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常陽露出狡詐一笑,自懷中摸出一物,這是一條泛著黑紅色的柳條,在硃砂與黑狗血中浸泡了九九八十一日,屬至剛至陽之物,這柳條十分的長,跟繩子一般捲成一圈,上面的柳葉一片片紅到發黑的葉子上凝固著血漬,道士喃喃的念了幾句咒語,手中的柳條隨之飛出,自發的纏上了白以樓。
甫一被柳條觸碰白以樓便捏緊了拳頭,那柳條迅速的纏遍他的全身上下,直將他周身骨骼勒得咯咯作響,這動靜頓時讓白浩慌張起來,他不住的圍著白以樓轉,卻無論如何也幫不上忙,最後只得認命的紅著眼看向別處,不敢再看白以樓受罪。
白以樓額上逐漸滲出細密的冷汗,青筋暴起,本來白得不正常的臉此事已滿是青紫之色,顯得十分痛苦。
一旁的常陽一把推開白以燁,對方被他推了個趔趄,白志易忙上前來攙住他,心疼的去檢查白以燁脖子上的傷。
白以燁臉色十分難看,他抬手捂住脖子,在白父的攙扶下站穩,眼神複雜的看向同樣看著他的白以樓,卻什麼也沒說。
常陽一把扯起柳條,又摸出幾張符紙來貼在了白以樓的後腦與胸前等處,隨後一甩拂塵,十分滿意地說:「他已被我收服了,你們可以出來了。」
一直躲在屋中的眾人將信將疑,又等了片刻,直到確認沒危險后才跟著老爺子逐漸從屋子裡出來。
老爺子手裡杵著拐杖走到白以樓身邊,他看了看一臉痛苦得冷汗直流的白以樓,忽地抬起拐棍就往白以樓身上打去。
白以樓悶哼一聲,老爺子的這幾棍子在平時可謂是隔靴搔癢,然而今日卻因他身上的柳條克制住了他周身鬼力,加之勒入骨中因此顯得異常痛楚,老爺子頓時快意得很,揮著手中的拐棍不住打在白以樓身上,一旁的幾位老輩雖恨白以樓恨得要命,卻也怕的要命,都不敢上前來動白以樓,只在一旁暗暗叫好。
「操.你.媽.的老不死!我要殺了你!」一旁的白浩頓時憤恨得雙眼通紅不住大吼,瘋狂的對著老爺子做無用功的拳打腳踢。
老爺子的拐杖是根雕所雕成的,上面有許多疙瘩,亦十分沉,高高舉起的拐杖落在身上發出噼噗噼噗的擊打聲,令一旁的人聽著都覺得疼,老爺子面目兇惡,緊要牙關,即便是累得氣喘如牛仍舊不肯停手。
白以樓已冷汗淋漓,臉色變得青紫不堪,終是受不住這折磨,被老爺子一棍擊中頭顱,頓時被打翻在地。
白浩哪裡見過白以樓這慘狀,頓時把他嚇得大叫一聲,已不可抑制的哭出聲來,撲到地上去查看白以樓的傷勢。
老爺子由覺不夠,仍舊想繼續打,這時白以燁上前來抬手擋住老爺子的拐棍,冷聲道:「夠了!他已經昏迷了!」
老爺子喘著粗氣斜睨白以燁一眼,遂停了手,他十分不耐的拂開白以燁,對常陽說:「道長真是好本事,輕而易舉便將此孽畜降服了,實在是佩服之至,我已準備好了重金作為酬謝道長之禮,還望道長笑納才是。」老爺子說著從貼身衣物中摸出一張千兩銀票,對著道士誠心的雙手奉上。
此舉頓將白志易氣得不輕,自家孫子需要補品補調養身子他說沒錢,如今卻要將一千兩雙手奉於這險些要了他兒子性命之人,白志易無論如何都是不服氣的。
然而常陽卻未接過銀票,他擺了擺手,說:「這銀票我就不收了,但此人我要了,也不知老友意下如何。」
老爺子巴不得白以樓再也不要出現得好,道士這番話無疑正中下懷,他忙開心地說:「若是如此自然再好不過。」
常陽滿意地說:「那此人我留下了,還要勞煩老友給我安排個較為隱秘的別院,我不想被人打擾。」
老爺子道:「我這就去安排。」
一旁的白浩聽了這番對話心驚肉跳,不知道這道士要做什麼,於是只得跟著一同來到三進院中最角落裡的一處別院中。
