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半晌后白書敬醒了,他甫一瞧見自己身處這荒野郊外頓時被嚇得不輕,聯想到虛空道士說的話及夢中所見情形,白書敬頓時一身冷汗,總覺得這是警示一般,他一刻也不敢多呆,驚慌失措的跑回了白府。
三日後,一臉消瘦的白書敬魂不守舍,帶著正妻與兩名小妾背著簡單行囊於正廳向老太爺跪別辭行。
這一舉動把白書橋與白書遠都給看懵了,都不知道他在搞什麼把戲,難道是打算欲擒故縱讓老太爺心疼么。
然而更令人始料不及的是即便是老太爺如何挽留白書敬都去意堅定,老太爺無法,只得吩咐管家撥了些金銀給白書敬,還囑咐他日後在哪裡定居都寫個信來報平安,時常回府來瞧瞧他這老頭子。
白書敬沉默的一一應了,在拿到管家分撥的銀兩后便帶著幾名妻妾出了白府。
在場的人心思不一,然而白浩卻是十足十的震驚了。
他實在是不明白那麼一個幻境給白書敬造成的到底是怎麼的衝擊才能放棄自己一心追求的東西。
不過對於白書敬來說,看似說得輕鬆的用一切來換一個高高在上的家主之位卻已經不值得了,特別是看到那雙兒子后,他更加篤定了,他已經因為爭那個家主之位失去了一個兒子,再也不能因為那個位置一無所有了。
古人的思想總是子嗣最重要,他自然不能免俗,因此索性選擇退出這場紛爭,隱居山野去享清福。
不得不說白以樓的法子十分有用,兩者相互對比下,再是如何糾結的人他也知道該怎麼做選擇。
對於白書敬的離開每人都有每人的感想,白書橋竊喜,白書遠則是有些惻隱之心,鬥了這麼幾年,人突然要走了,還有些不適應,因此在白書敬離開時他便攜家眷帶上些自己所能給的贈別之禮來為白書敬送別。
白書敬看著這個自己幾欲陷害的哥哥如今卻來為自己送別,心中難免感慨,兩兄弟握手言和,竟多了些惺惺相惜之意。
白書敬的事就這麼解決了,能讓對方心平氣和的解決這些事白浩一點也不會感到意外了,畢竟白以樓的能力還是很流弊的,到現在白浩都不知道白以樓還有什麼技能沒施展,反正妥妥的襯托出他就是個廢材弱雞。
弱雞就弱雞-吧,反正他肉償了。
白以樓捕捉到白浩這心理后,直接將人拎回屋裡好好的討要了一番,白浩都自認是在肉償,他就不必再跟他客氣了。
自食惡果的白浩險些在啪啪啪的道路上氣得一口老血噴了出來,這尼瑪,只是這麼說說而已,誰說真的是肉償了!這明明是你情我願的事,為什麼會被這傢伙搞得那麼情-色了?!可憐的白浩想反抗已經來不及了,只得被白以樓吃干抹凈。
解決完白書敬的事後,當局者們總算能鬆一口氣了。
白書橋現在也不去管白浩了,他正樂得平白少個競爭對手,時時刻刻準備窺得時機便扳倒老二一房坐上正位,等手握大權后再好好收拾這小孽障也不遲。
如今白書遠得到白以樓的指點,他就已開始實行了下去,他這一房平日也不是那種招搖過市的,因此真誠起來倒也不顯突兀,不過變化總是會被人看到,逐漸的白家不論是下人還是長輩都對其一房青睞有加。
這一變故卻讓白書橋淡定不下來了,於是他安分了十幾日後,在王氏的慫恿下,打算直接除掉礙眼的白書遠一家。
然而這還得做得神不知鬼不覺才好。
正當白書橋無頭無路時,王氏便去為其求來了法子。
這日,盤龍村來了個賣鱔魚的,按理說這些小販是不能進府的,更遑論在白府兜售鱔魚,但他們卻因為大房家恰巧經過撞見后便叫進了府中,白書橋將小販的幾桶鱔魚全給買了下來后便分去白家別院各處,自然白書遠一房也分到了好幾十條。
