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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喵喵喵喵喵

  第56章 喵喵喵喵喵


    貓貓偷襲

    月盈則虧,水滿即溢。


    容器之中的東西抵達一個極限的時候,就會開始悄然外溢。如雪中青鬆,當承載的積雪超過限度時,青鬆枝條微微傾斜,抖落漫溢的皚皚白雪。


    人類也是如此。


    謝薄聲是一個健康、正常的男性。他自小接受良好且正常的教育,也有著自然的、雪滿則溢的正常狀況。


    這種頻率不會太高,大約兩周一次。謝薄聲平時少考慮這方麵的問題,次數也少,一般情況下,也不會有夢境來幹擾,隻自然而然地發生,他隻會在半夜中驚醒,然後收拾東西。


    這很正常。


    隻在今天發生異常。


    謝薄聲今日的入睡速度並不算快,即使上午乘機,中午和下午又有長時間的開車,他的身體已經疲倦,頭腦卻清醒。


    做大學老師並不像很多人想象中那樣,每天生活就是學校、家這樣兩點一線。還有一些學術交流、考察等等活動,今年上半年屬於一個意外,為了能夠更好地教導小桑葚做人,他已經酌情推掉一些機會。


    謝薄聲住酒店的次數很多,大部分情況下,泡泡澡就能安然入睡。


    今日不行,他躺在床上,房間的燈都已經關掉,隻有個人的輕輕呼吸,窗簾緊閉,不放任何月光進來,像是給自己原地設限、畫地為牢,緊緊封閉自我天地。


    總有貓貓的尾巴尖尖悄然掃著他的手掌心。


    那天書房中看到的畫麵躍然落入腦海,那個視頻的製作其實並不算精良,但貓耳和貓尾卻做得不錯,時間過去這麽久,謝薄聲連他們的長相和聲音都忘得差不多了,若不是小桑葚這次翻出來,他都要忘記那貓尾是白色……但現在,在他手掌心輕輕拂動的卻並不是視頻中的那個,而是——


    橘色、白色、摻了一點點黑的蓬鬆長毛貓尾,像一朵漂亮的花,徐徐展開,貓尾是一根柔軟靈活的東西,連帶著上麵的每絲毛發都仿佛帶了柔和的小電流,劈裏啪啦地在手掌心炸開酥麻。


    是小三花的貓尾。


    謝薄聲閉上眼睛,他不睜眼,不去看,不去聽。


    但那根毛絨絨的貓貓尾巴纏著他的手掌,從掌心到心髒,好似連聲音也順著血液、流經四肢百骸,蕩啊蕩,蕩到他心中——


    “謝薄聲。”


    他好似能聽見對方這樣小聲叫他。


    謝薄聲嚐試讓自己的思維從上麵抽離,他想去年剛開始帶的那兩個學生,想他們前天交上來的論文,想他們論文中的錯誤。但這些微妙的錯誤也不能讓他集中精力了,他好似看到又看到方才陷入沉睡的小桑葚,看到她清晰的線條。


    這是不對的。


    在此之前,不可避免看到這些時,謝薄聲腦海中隻有一個念頭,他隻是無奈,他知道對方是貓,因為尷尬多於其他;而今晚,他竟有了糟糕的念頭——


    很白。


    他竟開始以看待人類、且是這種並不純粹的目地來看待她。


    謝薄聲在這種背徳感中遲鈍地沉入噩夢的深淵。


    夢境是柔軟幹淨的船,兩人共乘一舟,於清澈見底的湖麵上悠悠而行,水波上盡是山川倒影,白雲綠樹,好似他們二人在天上乘雲駕霧。小木船上沒有槳,也沒有其他東西,隻有兩人。


    謝薄聲看著小桑葚趴在船尾玩水,蓬鬆美麗的貓貓尾巴轉來轉去,她在哼一首歌,愉悅的調子。


    謝薄聲走過去,一把拽住貓貓蓬鬆的尾巴,掐著貓貓後頸,那姿態並不像對待貓,更像是獵人對待桀驁不馴的獵物。歌聲隨滿月長的征伐而變成斷掉的風箏線,被吹得往高空雲中躲。


    貓耳的觸感是怎麽樣的?謝薄聲含在口中,另一隻手捏著另一隻溫熱的、布滿神經的貓耳細細揉。貓的耳朵嚐起來有點暖,是讓人舍不得下口去咬的、脆弱的溫暖。


    和人類相比,貓咪脆弱,弱小,很多人,寧可自己吃簡陋的一日三餐、點外賣吃泡麵,也要盡力買最好的貓糧來喂養貓。好像貓貓天生就得到人類的喜歡,哪怕是被路邊流浪貓用腦袋蹭蹭手背,也足以讓一個失意的人類吹上一整個星期。


    很難說,是人類馴養了貓,還是貓馴化了人類。


    謝薄聲就無法分辨這點,蓬鬆美麗的貓尾纏著他,貓尾末端散開,如羽毛輕輕地沿著從上往下落。他吐出口中貓耳,修長幹淨的手指抓住貓貓,如寬大的芭蕉葉覆蓋避雨的小貓,玫瑰覆蓋桑葚,人與貓,黑和黃,粉共粉,天生一對,合該要糾纏不休。


    湖清澈可見底,沙淨藻綠,卻無遊魚,唯獨水上行孤舟。貓天性怕水,卻又能從舟中沁水凝波,舟身破浪跌宕,漂亮的大尾巴都無法再去興風作浪,隻能被人類握在掌中,但凡一鬆手,這漂亮的尾巴就會垂入水中,即使整根尾巴全部沒入湖中,此刻的貓也絕無法將尾巴抬起。


