不曾受到過侵犯。但兇手十分小心謹慎,沒有留下任何痕迹。唯一的線索也是他故意留給警方看的,用剪報的方式貼在一張a四紙上——tm——兩個英文字母。


  但是眾人絞盡腦汁也沒辦法想出這兩個字母所代表的含義。直到去調查死者身份背景的同事回來依然是百思不得其解。死者名叫朱月華,是a市一家名會所的經理,人脈很廣,做人也是八面玲瓏。也沒發現與其他人有感情上的糾紛。案子頓時停在了這裡。


  劉正然回來的時候,不出意外的又遇到了夏衍。不過這次,對方是真的偶遇。看著對方胳膊上長長的口子和慘白的小臉,劉正然皺眉:「怎麼傷的?」


  不等夏衍回話,旁邊圍著的老鄰居們就你一言我一語的講了出來。原來還是那對吵架的夫妻惹出來的禍。夏衍就是遭了無妄之災。


  「你怎麼這麼蠢。」劉正然無語道:「行了,你跟我上來,我家裡有紗布和葯,先給你處理下傷口。」


  「哦哦,好,好,是!劉隊!」能進劉隊家裡了真好!夏衍頓時興奮不已,扯到傷口又嘶了一聲。劉正然恰好注意到,翻了個白眼:「今天不走樓梯了。」


  夏衍跟在後面,聽到這句話,嘴巴咧得老大。


  「卡!停一下。」譚導喊了暫停,示意飾演夏衍的鄒成渝過來。


  「譚導,怎麼了?」七月底成淮市的天氣十分悶熱,鄒成渝手臂上的番茄汁和汗水混在一起黏黏糊糊的十分難受。聽見導演喊他,還有點驚慌。


  「你的眼神不對!劇本你到底有沒有仔細看過?」譚嘉木是個一說起戲時就很嚴肅又不近人情的導演,不管面對的是什麼地位的藝人,演的不到位,都會被他罵。


  鄒成渝倒是不怕也不在意被他罵,能被他罵說明自己還有救。當即十分認真的道:「是我哪裡理解的不夠到位嗎?」


  「劇本上怎麼描述你這個角色的,天真而富有浪漫情懷的世家子弟。你出身背景環境與劉正然是截然相反的兩個世界,但你偏偏對他的那個世界充滿了狂烈的追求,劉正然就是那個世界的代表,化身。你把自己所幻想出的一切美好和理想都加諸在他的身上,他就是你的信仰!信仰懂嗎?!你作為教徒看到神明會怎麼樣?直白,坦然,瘋狂,熱切,壓抑不住的激動!這才是你仰望他的目光里多要表達的情感!你擺出一副欲言又止,複雜糾結的神色是要給誰看?」


  鄒成渝嘴角抽搐,他承認他確實沒辦法把劉正然,不——是現在的梁振當做劉正然來看待。他只要看到他,眼前就會浮現出另一個虛淺的影子,讓他一度難以入戲。但這並不能被當做借口,他現在站在這裡,是因為答應了葉哥,他會努力上進,不在讓他失望。