常陽身著一身道袍,他將奄奄一息的白以樓丟到一邊,白浩忙跑過去緊挨著白以樓,心疼的將手輕輕覆在白以樓的臉上。
他命人搬來老爺子為其準備的一口大缸放在屋子的正中間,又抓來一隻公雞割喉取血灑在水缸周圍,常陽這一連串的舉動直將白浩看得莫名的不安,做完這一切后他出了屋子,直到夜裡方才回來。
常陽手中拎著個黑色的布袋,布袋中的東西不住掙扎,白浩看得頭皮發麻,總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他自一個黃色的布包中取出許多白浩從沒見過的東西丟入水缸中,隨後又將黑色布袋裡不住掙扎的東西倒入口袋。
借著昏黃的燈光,白浩得以看清那黑布袋中裝的何物,竟是幾條全身布滿豹紋斑塊的蛇,白浩一眼就認出了這是蝮蛇,此物劇毒無比,一點毒液就可以讓人一命嗚呼,白浩頭皮發麻,越來越害怕知道這道士將要做的事。
然而該來的還是要來,常陽將一切都打點好后,便向著躺倒在地的白以樓走來,白浩頓時汗毛倒立,忙起身來攔在白以樓身前。
當然,這一切都是徒勞,常陽輕鬆的穿過他的身體,將白以樓一把扯了起來,拖著他往水缸那邊走去。
白浩跟在後面大喊大罵,他想出手阻攔,他想救白以樓,可他最後卻只能眼睜睜的看著白以樓被他拖至水缸邊。
常陽將之前那隻被放干血仍在缸邊的公雞丟入缸中,缸中頓時響起輕微的響動,隨後是骨骼咯咯作響的聲音。
「鬼嬰王,知道我想做什麼嗎。」常陽猙獰的笑著看向白以樓,被他扯著的白以樓聞言虛弱卻不屑的抬頭看他一眼,隨後又垂下頭,對道士的話絲毫不感興趣,他心中皆是對老爺子的恨意以及對白以燁的思念,除此外他無心理會旁人。
常陽也不生氣,反而說:「當初你禍害白家酒樓時我還以為只是個難纏的小鬼,誰知竟是個這麼有來頭的傢伙,老天開眼,竟讓我遇上千年難得一遇的鬼胎,看你這樣怕是吸收了不少怨靈吧,若是拿來煉製小鬼,實在是合適不過,待將你煉成小鬼,再為我所有,我便可借住你的能力飛升,哈哈,實在是再好不過。」
禍害酒樓?白浩頓時一個激靈,原來那個小鬼是白以樓?!可那時候為什麼卻看不到他,他又為什麼要這麼做,難道是想慢性折磨老爺子?
白以樓對道士的話充耳不聞,一點反應也不給,然而一旁觀看的白浩卻不同於白以樓的淡定,他十分暴躁著急甚至快瘋了,卻只能在一旁發瘋般的大吼大罵,若給他一個實體身軀,他能把白府給掀翻。
只見常陽又一人興奮的叨嘮片刻,這才將白以樓推進缸中,隨後拿過一旁放著的木蓋將水缸蓋了起來,又拿來黃符貼上。
在一旁發瘋的白浩見狀眼眶中已蓄起淚意,跑到水缸邊安靜下來,怔怔的聽著裡面傳來的聲響不住的發抖。
這時場景一轉,白浩只覺眼前一花,隨後反應過來事情又開始改變了。
白家大廳中。
老爺子一臉陰沉,家中上百口人頓時死了大半,剩下的幾十口人積聚在一起,門外躺著十八具屍首分家的屍體,有至親家屬正趴在屍體上痛哭出聲,其餘人等也是眼眶通紅,心裡既難受又害怕,只得默默的抹著眼淚,老爺子以拐棍杵著地面,哼道:「將這孽畜交給道長真是便宜了他,我真是恨不得將他大卸八塊方不能泄我心頭之憤。」
「當初若不是你做事絕了自己後路,又哪裡有今日。」白以燁臉色不是很好,捂著脖子嘲諷出聲,他實在是越來越厭惡老爺子,同情起白以樓來,因此也毫不掩飾對其的厭惡,如今實在是看不下去老爺子的惺惺作態,直接出言嗆他。
「你!孽畜!」老爺子大怒,實在是料想不到白以燁會如此駁斥他,遂吼道:「難道你也被那孽畜迷了心智,要與我過不去不成!」