    空中白雲散,陽光迸射。


    謝薄聲於黑暗中睜眼。


    他安靜幾秒,才意識到發生什麽。


    房間中漆黑一片,今夜無星亦無月。


    謝薄聲下床,從行李箱中找到幹淨衣服,重新去衛生間洗澡,更換。酒店提供專門的洗衣服務,但對於謝薄聲來說,他絕不會將自己貼身衣物交給其他人。他自己在衛生間淋浴下洗幹淨,擰淨水分,在通風口處撐上衣架,開始晾曬。


    這是謝薄聲有史以來,第一次伴隨著雪溢,做這種夢。


    而夢中之貓,就在一牆之隔。


    貓咪做的夢很簡單,小桑葚夢到謝薄聲劃船,自己在船上開心釣魚,黑魚鯉魚大鯊魚,一掉一大堆,像下雨,整個船上全是活蹦亂跳的魚。小桑葚頭上頂著魚,脖子上掛著魚,尾巴卷著魚,懷裏還抱著一大堆魚,開開心心地跟著謝薄聲,等著他做紅燒、油炸、煎炒、幹煸、清蒸、爆炒……


    她在即將啊嗚一口吃到美味魚魚時驚醒,嘴巴和懷抱中都是空氣。小桑葚從床上坐起來,環顧四周,這陌生的環境和氣味讓她警惕地豎起耳朵,左看看、右看看,才後知後覺想起,原來自己現在是一個人睡在酒店。


    沒有安全感的小貓睡不著了,這是全然陌生的環境,雖然有小桑葚偷到的、謝薄聲的枕巾,也不能緩解貓貓的焦慮心情。很多貓習慣性用額頭上的氣味腺蹭啊蹭地做標記——就像狗子會依靠撒尿來占據地盤。


    小桑葚現在是人,她不能蹭,想了好久,她又從外套口袋中翻出細心貼了標簽的房卡。謝薄聲說過,晚上如果害怕的話,可以過去找他睡覺。


    她沒有猶豫,拿起來房卡,抱著枕巾就出門,他們的房間靠近走廊的盡頭——盡頭的那間房間是鄭不凡的。而此刻,走廊盡頭的彩繪玻璃窗前,鄭不凡依靠著窗子,正在玩著一隻手機,看上去,好像是剛剛打完電話。


    她慶幸自己收回耳朵和尾巴。


    小桑葚抬頭看懸掛在走廊上的靜音鍾表。


    淩晨兩點鍾。


    小桑葚看著鄭不凡,她知道,這個時候的正常人類,應該已經睡下了。


    鄭不凡仔細打量著她,從頭到腳,忽然笑了一聲:“晚上去找薄聲睡覺?你這個表妹,和表哥感情蠻深的。”


    小桑葚點頭:“嗯。”


    “聽說薄聲養了一隻漂亮的三花貓,怎麽今天沒聽他提過,”鄭不凡眯起眼睛,“你知道那隻貓去哪兒了嗎?”


    小桑葚說:“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麽。”


    她悄悄踮起腳尖,一點一點地往謝薄聲房間位置挪。酒店走廊上鋪設著厚厚的地毯,踩上去隻有踩在積雪上的聲音。


    鄭不凡笑了:“可能我睡迷糊了——時間這麽晚,你也過去陪薄聲吧。還有,我家裏也養了隻小貓,你喜歡貓的話,改天可以過來看看。”


    小桑葚點點頭:“晚安,鄭不凡先生,再見。”


    “晚安。”


    小桑葚一溜煙兒刷卡,進房間。貓咪有著絕佳的夜視能力,不需要任何燈光,她就能看到床上正在休息的謝薄聲,眼睛一亮,她開心地喵嗚一聲,直接抱著枕巾跳到床上。


    這床彈性不錯,小桑葚跳上去後,受到慣性衝擊,整個人彈得跳了起來。她覺著新奇,站在床上,又要繼續再彈,被謝薄聲拽住興奮的貓貓尾巴。


    他才剛剛重新入睡不到五分鍾,睡眼惺忪,歎氣:“躺下來,小祖宗,這時候還來我夢裏,要繼續榨——”


    謝薄聲話沒有說完,小桑葚驚且快樂地叫了一聲:“謝薄聲!”


    謝薄聲:“……”


    似乎並不是夢。


    小桑葚整個人都鑽進他懷抱中,親密地嗅了嗅他臉頰的味道,又溫溫柔柔羞羞澀澀地貼貼他的下巴,感受到人類男性下巴上的胡茬。一點點硬,一點點紮,和貓貓的毛發完全不同,謝薄聲下巴上的東西是硬的,比謝薄聲頭發還有下麵其他地方的毛發還要紮貓貓,完全不如貓貓的柔軟。


    但因為是謝薄聲,所以小桑葚不討厭。


    小桑葚親親密密:“你為什麽叫我小祖宗呀?我沒有生過小貓貓,也不可能成為你父母的父母的父母的父母——”


    在小桑葚認真數完祖宗十八代之前,謝薄聲歎氣,按住她的手。他又出了些汗,或許因為溫暖的貓貓,也或許因為那個糟糕夢境遺落的旖麗,理智告訴他,應該將小桑葚推開,至少不該在剛做這種夢後仍舊這般縱容她。


    但謝薄聲沒有。


    他自己找不出推開她的動機,不是為了她著想,也不是權宜之計。


    他真的不想推開。


    奇怪。


    這種奇怪蒙上心頭之前,小桑葚歪著腦袋,她輕而緩地瞄了一聲,嗅了嗅。


    在謝薄聲按住她的臉阻止她往下拱的時候,嗅到異樣味道的小桑葚猛然睜大眼睛,她驚訝地、大聲地詢問謝薄聲:“你發熱期到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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