  想到這,他微微垂眸,語氣誠懇的對譚嘉木道歉:「是我的錯,譚導。我自己的心態不對,我會立刻調整好心態,投入到拍攝中。對不起,耽誤了大家的時間。」


  「好了好了,譚導,小鄒還年輕,將來您多指導指導他不就行了。」旁邊坐著的製片主任笑道,他跟葉川關係還算不錯,幫鄒成渝說句話還是可以的。


  譚嘉木見鄒成渝態度良好,之前的拍攝也都很認真。便揮了下手:「這條先過了,倒是與劇情發展能對上。你自己再認真揣摩揣摩吧。」


  鄒成渝鬆了口氣,忙道:「譚導放心,我一定不會辜負您對我的信任。」


  譚嘉木輕輕嗯了一聲,轉回頭去看片子了。鄒成渝又沖製片主任笑了笑,十分感激他幫忙說話。後者只笑笑道:「繼續努力,你們葉哥可是很看好你的。」


  鄒成渝微訝,隨即笑容燦爛道:「我一定會努力的!」


  中場休息時,他看著遠處仰面躺在椅子上的梁振,半晌,終於忍不住走了過去,在他身旁坐下來。


  「被導演罵了?」梁振的聲音聽起來有些沙啞。


  鄒成渝說道:「譚導也是為我好。」


  梁振閉著眼,過了一會兒沉聲道:「你是不是有事要問我。」


  「你看出來了?」


  「你演戲時看我那眼神能把我後背戳出個洞來了。」梁振自從蓮河村回來,面色一直不太好。他以前身體也看著有些弱,但不像這兩天似得,整個人都迅速的垮了下來,唯有在鏡頭前才能煥發出一點精神氣。「你想問關於小興的事對嗎?」


  鄒成渝沒回答。


  梁振也不在意他的沉默,自顧自的道:「他是我弟弟,全名梁興。成渝,你見過他了是不是,是了,早在之前公司的電梯里時,我就知道,你是能看見的。」


  「我家裡的情況想必你也多少了解些了。我父母都是農村人,他們那一輩,骨子裡就重男輕女,總覺得不生個兒子,老了就沒有依靠。我母親連生了三個都是女孩,村子里的人都在講她的閑話。她要強,越是這樣越要生,也許老天有眼,也許是別的什麼,總之她終於生下一個兒子,就是我。」


  「我在三歲前,是家裡唯一的男孩。全家人都圍著我轉,我對那時的記憶不算深,但至少是能回憶起那種幸福的滋味。直到我有次生病,被送到醫院,檢查出我心臟有毛病。你能想象嗎,我父母的臉色,不是那種聽到孩子身體不好而有的擔憂,而是不甘,愁怨。大概他們原本以為生了男孩就高枕無憂了,沒想到卻是個病秧子,將來別說給他們養老了,指不定還要拖累他們。」


  「從那以後,他們面對我的態度也不再一樣了,我知道,他們是又想在生一個。幾個姐姐對我一般般,以前父母寵我,她們也寵。現在父母不理會我了,她們也不理會我。她們三個抱成一團,只有我每天孤伶伶一個人,唯一還不錯的是,我還能吃上口熱飯熱菜。但那種被漠視的感覺,你根本無法感受。那時候我才四五歲,心裡像是有個洞,空蕩蕩的刮著冷風。我不知道心臟不好代表什麼,只知道,我從那以後就沒再出過家門半步。」


  「果然不久后,我母親又懷上了,四個月的時候她特意找了人花錢去看胎兒性別,當知道是個男孩時,驚喜不已。孩子生下來后,為了防止我這種情況出現,還專門去了市裡大醫院檢查,得知是個非常健康的孩子,才徹底放下心來。」


  「而我,在家裡終於完完全全的變成了一個隱形人。」


  「我不喜歡梁興,也不喜歡家裡的每一個人。父母對我好,是因為我是可以傳宗接代給他們養老的男孩,一旦發現我身體有問題就立刻將我拋棄。姐姐們看父母眼色做事,那些對我的好後來用全部送給了梁興。」


  「梁興五歲時,我九歲了。可是看起來居然跟他差不多,他長得很壯實,嘴巴又甜。所有人見到他都喜歡他,還不忘添上一句,幸好不像你哥哥。」


  「我到底有什麼錯呢?九歲了,我不能去學校,因為要存錢給梁興念書。同樣是爸媽的孩子,如果是因為我身體不好不讓我去,我理解,可他們只是擔心我又犯病要花錢給我治病。所以把我關在家裡,哪也別想去。」


  「我每天在窗口看著梁興在外面歡快的叫著,跑著,才九歲的我,竟然想到了死。」


  鄒成渝聽到這裡,眉頭緊鎖,抿著嘴,卻並沒有打斷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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