白以燁冷笑一聲,說:「被誰迷了心智?在座的叔伯老輩都看得清,若不是你現在也不會出現這種事,早就應該想到你是那種只顧著自己的利益而不擇手段之人,今日我總算是見識到了,我的命就不是命,就該拿來換你們的安寧。」
這話一出,不僅老爺子,在坐的人臉色都不是很好,他們可都親眼瞧見了老爺子為了能消滅白以樓所做的舉動,心中怎能不寒心。
老爺子被白以燁這一番話說得惱怒不堪,卻無法反駁,眼瞧著廳中的人開始小聲的議論著什麼,饒是老爺子向來天不怕地不怕,也怕眾人反他,以後要想再掌控白家可就難了,正當老爺子要對白以燁發難時,卻不想白以燁率先出了事。
只見白以燁表情逐漸茫然獃滯,渾身開始緊繃,白父發覺不對,頓時臉色一變,忙幾步跨過去扶住白以燁,此時的白以燁已開始抽搐,手腳不自然的彎曲痙攣,他雙眼不住上翻,口中開始冒出白沫往後倒去。
眾人紛紛退開,搞不清狀況一臉茫然的看著白以燁口吐白沫,開始小聲的議論,不知白以燁是怎麼回事。
白以燁被白志易小心的放倒在地,白母與其妻紛紛撲了上來圍著白以燁要死要活的哭著,有的人是第一次見白以燁發病,忙熱心的出主意道:「還待在這裡做什麼,快快將人搬回屋裡去躺著請大夫啊。」
這話一出便有人阻攔道:「可不能搬啊,這病不能隨便動他,就讓他先在地上躺著,快請大夫來看看。」
白父一直在給白以燁揉著痙攣的手指,聞言忙對白母道:「你快去村裡請老大夫來給燁兒瞧瞧。」
白母抹著眼淚應著跑了出去,老爺子這時才黑著塊臉走來看了片刻,才沒好氣地說:「還不快趕緊的找塊布巾來給他咬在嘴裡,當心他將舌頭給咬斷了。」
眾人亦覺有理,於是在一旁跟著附和,白志易也是六神無主了,白以燁這次發病比哪次都要凶,臉部都在痙攣,他生怕如老爺子說的那般怕他咬傷舌頭,於是忙吩咐兒媳道:「慧兒,你快去找塊乾淨的布巾來。」
白以燁的妻子慧兒哎了聲要去院中拿布巾,老爺子卻將人喊住了,說:「來來回回的折騰來還有人嗎,去拿我屋中的。」
慧兒看了看自家公公的臉色,得到其允許后便忙跑去了後院,不片刻便拿來了一塊布巾遞向白志易。
白志易忙將布巾裹成一團,隨後小心翼翼的掰開白以燁不住吐著白沫的嘴,將布巾塞進了他的嘴裡。
一群人頓時安靜下來,緊張的死死盯著白以燁。
然而布巾剛塞進嘴裡沒多時,卻見白以燁的臉開始青紫,胸腔劇烈起伏,痙攣的手指以一個怪異的角度不住扭曲。
白浩見狀暗道不好,這病他是有心得的,發病的這個時間裡自己是沒有意識的,就生怕掖著脖子吐不出穢物會將自己嗆死,這老不死的老雜碎,為什麼每個慘案都有他參與,白浩簡直快爆炸了。
果不其然,只見白以燁的臉色越來越青紫,白志易這下徹底慌了,老淚縱橫的跪在一旁語無倫次的大喊大叫,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本還慌張無措的慧兒此刻反而鎮定下來,生怕他是已經咬傷了舌頭,忙上前將他嘴裡的布巾扯了,然而白以燁已出氣多進氣少,不多時一直抽搐的身體逐漸平緩下來,眾人一看不好,忙大喊快去找大夫。
然而白以燁卻再也等不到有大夫來為其醫治,不多時,白以燁那點艱難的呼吸已停止,不住抽搐的身體也漸漸停止動彈。
眾人怔怔的看著這正值大好年華的男兒就這麼死在跟前,且這還是白家最後的血脈,心中的悲傷頓時溢了出來。
院子里格外的安靜,安靜到白母匆匆帶著大夫小跑而來的腳步聲顯得十分清晰,一下下的敲得人心中悶痛。
白母忙排開人群將老大夫請了進來,卻看到白以燁毫無生氣的躺在地上,白母臉上的表情一下全沒了,這或許是白浩唯一一次見到過最令人痛心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