白書遠甫一收到白書橋的東西還有些不可置信,心中不由升起一股對方是在黃鼠狼給雞拜年的感覺,但看各庭各院都分得了些也就沒有放在心上,他白書橋再膽大總不會拿全府上下的性命來開玩笑,於是權當是白書橋買來籠絡人心,
白家雖有統一的灶房,但也有各自開灶的,白書遠與白書橋家便是其中兩家,於是白書遠在確認鱔魚無事後便打算讓人夜裡做來吃,卻因院中掌勺的趙媽有事去了縣城,得明日才能回來,便只得將其養在院中的大缸里第二日再做。
是夜,皓月當空。
白浩可憐兮兮的蹲在二房家院外的矮小樹叢后,探頭去看正對月小酌,談笑風生的白書遠一臉鬱悶。
白以樓被白書遠請到其院中小坐,白浩不想一人待在屋中又不能跟著來,於是等幾人走後就跟著來了不能進去,只得蹲在這裡站崗放哨了。
白以樓臉色淡淡的看不出喜怒,但白書遠卻是實打實的開心,他與白以樓分享了番自從聽取了白以樓的話之後的心德與心態的改變,又感嘆了番白書敬的離去,一人滔滔不絕的說了許多,最後又說到了大房一家贈鱔魚一事。
說著說著喝得有些高了的白書遠拉著白以樓就要去看養在缸中的鱔魚,白以樓雖是毫無興趣,但也並未拂了白書遠的意,於是隨他一道起身去看。
院中的水缸是用來養魚養蝦以供觀賞的,此時夜空朗月正明,寧靜的水中倒映著半輪泛著明黃月光的明月,缸中隱隱瞧見有許多鱔魚正將頭抬出水面望著夜空,每條鱔魚的朝向都十分一致,白書遠湊近看了看,頓時有些驚奇地說:「這些鱔魚大晚上的竟全出來透氣了,倒是有趣得很。」
白以樓卻已蹙起了眉,他問道:「這鱔魚果真是白書橋所贈?」
白書遠並未發覺任何不妥,遂道:「那可不,也不知他近日是走了哪門子大運,竟捨得對我們破費。」
白以樓二話不說,開始以鬼力逐一感知白府中存活的鱔魚,在發現三進院中的一處院子里還有存活的鱔魚后便對白書遠道:「白兄,我有事,先走一步,明日這鱔魚宴可別忘了叫上道兄我。」
白書遠忙道:「大仙這就要走了?也好,大仙盡可放心,忘了請誰都不可能忘記大仙,我送你。」
「不必。」白以樓道:「止步。」
白以樓說完轉身便往外走,白書遠忙跟在後面幾步后喊道:「那大仙早些歇息,我就不打擾了。」
白以樓甫一出得別院,就見白浩從草叢裡躥了出來,白以樓一把將人接入懷中,故意說:「你怎麼在這。」
白浩嘿嘿笑道:「散步。」
白以樓挑了挑眉,不置可否,白浩問道:「你急匆匆的是要去哪,有什麼發現?」
「去證實個事。」白以樓放開白浩牽著他的手往前走,說:「你既然來了,就與我一同去看看。」
白浩自然是毫無意義,兩人走到一處隱蔽的地方后隱匿了身形,來到三進院中的一處別院中,此時已沒什麼人活動,兩人也不必小心翼翼的行事,於是很快在院中一角的大木盆中發現了十多條養在水中的鱔魚。
白浩探頭去瞧了瞧滿盆的鱔魚,本打算問問白以樓要幹嘛,卻還是按捺住了。
白以樓將裝著鱔魚的木盆挪到院中月光最亮的地方,卻見一盆鱔魚全安靜的蜷在盆底並無任何動靜。
白以樓蹙了蹙眉,白浩見他這代表著有故事的招牌式表情一出現,忙問道:「怎麼了,這鱔魚有什麼地方不對?」
「這鱔魚與白書遠家中的鱔魚不一樣。」白以樓神色凝重地說:「這是普通鱔魚,而白書遠所得的鱔魚是望月鱔。」
「望月鱔?」白浩重複一遍,說:「這名字聽著倒是順耳就是沒印象,你別賣關子直接說吧,這兩者有什麼不同的。」
白以樓斜睨白浩一眼,解釋道:「望月鱔,有傳曾是劇毒之物,食之既死,但此望月鱔卻非彼望月鱔,此鱔專以死人為食,亦稱化骨鱔,食之周身骨骼盡化成骨水,只剩下一堆爛肉,這般邪祟的東西只有放蠱的人才會養,也不知這白書橋是如何弄到手的,且還是如此眾多的數量。」
白浩聞言急忙離木盆遠遠的,感覺自己以後都不會想吃鱔魚了,嫌惡地說:「那還用說,一定是用錢買的。」
白以樓道:「白書橋想借刀殺人,這主意倒是不錯。」
「你這是在誇他么。」白浩揪著白以樓的衣服說:「誇好人也就算了,這傢伙心那麼黑你也要誇,現在咱們要咋搞。」
「沒有誇他。」白以樓轉身去好笑的揉了揉白浩的頭,反問道:「給你個懲戒惡人的機會?你說說咱們該怎麼做。」
白浩一聽頓時眼前一亮,這事他喜歡,他摩拳擦掌的思考了片刻,這才興奮地說:「不然讓白書遠喊上白家幾個有威望的長輩和老太爺,再把白書橋喊上,到時候看看他會怎麼做,是不是很有趣。」
「除了玩你還能想到什麼。」白以樓看他一臉是不是很刺激的表情忍不住出聲調侃。
「沒玩啊,我很正經。」白浩立馬嚴肅了一秒,下一刻卻被白以樓那玩味的眼神看得嘿嘿的笑出聲來。
白以樓覺得逗白浩實在是好玩得很,遂寵溺的看著他笑了笑,說:「也行,那就按你說的去做。」
兩人商榷好,這才回去睡了。
第二日傍晚,白書遠在白以樓的授意下去請來了老太爺與族中幾名長老,隨後又將白書橋與王氏請了過來。
廳中坐滿了人,老太爺與另一名輩分較大的長輩坐於上座,白以樓地位僅次於老太爺們因此坐於左手邊第一個座位上,其餘人等皆按輩分坐於下方,王氏與白書遠的正妻安氏坐在自家老爺身後,攏共十來人正喝茶聊著天。
白書橋與白書遠坐在一起,兩兄弟時不時說上一句話,白書橋卻有些心不在焉,他身後的王氏也是一臉的驚疑不定,時刻豎著耳朵去聽兩人的話。
白書橋喝了口水,感覺到後背被自家夫人戳了一下,他心領神會,沉默了片刻后才皮笑肉不笑的遲疑問道:「今日將各位長輩們請到你院中來,可是二弟有什麼喜事不成,方便說給大哥我聽聽不。」
白書遠聞言笑了笑,謙和地說:「哪裡能有什麼喜事,這不是昨日你送了些鱔魚過來,我看分量較多,便請幾位長輩來一起聚聚。」
白書橋聞言臉色頓時白了,險些嚇得摔到椅子地下去,身後的王氏也跟著煞白了臉,一臉慌亂,一直等著二房家出事的兩口氣卻被邀來一同吃那該死的鱔魚,這不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嗎。
白書遠見白書橋臉色不是很好,於是關懷地問道:「大哥怎麼了,臉色這麼難看,莫不是怕小弟家的廚娘做得不好吃?你可放心,我家的廚娘可是擅於做這水產得很,大哥可是有口福了。」
言罷抬手去拍了拍白書橋的肩,險些將坐立不穩的白書橋拍得滑下椅子。
白書橋忙在白書遠異樣的眼光中坐好,心中一時沒了主意,若是就這樣離開豈不是此地無銀三百兩告訴別人這鱔魚有問題?且在座的都是白家的長輩,若是引起了他們的懷疑那可就得不償失了,但不離開難道要跟他們一同吃這化骨鱔?
白書橋進退維谷,心中焦急不堪,片刻后已滿頭大汗,正六神無主間身後的王氏卻突然起身,和氣地笑言:「既是吃鱔魚,那可少不了美酒,你大哥院中還有兩壇好酒,我這就去讓人搬來給大家助助興。」
說完她向在座的長輩了行了個禮便退出了廳中。
白書橋坐了片刻后,扯了個借口要上茅廁后也出了大廳。
白以樓見狀,施了個障眼法后也跟著出去了。
他帶上等在外面的白浩,隱身後一同去了大房家的院子站在一角看著,王氏正在院中急得團團轉,白書橋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